“你不要说了!”林彦大叫。
“大哥,我要说,婷姐活着。已经够痛苦了,你忍心令她在九泉下更痛苦吗?如果为了爱你而罪有应得,你就杀了她的父母吧!”
林彦抱着婷婷仍有些少温暖的遗体,在原地坐下说:“叫那些人走得远远地,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滚出我的视线外,免得我作出有负婷婷的事来。”
夜来了,他不言不动。大雨已止,但他身上仍然湿淋淋地。婷婷的遗体已经发僵,他紧紧抱在怀中,有时会温柔地感情地低唤:“婷婷,婷婷……”
龙姑娘到村中取来了饮食,但他滴水不沾唇,整个人像是麻木了。龙姑娘不敢劝他,在他身旁彻夜守护。
近午时分,一个神色哀伤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他身旁,幽幽地说:“婷婷叫我桂姨,我与她情同母女。我好后悔,我应该在你入绿苑兰宫时,集中全宫之力毙了你的。”
林彦不加理睬,像个石人。
“我就是在朝邑南坂,用攒心针对付你的人。如果那时我不鼓励婉儿与你相爱,婉儿也不至于死在她爹手中。”
林彦冷然瞥了对方一眼,颊肉不住抽搐。
“他爹娘已经后悔无及,决定永远遁世。由于神灵内疚,他们不敢见你,婉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视她如女,因此,我要带她回绿苑兰宫,葬在她心爱的芝兰小筑里。彦哥儿,我要带她走了,你不向她道别吗?毕竟你们曾经相爱一场。”
林彦默默地站起,默默地将婷婷的遗体递过,久久不忍释手,最后,凄然垂泪轻吻婷婷冰冷的双颊,酸楚地说:“婷婷,我会到芝兰小筑去看你,愿你泉下平安。”
桂姨长叹一声,默默地走了。
五匹健马越林而来,蹄声如雷,远远地,传来千里追风惊喜的叫声:“谢天谢地,林老弟,你果然在此地。毒龙已接到信息,正率领残余的爪牙赶赴西安,老朽已接到急报,大功已成,请老弟速返以竟全功,准备接坐骑。”
官道上,三十余坐骑据鞍相候,其中有八荒神君、江右牛郎。八荒神君接到人,大喜过望,但一看林彦脸上似乎罩上一层浓霜,吃了一惊,骇然问:“哥儿,怎么啦?”
龙姑娘策马上前,低声说:“单爷爷,不要惹他,他伤心透顶,走吧!”
“丫头,到底发生了……”
“婷婷姐去世了。”
“什么?”八荒神君大吃一惊。
“婷婷姐是九地冥君的女儿,她是死在她爹九阴摧枯掌下的……”姑娘将经过概略地说了。
所有的人,皆难过得心中发酸。八荒神君怪眼一翻,怒叫道:“虎毒不食儿,这天打雷劈的老猪狗可恶!怎能让他们一走了之?唉!说来说去该怪我。”
“这与老爷子何关?”姑娘问。
“我早知道九地冥君躲在西安附近,早该查他们的底,如能及早发现,岂不免了这场人伦浩劫?”
“过去的不必再提了。”林彦无精打采地接口:“老前辈,消息如何?”
“毒龙在襄陵九龙山山区,碰了大钉子,九龙山被官兵包围,九龙三霸与毒龙率领上百名高手突围,被弩阵围攻,几乎全军覆没。三霸与五名突出重围的人,被神州三杰宰掉两霸,三杰的如意居士也不幸负伤,幸无大碍。毒龙偕七名残余接到急报,已动身南下赶赴西安。”
第三十章 大局为重
据千里追风所知,毒龙是逃出山区后,正想偕七名残余爪牙过河来接应此地的爪牙,恰好接到西安传来的急报,已从太平县南下,会合沿途散布的爪牙,可能从绛州渡汾河南下,因为这恶贼已发觉沿途有人对付他们,不敢冒险从龙门古渡渡河。
“那么,这恶贼必须从大庆关过河?”林彦问。
“是的,但也可能从风陵渡过潼关。”千里追风详加分析:“从风陵渡过河,潼关卫不会买梁剥皮的帐,同时渡船的风险,比龙门渡好不了多少。因此,他走大庆关绝无疑问,河东浦州他有不少爪牙,而且可调动数千官兵保护他渡河。”
“不能让这恶贼活着逃回西安。”林彦恨恨地说:“我和小妹需要四匹马,两位知会沿途秘站的人作向导。也带四匹坐骑,兼程追上这恶贼。”
千里追风向八荒神君笑道:“仲老,两侠向导由你我充数,如何?老骨头受得了风霜之苦吗?”
“当然少不了我老不死。”八荒神君豪笑:“呵呵呵!小伙子屠龙,如果我不在场观礼,岂不遗憾?走!”四个人每人多带一匹坐骑,立即动身,一阵好赶。
主客易势,毒龙反而成了被追逐的人,带来的高手经过多次接触,死伤十分惨重,四大金刚八大天王损失殆尽,败得好惨。至于那些二流高手,大部份是些精明的混混,一看风声不对,两脚抹油乘机亡命天涯去也,甚至有些还想打落水狗呢。追时气势汹汹,总人数超过三百大关。撤退时兵败如山倒,逃到闻喜县,跟来的只有三十余骑,损失了九成。这三十余名忠心的爪牙全是他的死党,实力依然雄厚。
官道在水头镇分道,左走安邑解州,右走舜陵樊桥而达蒲州,全程约两百里左右。
爪牙们带来的骏马,皆留在河西,目前所用的坐骑,皆是临时从沿途市集购买的次等货,一天能跑百十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早,坐骑备妥。毒龙赶走了伺候的店伙,向三十余名爪牙郑重宣布:“今天一定要赶到清州,不必顾虑坐骑脚力,必要时放血应急。路上如果看到好一点的坐骑,不妨抢来更换。损失了坐骑的人,务必自行设法赶上,只要到了蒲州,一切好办。”
“统领,再这样不要命的赶,任谁也吃不消。”一名大汉苦着脸发牢骚。
“梁公公发来十万火急克期返府的急报,信差已在路上耽误了十二天,至今限期已经过了五六天了,知道吗?”
出镇约十里地,前面路右的树林有人影移动。走在前面的毒龙并未在意,鞭策着坐骑赶路。
走在最后的一名爪牙,无意中扭回顾,看到逐渐接近的两匹健马,正以全速赶上来,心中一动,仔细分辨骑上的面貌,先是疑云大起,最后大吃一惊。两骑上一男一女,高大的骑士一身青劲装,已可看清面目。女骑士鬓旁有一朵白绒孝花,十分抢眼。
“刺客林彦在后面。”这位仁兄记性不坏,脱口惊叫:“还有龙小泼妇。统领……”
这一叫,叫得众走狗心中发毛。走在前面的毒龙压下心头的怒火,扭头大声说:“先不管他,赶路要紧。这一带路两侧林深草茂容易脱逃,让他追到前面空敞的地方再收拾他,我非活剥了他不可……哎呀!”
人吼,马嘶;人飞抛掷落,马轰然倒地。原来路面埋设的一根绊马索,突然升起挡住去路。
拉起绊马索的两个人纵声狂笑,退至预先藏在林内的坐骑旁,上马急驰而走,是八荒神君和千里追风。两位老前辈知道毒龙利害,不敢逗留,得手就溜之大吉。
毒龙正在回头向爪牙发令,怎知路上有人安装了绊马索?
马一倒,人亦骤不及防被抛离鞍桥腾空摔出。
共倒了六匹坐骑,人与马跌成一团,压死了两个爪牙,毒龙艺臻化境,应付意外的经验极为丰富,人飞出便知不妙,脚脱镫浑身放松,半空中吸气伸展手脚,以腰力控制身形,在下摔着地的前一刹那,翻正身躯轻灵着地。
“狗东西!他们在此地设埋伏,胆大包天居然敢追来,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毒龙盯着飞驰而来的林彦破口大骂,拔出龙须刺绕大乱的人马侧方奔出,一面怒吼:“列阵,本座要活捉他。”
两匹马腾跃而至,突然折向斜冲入路旁,在斜冲的刹那间,混乱的爪牙们还在乱,狼狈地下马回头应敌。林彦长啸声惊心动魄,左手疾扬,以满天花雨洒钱绝技,打出一把制钱。龙姑娘也没闲着,也用制钱袭击。
“啊……”惨号声与健马嘶鸣蹦跳声相应和。
没有人被追,毒龙损失了坐骑,无法追。只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大骂:“这狡狯的小狗,不活剥了他暂不为人。”
林彦在林中勒住坐骑,相距约在五十步外,扭头狂笑道:“姓石的,咱们前途见,看谁活得长久些,哈哈……”
“小狗!你来,石某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要卑鄙得打了就跑。”
“哈哈哈!你简直无耻,你带了三四百人,从河西跟到河东,这叫公平吗?在下答应和你决斗,但不是现在,等你的爪牙死光了之后,在下再应约。”
对面林中绕到的八荒神君接口大声说:“这一天快来了,我八荒神君必定替你们作见证。姓石的,如果你将爪牙们立即遣走,就可以就地举行决斗了。哈哈!你敢不敢?”
林彦接着叫:“跟随毒龙的走狗们听清了,再不散去。林某必定埋葬了你们。树倒猢狲散,毒龙已是釜底游魂,你们再不见机另找活路,林彦保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且拭目以待。记住,林彦已郑重警告过你们了。”
“前面有无数的江湖侠义门人子弟,等机会打落水狗,你们再不走就嫌晚啦。”千里追风也向走狗们施压力。
四人不再多说,蹄声渐渐去远。
毒龙带了两具死尸,十一名受伤的人,急急忙忙向南赶,急如丧家之犬。
到达舜陵歇脚打尖,陵旁的市集街道窄小,郊外林深草茂,等重新动身上路时,有四名爪牙失了踪,丢下坐骑溜之大吉了。
毒龙心虚了,留下了尸体和五名伤势严重的人,上马向南急赶。
二十里左右,官道通过一条小河,木桥长约七八丈,两岸生长着牛腰粗的大柳树,和丈把高的芦苇。
最后一骑刚通过桥头,桥下翻上一个青影,闪电似的上了桥面,飞跃而起猛扑鞍上的爪牙,半空中双手齐扬,两枚扁针袭向最后二三两名骑士。“噗”一声闷响,最后那位仁兄背心挨了重重的一脚,人向前一栽。
袭击的人是林彦,飞快地登上鞍桥,接住了缰绳兜转马头,背心被踢的爪牙跌堕马下。
“哈哈哈哈……”他纵声狂笑,策骑回奔。
又是一阵大乱,死了三个人,丢了一匹马。
林彦远出百步外,与两侧驰出迎接的八匹马会合,勒住缰兜转坐骑看热闹。
“追上去毙了他们。”毒龙暴怒地大吼。
十余名爪牙回头狂追,林彦四人九骑也回头急撤。这些人的坐骑已经到了脱力关头,追了两里地,前面已看不见人马的形影。
回到桥头,一名黑衣杀星悚然地说:“统领,小狗缠定了我们,再这样下去,咱们决难平安到达蒲州。”
毒龙也知道情势严重,愤怒成不了事,必须冷静衡量目前的处境了,定下心按下激动的情绪,问:“依贤弟之见,又待如何?”
“小狗落在后面,不可能重施在前面伏击偷袭的故技了。”
“不错,这一带没有捷径可绕。”
“统领不是急着赶回府城吗?”
“是的,恐怕梁公公出了意外,不然怎会催我们十万火急赶回府城?”
“统领可以带两个人先走,咱们在后阻挡小狗追赶。”
毒龙意动,苦笑道:“可是,留下你们……”
黑衣杀星的语气颇具信心,说:“统领放心,咱们慢慢走,他再也没有突袭的机会了。拖至天黑,咱们四散而走,他便不能威胁我们了。”
“贤弟……”
“不要三心二意了,统领速下决定,事急矣!必须分秒必争。”
“好,诸位千万小心。”毒龙终于首肯,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带了两个心腹先走。
黑衣杀星直等到毒龙的人马消失在视线外,方断然下令将尸体留在路旁让地方官善后。十四个人有六个受了伤,分为七组,每一个人负责带一个受伤的人,戒备着慢慢南行;距樊桥不远,后面四人九马已经跟来了。
林彦不再发起袭击,跟在百步外亦步亦趋。他已经发觉毒龙失了踪,以为这恶贼可能另有毒谋,却没想到毒龙会弃了部众逃走。
夕阳无限好,大地在晚区映照下一片金黄。八荒神君策骑追上林彦,一面嚼着买来的鸡腿一面说:“小伙子,依我看,情形不太对。”
“老爷子,有何不对?”他吞下一口肉反问:“这些走狗为何不赶路?”
“大概毒龙躲在后头。”他漫不经心地说:“等候适当的时机,赶上来前后夹攻。哼!我就等他这个怕死鬼和我拼命。”
“不对不对。”八荒神君大摇其头。
“又有什么不对了?”他正色问。
“毒龙跑掉了。”八荒神君怪腔怪调地说,口中有肉说话含含糊糊。
“单爷爷。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龙姑娘接口,她也在进食,对在马上进食感到相当新鲜。
“丫头,敢不敢和我打赌?”
“你好意思?你敢说,我不敢听,我天胆也不敢和人精打赌。”姑娘向八荒神君做鬼脸,这两天她显得特别开心,大概是不再吃被人穷追的苦头,心情不再紧张的缘故。
“我老不死人老成精,这次却栽定了。”八荒神君苦笑:“那怕死鬼恐怕已到了蒲州,咱们差了四十里。”
林彦一口吃掉剩余的卤肉,哼了一声说:“上!咱们早该动手的。”
九匹马放蹄冲出,前面十四名走狗却勒住了坐骑等候,等他们冲到切近,领队的黑衣杀星突然解剑丢落地面,朗声说:“统领已先走多时,咱们认栽,阁下瞧着办吧!”
林彦愣住了,久久,突然暴怒地咒骂:“这怕死的畜牲!他居然无耻地逃掉了。”
“追!”八荒神君大叫。
二更天到达蒲州,千里追风的眼线在城外相候,送上余大人的手书,并说出毒龙已在天黑前过河走了,随行的只有两个爪牙。余大人的手书聊聊数语,仅说将竟全功,奸阉震恐,请林彦速返。
次日一早,他们平安地渡河,疾趋赵渡镇,渡渭河到达对岸的华阴,获得马匹向府城飞赶。
府城似乎气象一新,市民们脸上有了笑容。
东西大官道旅客络绎于途,车马行旅往来不绝。一早,两百余匹雄骏的贡马拥出渭南城的东关,由三十余名钦差府的护军和马夫押送,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