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说孩子话吗?我在外面保镖,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但是你至少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
“哥哥!我晓得你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想追问你,但你一定得跟他作个了结,你跟他去勤王也好,把他交出来也好,那都是你的志向,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或影响你,但我们可以过一下安定的生活。”
“你的生活不安定吗?”
“整天都有人在监视着,我连洗个澡都提心吊胆的,我虽关紧了门窗,但屋上还趴着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见的,而且一次我坐在澡盆中,屋上掉下一块灰泥来,洒了我一头灰。”
梅玉的脸上涌起了怒色,但最后叹了口气道:“忍耐点吧,那些人目前虽然怀疑我,但是跟久了,跟不出个名堂来,他们就会放弃的。”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自从上次发现有人后,我吓得一个月没再洗澡,我都快疯了。”
梅玉模摸梅琳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找人理论的,以后不会有人盯着你了。”
梅琳只是垂泪,梅玉大声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以后再有人阴魂不散地缠着你,我就放开手来,宰几个人给他们看看,实在欺人太甚了。”
说完,他气冲冲地出门而去,在街上,几乎随时随地都有人跟着他。
虽然那些人跟得很技巧,但是他有心要找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
不动声色,他鳖进了一条冷巷,悄悄地躲进了一家门后,没多久,果然有个汉子鬼头鬼脑地过来了。
梅玉等他走到面前,突然现身出来,一把抓住了衣服厉声道:“朋友,你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公子!我没有,我是来找人的。”
梅玉手中多了一把巴首,抵在他的额下道:“你再说一句假话,我就一刀宰了你,说!
你是哪个部门的?”
那家伙还得再辩,可是梅玉的巴首已经刺破了他的额皮,而且还让他看见鲜红的血滴下来。
那家伙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道:“小的是锦衣卫的便衣探目。”
“我想也是你们这批牛鬼蛇神,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奉命跟踪我,我不难为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郑文龙在什么地方?”
“这个小的可不知道。”
“你再说一句不知道,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刀子又压进一点,疼痛的感觉和死亡的威胁,使他终于说了实话:“在江宁府衙,就是从前的京北呀!”
“我知道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钱有为!”
梅五伸手在他腰间一摸,摸到一块腰牌,看看上面的名字倒是没错,仍冷笑道:“好!
我找郑文龙说话去,你自己上那儿去领回腰牌去。”
“小侯!小的是龙副指挥使派的,郑大人不知道。”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找你们的头儿。”.他把人赶走了,一脚直闯府衙门,这个地方他很熟,以前他在金陵是出了名的惹祸精,一天到晚跑江宁府,不但要解释自己的事,也要保释一些他的朋友,弄得全衙门的人见了他来就头大。
现在也还是一样,那个捕头儿看见他就想躲,梅小侯现在是江湖名人,他更惹不起了,而这位魔王是夜猫子进宅,来了准没好事。
梅玉的眼睛尖,看见了他,老远就叫道:“王头儿,你别躲,现在我不是汝南侯世子,你也不用伯我了。”
王头儿迎上去赔笑道:“小侯,您别开玩笑了,老侯爷或许不是侯爷了,您这小侯却仍是小侯,何况您又是闻名天下的大镖头,小的更不敢冒犯您了。”
“那好,我有点事情麻烦你,我要找锦衣卫郑大人,你去安排一下,让我们好说话。”
王头儿的脸色一变。
梅玉沉声道:“王头儿,我要是上门里公开地找,也能见得着,只是你的麻烦更大,谁叫你告诉我他在这儿的?”
王头儿脸都吓白了,连连作揖道:“小侯,您做做好事,小的几时告诉过您……”
“反正我知道他在这儿,你不给我安排,我就栽在你的头上,你放心,我找郑文龙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我只是不想让每个人都知道而已!”
王头儿无可奈何地进去,不一会儿出来了,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五个字——福盛南货店。
在巴县梅玉也进过一家南货店,知道是沐王府的耳目总机关,没想到他们在金陵也有分店,看来沐王府的确不简单。
福盛南货店在贡院街上,倒是距离不远,梅玉信步逛了去,进了门口,果然有人把他接了进去。
郑文龙在里面等他,见了他立刻拱手道:“小侯别来无恙,巴县对隐龙庄一仗,小侯胜得可实在漂亮。”
梅玉道:“那可不能叫打仗,未动一刀一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
“那还是沾你的光,若非你们暗中施压力,把高猛挤得在中途撒手,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郑文龙笑道:“那可是没有的事,高猛是下官的好朋友,下官只不过给了他一点支持保证,保证不叫龙锦涛倚仗官方的力量去压他,是他自己受不了龙锦涛的气焰,再者,也想交小侯这个朋友,才出全力帮忙的。”
梅玉道:“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结交江湖人,不怕犯大明律条吗?”
“家叔担任的工作,必须要跟江湖人打交道的,这倒没多大关系,谷王和李景隆把龙锦涛捧上副指挥使的位子,目的也是在拉拢江湖人而已。”
“郑大人,你一直在跟着我!”
“小侯言重,我可没这么讨人嫌,是龙锦涛跟司太极一直跟着你,下官则是跟着他们,以便在必要时相助一二。”
他看梅玉有不相信之意,轻叹道:“其实下官和家叔都已经跟逊皇帝照过面了,小侯应该相信我们对逊皇帝的一片心意,不该怀疑下官的,而且凡事跟下官多合作,对小侯和逊皇帝都只有好处。”
梅玉知道他这番话倒是出于诚意,也叹了口气,把妹妹梅琳所受的委屈说了,郑文龙道:“这太过分了。小侯,府上要受点监视是必然的,因为下官知道小侯跟家里不会有太多联系的,所以没去管他们。小侯放心好了,下官一定会叫人注意这件事,不让府上有太多的打扰,至于有些地方,则要府上略受委屈,那是难免的,下官也得做做样子,免得被人家告我一状,说我办事不力。”
梅玉知道他在公事上必须有个交代,倒是无法苛求,只有向他谢了。
郑文龙又道:“小侯还是劝劝逊皇帝,躲到云南去吧,在那儿才有真正的安全,否则下官也不能一直照应他。”
“我知道,但我一直不敢去见大哥,惟恐把人带了去,我到哪儿,身后总有一批讨厌虫。”
郑文龙苦笑道:“这个下官也无能为力,因为人家也是奉了上谕,不过下官想以小侯的机智,必能克服这一点的,下官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协助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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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金蝉脱壳
离开了杂货店,梅玉的心情十分沉重,望着背后熙攘的人群,他更有着说不出来的厌烦,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人中,哪一个是跟踪者,他们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如同附骨之蛆,不知要用什么方法摆脱。
照他的性子,真想抽出剑来,对后面的人大杀大砍一阵,他相信十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是锦衣卫中人,但是还有八个人却是无辜的,梅玉不是疯子,滥杀无辜的事到底还做不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必须要摆脱这些人,单独去见到建文皇帝,问明一下意向。
其实他知道这一问是多余的,建文帝的意向很明白了,他不会再起来召集勤王之师的了。
燕王已经登基,声势浩大,席卷了半壁以上的江山,勤王未必无望,但将经过一番血战苦拼,军士死伤逾万不说,无辜的百姓则更不知要牵连多少。
以大哥那种悲天悯人的胸怀,他不会为了一已之私而造下这份杀孽的。
梅玉在心目中还是敬佩大哥这种胸怀的。
所以他认为必须见到大哥一谈,取得决定后,把大哥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虽然,沐王和郑和的意思都主张建文到云南去,但是梅玉却不赞成,他知道建文帝也不会去的。
到云南也许会安全一点,但不是永久之计,那会使沐王府和燕王府永处于敌对的状态中。
永乐帝不会放心让建文帝安身在云南的,即使明里不对云南用兵,可是暗作和刺客将不断地前往骚扰。
最好的办法是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但什么地方才能躲开官方的侦骑呢?梅玉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想着,打着算盘。
他也很注意身后,故意在城中兜了几个圈子,却感到十分困扰,身后自然是有人跟着的,但每个人都很平凡,实在看不出是哪一个人有嫌疑。
官方的密探都有一股气势,那是对一般老百姓所生出来的官势。
虽然他们穿着平民的衣服,但是若被人碰一下,或是有人走近身边,他们都会鼓起眼睛瞪对方一下,这样子很容易地就被人认了出来。
以前,梅玉总是能找到一两个这样的人,这一次他却困惑了,对方这次好像特别高明,选了一批不受人注意的人。
而且还采用了分批追踪的方法,每个人跟在他身后,不会超过五里路,所以他不断地注意每一个人,却没有发现一个人是紧盯着他不放的。
先前,他对这个发现还十分困惑,最后他灵机一动,不禁笑了。
他想到一个摆脱跟踪的方法了。
“平凡”,这是对方给他的灵感。
他之所以无法摆脱跟踪,就是因为他特殊了,除了他显赫的身份外,还有他这一副俊伟的外形与超人的气度。
不管到什么地方,他都是受人注意的目标,但如果他变成一个十分平凡的人,相信就没人注意了。
有了这种构想之后,他回到了客栈,找到了姚秀姑密谈了一阵,说出了他的计划后,诚恳地道:“大姐!你是惟一能帮助我的人,虽然这会使你很受委屈……”
姚秀姑也颇为激动地道:“兄弟!这是什么话,从你来找到我开始,我已经决定不顾一切要帮助你了,天大的干系我都担下来了,还说什么委不委屈呢,只是你所选的身份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只有这种身份才能自由自在地走南闯北,不受注意。”
“但是这种身份会受到很多闷气,我怕你会忍不住。”
梅玉笑道:“我的身份也是江湖人,小气我可以受,过分的欺凌我也可以发作一下,要不然就不像江湖人了,我选这一行是因为我还有几手拿得出的玩意儿,要是干别的,我什么都不会。”
姚秀姑笑道:“哼几首小调我还能巴结,因为我也学过一阵子,以前为了保一支暗镖,我就是以一个歌妓的身份混过去的。”
“那就太好了,大姐就先去准备,两天后我追上来会合,然后就以梅三弄和粉菊花,这两个身份闯江湖去。”
姚秀姑带着镖队先回九江去了。
梅玉则留在家里,跟妹妹多聚了几天。
郑文龙大概施了点压力,汝南侯府中较为清静了,不再有不三不四的人在门口转悠,也不会再有人悄悄地溜进宅子了。
只是左邻右舍多了几个陌生人,有的是远道来访的亲戚,有的是新认识的朋友。
梅玉知道这些身份都是掩饰的,那些人住到附近的目的只有一个,监视。
梅玉也不去理他们,他每天仍是出门访旧,甚至于还到秦淮河畔,找那些相熟的船妓们,欢乐到中宵,梅小侯的锋头不减往昔,又多了一个总镖头的身份,他的朋友中也多了一批镖客,交游更广了。
这天早上,他忽然厌烦了酬酢,一个人骑马出了水西门,说是要到清凉寺去找老和尚下棋。
他也确实到了清凉寺,跟老和尚下了半天的棋,然后起身如厕,留下了半局残棋。
老和尚尽等不到他,最后有个小沙弥来告诉老和尚,说梅小侯家中有了急事,派人来找他,下山去了。
山下的确有个人骑了马来找梅小侯。
那时梅小侯刚要进厕所,两个人边走边谈,进了茅房,没多久,那个人出来,骑上马又走了。
梅玉却也因此不见了踪影。
锦衣卫的确派人跟踪梅玉到了清凉寺,他在里面下棋,跟踪的人化装成了香客在寺中烧了香,任意地逛着。
梅玉进茅房他还看见的,梅玉穿了件雪白的武生服,十分抢眼,却没有看见白色的人影离开。
梅玉就这么失踪了。
那个跟踪的人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把消息回报,司太极和龙锦涛得到了消息,忍不住暴跳如雷。
郑文龙刚好也在座,他们忍不住把责任推到郑文龙的头上,龙锦涛道:“在下早说这梅玉有问题,都是阁下说碰不得他,现在可好了……”
郑文龙淡淡地道:“龙副使出身江湖,有些地方不大熟,你这副指挥使虽是比本座低一级,可是要爬上这一级也并不太容易,司副座,你应该教他一点官场上的礼节。”
司太极身子一抖,连忙道:“龙兄,对指挥使要称大人或钧座,自己要称皓职或属下,你这副使尚未论品叙衔,郑大人却是正二品,你想爬到那个地位,还有一段距离呢,称呼上是绝不能错的。”
他因为龙锦涛一上来就爬到副指挥使的地位,跟他平行,心中正不舒服,逮到这个机会,忍不住便刮了他一顿。
龙锦涛一惊,连忙道:“是!卑职无状,钧座恕罪!”
郑文龙一笑道:“副座客气了,我不是个爱搭架子的人,但是龙副座刚进官场,却把推拖的诀窍都学会了,不过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用不上。
“不准碰梅玉是家叔之命,你们有意见不妨再向上告去,找王爷向家叔说话去,梅玉失去踪迹却是各位的过失,各位还是赶紧去找到他为妙。”
他的话十分的厉害,龙锦涛和司太极不敢再说什么,只有答应了一声,起身告辞而去了。
郑文龙这才发出一个微笑,他对梅玉能够摆脱内廷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