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道:“我不这么想,不这么看,我认为,要是他省缉捕藏匿‘江西’各处叛逆,那是大功,对主人来说,那大不利。”
主人倏然而笑,笑得阴,笑得冷:“说不得我只好赌一赌了,不管怎么说,你是来得去不得,我不会让你走脱的。”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
也等于是下了动手令。
瘦高中年人动手了,他抬手劈胸就抓。
一举两得,名单定然藏在关山月怀里,这里也是关山月的要害。
出手快,而且五指透寒风,这种寒风不止能透衣,而且能透骨。
看来,这瘦高中年人双手练有什么特殊功力。
关山月扬了眉:“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飞起一指点出。
瘦高中年人一惊,要沉腕变抬。
关山月化点为拍,疾快如风,一掌正拍在瘦高中年人手背上。
“叭!”地一声脆响,“啊!”地一声惊叫,瘦高中年人左手握右掌疾退,脸色都变了。
想必不怎么好受。
恐怕还不止不好受。
主人为之掹一怔,他听“黑白双煞”说了,这个年轻人武功高,是高手里的高手,可没想到他手下这个好手,只一招就败下阵来,而且还伤得不轻,他忙叫:“你两个!”
这是叫“黑白双煞”。
“黑白双煞”动了,从主人背后双双扑出,带着一阵风扑向关山月。
交过手了,而且是手下败将,关山月知到他俩的深浅,知道怎么对付他俩。
他没躲,跨步迎上,三条人影合在了一起,来回两次交错,快如闪电,然后,两声闷哼,三条人影分开,两条人影后退,后退的两条人影一白一黑,影定人现,是“黑白双煞”,他俩面如死灰,并肩而退,一动不动。
关山月说了话:“主人这位管家,手上练有歹毒掌力,以前一定伤过人,今后不能再伤人了。‘黑白双煞’曾经横行‘齐鲁’,造过不赦罪,今后再也不能再横行,更不能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
主人脸色大变,霍地站起,惊怒暴暍:“你……”
关山月道:“如今恐怕得你自己来了。”
主人道:“我有的是人,来……”
本来嘛!京里派驻“江西”,监视一省官吏,严查隐藏“江西”各处叛逆的人物,手底下怎么会只这三几个人?只是,他才叫一声“来”,“人”字还没出口,关山月已经跨步欺向了他。
主人一声冷笑:“不要把我当成他三个!”
他先关山月一步出了手。
关山月欺近,也出手。
互换一招,各退一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关山月知道,还真不能把这位主人当成那三个。
本来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岂会是等闲人物!
主人说了话:“年轻朋友,我不能不承认,你是我生平仅见的好手,年纪轻轻,几乎让人不能信,报个名号。”
关山月道:“我没有名号。”
主人道:“总有名字。”
关山月道:“那无关紧要,你不必知道。”
主人道:“你不愿说,我可以不问。这么一身好武功,在江湖上混,可惜了,到头来除了虚名一无所获。投效朝廷,跟着我,凭你,我担保不用多久,一定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居然动了爱才之念,为朝廷揽人了。
关山月道:“是么?”
主人道:“像我等这些人,那一个不是江湖出身?只是由于各人的所有不同,成就也就不一样,可绝对比在江湖上混强。”
关山月道:“投效朝廷,跟着你,所为何事?监视‘江西’各地官吏,严查‘江西’各地叛逆?”
主人道:“不错,‘江西’的大小官吏怕,‘江西’的叛逆更怕,何等威风,何等神气?”
关山月道:“恐怕监视官吏的时候少,严查叛逆的时候多。”
主人道:“那是当然,你还没有投效入行,就已知个中奥妙,深得三昧,确是干这一行的材料,吃这碗饭的好手。官吏到底是自己人,碰上了扎手的,或是整错了人,有一天会倒大霉,不如睁一眼,闭一眼,他花钱消灾,我财源滚滚,这是干这一行,吃这碗饭的财路。至于那些叛逆,一不是自己人,二不肯花钱,也没钱可花,除一个就是功,一得利,一得功,当然这么干。”
关山月道:“既出身江湖,应该都是汉族世胄,前朝遗民,怎么那些叛逆倒成了不是自己人了?”
主人道:“年轻人,形势比人强,既投效了朝廷,吃了粮,拿了俸,成了朝廷的人,当然得站在朝廷这一边。”
这是实情,也是实话。
倒也老实。
关山月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既是如此,为什么你会花钱雇人,劫掳‘鄱阳县’县令的儿子。”
主人脸色变了,两眼也闪现了冷芒:“那不一样,那狗官跟我有仇。”
关山月道:“那么样一个官,当然拿不出消灾的钱财,如今又听说你跟他有仇,显然你不是要钱财,而是要人命,只是,有这么大仇么?”
主人脸色怕人,道:“有,当然有。”
关山月道:“‘鄱阳县’不过一个七品县令,无论如何,你的身份、地位都高于他,怎么会跟他结这么大仇?”
主人道:“我不想说,我只能告诉你,十年前他在‘辽东’‘千山’下一个小县份任县令,比如今更多了份连朝廷的帐都不买,能不要身家,不要命的臭脾气,就是那时候结下了这个仇。他得罪的还不止我一个,别个都懒得跟他计较,只有我不愿放过他,正好我派驻‘江西’,当然要报这个仇,雪这个恨。”
一句“辽东”“千山”下一个小县份,听得关山月心里掹一跳,尤其还有一句“十年前”,更引得关山月留意,主人既不想说,他也先不问,他道:“既是如此,以你在‘江西’的身份、地位,何必雇人下手?”
主人道:“你人在江湖,不知道,他虽是个小县份的七品县令,可是有政绩,得民心,尤其他那臭脾气,朝廷都知道,再加上他有一个举人儿子,万一事败,让朝廷知道是我,不但我这个位子保不住,恐伯连脑袋都会掉。”
关山月道:“难道你就不能让朝廷知道,十年前……”
主人道:“你不知道,十年前京里派我跟我几个同伴前往‘辽东’‘千山’下,出极其机密的任务,不能让人知道,连我跟我几个同伴间都互不相识,不知彼此的来处,不能谈论,一旦遭这个小县令盘查,只能吃哑巴亏。”
原来如此,那倒是!
这几句话,听得关山月不止心头猛跳,简直就心神震动。
难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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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鬼使神差
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难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果真是,从头一个莫怀古到这一个,都是关山月碰上的,而不是关山月找到的。
如果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下漏,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是什么?
一个或许可以说是巧,三个难道也能说是巧?
关山月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道:“你几位既是奉京里之命,赴‘辽东’‘干山’出极机密任务,自是会极其小心谨慎,又怎么会招致地方宫府盘查?”
主人道:“我把话扯远了,你也不必再问了,只告诉我,我拉你脱离江湖,投效朝廷,你愿意不愿意?”
不愿再说下去了。
不知是机警,还是不能说?
恐怕都是。
关山月也没再多问,他问了别的:“要是我脱离江湖,投效朝廷,是不是得献出那份名单?”
主人道:“恐怕是。”
关山月道:“那我的损失岂不是大了?”
还真是。
主人道:“无论如何,你今天得交出那份名单,不是么?不要怕损失,只你一旦投效,我担保你往后财源不断,所得何止黄金万两?强过你做这种江湖生意百倍。”
关山月得交出那份名单来,似乎他有把握。
关山月道:“那是以后,是不是?我眼前就能得万两黄金,以后的事谁也不能预料。财源不断也好,强过万两黄金百倍也好,还没有到手,总是空的。”
说起来,也真是这个理。
主人道:“你还真是个生意人。”
关山月道:“生意人,只好在商言商。”
主人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
关山月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我认为脱离江湖,投效朝廷,跟我怀里这份名单,是两回事。”
主人道:“你只是不愿献出那份名单?”
关山月道:“不错。”
主人道:“可以说你脱离江湖,投效朝廷,跟你怀里那份名单是两回事。但是,你若献出那份名单,是显示你的诚意与忠心,也是你所立的头一功,而且是大功不是?”
关山月知道眼前这个主人不是等闲之辈,同样的,眼前也知道关山月是个不好斗的扎手人物,否则他不会拉关山月脱离江湖,投效朝廷,也早就动手强取豪夺了,哪还会费这么多口舌?
关山月道:“我不必显示我的诚意与忠心,是主人拉我脱离江湖,投效朝廷,不是我自己要脱离江湖,投效朝廷,至于头一功,还是大功,若与万两黄金比,我宁可要后者。”
主人道:“我出不起这个价,买卖不成,你哪里来的万两黄金?”
关山月道:“我认为这份名单,主人想要,急着要,志在必得,一定会筹出这个价来,即便真买卖不成,我拿到他省去卖,一样可得黄金万两。”
主人道:“你经由我脱离江湖,投效朝廷,名单却卖与他省,合适么?”
关山月道:“脱离江湖容易,投效朝廷的途径也不只经由主人这一条,名单拿到他省去买,我自可以从他省脱离江湖,投效朝廷。”
主人的脸色变了一变:“你没有说错,这份名单我是想要,急着要,志在必得,既然你说什么都不愿献出,那是逼我强取豪夺了。”
话落,他突又跨步欺进出手。
显然,他这是突袭,想出其不意,想一击奏功,所以他不但出手快,而且出手准、狠。
关山月也出了手,他既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主人是何许人,出手自也全力施为。
互换了五招之后,关山月一掌拍中了主人的右胸,主人踉跄倒退,砰然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椅子够结实,没松散,没断毁,只是他脸色苍白,一时没能站起来。
那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脸色也都变了,而且要动。
关山月适时说了话:“三位还能动么?”
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都没有动。
人影闪动,疾风一阵阵,一连扑进来四、五个下人打扮的中年人,显然是被主人跌坐在椅子上那一声所惊动。
本来嘛!主人是这么个人物,这么个角色,他的人当然不止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三个。
进来这四、五个,看身手都是一流,应该是平时以下人为掩饰,一旦行动就都是好手。
那四、五个扑进来,一见眼前情景,自也脸上变色,要动。
关山月又说了话:“看清楚了,能动么?”
那四、五个以为关山月是以主人为胁,事实上关山月也真是离主人较近,一时还真没敢动。
关山月又道:“看看这三位,你等自以为比这三位如何?这三位都没有动,你等能动么?”
那四、五个都是不错的好手,也都是明眼人,这一看就看出来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不是因为关山月以主人为胁不敢动,而是根本就不能动了,这么一来,那四、五个就更不敢动了。
关山月又说了话:“眼前事,是我跟主人之间的事,跟各位无关,各位可以出去,看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一眼,接道:“三位也一样。”
没人动。
似乎都不愿出去。
是么?
关山月又道:“你三位已经不能再为主人做什么了,就是不出去,主人恐怕也不会要三位了!你几位也一样,既然人进来了而下动手,以为主人会不怪你几位?不妨实告诸位,‘江西’各地方官不甘受监视,受勒索,合起来雇我找上门来,这个秘密设置,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了,诸位各为自己打算吧!”
瘦高中年人说了话:“你……”
关山月道:“信不信就任由诸位了。”
瘦高中年人没再说话,头一个走了。
“黑白双煞”跟着走了。
这三个一定,那四、五个还能不走?当然也走了,转眼间都走了。
主人的脸色更见苍白,道:“你不是江湖生意人?”
关山月道:“不是。”
主人道:“你真是‘江西’各地方官……”
关山月道:“也不是。”
主人道:“你刚才说……”
关山月道:“那是给那些人听的,为的是让那些人以为我是。”
主人道:“那么你是……”
关山月道:“江湖报仇人。”
主人道:“江湖报仇人?你是来……”
关山月道:“当然是来报仇的。”
主人道:“你是来报仇的?我跟你有仇?”
关山月道:“不错。”
主人道:“我跟你有什么报?”
关山月道:“血海深仇!”
主人道:“血海深仇?你是……”
关山月道:“我姓关,这是不是能提醒你?”
主人道:“你姓关,我不记得有姓关的……”
关山月道:“我再提醒你一句,十年前,冬大雪,‘辽东’‘千山’下……”
主人脸色一变:“十年前,冬大雪,‘辽东’‘千山’下,你是……”
关山月道:“你已经知道了,我姓关。”
主人道:“不对,姓关的只有一个女儿,落在了我等手里,让我等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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