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建龙不禁一惊,诧道:“贤侄伸手为何?”
许飞琼笑道:“他不能让杜姑娘落在无极帮手中。”
伏建龙摇首叹息道:“此事言之甚易,行之甚难,一则你无法知晓无极帮潜迹之处,又无解药救出也是枉然。”
严晓星道:“小侄看来不难,无极帮在未生擒柴青溪之前,决不致离开江都城。”
“为什么?”
“小侄尝闻柴青溪之言,那书内涵义异常深奥,他穷毕生之力尚且一知半解,无极帮之确然到手亦未必就能研悟,非柴青溪之助无异废纸一束。”严晓星微笑道:“尚有白眉叟邀请之八位武林高手仍然无恙,他们绝不能坐视白眉叟被擒无动于衷,无极帮临时总坛不难侦出。”
伏建龙道:“贤侄虽然察理入微,但老朽认为你等参与其事甚是不智!”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小侄决定之事决无更改。”
伏建龙不禁鼻中冷哼一声。
突然,一位食客霍地立起匆匆离座,在严晓星席旁经过,正巧与店伙迎面相撞,店伙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香味四溢的红烧牛肉,哎呀一声,身躯一个旋转,立足不稳,倾跌在地,碗碎汁溅。
那食客也摔在伏建龙身上,慌忙立起,面红耳赤,连声道歉,急急离去。
伏建龙瞧出那食客是个不会武功之常人,想是有急事撞上店伙,也不以为意。
严晓星忽会见病金刚孟逸雷走来,离座立起,含笑道:“孟大侠可是找寻在下么?”
孟逸雷发现伏建龙在座,道:“伏老英雄亦在此,幸会,孟某方才风闻无极帮总坛已探悉就在瘦西湖边游家大院内,武林群雄已纷纷赶去,少侠如有兴请一并前往。”
伏建龙道:“去去无妨,万勿轻率伸手结怨,老朽随后就至,试图救出杜姑娘。”
严晓星道:“那么小侄等先行告辞了。”说着与许飞琼孟逸雷离去。
伏建龙目送严晓星三人身影消失后,眼中闪出森厉精芒,沉思须臾,留了一锭纹银在桌上,缓步离去。
严晓星非但未去游家大院,反在相距不远一家僻静客栈内辟室聚议。
只见严晓星在怀中取出一只色如琥珀碎瓷细颈小瓶。
许飞琼诧道:“从何处得来?”
“由伏建龙身旁窃取而得。”严晓星目注孟逸雷一眼,冷笑道:“在下早就疑心伏建龙就是无极帮主,如在下料测不舛,瓶中之药必可解救杜翠云,更可救治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高人苏醒复原。”
许飞琼道:“星弟坚信如此么?”
严晓星微微太息一声道:“小弟坚信必是。”
许飞琼道:“万一瓶中不是解药呢?”
严晓星不禁一呆,两道剑眉深深蹙在一处。
孟逸雷道:“倘伏建龙途中发觉此瓶失窃,只恐弄巧成拙。”
严晓星沉吟不答,猛然目中神光一闪,笑道:“有了!”将瓶内药丸,倾倒在桌面上,共定三十九粒,褐黑圆如豌豆,抓起数粒,在鼻端嗅了一嗅,接道:“有劳孟大侠去药园中购买一两六味地黄丸。”
孟逸雷闻言疾闪而出。
许飞琼道:“你是否想用鱼目混珠之策换易药丸,只怕瞒不过伏建龙。”
严晓星道:“真假各半,伏建龙绝不致在短短时日内察觉,就怕他途中发现失窃,除此以外别无他虞。”
许飞琼冷哼一声道:“伏建龙年老成精,那还有不发现失窃丹丸之理。”
“纵然发觉,也不致疑心到小弟头上。”
“但自知身分已暴露,恐促使他变本加利。”
“这倒是可虑之处。”严晓星道:“但小弟看来未必,因种种情势对无极帮大为不利,诸般疑团未能揭开,困扰萦怀,怎能顾及于此。”
说时,病金刚孟逸雷已自匆匆走入,笑道:“孟某碰巧买到一只同样的瓷瓶。”说着取出,竟是琥珀碎瓷一模一样,并将一包六味地黄丸放在桌上。
严晓星轩眉一笑道:“这倒巧得很,不过瓷瓶有无,无关宏旨,小弟意欲将原瓶璧还伏建龙。”说着将六味地黄丸一算,不多不少恰是二十颗。
他将二十粒地黄丸装入瓶中,再将解毒丹丸十九粒装入塞好,微微一笑后揣入怀中,道:“琼姐,以偷天换日手段易取二十颗药丸将有大大用处,请琼姐收存。”
许飞琼星眸眨了眨,将解毒丹丸一一装入孟逸雷买来之瓷瓶中,诧道:“星弟,你为何确认此必是解毒药无疑?”
严晓星道:“灵不灵当场试验,待救出白眉老怪或清风庵主一试就知。”
许飞琼道:“为何不说救出杜翠云?”
严晓星道:“自有伏建龙带来。”
孟逸雷与许飞琼两人闻言不由一怔。
许飞琼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伏建龙心计甚工,方才小弟与他所说之话不是不知,他生擒白眉叟后即来觅寻我等,因其认定柴青溪下落小弟一人独知,不找到柴青溪何能参悟出书中玄奥。”
“如此说来,伏建龙心计果然甚工。”孟逸雷笑道:“他救出杜翠云,无非用来挑拨离间许姑娘与严晓星情感。”
许飞琼不禁红云涌颊,白了孟逸雷一眼,娇嗔道:“贫嘴薄舌。”
严晓星俊面一红,道:“我们走吧。”
孟逸雷一人单独离去,严晓星与许飞琼相偕奔向游家大院,途中频频与正派高手相遇,他们亦是闻风而来。
白衣银神龙翱翔及一双徒儿于中龙于中凤与严晓星许飞琼最投契,笑语寒暄。
距游家大宅仅十里之遥,小径旁一株虬柯密叶合抱大树上忽露泻疾落一条庞大如鸟身影,朗笑道:“诸位亦安参与这场是非中么?”
群雄定睛一瞧,只见是乾坤八掌伏建龙,抱拳笑道:“白眉老怪党羽现已到达游家大宅外,无极帮严阵相待,一场凶博即将引发,双方俱非善类,我等何能参与。”
龙翱翔道:“伏老师是劝阻我等折返么?”
伏建龙道:“正是,时机未至,我等似不必淌此浑水。”
蓦地——
风送入耳阴恻恻一声冷笑道:“伏老师之言不错,游家大宅外十里方圆步步陷阱,寸寸死域,恃经闯入,徒招横死之祸。”
语声寒冷如冰,使人毛发竖立。
严晓星迅疾挨近伏建龙附耳密语数句。
许飞琼瞧出那琥珀碎瓷小瓶已回至伏建龙身上,不禁暗暗一笑。
伏建龙高声道:“我等来此并非与贵帮为敌,而是求见贵帮主相求释放一人。”
“释放何人?”
“杜翠云!”
阴冷语声答道:“容在下传禀讯明帮主。”
伏建龙道:“老朽等在此恭候。”
语声寂然。
伏建龙低声问严晓星道:“孟逸雷老师呢?”
严晓星道:“小侄得讯陆道玄在三湖洞庭现迹,相求孟老师赶去,以免失去下落。”
伏建龙点点头不语。
片刻,阴冷语声突起:“帮主有命,只准四人进入,必须解下随身兵刃,否则,须闯过七重伏桩。”
伏建龙道:“那位愿随老朽前去?”
严晓星与其他二人应声而出。
伏建龙看清那两人一是昆仑高手铁掌银轮彭云,另外是少林俗家高手行者棒诸维洲,不由双眉微皱道:“三位都是想以掌中兵刃硬闯七关么?”
彭云淡淡一笑道:“伏老师有所碍难么?”
伏建龙双眉猛剔,哈哈大笑道:“走!”
四人才奔出数十步,忽听那阴冷语声入耳道:“四位请朝东南方那片密林中进入。”
伏建龙一眼望去,只见约莫里许果见一片绵亘松林,冷笑一声,抢前奔去。
四人一入林中,只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迎面纷纷疾闪现出五黑衣劲装中年大汉,为首一人,满脸紫斑,绕腮猬髭,目光凶恶,狞笑道:“四位为何不解下随身兵刃,要知七处伏桩,一次比一次险恶,送死无疑。”
彭云大喝道:“你这就是第一处关卡么?”
紫斑汉子一声冷笑道:“正是。”
彭云身形一闪,右手银轮一式“遮天盖日”攻出,勾起漫空轮影往大汉头顶砸下。
只听一声轻微冷笑,一点寒芒穿入边空轮影内,叮叮两声金铁交击响起,轮飙倏敛,但见紫斑汉子一支判官笔闪烁光华的笔尖压在银轮上。
彭云额角青筋突冒,宛如蜻蜓撼石柱一般银轮直是抽不开来。
眩目寒芒疾闪,只听严晓星喝道:“撒手!”
紫斑汉子背部被剑芒划开尺许长短口子,鲜血迸溢。
彭云趁机抽出银轮,跃了开去。
伏建龙皱了皱眉,因为他无法察觉严晓星是如何出剑的,只觉剑势太快,不禁暗暗骇异。
紫斑汉子收笔冷笑道:“阁下趁人不备,偷袭暗算,枉为英雄行径。”
严晓星道:“那么尊驾先请出手吧!”
紫斑汉子目中凶光一闪,狞笑道:“好!”抢步伸臂,一式“拨云见日”,振出一圈寒光,疾如电火向严晓星胸前重穴袭去。
严晓星挥剑迎出,一抹寒芒贴着判官笔切下,迅疾无比,只闻紫斑汉子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条右臂生生离肩坠下,鲜涌如注。
其余四位黑衣大汉见状大惊,纷纷大喝攻出。
严晓星一声长笑,旋身剑势洒开,只见寒飙漫空,朵朵银花涌袭四人。
四黑衣大汉突然跃了开去,目露惊怒之色,肩头上均现豆大剑孔,鲜红血液循臂溢流了下来。
严晓星收剑含笑道:“承让,这一关我等可顺利通过了。”
伏建龙心头暗震,只觉严晓星剑势平实中实寓玄奥,分明他那武功已建化境,此人不及早除去,当成大害,但却又不能,心情着实矛盾困扰。
严晓星道:“我们走。”
四人快步行去。
这林木竟是愈行愈密,枝叶挤压覆蔽不见天日,阴森逼人。
突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只见闪出一个高冠拢髻白须老道,右手执着长剑,左臂抱着一挥七星鬼旗,高颧无肉,百寒如冰,目光炯炯逼射在严晓星脸上。
严晓星长剑疾出,寒虹飞洒,老道臂抱七星鬼旗竟为凌厉奇快剑势削成片片数断。
老道面色大变,厉喝一声:“小辈……”
辈一出口,剑尖竟已点住老道咽喉。
严晓星冷笑道:“我等以礼求见,不耐此等重重栏阻,有劳道长领路,顺利面见贵帮主。”
白须老道面如败灰,目光怨毒。
严晓星身法迅疾,已转至老道身后,剑尖点在命门穴,喝道:“道长如不应允,休怨在下心辣手黑挑断道长九处玄经。”
老道长叹一声道:“施主恐后悔莫及。”
严晓星沉声道:“我等既敢来此,纵然是龙潭虎穴亦所不惧,道长何必多费唇舌。”
老道突高声道:“你等不可拦阻,容他们四位面见帮主。”
林中魅影纷闪,倏地隐去。
老道又道:“四位请随贪道来。”
果然一路行去,竟无拦阻。
诸维洲低声道:“伏老师,后生可畏,你我俱已老边,应封刀退隐了。”
伏建龙颔道:“诸老师之言有理,但老朽却不是如此想法,以我有用之身,何不尽其经年替武林苍生造福。”
诸维洲默然无语。
林木已尽,豁然开朗,只见远处约莫三里开外隐现高墙,墙内高阁入室,檐角飞射。
道旁现出一幢小屋,屋外立着三位身穿锦衣中年人,高声道:“伏老师请留步,在下等奉帮主面谕,因白眉老怪党徒已展开袭击,帮主无暇接见,但伏老师来意已知,杜姑娘及清风庵主俱在屋内,伏老师四位可将两人带着照原路离去。”说罢三锦衣人略一抱拳,往高墙大宅掠去。
严晓星欲待闪身掠入小屋内。
伏建龙大喝道:“且慢,慎防有诈。”
只见伏建龙淡淡一笑道:“容老朽先行入内察视。”右掌护胸,迈入门中隐去。
须臾——
乾坤八掌伏建龙身形闪出,左手抓着清风庵主躯体,笑道:“杜姑娘尚在屋内,贤侄可背她出来。”
严晓星诧道:“两人奇毒未解,救回又有何用?”
伏建龙道:“无极帮主留下两粒解药,救治尚须耗费甚多手脚,不如暂离此处再作计议。”
严晓星双肩一振,疾如奔弩般窜入屋中,只见杜翠云躺卧在草榻上,双眸紧闭,微微叹息一声,也不顾男女之嫌,托抱而起,侧身掠出屋外,道:“我等快走!”
四人施展轻功身法,朝来路奔回。
群雄仍在途中相候,目睹伏建龙四人将清风庵主杜翠云两人救回,不禁喜形于色。
严晓星忙将杜翠云递在许飞琼手上。
于中凤也接过伏建龙手中的清风庵主,伏建龙与群雄略谓数句后,便目望江都城郊走去,择一僻静客栈住下。
两女将杜翠云清风庵主送入房内再出,向伏建龙索取无极帮主赠药,问明救治之法。
伏建龙取出一纸包,打开显露出两粒药丸,正如严晓星盗取的一模一样,纸上墨书淋漓,笑道:“用无根水送入,再以本命内家真气打通经脉,两个时辰后可复原。”说着又道:“老朽留此无用,意欲赶往游家大宅外察视双方胜败情势。”言毕翩然疾闪而出。
严晓星随后跟踪出店,有顷倏又返回,道:“伏建龙已远去。”取过包药纸笺略一瞧视,皱眉道:“他心计果然至工,这纸笺事先已写好,放在小屋内,他进入屋内后再取出药丸包妥。”
许飞琼道:“你是如何瞧出?”
严晓星道:“墨迹干透,距书写时至少四个时辰,但纸笺折痕却欠平整,显然临时慌乱折叠所致。”
许飞琼于中凤暗暗赞佩不已。
严晓星又道:“琼姐请将身旁之药先喂服清风庵主,试试是否解毒之药。”随即向于中凤微笑道:“有劳于姑娘相助琼姐。”
于中凤娇靥微红,嫣然一笑道:“少侠言重。”
严晓星自坐前厅,瞑目沉思。
许飞琼于中凤双双进入房中,扶起清风庵主,许飞琼点了清风庵主数处穴道,命于中凤撬开清风庵主牙关。
清风庵主被喂下一颗丹药后,约莫盏茶时分过去,发出一声呻吟,睁开双目,瞥见二女,不禁怒道:“贱婢……”
许飞琼冷笑道:“我等历尽艰险救出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