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只觉喉头乾涩,嘶哑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杜鹏笑接道:“第一,那四个人的武功不差。而且,原先吃得并不急,怎会一看到哥哥进来就立时付账要走?”
杜大少爷一笑,又道:“第二,鄱阳三杰和渡海六道之事,如果你陈老大知道了,那也用不著等到你来跟我们说是不是?”
杜鹏的意思很明白。以他名不见经传的陈老大都知道了,他杜鹏怎会不知道?所以,结论是杜鹏不知道,而陈老大又知道。
如果是假的,陈老大便是造谣是非。
如果是真的呢?
李北羽笑道:“那么──,陈老大你就是黑旗武盟的人!”
因为,黑旗武盟干下的事,只有他们最清楚。
陈老大脸色变了好几变,可是,绝对没有看见李北羽取出那白色翎羽时,脸上来得死灰。
李北羽轻捻那天下闻名的翎羽,立时,所有的人全摒息沉寂了下来。
“离别羽舞,诗雾梦泪!”江湖上,已然很少人没听过这八个字!
李北羽一笑,忽的,手上一扬;只见,那翎羽奔出窗口。就在窗槛内外一刹那,羽毫散如雾、如轻纱!
众人惊叹。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可以由后面看到羽梗的去向。目光所及,那羽梗飘浮不定的化成四截,往窗下四个角度急射而去。
紧接著,便是同时响起的四声惨呼!
“哥哥我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打赌──。”杜鹏大笑道:“这窗下的四个小子便是方才坐在这桌上的四个家伙……。”
没有人敢跟杜鹏赌。
只有上官绝。
他笑道:“我赌十坛酒──。”
“好极了──。”李北羽大笑道:“上官公子只要愿意和在下等同桌共饮,随时欢迎。
何必输这十坛子酒来?”
上官绝大笑道:“李兄快语!小弟既是客,当然得准备此酒礼──。”
说完,早不理那一旁发呆的陈老大,便坐到李北羽这桌来。
杜鹏一笑,朝上官绝道:“上官大公子,可知哥哥我排了这一列骨头是干啥的?”
上官绝一愕,苦笑道:“请杜兄明言好教小弟明白……。”
林俪芬娇笑道:“笨!变戏法嘛──。”
“变戏法?”上官绝愕道:“什么戏法?”
“人家用蚯蚓钓鱼……。”杜鹏大笑道:“哥哥我用鸡骨头来打老鼠……。”
上官绝双眉一挑,那李北羽环顾屋内十来桌桌上坐客,轻笑道:“以哥哥我的估计,这里大概最少有六桌是黑旗武盟的那些兔嵬子……。”
这话一出,自是一番骚动起来。忽的,只见杜鹏伸指一弹,那排骨头全飞打了出去。当下,便真有六桌二十来名汉子纷纷起身闪避。
奇怪的,是那些骨头全打到了地上。
上官绝一愕,倏忽明白道:“好聪明──。”
李北羽微笑的望著那些立起的汉子道:“别急──,哥哥我们本来也不知道是你们……。”
玉珊儿娇笑接道:“原来是唬人的,叫他们自露出行踪来……。”
这话一出,只弄得那些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然而,李北羽又取出一只翎羽,淡笑道:“还有一只真正的大老鼠没有动呢──。”
玉珊儿一笑,道:“谁?”
“万人戟”鲁吼山!李北羽朝向鲁吼山笑道:“阁下,是否奇怪哥哥我怎么会知道是你的?”
鲁吼山大大叹一口气,瞪了那些人一眼,道:“真该挖掉这些兔嵬子的招子……。”
因为,鲁吼山没有站立闪避;所以,那些武盟弟子的眼中不禁有著钦佩和恐惧的神情偷偷望向鲁吼山。
人家能统领自己,到底有其不平凡之处。
李北羽一笑,点头道:“有见识──。”说完,竟将翎羽收回了怀内,笑道:“如果肚子还饿,继续吃倒是无妨──。”
鲁吼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的,将那戟往地上一插,没土三寸之多。人随之立起朝李北羽抱拳道:“鲁某归隐田里去了──。他日有缘相见,请务必到舍下畅饮──。”
李北羽大笑,道:“那得准备满屋子的酒才够──。”
鲁吼山亦仰天大笑,转身而去。便同时,那二十来名汉子和著陈老大全走的一个不剩。
上官绝至此,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李兄、杜兄的见识,果然令在下汗颜未已……。”
李北羽一笑,方自要说话;只见,门口同时进来了两人。
一名,是丐帮弟子,急步到了李北羽面前交出了一信函来。
另一名,显然是上官世家中的人;只见他低声在上官绝耳旁说了几句,那上官绝不觉惊立而起。
李北羽一愕,道:“上官兄──,有事?”
“家里事……。”上官绝一抱拳,道:“小弟有事先行告退,容来日有缘相会再叙──。”说完,便急步匆匆而去。
玉珊儿皱眉道:“是什么事这般的急?真是的……。”
此时,李北羽已展开信函来读,不禁一叹。
杜鹏讶异道:“干啥──。秃鸟你叹什么气?”
李北羽苦笑道:“第一,那方才陈老大所说之事,果真有所发生……。鄱阳三杰和渡海六道果是死于『丝芒断魂针』之手……。”
林俪芬急问道:“第二件呢?”
李北羽沉声道:“地狱风使再度出动……。”
“目标是谁?”
“上官豪──。”李北羽苦笑道:“只怕这回上官绝一路回去也大大不平安……。”
杜鹏笑了,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什么地狱风使的老头子或者宣九九的老家伙会对他下手?”
“我的意思是这样没错──。”李北羽慢吞吞道:“事实如何就要再看看啦──。”
“再看看?”杜鹏突然一副很有正义感的道:“侠义中人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所以──,你杜大侠要跟在那上官绝身后?”玉珊儿冷笑道:“这样一来,你这位很有侠义心肠的杜大少爷就可以见不著我这位玉大小姐!”
“不……不……。”杜鹏急急拉起林俪芬往外走,边道:“在下……嘿、嘿──,只不过维护侠义形像而已──,嘿……嘿……。”
随“嘿、嘿”两声,我们杜朋友已然急步的走了出去。
李北羽注视他的背影,一笑,道:“杜鹏,果然够朋友!”
玉珊儿轻轻一哼,没有说话。眼中,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赞同之色。
他们,绝不会不管上官绝的生死。如果杜鹏不去,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便得去。这一路凶险,绝对比起黄山来的大。
因为,往黄山路上的众人是要杀萧饮泉,目标不是他们。但是,随著上官绝之后,却成为殂击的目标。
杜鹏为什么自己要挑上这个任务?
因为,他够朋友!
因为,背著埋香骨灰的萧饮泉,和练圣剑十二层心法的百里怜雪便是需要李北羽和玉珊儿的出面。
所以,为了武林安危,杜鹏只有以身犯险。
这就是杜鹏!他可以陪李北羽一起到玉风堂当奴隶,当然也可以为天下武林上刀山、下油锅!
李北羽轻轻又一叹,道:“他奶奶的──,杜鹏真够朋友!”
十年后,江湖有一首歌谣流传于大江南北。
那歌谣的名字就叫:“饮泉埋香曲”!
饮泉,讲得当然就是萧饮泉;埋香,便是已化成骨灰的埋香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被人传颂?
因为,那是人世间至极的爱情!为了生前的许诺,萧饮泉背著埋香的骨灰一路转战千里到黄山!
曾经──。
他握住伊人的手,用力的问道:“告诉我──,你想隐居到那里去?”
“黄山!”伊人的眼中闪著光辉道:“到黄山仙境去……。”
眼前,黄山已然在望。一路来,曾是多少追杀迫至?然而,他永远记著伊人死前最后的恳求。
不出手杀人!
千里路,转战!他萧饮泉没出过手留下一条命!
没有,因为他不愿埋香在黄泉中哭泣!
更不愿、不愿的一件事是,让那未能出世的骨肉蒙羞。
他心中在哭泣。是吧──,上半辈子恶事做了太多,这是老天爷的果报吧──。
天啊──,为什么果报不落在我萧饮泉这罪大该死的人身上,却加罪于爱妻和未能见得世间风情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他心中不断滴血。身后,背上罐子里,不只只是埋香爱妻的骨灰啊──,还有爱子的呢……。
萧饮泉已然步入了黄山山区,寻了个溪流之旁坐下。面对,是一天地,他缓缓将骨灰罐子放在眼前,轻轻抚摸著。
“埋香……,香儿……,香儿……。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这里就是黄山啊──。”
萧饮泉低喃,泪,已不知在何时爬出了眼眶。
他茫然的四顾,轻唤道:“香儿──,香儿──,你在那里?你能听得见我的呼唤吗?
香儿!你能看得见这黄山仙境吗?”
夕,已西沉,那一穹繁星和月升已临而上。
萧饮泉抱著骨灰蟑,低喃道:“香儿──,我们要替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你说──,什么名字比较好──?”
天地,一遍寂静。
无声无息中,一切是如此的祥和。
萧饮泉喃喃道:“香儿……,香儿……,告诉我──,你想,叫孩子什么名字好呢?嗯──?告诉我──,什么名字?”
月,缓缓的移向中天。
一片寂静中,便见那萧饮泉孤独的身影停驻于溪畔。
断续里,可以听见他的低语呢喃:“香儿……,你说……,什么名字好呢?什么名字……?”
司马舞风不断接到各方的报告。
如今,黄山一地最少有七拨人马前来围剿萧饮泉。除了自己司马世家由他带领外,皮字世家的少主人皮王尘、贝字世家贝印虹的妹子贝雨虹、洞庭湖的正东寨寨主邱喝天、鄱阳湖上的熊关刀、武当派掌门师弟的凌尘道长,以及少林的无智大师也全到了黄山一带。
正是风尘齐聚,全为了萧饮泉!此外,武当的凌尘道长和少林的无智大师只怕同时也为了传说中百里怜雪亦居于黄山之故。
他轻轻一叹。早先,已接到父亲司马踏霜转来玉满楼的分析,认为萧饮泉可能有心向善,而叫人暗中嫁祸!
司马踏霜的意思,便是要自己能多加观察,不要冒然斩杀了一名有心向善的人。
天下之人,谁无过?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可是,就眼前另外六路人马自己能阻止他们?
贝雨虹的兄死之仇,洞庭湖、鄱阳湖的好汉之死,这些又如何交待?他苦笑,只见属下又恭敬来报!
司马舞风一叹,问道:“又是那方人物来到?”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恭敬道:“是李北羽公子和玉珊儿姑娘自西路上了黄山。”
李北羽和玉珊儿?司马舞风眼睛一亮,道:“他们上去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司马舞风跺脚道:“怎么不早点通知?”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惶恐道:“李公子和玉姑娘是到了半山腰方才被守住山腰的本堡弟子所发现的……。”
司马舞风点点头,令属下退下;仰首,望那黄山顶;只是见,云浓深深,便半天一轮明月微晕。
李北羽为什么直上黄山而去?据现在他消息所知,那萧饮泉还在山脚林中的溪畔独坐,望那溪流喃喃不已!
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之上黄山,目的只有一个!
百里怜雪!
必然,正如玉风堂传给八大世家的消息,那百里怜雪也果真在黄山之中。
黄山之高,近六百丈(注:合今一千七百公尺),其势绵延,云深之浓,足可令人不见五指。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寻得百里怜雪?
他心中亦轻叹的,反而希望萧饮泉能早觉察危险,遁入山林之中;否则,众人此一围剿,只怕难有生脱可能。
司马舞风又复一叹。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他正叹著,一名手下急奔而至,道:“报告少堡主,其余六拨人马已经开始行动……,我们是否……?”
司马舞风一苦笑,点头道:“下令出发……。”
百里怜雪的样子有些狼狈,那衣服最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清洗了。可是,他那瞳子里的光彩绝对很有神!
玉珊儿站到百里怜雪面前,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她长吸一口气,冷笑道:“百里公子──,我们约定之事,你似乎并未遵守……。”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双目精光暴射道:“那日在十二连环庄,是你离我而去对不对?”
玉珊儿双眉一挑,道:“不错──。”
百里怜雪冷嘿一声,又道:“你我盟约之中,只有说当我百里怜雪杀人时,只要你阻止我便不能下手对不对?”
“不错──。”
“好──。”百里怜雪大笑道:“那日──,在下杀百破牛鼻子、伤空智者秃驴时,你有没有阻止我?”
没有!因为玉珊儿不在场!她双目精光暴动,咬牙道:“好──。现在你是不是该继续遵守约定了?”
百里怜雪冷笑的望向身后悬崖摇头道:“不是──。”
“不是?”玉珊儿惊怒交集道:“你的人格和信诺如此不值一分?”
“哈……,”百里怜雪大笑道:“错了──。”他冷冷一笑,注视玉珊儿冷声道:“因为──,我已经练成圣剑第十二层心法……。”
“骗人──。”玉珊儿心中有了恐惧,大叫道:“你别骗我──,我不相信……。”
百里怜雪睥睨一笑,道:“小女人,看好──。”
随喝声,那百里怜雪拔剑出手。
玉珊儿心下大骇,只见那把幽黑的圣剑递出的同时,竟有淡淡一道剑影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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