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年轻要饭的人是关山月,他先一句:“小兄弟这儿来。”拉开了年轻要饭的之后,他向年轻要饭的道:“我给。”他抬手递出了一块碎银,又道:“这够你吃几天了,也再买个碗吧!”
年轻要饭的两眼都瞪圆了,没伸手接。
大半是从没人给过这么多,不敢接。
关山月拉过他的手,把碎银塞进了他手中,道:“拿着,去吧!”
年轻要饭的一躬身,转身去急急忙忙的捡起了地上几枚看得见的制钱,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没事了,关山月要回座去,刚要迈步。
“站住!”一个冷怒暍声响起。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
关山月收势停住,回身望那一个:“叫我?”
那一个脸上的凶相,两眼的凶光增多了三分:“废话!”
关山月没在意:“有事儿?”
那一个道:“当然有事儿!”
关山月道:“什么事儿?”
那一个道:“我要问问你,多管什么闲事!”
关山月道:“就是这事么?”
那一个道:“就是这事。”
关山月道:“我只是把那位小兄弟拉过来,给了他一块碎银,算是管闲事么?”
郡一个道:“当然算,他扰我听曲,我打他,你为什么把他拉开?”
关山月道:“你打人倒有个理了,我没有怪你,你倒怪起我来了,一个要饭的,怪可怜的,你不施舍也就算了,凭什么打人?”
关山月说的是理,但没人说话。
那一个道:“他扰我听曲,该打,我就要打他,就算他没有扰我听曲,我想打就打,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
那一个显然不讲理,可也没人说话。
是不愿管闲事,还是怕事?
关山月道:“我不能让你随便打人,不只是你,任何人都…样;只要随便打人,就关我的事,我就管得着!”
那一个冷怒而笑:“你不是本地人吧?”
关山月道:“不是。”
那一个道:“别管别人了,管你自己吧!”
依样画葫芦,也是抡起巴掌就掴。
关山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腕脉:“别打别人了,打你自己吧!”
抓着腕脉就往那一个的脸上送。
那一个还真听话,“叭!”地一声,自己的巴掌住自己脸上掴了一下。
“哄!”地一声,有人笑了,笑的人还不少。
另一个脸上变色,霍地站起:“你找死!”
他要动。
关山月手一扬,松开。
那一个给了另一个一个反巴掌,打得另一个砰然又坐了下去,差点没把鼻子打出血来。
又是“哄!”地一声,笑的人更多了。
刚才不是没人说话么,如今怎么有人笑了?
恐怕是忍不住。
或许是从没受过这个,那两个气得“哇!”“哇!”怪叫,另…个又猛然站起,跟那一个一起要动。
关山月抬手拦住:“别在这儿扰人喝茶、听曲,坏了人家的东西也得赔,外头去!”
他转身要往外走。
那两个可不管这个,各自抄起凳子来,向着关山月就砸。
许是关山月一句“坏了人家的东西得赔”,提醒了他俩。
他俩一砸关山月后脑,一砸关山月后背;后脑也好,后背也好,算起来都是要害。凳子那么硬,力又那么大,只一砸中,脑袋开花,脊梁骨断折,不死恐怕也差不多了。
距离这么近,眼看……
没人笑了,有人叫了,惊了。
哪能不惊叫?谁看见谁都会惊叫。
而关山月脑袋后头像长了眼,就在惊叫声刚起的时候,他已经转回了身,双手并出,各抓一个,两把凳子入了他的手,那两个的砸势停住了,硬是砸下下去了!
惊叫声没了,变成了惊叹!
那两个,急沉腕,掹力扯。
这是必然的反应。
那两把凳子在关山月手里像生了根似的,也像嵌进了整块的钢铁里,一动也不动。
又有人惊叹了。
也难怪,满座的茶客恐怕从来没见过这个,开了眼了!
那两个真机灵,一起松开了凳子,一起抬手撑腰。
关山月说了话:“在这里,你俩谁敢再动谁倒霉,不信试试。”
那两个或许都信了,手是已经到了腰际,但是谁都没再动。
不只是机灵,知机,识时务。
关山月又转了身,过去住自己桌上丢下了茶资,走了出去。
他不打算再回来喝茶、听曲了。
本来嘛,经过这么一闹,虽然没真打起来,恐怕暂时没人能再坐在这儿喝茶,听曲了。
只是,他前脚刚出“陆羽居”,后脚跟出刚才那名伙计:“客倌不用出去等了,那两位客倌已经从后头走了。”
也称那两个为“客倌”,而且用的是个“定”字。
谁都不得罪。
做的是生意,客人都是主顾,都是衣食父母,犯不着!
倘若那两个是本地耍横狠狈的,更犯不着了,也不敢!
这,关山月是头一回碰上,江湖上也不多见。
那两个,真是知进退,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只是,如果是地面上的一号人物,住后还能混么?
许是知道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身子骨跟命才是真的。
关山月什么都没说,微一笑,转身要走。
只听伙计道:“客倌不进去喝茶听曲了?”
关山月回身一句:“不了,改天再来!”
走了。
伙计站在“陆羽居”门口发怔。
这样的客人,“陆羽居”一定盼望多坐,常来。
关山月是认为没必要在“陆羽居”坐下去了,他本来就认为很快就会有人盯上他,很快就会有动静;如今经过“陆羽居”这一闹,他认为会更快有人盯上他,会更快有动静。
他出了“陆羽居”就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里,他认为在这小巷里比较容易有动静。
他还真料对了,进巷子没多远,他就听见有人盯上他了。
盯他的人从他背后来。
关山月拐进了另一条小巷子。
盯他的人急急跟进来。
关山月拦住了他,但是关山月为之一怔。
站在他眼前的,是个年轻花子,就是刚才“陆羽居”里那个年轻要饭的。
年轻要饭的说了话:“尊驾请不要误会,我是来谢尊驾的,谢尊驾援手,谢尊驾周济!”
抱拳躬身。
听说话,不像一般要饭的;看举止,也不像一般要饭的。
关山月道:“小兄弟恐怕是‘丐帮’弟兄。”
师父跟他说过丐帮。
年轻要饭的肃然道:“不错,打狗棍棒行万里,鹑衣破碗吃八方。”
关山月道:“小兄弟既是‘丐帮’弟兄,适才在‘陆羽居’,恐怕是我多事了。”
年轻要饭的道:“我承认接近那两个是有目的,不过,坏事的是那两个凶残成性,跟尊驾无关。”
关山月道:“果真如此,我就放心了,举手之劳,也不敢当小兄弟一个谢字。”
年轻要饭的道:“尊驾从外地来?”
关山月道:“是的,初到贵宝地。”
年轻要饭的道:“要是本地江湖道,是不会招惹那两个的;而且,要是本地江湖道,我也不会不认识。”
关山月道:“这么说,那两个是本地的狠角色。”
年轻要饭的道:“那两个是本地的狠角色,那两个的背后,更是本地的人物。”
关山月道:“小兄弟是说,我惹了麻烦,招了灾,惹了祸了。”
年轻要饭的道:“尊驾是为我,我不能让尊驾灾祸上身,我来也是请尊驾尽早离开。”
关山月道:“谢谢小兄弟,我……”
年轻要饭的道:“尊驾的所学、修为,我都看见了,我知道尊驾不放在眼里,但是,尊驾不知道,那两个的背后势力,惹不得。”
关山月“噢!”了一声。
年轻要饭的道:“说他是官里的,他不承认,也不像;说他不是官里的,本地的官府却怕他三分。”
关山月道:“‘九江’有这种人?”
年轻要饭的道:“不错。”
关山月道:“他究竟是……”
年轻要饭的道:“据‘丐帮’所知,是京里秘密派驻‘江西’的人物,专为监视“江西’各地方官,并严查‘江西’各地的叛逆。”
关山月心头微震:“京里在‘江西’派有这种人?”
年轻要饭的道:“据‘丐帮’所知,‘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各省都有,只不过极其秘密,不为人知,甚至连各省的衙门都不知道。”
关山月道:“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谢谢小兄弟赐告。”
年轻要饭的道:“所以我请尊驾尽早离开。”
关山月道:“‘丐帮’人皆尽知,小兄弟刚说,接近那两个是有目的,难道就不怕……”
不错!
年轻要饭的道:“要饭的不是人人都在‘丐帮’,而且,‘丐帮’是不得已,就算让那两个知道,也在所不惜。”
关山月道:“既然如此,如今这么一来,是不是就……”
年轻要饭的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丐帮’只好另起炉灶了。”
关山月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帮得上忙。”
年轻要饭的道:“谢谢尊驾的好意,这是‘丐帮’的事,‘丐帮’不能假手他人,这也是大灾祸,‘丐帮’也不敢假手他人。”
关山月目光一凝:“这是‘丐帮’的事,小兄弟不说,我不便问,但这是大灾祸……”
年轻要饭的道:“尊驾,招惹那两个,就是灾祸,以‘丐帮’招惹那两个的这件事来说,更是大灾祸。”
关山月道:“小兄弟不说,我不便问事是什么事,但是,我认为我更该帮这个忙了。”
年轻要饭的道:“尊驾……”
关山月道:“小兄弟,我不问,我只是个过客,事了走人,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有什么灾祸?”
年轻要饭的道:“可是……”
关山月道:“‘丐帮’称忠义,招惹的又是密驻各省,严查叛逆的人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年轻要饭的神色一转肃穆:“不能,尊驾的好意,‘丐帮’心领……”
他话说到这儿,关山月两眼闪现冷芒,道:“小兄弟,有人来了,不知是敌是友,请斟酌该怎么应付。”
年轻要饭的道:“应该是我‘丐帮’……”
话还没说完,一条矫捷人影如飞射落,又是个年轻要饭的,比这个年轻要饭的还要年轻,一样的清秀,只听他急急道:“二哥,找着了,快走!”
落地又起,急射而去。
年轻要饭的匆匆一句:“尊驾尽早离开,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一抱拳,腾身而起,飞射不见!
都好身法,年纪轻轻,下容易。
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忠义丐帮”许是年轻一辈窜起了。
关山月没再说话,望着两个年轻要饭的先后不见。
这里应该是“九江”城郊。
应该是,不见一眼望去尽是人高的野草,还有一道城墙,就是看不见房舍跟人迹?
人高的野草丛里有条路,羊肠小道,本来是没有路的,硬是让人踩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踩出这条羊肠小道的都是些什么人。
即便是城郊,也总会有人来,只是会到这儿来的人不多罢了。
就在野草丛里的这条羊肠小道上,匆匆走着两个人,正是“陆羽居”里的那两个。
他两个匆匆的走,往前赶,似乎有什么急事!
就在他两个后头不远处,有个人也在匆匆的走,行动轻捷,躲躲闪闪。
那又是个年轻要饭的,比前两个年轻要饭的还要年轻,也是一样的清秀。
显然,这个更年轻的要饭的,是在跟踪前头的那两个,所以躲躲闪闪,利用野草遮掩,是怕前头那两个发现。
到目前为止,前头那两个只顾匆匆往前走,头都没回一下,似乎并没有觉察后头有人跟踪。
一阵风过,不算大的风,更年轻的要饭的身边多了两个人,是那两个年轻要饭的。
更年轻的要饭的抬手往前指了指。
最年长那个年轻要饭的,那位三哥,一点头,加快步履往前行去。
那较年轻跟那更年轻的两个要饭的也加快了步履,双双紧跟在后。
这是人到齐了,追上去了。
也就在这时候,前头匆匆前行的那两个,忽然收住步履停住了。
恐怕不是发觉后头有人跟踪了。
因为他俩既没凝听,也没后望,只是瞪大了四只眼往前看。
他俩眼前站了个人,就站在这条羊肠小道上,挡住了路。
这个人他俩不陌生,就是“陆羽居”里他俩躲的那一个,不想没躲掉,那个人如今上这儿来了,就挡在眼前。
显然,是追来了。
只是,他是怎么追到这儿来的?
“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人同此心!
这个人,当然就是关山月,他道:“不错,是我!”
那两个,反巴掌把同伴打坐下的那个道:“干什么来了?”
似乎是多此一问。
关山月道:“你说呢?”
那一个道:“我俩已经不为已甚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
往自己脸上贴金,抹粉。
三个年轻要饭的在那两个背后出现了,一定是听见有人说话,加快赶来了,看见是关山月,一怔。
那两个也听见背后来人了,不扭头后望,忙往两边闪退,有经验,老江湖,扭头后望就把前身要害全交给眼前的了。
自以为机警,关山月哪会在这时候偷袭,用不着!
这一往两边闪退,四只眼前后都看得见,都顾得到,一见二个要饭的,也一怔。
关山月却像个没事人儿:“好教你俩知道,谁要是招惹了我,不付出些代价,想一走了之,可没这么便宜。”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