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红衫子姑娘略含腼腆,说道:“我叫荆一凤。”
程明山道:“原来是荆姑娘……”
荆一凤嗔道:“你快运功吧!我到外面去坐一回。”
原来两人一直祗是躲在罗帐裹悄声说话。
程明山道:“不,姑娘折腾了好一回了,还是上床休息吧,小生要在地板上坐下,就可以运功了。”
荆一凤道:“你在床上运功的好,有帐子遮住,就算外面有人觑伺,也不易发现,你当这裹是什麽地方?他们到处查不到你,虽然不敢明的到我房间裹来查,暗中可能会有觑伺,好啦!快别说话啦,你运功吧!”
一手轻轻掀开罗帐,闪身而去。
程明山看她这麽说了,只好在她床上,盘膝坐好,摒除杂念,缓缓调息运功,那知不运功还好,这一运功,顿觉胸口左下方“血阻穴”冷若寒冰,气血凝滞,再也无法运行。
心头不觉大吃一惊,心想:“荆姑娘方才曾经说那老道士练的是太阴门一种极阴寒的内功,叫做『冰魄神针』,但自己听师父说过,自己练的是『九阳玄功』,不惧任何旁门阴功,大概是自己功力火候尚浅之故,一时不能把阴寒之气化去了。”
看来只好慢慢的运功,只要时间稍久,自能把它化去的了。
一念及此,这就缓缓纳气,运起全身功力,朝“血阻穴”缓慢的街去。
时间逐渐过去,远处已经传来了报晓的鷄声!
程明山经过这一阵调气街穴,渐渐感到阳气凝聚,“血阻穴”附近本来僵冻麻木的肌肉,渐有阳和解冻之感,阴寒之气,逐渐化去,但化得十分缓慢。
眼看天色即将黎明,心头止不住暗暗焦急,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躲在人家姑娘的闺房之中!
荆一凤正好在此时悄悄走近床前,用纤手轻轻撩起帐门,她原是为了看看他运功如何了,但探头瞧去,程明山也缓缓睁开眼来。
她一脸俱是关切之色,俏声问道:“程相公,你运功之後,感到怎麽了?如果不行,等天一亮,我就找爹设法去。”
“谢谢你。”
程明山低低的道:“大概不碍事了,只是小生功力尚浅,一时无法把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化去,以小生推想,大概要到正午时光,才能把它化尽,只是天色快要亮了,小生躲在姑娘房裹,多有不便……”
荆一凤道:“此时天都快亮了,你还能出去?再说,你中了老神仙的『冰魄神针』,时间长了,经脉就会被阴寒之气冻僵,你能把它炼化,自然越快愈好了,我这裹不会有人来的,你只管在床上练功好了,这有什麽不便的?”
说到这裹,忍不住双目凝注,问道:“程相公,你能把老神仙的『冰魄神针』炼化,练的是什麽功夫呢?”
程明山但觉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凝眸注视,脉脉含情,心头又感激,又有些飘忽,一面说道:“不瞒荆姑娘说,小生练的是『九阳玄功』。”
“啊!”荆一凤眨眨凤目,春花般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喜色,说道:“我听爹说过,普天之下,只有练『九阳玄功』的人,不惧旁门阴功,你怎不早说呢,人家给你耽心死了!”
她说到最後一句,不禁粉脸为之一熟,因为造句话,她把心事都说漏了嘴。
程明山没去注意她的话,只是望着她问道:“姑娘令尊是谁呢?”
荆一凤道:“你快练功吧,等你练完功,再说不迟。”
说完,缩身退出,双手把帐门叠好,又回到窗下一张椅子坐下。
程明山知道那老道士的阴寒之气,十分厉害,不敢怠慢,立即收摄心神,默运玄功。
天色由鱼白,渐渐升起朝旭,现在“红日已高三丈透”!
房门外又起了“啄落”叩门之声,响起春云的声音,叫道:“表小姐,你还没起来麽?”
荆一凤天亮之後,早已移身坐在床前一张锦墩之上,她早就防到春云会送脸水进来,这就轻嗯一声,懒洋洋的站起身,过去打开门闩。
春云双手端着白银脸盆走了进来,放到洗脸架上,说道:“表小姐洗睑啦!”
荆一凤抿抿樱唇,轻轻打了个呵欠,说道:“你放着好了。”
春云巴结的道:“表小姐,脸水快凉了呢,你去洗脸,小婢好整理床铺。”
“哦!”荆一凤吃了一惊,忙道:“昨晚什麽事,把我吵醒了,就一直没有睡好,头还昏昏的,没有一点精神,我还要睡一回,不用整理了。”
她身子挡在床前,没让春云过来。
春云道:“表小姐还不知道呢,昨晚园中有人潜入,偷觑老神仙住的楼宇,被老神仙惊走,後来出动了许多人,搜索了一晚,依然一无所获,听说老神仙笑着告诉劳总管,要他们不用再搜索了,来人被老神仙点了一指,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荆一凤不耐的又打了个呵欠,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还要休息一回,不许再来惊扰。”
春云应了声“是”,回身退出。
荆一凤慌忙过去加上了闩,她从未遇上遇这种事,虽然把春云支使出去了,心头小鹿,还是跳得好猛!
程明山自然全听到了,他此时心无旁骛,一意在运气行功,本来他练的“九阳玄功”,正是各类旁门阴功的尅星,如果有十二成火候,像“冰魄神针”这类阴功,是无法伤得了他的;但劳山通天观主赫元少说也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程明山随师学艺,不过十二年,在功力火候上,简直不成比例。
这譬如杯水车薪,虽然无济於事;但你一杯又一杯不停的浇下去,时间长了,车薪之火,也自可慢慢的扑灭的了。
何况日直午时,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辰,程明山运功化寒,一直练到中午,才算把“血阻穴”的透骨寒冰之气,完全炼化,身上也逼出了一身大汗,不禁长长吁了口气!
荆一凤听到声音,急忙撩开罗帐,探首问道:“程相公,你怎麽了?”
程明山举起衣袖,拭了把汗,歉然道:“真是累了姑娘,让你一晚未睡,小生……”
荆一凤娇嗔道:“人家问你怎样了?你还没回答,又要说感激不尽这些话了是不是?”
程明山感激的道:“多谢姑娘关心,小生总算把透骨寒冰之气,全炼化了。”
荆一凤展齿一笑道:“你早说出来,不就结了?”
刚说到这裹,只听一阵细碎的楼梯声响,敢情春云又上来了。
荆一凤低低的说了声:“讨厌!”
果然房门外又响起春云的声音,低低叫道:“表小姐,吃午饭啦!”
荆一凤嗯道:“我不想下去,你给我端上来好啦!”
春云应了声“是”,又匆匆下楼而去。
荆一凤悄悄过去,打开了门闩,又悄悄走近床前,掀帐而入,飞红着脸道:“你快躺下来。”
程明山只得依言躺下,荆一凤替他盖上了绣被,自己也在外边和身躺下,床上祗一条绣被,她拉过一角,盖在胸口,一面低低的道:“程相公,只好委屈你了。”
程明山一颗头盖在绣被之中,但却和荆一凤带着轻颤的娇躯贴得很近,一阵又一阵少女身上的幽香,直往鼻裹钻,闻得他一颗心飘飘然,荡荡然,几乎把持不住,这要说是委屈,真是三生修来的委屈了,他连荆一凤说些什麽都没听见。
一回工夫,春云果然提着一只盒子走了上来,放到中间一张小圆桌上,取出一付碗筷,摆好之後,回身道:“表小姐,你可以起来用饭了。”
荆一凤道:“你放着就好,我想吃的时候,会起来吃的。”
春云道:“那怎麽成呢,饭菜凉了,还能吃麽?”
“不要紧。”
荆一凤坐起身道:“我就起来了。”
春云道:“小婢伺候表小姐用饭。”
荆一凤心裹一急,平日吃饭都是她伺候在边上的,一面说道:“你下去吃饭吧,不用伺候了。”
春云转过身,忽然咦道:“表小姐还没洗脸麽,小婢给你去换一盆热水来。”
“不用换。”
荆一凤巴不得她早些下去,一脚跨下床沿,说道:“我有些头昏,洗一把凉水,也许会好些,我心裹烦,你下去好了。”
春云不敢多说,应了声“是”,悄然退出。
荆一凤跨下床,听她已经下楼,就很快的掩上了房门,低声道:“程相公,你可以下来了,快去洗把脸,请用饭啦!”
程明山跟着跨下床,一张俊脸红得像搽了胭脂一般,低声道:“那怎麽成?荆姑娘,你先去洗一把,小生随便抹一把就好。”
荆一凤也红着粉脸,说道:“我不想洗,你快去洗吧!”
程明山拗不过她,只得走过去,洗了一把脸,水已经凉了,用凉水洗脸,总算把一颗飘忽的心,洗得清醒多了。
荆一凤早已把食盒中的菜肴,一盘盘端了出来,放到小圆桌上,然後又亲手给他装了一碗饭,回头嫣然笑道:“你快来吃吧!”
“不!”程明山连连摇手道:“这更不成,荆姑娘,你已经一晚没睡,连早饭也没吃,这如何支持得了?还是你先吃,吃过了,小生再吃。”
荆一凤道:“我不饿,不想吃。”
程明山道:“姑娘不吃,小生决不先吃。”
荆一凤娇羞的道:“你这人……”
程明山道:“姑娘快些吃吧,小生不看就是了。”
说完,走近窗口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荆一凤看他不肯先吃,焦急的道:“你怎麽……”
程明山道:“姑娘少吃些可以,怎麽能饿着不吃,让小生吃呢?”
“你真是缠人!”
荆一凤轻嗔着道:“好吧,我就先吃了。”
她减少了半碗饭,胡乱吃了几口,那知心裹有事,不,房裹多着一个人,她那有心情吃饭?当真食不知味,勉强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站起身说道:“现在你可吃啦!”
话声出口,突然使她作难起来,春云祗拿来了一付碗筷,自己吃过了,程明山又怎么办呢?房间裹又没水可以洗涤,一时为难的道:“这怎麽办?这裹连洗碗的水都没有。”
程明山已经潇洒的走到她身边,含笑道:“不要紧,不用洗了,事贵从权,小生随便吃些就好了。”
荆一凤双颊飞红,羞涩的道:“程相公不嫌脏麽?”
程明山心头一荡,忙道:“姑娘吃过的,如何会脏?”
他一乎接过饭碗,正待去装饭。
荆一凤羞急的道:“不,这碗裹我吃不下,还有剩饭,你把它倒了。”
“不要紧。”
程明山已经在碗中加上饭去,一面低低的道:“春云送来的饭,一定不多,再把它倒了,岂不会使春云起疑,这样很好,姑娘不用介意。”
他不待荆一凤多说,就在她坐的圆凳上坐下,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荆一凤看他抢着吃自己吃剩的饭,用过的筷子,不但不嫌脏,反而吃得津津有味,直羞得一张脸像大红缎子一般,轻轻啐了一声,别过脸去,再也不敢去看他,但芳心却暗暗喜欢,不禁从心底升起一丝甜甜的感觉。
程明山这时就是没有菜肴,也会把一碗白米饭吞下肚去,何况六碟菜肴又是件件精致可口,只是他不敢多吃。
荆一凤是推说身子不舒服,才要春云把饭菜送上楼的,一位姑娘家,又是身子不舒服,怎能吃上两碗饭呢?这不是让人引起怀疑麽?
因此,他祗吃了一碗饭,每种菜肴,也祗吃了一小筷,便自停筷。
荆一凤看他很快就不吃了,忍不住问道:“程相公吃饱了麽?”
程明山放下碗筷,低声道:“小生不能再吃了。”
荆一凤道:“你怕下人们起疑心?”
程明山道:“这也不能不防,万一让人发现,对姑娘多有不便。”
“我倒不在乎。”
荆一凤咬着下嘴唇,抬眼道:“只是累你程相公没吃饱,我这主人就不好意思了。”
程明山笑道:“荆姑娘何尝吃饱了?”
荆一凤道:“我是真的吃不下。”
程明山道:“小生也是真的吃饱了。”
荆一凤披披嘴道:“我不相信你吃了一碗就会饱。”
程明山低声笑道:“荆姑娘难道没听过说秀色可餐麽?”
荆一凤白了他一眼,佯嗔道:“我当程相公是正人君子,原来你很坏。”
其言若有遗憾焉,其实乃深喜之。
程明山道:“姑娘这话就冤枉好人了。”
“我冤枉了你了麽?”
荆一凤轻轻说着,忽然抬眼望着他,问道:“程相公,你昨晚到底是做什麽来的呢?可以告诉我麽?”
程明山道:“此事说来话长,小生原是查访一个朋友忽然无故失踪,才找到九里堡来的,来了之後,听了两个使女的谈话,才知道两个卖艺的姑娘,身入虎口,因此,想去看看这位老神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两个卖艺的姑娘?”
荆一凤俏目一转,盯着他问道:“你认识她们?”
她没待程明山回答,接着问道:“她们一定生得很美,是不?”
程明山被她问得俊脸一红,说道:“自然不及姑娘美了。”
“讨厌。”
荆一凤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我才不信呢?那两个姑娘,一定很美,你才会念念不忘,冒险进来,连人家的劝告都不肯听。”
“姑娘几时劝告过我?”
程明山望着她,忽然“哦”了一声,点头道:“小生知道了。”
荆一凤眨眨眼道:“你知道什麽?”
程明山道:“昨晚小生在堡外遇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就是你了!”
荆一凤道:“谁说的?”
程明山笑道:“不用谁说,因为那戴面具的姑娘,小生虽然没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但那位姑娘说话声音之美,如出谷黄莺,好听已极,轻功身法之美,如风摆杨柳,轻盈多姿,和姑娘一般无二,那不是姑娘,还有谁来?”
荆一凤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含笑轻哼一声道:“你很会说话,祗可惜不是我。”
程明山低笑道:“姑娘脸上已经告诉我了,想赖也赖不掉了。”
荆一凤低头一笑道:“你为什麽会确定是我的呢?”
程明山低声道:“因为关心小生的,只有你姑娘了。”
“你坏死啦!”
荆一凤听得大羞,啐了一声,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