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英摇头说道:“二位的好意我心领……”
邢玉珍道:“怎么,你还不要?”
诸葛英道:“是的,仙姬,我不能要。”
邢玉珍道:“难道你不惜命……”
诸葛英慨然道:“蝼蚁尚且偷生,我这个人哪有不惜命的道理,只是,我不能这样来换取我的生命。”
邢玉珍道:“你别忘了,你毒不解即无法恢复你那一身功力,功力若不恢复,便无法达成令尊的遗命……”
诸葛英道:“我知道,我说过,真要那样,那也是命,是运,是天意。”
邢玉珍道:“你这个人怎么……”
仲孙漱玉突然说道:“少侠,我夫妇一片至诚……”
诸葛英道:“我知道,我感激。”
仲孙漱主道:“别的我不愿多说,我只提醒少侠一点,少侠若不及早恢复功力,费啸天对少侠就是一个威胁。”
诸葛英道:“谢谢老先生的提醒,费大侠对我这威胁只是暂时的。”
仲孙漱玉道:“少侠该知道,瞬间的威胁便足以构成生命之危……”
诸葛英摇头说道:“我暂时躲着他就是。”
仲孙漱玉还待再说。
诸葛英已然正色又道:“贤伉俪的好意我感激,倘贤伉俪真要救诸葛英,让诸葛英在世上多活几年,请候诸异口确定彼此间是友非敌之后。”
仲孙漱玉大为动容道:“少侠让我……好吧,既然少侠这么坚决,我夫妇不敢勉强……”
邢玉珍道:“玉郎……”
仲孙漱玉摇头说道:“珍妹,别勉强,任何事都勉强不得。”
邢玉珍道:“我拿出来的东西,难道叫我再收回去不成?”
仲孙激玉道:“咱们就算替少侠保管好了……”
目光一凝,望着诸葛英话锋忽转:“少侠可知道是怎么个解毒法么?”
诸葛英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大概就像犀角祛毒一样,把角龙角触着伤处,让它再吸取体内的毒……”
“没想到这么容易,听少侠说是被那条角龙伤了臂……”
“不,”诸葛英笑道:“伤在小腿……”
仲孙漱玉“哦”地一声道:“原来伤在小腿,那是我听错了……”
他拿起了石桌上盛“碧玉醪”的小瓷瓶,摇了摇之后,转眼望向邪玉珍,道:
“珍妹,劳驾再添些酒来。”
邢玉珍接过瓷瓶进屋去了,过不一会儿她拿着瓷瓶走了出来,进入草亭把瓷瓶递给了仲孙漱玉。
仲孙漱玉接过瓷瓶满斟了三杯,道:“来,少侠,阿律,请干了这最后一杯!”
他举杯邀诸葛英跟阿律。
阿律没客气,拿起杯来一仰而干。
诸葛英却举着林问道:“最后一杯,老先生意思是……”
仲孙漱玉道:“不瞒少侠说,我夫妇预备今夜离开‘六诏’。”
诸葛英微微一愕,讶然说道:“贤伉俪预备今夜离开‘六沼’?为什么?”
仲孙漱玉道:“我夫妇不便跟费大侠为敌,只好避到他处,再则我夫妇也预备找寻表嫂去……”
诸葛笑道:“贤伉俪若是不愿跟费大侠为敌,那‘梅花溪’附近还是别去的好,费大侠的庄院就在‘梅花溪’附近。”
仲孙漱玉笑道:“他人在‘六诏’我夫妇怕什么。”
诸葛英道:“我也打算赶回中原找那位老人家去。”
仲孙漱玉笑道:“那正好,喝完了这杯酒,咱们来个结伴而行,这样万一到时候咱们是敌非友,也省得少侠再到处去找我夫妇了,少侠请。”
诸葛英没再说什么,一仰而干。
仲孙漱玉才要举杯就唇,邢玉珍突然说道:“玉郎,真预备今夜就走么?”
仲孙漱玉道:“早走早好,不但可以免去一场灾祸,而且还可以早一天见着多年未见的表嫂跟冰儿,何乐而不为?”
他停杯没喝。
邢玉珍道:“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儿……”
仲孙漱玉道:“我又何尝舍得,好在这地方只有咱们知道,别人不容易来到,一俟事了之后,我们还可以回到这儿来静渡余年。”
邢玉珍道:“那!你陪他几位坐坐,我这就去收拾收拾去。”
她站了起来,阿律却睡眼惺松,浑浑欲睡地靠在了柱子上,只听银妞唤道:
“阿律就这么讨厌,见了酒就不要命了……”
邢玉珍道:“姑娘,不碍事的,让他睡一会儿就好了。”
只见诸葛英摇头笑道:“我也不胜酒力了……”
仲孙淑玉道:“怎么?少侠也有困意了?”
诸葛英点头说道:“确实有点。”
仲孙淑玉笑道:“看来这二位年轻人全不如我……”
邢玉珍道:“你哪一天不喝上个几回,你喝惯了,人家自然不如你。”
仲孙漱玉笑笑望望诸葛英道:“少侠就委屈片刻,在桌上歇会儿吧,‘碧玉醪’的酒力我清楚,不到一刻工夫自然就没事了。”
说话间诸葛英已靠在柱子上。
仲孙漱玉抬眼望向邢玉珍,夫妻俩一笑,仲孙漱玉问道:“阿律跟银妞姑娘一家三口怎么办。”
邢玉珍道:“我自有安排。”
挥手从檐上触下一滴露水,曲指往阿律脸上一弹,虽是一滴露水,阿律却已应指而醒。
邢玉珍当即说道:“阿律,我夫妇要走了,你陪银妞姑娘一家三口下山回家去吧,夜里敢走山路么?”
阿律一点头道:“敢,有什么不敢的,我常一个人进山里打猎,一进山还不就是两三天……”
邢玉珍道:“那就好……”
仲孙漱玉道:“不妥吧,珍妹。”
邢玉珍摇头说道:“费啸天不会难为他们的。”
仲孙漱玉道:“我倒不是担心费啸天,而是……”
邢玉珍道:“有费啸天在,仇超他又敢怎么样?”
仲孙漱玉道:“那好,你送他几位过去好了。”
邢玉珍点了点头,含笑向阿律等抬手说道:“原谅我不能再留几位了,此地非善地,几位还是赶快下山回去吧,阿律跟银妞姑娘路上要照顾二位老人家。”
阿津站了起来,看了诸葛英一眼道:“阿英呢。”
邢玉珍道:“你刚才没听见么,他也要回中原去。”
阿律道:“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邢玉珍道:“路上再说吧,待会儿我们三个就能赶上你们了,他现在睡得正好香甜,何必再叫醒他。”
阿律还待犹豫,银妞推了推他道:“阿律,咱们在路上等他不也一样么?”
阿律没再说话,扶起了银妞的爹娘。
邢玉珍送他们绕过了那堵山壁,一再叮咛路上小心,一直望着阿律几个不见方始转了回来。
仲孙漱玉坐在草亭里在等着她,邢玉珍笑问道:“完事了。”
仲孙漱玉点了点头道:“你还要收拾什么吗?”
邢玉珍道笑道:“自然不必了,咱们还有什么可带的。”
仲孙漱玉道:“咱们就这么走么?”
邢玉珍道:“等我埋了班大哥咱们就走,咱们走后没多久他就会醒的,应该不碍事。”
仲孙漱玉目光投向事外那只酒坛,神情有点黯然,没有说话。
邢玉珍低低说了这么一句:“费啸天虽然是个盖世奇豪,班大哥又岂能白死!”
她转身出亭,提起酒坛向茅屋后走去,过没一会儿她从茅屋走了出来,手里已没了酒坛,进亭说道:“玉郎,走吧。”
仲孙漱玉点了点头,邢玉珍背向他,他趴伏在邢玉珍的背上,邢玉珍背起了仲孙漱玉,向着诸葛英投下最后一瞥,飞射出亭而去,她虽然背着一个大男人,但却丝毫没影响她的身法,由此可见她修为之深厚。
她夫妇走后一会儿,诸葛英眼皮眨动了一下,修然醒转,睁眼一见眼前空荡,他一怔站了起来。
石桌上瓷瓶酒杯独在,茅屋里黑黑黝黝的,碧空里的一勾弯月已然偏斜了,眼前就是不见一个人影。他出亭叫了两声,癫静夜色里话声传出老远,可就听不刻一点回音,他思付了一下,长身飞射而去。
诸葛英顺着下山路一阵急赶,约莫快到半山的时候。他看见前面夜色中有几条晃动着的人影,隐隐地还传来一两句话声,话声熟得很,他一听就知道是谁。立即叫道:“阿律,银妞。”
前面几条人影立即停住,只听阿律话声传了过来:“阿英么?”
他话刚说完,诸葛英已飞掠而至,银妞嗔道:“你真是,走这条路就已够伯人了,你还吓人。”
诸葛英赧然一笑,旋即问道:“看见那仙姬夫妇没有?”
阿律一怔道:“她俩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么,邢仙妮说她俩要跟你做伴到中原去,难道她俩先走了么?”
诸葛英道:“我醒来不见一个人……”
银妞道:“那她俩准是先走了,真是,先走也不告诉人一声,既然要先走,为什么还说要跟你做伴儿……”
诸葛英皱了皱眉道:“许是她夫妇临时改变了主意……怎么你们要回去也不叫我一声?”
阿律道:“我要叫那仙姬不让我叫,她说你跟她俩会在半路赶上我们的,真的,你是赶上了。”
诸葛英想了一想,脸色忽然一变,道:“她夫妇先走了也好,走吧,咱们做伴儿一路走。”
于是,一行五人又往山下走去。
如今多了一个诸葛英做伴儿,那胜过十个二十个阿律,银妞胆大多了,不时扬起一两声银铃般笑语。
诸葛英陪着人走,自不能施展身法,陪着阿律四个一路慢慢的走,直到天快亮时才到了“六诏”山下。
林子里这时候更静,更空荡了,薄雾弥漫,露珠千万颗,这晨间的景色美极了,寂静极了。
进了林子到了银妞的家,两位老人家受了惊吓跟劳累支持不住,在银妞的服待下躺下歇息了。
这外间,只有诸葛英跟阿律在,静默中,阿律突然问道:“阿英,你也要回中原去么?”
诸葛英道:“是的,我的事还没了。”
阿律道:“什么时候再来?”
诸葛英摇头说道:“那就难说了,只要能来,我是还会来的!”
阿律道:“你还来干什么?”
诸葛英道:“看你跟银妞啊。”
阿律微笑道:“这句话我听了很高兴……”
笑容微敛,凝望着诸葛英接问道:“不能多在这儿住两天么?”
诸葛笑道:“我也想在这儿住两天,可是我不能……”
阿律遣:“不能?为什么?”
诸葛笑道:“我得赶快回中原去找个人去。”
阿律遣:“找邢仙姬的表嫂?”
阿律沉默了一下道:“阿英,你说她两是好人还是坏人?”
诸葛英道:“邢仙姬夫妇?”
阿律点头“嗯”了一声。“
诸葛英道:“你看呢?”
阿律道:“我要你说,我问你。”
诸葛英摇头说道:“我现在还无法断定她夫妇是好人还是坏人。”
阿律道:“我看她夫妇俩都是好人。”
诸葛英道:“何以见得?”
阿律摇头说道:“我说不出来,我只觉得她夫妇不让人讨厌,不像那个叫费啸天的,既让人讨厌又怕人。”
诸葛英笑道:“想必是因为他的人欺负了银妞。”
“不,”阿律摇头说道:“跟这没关系,欺负银妞的又不是他。”
诸葛英道:“你错了,阿律,他是位当代奇男,盖世英豪……”
阿律道:“我觉得他讨厌,瞧他就不顺眼。”
诸葛英道:“那是为什么?”
阿律摇头说道:“我也说不上来……”
诸葛英道:“也许你跟他没缘份。”
阿律道:“大概是,阿英,只是无论怎么说,我希望你能在这儿多住两天……”
诸葛英道:“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在这儿久待。”
阿律道:“两三天也不行么?”
诸葛英还没有说话,左间里走出了银妞,她道:“什么事待两三天呀?”
阿律忙道:“银妞,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劝劝阿英。”
接着他把要留诸葛英多住两天的事告诉了银妞。
银妞一听此话忙道:“要走,那怎么行?我跟阿律还没有谢你呢。”
诸葛英说道:“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敢待下了。”
银妞道:“我说的是实话。”
诸葛英道:“我说的也是实话。”
银妞道:“不管怎么说,你非在这儿多住两天不可。”
诸葛英道:“银妞,我有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银妞道:“我知道,多待两天就会耽误你的事么?”
诸葛英还待再说。
阿律已然伸出两个指头,道:“不多,两天,阿英,我跟银妞只要你多待两天,你要是把我跟银妞当成好朋友,你就别再说什么。”
诸葛英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你两个有这么一番好意,我若再不肯,那未免太那个,可是我只在这儿多待两天……”
阿律忙道:“一定,两天之后我跟银妞送你走。”
诸葛英道:“就是你两个不送我,我也要走。”
阿律笑了,向着银妞一摆手道:“银妞,拿点酒菜来,咱们一边喝一边聊。”
银妞神色一黯,道:“别再喝酒了,行么?”
阿律神色也一黯,没再说话。
诸葛英明白他俩是想起了“酒叔叔”,心里也为之一阵黯然。
如今既没酒,也没菜,干聊。
阿律跟银妞把诸葛英当成好朋友,好不容易求得多待两天,怎肯轻易放过,自然是想陪着诸葛英尽兴的聊。
然而,银妞毕竟是个女儿家,她受过惊吓,也一夜没睡,更往‘六诏’来回两趟,她哪受得了,聊着聊着她靠在墙上睡着了。
阿律本来好好的,银妞这一睡,居然引起了他的困意,呵欠一个连一个,两眼红红的,还一直在流泪。
诸葛英忍不住笑了。
“阿律,别强支撑了,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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