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远和尚道:“贫僧并未中‘迷迭香’,如何能试?”
他说话之时,脚下已在后退。
程明山笑道:“这可由不得大师父了!”
突然欺身过去,左手一探,去抓智远的手臂。
智远和尚吃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身形一闪,凌空朝禅榻掠去。
程明山左手已经一把抓住他的僧袍,智远和尚右手一招“秋水横舟”,朝程明山拦腰劈来。
程明山右手一格,(他手中拿着瓷瓶)左手已闪电般拂在智远和尚左肩之上。
这一招,智远和尚右手使了全力,程明山右手格出,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但智远和尚左肩被程明山拂中,半边身子登时一麻,几乎倾跌出去。
程明山一退即上,左手连点了他三处穴道,冷笑道:“大师父掌力果然雄厚得很,只可惜慢了一着。”
他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药粉,朝智远和尚鼻孔中弹去。
智远和尚看得脸色大变,他穴道受制,动弹不得,口中大声叫道:“这是‘迷迭散’,解药在贫僧身……”
话未说完,人已咕咚栽倒下去。
程明山微微一笑,暗道:“好个狡猾的贼秃,我差点上了他的当了!”
一手把药瓶收入怀中,好在智远和尚在未曾倒下之时,已经说出:“解药在他身”这几个字,那么他下面一个字,应该是“上”字了。
程明山俯下身去,伸手朝他怀中一摸,果然另有一个小瓷瓶,一时还确不定是否解药?这就拔开瓶塞,里面是淡黄的药末,心想:“是不是解药,现在一试就可知道了。”
当下仍用小指甲挑了少许,弹入智远和尚鼻孔,站在他身旁,仔细观察。
这回果然如响斯应,用对了药,只见智远和尚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就很快睁开眼来,望望程明山,开口道:“小施主现在可以解开贫僧穴道了。”
程明山朝他微笑道:“大师父以后少玩些花样,如果在下没找到解药,你岂不害人反害己了?”
收起解药,右手朝他左肩一拂,说道:“在下可以解开你左肩被截脉穴,这是在下独门手法,否则无人能解,大师父就得终身废去一臂了;但你身上还有三处穴道,过了六个时辰,自可逐渐解除,你就在这里等六个时辰吧!”
说罢,转身就走。智远和尚急道:“小施主怎能说了不算?”
程明山回头道:“在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这就去替贵寺僧侣解穴,在下也保证华掌门人四位,绝不向贵寺寻仇。”
话声一落,举步走出方丈室,穿过小天井,回到方丈会客室,果见华掌门人等四位,都在客室之中。
那青衣蒙面人一见程明山走出,立即迎着问道:“解药取到了么?”
程明山点点头道:“取到了,只是在下答应了智远和尚,先要替他们僧侣解穴,这里仍请兄台代为照顾一下。”
一面朝门外站立的四个僧人说道:“你们方丈要在下去替穴道受制的僧侣解穴,他们人在那里?”
其中一人道:“所有负伤的人,都在西首禅房之中,施主请随小僧来。”
程明山随着他来至西首禅房之中,替所有穴道被制的二十个僧侣,一一解开了截脉手法,才回转客室,取出解药,依次给四人弹入鼻孔。
一回工夫,四人全都打着喷嚏,清醒过来。
华凤藻双目一睁,发觉手脚已能伸动,口中“咦”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像咱们全着了道,如今已经好了。”
徐子桐目光一转,落到青衣蒙面人身上,问道:“大概是这位壮士相救的了。”
荆一凤叫道:“表哥,你也没事了吧?”
她心里只有一个表哥,所以才一睁眼,就关切表哥了。
青衣蒙面人道:“我一点也帮不上忙,四位是程相公救的。”
荆云台心中暗暗奇怪,问道:“这么说,贤侄没有被迷翻了。”
“是的。”
程明山道:“小侄也不知道何以会没事的。”
华凤藻道:“那智远和尚呢?不知道他此举究系受了何人指使?”
荆一凤气愤的道:“对,我们非找这贼秃算帐不可。”
程明山拱拱手道:“华掌门人,现在大家都已清醒,晚辈要他交出解药之时,他有一个条件,就是事情过去了,不能再找马头寺寻仇,这一点,晚辈已经答应过他,所以要请二位掌门人和姨父原谅,至于经过详情,咱们离开此之后,晚辈自当奉告。”
荆一凤道:“表哥答应了他,这贼秃坏死了,就这样便宜他了么?”
荆云台道:“凤儿,你表哥既然答应过他,大丈夫一言如鼎,岂可出尔反尔?”
徐子桐也道:“程小兄弟若是不答应,他就不会交出解药来了。”
华凤藻点点头道:“不错,既是如此,咱们走吧!”
荆云台望望青衣蒙面人,问道:“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青衣蒙面人还礼道:“不敢,在下……在下……”
他说了两个“在下”,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荆云台笑了笑道:“壮士如有难言之隐,那就不用说了。”
华凤藻目光一转,说道:“咱们走。”
他当先跨出客室,朝站在门口的两个和尚说道:“二位给我转告贵寺方丈,希望他从此革面洗心,今日之事,华某冲着程老弟,可以不予追究,设若仍然怙恶不悛,华山派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
他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门,气度非凡,说出来的话,极有份量。
两个灰衣和尚被他威仪所慑,连忙双手合十,喏喏应“是”。
一行人鱼贯出了马头寺,走了半里来路。
华凤藻四顾无人,脚下一停,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坐下来歇息吧,程老弟,现在你可以把经过情形说出来了。”
他是这一行人的领头,自然急于明了真相,才能决定行止。
大家就在山下大石上围着坐下。
程明山从青衣蒙面人传警,一直说到自己如何制住智远和尚,取得解药,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华凤藻听得变色道:“这么说,智远和尚此举,竟是劳总管授意的了,劳总管何以会有此举动?他究竟有何用意呢?”
青衣蒙面人道:“在下一路赶来,可惜迟了一步,以致诸位有这场虚惊。”
华凤藻目光一注,问道:“姑娘赶来,必有见教了?”
他究是一派掌门,江湖经验丰硕,这一路行来,已经看出青衣蒙面人是女子乔装的了。
青衣蒙面人低头道:“华掌门人说的是,小女子原是赶来给诸位报信的,八卦、形意二门,相约比武,并不在马头寺……”
她承认是女的了。
徐子桐一怔,问道:“那么据姑娘所知,是在什么地方呢?”
青衣蒙面人道:“小女子只知不在这里,详细地方,小女子就不大清楚,好像是在安徽,因为劳乃通已经亲自赶去,但他行踪十分隐秘,小女子为了要赶来向诸位报讯,就无法跟踪他了。”
荆一凤道:“姐姐既然赶来报讯,足见也是我辈中人,这里没有外人,你到底是谁呢?”
青衣蒙面人道:“姐姐说得极是,只是我目前暂时还不能露面,你以后自会知道。”
说到这里,站起身道:“小女子话已说完,我另有事去,恕要先行一步了。”
华凤藻点头道:“多谢姑娘送信,你只管请便吧!”
青衣蒙面人朝众人行了一礼,就急步往山外奔去。
荆一凤望着她后形,问道:“表哥,你看她会是谁呢?”
程明山道:“她不肯说,这个教我如何知道?”
荆一凤笑了笑道:“我知道。”
程明山奇道:“你说她是谁?”
“自然是熟人了!”
荆一凤朝他甜甜一笑道:“我听你说,她在你纵身跃起,快要落入和尚刀阵之时,曾用长索把你拉上屋去,对不?你再想想看,那一种人是惯使长索的?”
“啊!”程明山经她一点,突然想起来,矍然道:“难道会是她?”
会使长索的,自然是江湖卖艺的女子,他自可想到是林秀宜了!
“不是她还会是谁?”
东方玉 》》 《刀开明月环》
第十三章 破奸计细述详委
荆一凤笑道:“不然,她怎会蒙了脸呢?”她姐姐还在老神仙郝真人身边,她自然不能露面了。
徐子桐攒着眉道:“真令人想不通,劳乃通怎会要智远和尚向咱们下手的呢?”
程明山道:“此中内情,晚辈略知一二。”
徐子桐哦道:“老弟知道,怎不早说?”
程明山道:“当时晚辈原也只是觉得有许多疑窦,令人无法解释,本来,晚辈准备留在徐州,和表妹一同查个水落石出,再作道理,但表妹要跟姨父一同到马头寺来,还邀晚辈同来,晚辈只好把心里许多疑问,暂时搁下来,认为排解两派纠纷,有舅舅出面,派劳总管已经赶来,再有二位掌门人和姨父来了,自可片言解争,一切等回去再说不迟。”
荆云台回头问道:“凤儿也知道么?”
荆一凤道:“女儿是听表哥说的咯!”
华凤藻问道:“程老弟发现了什么呢?”
程明山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首先说出自己是奉师父之命到徐州去的。
华凤藻问道:“程老弟的尊师是哪一位高人呢?”
程明山道:“家师道号无名道人,从未在江湖上行走。”
无名道长,武林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华凤藻、徐子桐自然没听人说过。
荆一凤忙道:“表哥还有二位师父,华伯伯一定知道了。”
华凤藻道:“原来程老弟有三位师父?”
程明山道:“嵩黄二老,只是家师的方外至交,不是晚辈的师父。”
荆一凤抢着道:“但他们传了你‘神仙手’和‘醉仙步’纵然没有师徒之名,也是有传艺之实了。”
她好像说出他是嵩黄二老的徒弟,她面上也有了光彩。
嵩黄二友,在数十年前,已是名满武林,程明山的师父和嵩黄二友是朋友,自然也是武林前辈高人了。
华凤藻听得果然肃然动容,说道:“程老弟令师想必也是一位隐世的高人了,又能得嵩黄二老垂青,可说是集三家之长,无怪智远和尚要吃大亏了。”
徐子桐道:“令师要老弟到徐州来,不知可有什么交代么?”
“有有。”
程明山道:“家师并没指有什么事……”
他接着就从自己在黄河底遇见林秀娟姐妹卖艺说起,如何结识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以及刘二麻子如何应邀前去双环镖局,第二天就失踪了。
自己如何夜探双环镖局,没有得到下落,就转而夜探九里堡……
华凤藻道:“老弟是盟主的外甥,怎么要偷入九里堡去呢?”
程明山俊脸一红,嗫嚅道:“晚辈其实和戚堡主并无亲戚,那是……”
荆一凤也急红了脸,怕他一个不留神,说出在自己房中留了一夜的话来,当着父亲和二位掌门人,她还能做人?这就抢着道:“那是我教他的咯,只有这样,才能混得进九里堡去,不被人家起疑……”
程明山就把自己夜探仰星楼,被老神仙“冰魄针”所伤,幸蒙荆一凤相救……
荆一凤连忙抢着道:“我才没有救你呢,是你自己运功化去的。”
徐子桐神色微凛,说道:“老神仙练的居然会是‘冰魄针’,这是旁门阴功中最厉害的指功了,程老弟能运功把它化去,足见功力深厚了。”
荆一凤连忙抢着道:“这就是一物必有一制,表哥练的‘九阳玄功’,正好是‘冰魄针’的克星。”
“九阳玄功”这四个字听得华凤藻、徐子桐和荆云台全都暗暗一怔!
“九阳玄功”他们当然都听说过,乃是道家纯阳功夫,为旁门所有阴功的克星,但据说“九阳玄功”失传已有百年之久,这位程老弟居然练的会是“九阳玄功”,一时对他师门来历,真是莫测高深之感!
荆一凤怕程明山再说下去,接着又道:“当时我把程相公引到涵香阁,原还耽心我师父的丹药,不知能不能给他治疗?后来他自己运功疗伤,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把‘冰魄针’炼化了。他说他在仰星楼看到他的朋友刘二麻子,我说那是老神仙给舅舅治疗头风,他坚信其中必有缘故,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我就灵机一动,要程相公第二天以祝贺名义进来,不妨就说是我表哥就好,这样程相公就变成表哥了。”
她虽然解说清楚了,但她一张春花般娇脸,还是飞起了两朵红云。
荆云台道:“你舅舅内侄多,固然弄不清楚,但若是仔细的问起来,岂不露了马脚,你就喜欢弄小聪明。”
荆一凤道:“才不会呢,舅舅问起来,我会在旁替他回答的呀!”
荆云台问道:“后来可有什么发现么?”
“有。”程明山答应一声,接着就说出暖寿宴那天自己发现菩萨和刘二麻子的面貌十分相似,自己搀扶他的时候,发现他手臂肌肉虬筋结实,和他每一句话,都是由老神仙以“传音入密”教着说的……
华凤藻听得变色道:“程老弟,你是说槐老被人换了包?”
程明山道:“这个很有可能,因为晚辈那晚夜探仰星楼,看到躺卧榻上之人,头部被白布包札着看不清楚,但他脚上穿的一双鞋上,却沾有黄泥,九里堡主足不出户,当然鞋上不会沾上黄泥,而且那种黄泥,也是黄河底才有……”
徐子桐沉吟道:“咱们就假定他们把槐翁换了个刘二麻子,那么目的又何在呢?”
荆云台道:“这只有一个可能,我襟兄患头风已有多年,此次老神仙给他削脑治风,不慎失手,把他治死了,不得不找个和他相貌相似的人,来个李代桃僵。”
“这当然有可能。”
华凤藻道:“但说不定槐翁的头风,是中了某种慢性毒药所致,因为从种种迹象看,劳总管和郝元勾结,应该非一朝一夕之事,槐翁虽是菩萨,但生性耿直不阿,他们如果有什么阴谋,自然要把槐翁去掉才行;但去掉了槐翁,总得有一个人代替槐翁,当他们的傀儡,这就找到了刘二麻子,程老弟在夜探仰星楼,看到他头脸包札白布,可能并不是治疗头风,而是给刘二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