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逸居士哼了一声,说道:“穷叫化子,我们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听你闲磕牙的么?……”
三摩上人却低宣了声佛号,打断六逸居士的话,说道:“天下众生,若能抛却名利之念,不惟堪名‘七贤’,抑且足称‘百圣’,须知生死关易越,名利关难破,以贫憎之见,本次聚会,我们各就精神修为上,发抒一已之见如何?”
忘吾哲人首先柑掌赞道:“高见!高见!我等既被称为武林八仙,领袖群伦,若不从根本上痛下功夫,即使修成仙道,永世不死,则不但于武林无益,且将对世人有害。”
昆庐王子朗声说道:“这样的聚会,才算有点意思,若再在武林中钻牛角尖,那真是妄称半仙之人了,从今而后,我们约定再不谈武功如何?”
掸心神尼微微一笑,说道:“精神道德贵在施诸于日常言行之中,空谈无益,贫尼建议,我等今后聚会中各提出三年中所行善事,以评定各人迸境如何?至于武功演练,仍属必须。”
上善若水老者大声叫道:“有趣!有趣!我们既约定会期三年,则讨论时间尚长,不如先请地主尽一下地主之宜吧!”
其余七人目光齐注昆庐王子,六逸居士尚未等他发言,便自微笑,说道:“昆庐王子,富甲全国,过去八次用以飨客的虽也都是玉食珍铸,但不次若不变变花样,我却无甚胃口了,但不知此次的菜单如何?”
昆庐王子哈哈大笑道:“我早料到了各位已厌腻几次酒菜,所以早作准备……”
七贤酒丐“咕嘟”咽了口口水,竟自急不及待地打断昆庐王子的未完之言。
昆庐王子摇首笑道:“我这次用以飨客的只有一酒一菜,各位可是觉得少了么?”
七贤酒丐微微一怔,忙道:“不少!不少!想你那一酒一菜必是极为珍贵特殊的了?”
昆庐王子微笑说道:“珍贵到不珍贵,特殊虽称不上,却也算是别出心裁。”
众人正自微微一愕之际,却见昆庐王子玉齿微启,未唇一阵牵动,想是他正运用“须弥传音”功夫召那送酒菜的人前来。
果然,片刻之后,自峰下疾如电闪般地纵上来人条黑影。
昆庐王子又复向众人一笑说道:“这次酒菜虽少,却可吃个趁热,不似以前几次,还要我们各运内功将一盘一碗的冷菜冷酒,至多弄得微热,吃起来味道就差得多了。”
六逸居士皱眉略一沉思,说道:“不错,一酒一菜也许容易保温,但若说自这万丈高峰以下拿上来,仍能有热得吃,却也绝非易事!”
说话之间,那八点黑影已到峰上,原来竟是八只金猿!
那八只金猿刚刚到达大石以上,便即齐齐哀鸣一声,倒地死去!
昆庐王子突地发出一阵得意的长笑,说道:“酒菜俱已奉上,诸位再若不吃可就冷了!”
七人闻言,面上俱各微微动容,三摩上人首先低宣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我出家之人,最戒杀害生灵,贫僧对昆庐施主的盛情心领了。”
七贤酒丐却大声嚷道:“我要饭的久闻这藏印边境的水层之中,出产一种金猿,破脑食髓。吃起来不仅昧美,而且可御奇寒,你们谁若是大发慈悲,却叫我要饭的代劳好了。”心栽,得来尤其不易,叫我要饭的委实佩服,但不知酒放在那里?有看无酒,岂不大令人扫兴?”
昆庐王子用手一指那金猿腹下的一个红色斑点,微笑说道:“此猿腹中天然贮有佳酿,你只要点破它腹下红点,便有美酒溢出,七贤酒丐,我一向听说你见识广博,怎么连这一点酒经,都不知道,无怪你只能称‘酒丐’,而不配称‘酒圣’了。”
六逸居士接口说道:“我等八人之中,除‘三摩上人’和‘掸心神尼’因系佛门弟子,滴酒不尝外,大都嗜酒如命,金猿腹中藏有天然佳酿之事,到确是闻所未闻。”
蓦然间,一阵其醇足以醉人的酒香,顿时弥漫全场,原来:“七贤酒丐”正自提紧内力,以“分力二用”之法,把那猿脑与金猿腹内佳酿,吸成一黄一白的两条长线,进人口中,并连声大叫道:“过瘾!
过郊!这种佳肴美酒,一辈子能吃上一次,就是死也不冤棱了!”
现身以后,尚只说过一句话的惟我真人却冷哼一声,说道:“七贤酒丐,难道你就不觉得这八只金猿死得有些蹊跷,若是它……”
他说至此,瞥了昆庐王子一眼,竞修然住口。
昆庐王于目射奇光,突地纵声大笑道:“惟我真人,你说的一点不错,这金猿身上,的确含有奇毒,吃了猿酿猿脑,若是内力不深,不能将那奇毒逼出体外,到是必死无疑!”
语音一顿,环视众人一眼;又复晒然说道:“那一位若是自付内力不足以将奇毒逼出就可不吃,不过这只是我所准备的一点节目,各位吃与不吃自行决定便了”
昆庐王子如此一说,就连最戒杀害生灵和滴酒本沾的“三摩上人”和“掸心神尼”,也不由同时四眉微剔,各取一只金猿放在面前。
将猿脑和猿腹下的红点戳破,成了一个小口。张口大吸起来。
三摩上人和禅心神尼略一犹豫,低低念了声“阿弥陀佛”,闭目一阵默祷,也眉头深蹙地吃了起来。
这次聚会实在大以别致,和大已有趣,和大已过瘾,连三摩上人也吃得津津有昧,并朗声说道:“这猿脑、猿酿尚是贫僧生平以来,第一次吃到的佳肴美酒,真是太快朵颐!”
七贤酒丐围手背一抹嘴唇,说道:“我叫化子已吃得酒足饭饱,现在该闭目等死的了!”
昆庐王子也将那吃剩的金猿一掌震飞,微笑说道:“这金猿中所下的毒剂,我堪堪可以运功逼出,谅来各位功力俱都不弱……”
他话未说完,突闻七贤酒丐一声大叫,面色陡变,一颗颗豆大汗珠,自须发纠结的脸上滚落!
原来七贤酒丐吃的最早,发作也就最速,他再度闷哼一声,已然翻身栽倒,气绝身死!紧接着六逸居士、忘吾者人和上善苦水老者也各自周身一震,仰卧石上。
三摩上人低宣了声“阿弥陀佛”,白眉微轩,朗声说道:“昆庐施主此举虽可考验出各人内力修为,但却已失去本会原定的意义了!”
他话刚说完,便和掸心神尼双双横尸当场。
昆庐王子看着闭目垂廉的惟我真人呵阿一阵大笑,说道:“惟我真人,你的心机倒是不弱,没有将那猿脑猿酿尽行吃完,但也不过是多撑持一点时间而已,我就且陪你一番,然后一齐为你们收尸!”
惟我真人心中一动,惨呼一声,扑地死去。
又是昆庐王子的一阵纵声狂笑,红影闪处,他的身形犹如陨星飞堕,直往峰下泻去。
圣母峰顶又恢复了原始的岑寂。
惟我真人说完二十年前武林中这一段隐事,阴阴一笑,说道:“昆庐王子虽是狠毒已极,但却是狠得光明磊落,他的功力确是高出其余七人一筹。”
公孙玉听得兴味盎然,意犹未尽的问道:“你说的这些,可只是这一件事隐秘的上半段么?”
惟我真人颔盲说道:“这就是你要为我完成的第二件事。”
公孙玉眉峰紧聚,诧然说道:“你要我探听的可是昆庐王子以什么奇毒药物,将武林七仙毒死是么?”
惟我真人一笑,说道:“小娃儿,你的头脑还算够用,须知昆庐王子这一次用毒实在巧妙已极,将奇毒注于金猿身中,而金猿又都不死,但在到达峰顶之后,齐齐哀鸣一声,倒地死去,同时那金猿本身,亦构成一个难以破解之谜,那猿脑之事不说,但猿腹中自制佳酿,宁非千古怪事?”
公孙玉沉思了一下,茫然说道:“这件事怪的够怪,奇的够奇,但若能亲去藏、印边境,实地调查一番,便可全部了然了。”
惟我真人冷冷一哼,说道:“刚说你头脑够用,现在又转不开了,你何必舍近求远,万里跋涉地亲往藏印边境一行?”
公孙玉愕然一怔,也是冷冷说道:“愿闻高见!”
惟我真人说道:“你若能设法混人昆庐王子身边,得到他的赏识,慢慢自可探听得出。”
公孙玉道:“昆庐王子可是也来中原了么?”
惟我真人道:“绝无疑问,而且可能就在这湘漳两省。”
公孙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诧然问道:“可是你们武林八仙不是都还好好的活着么,莫非当时并未真的死去?”
惟我真人冷笑一声,说道:“在昆庐王于缜密安排下,那还会有漏网之鱼?不过那被你打伤的娃儿既见过忘吾哲人和上善苦水老者,可能武林八仙都还健在人世,但是怎会好好活着,那却是武林隐秘的下半段了。”
公孙玉想着武林八仙死而复活的事,一定更精彩有趣,遂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就把这武林隐秘的下半段说出来吧。”
惟我真人冷笑一声,说道:“你急什么,老夫总是要说给……”
他下面“你听!两字尚未说出,竟候地发出一声厉喝,说道:“什么人敢听老夫的隐秘?看你是不想活了!”
只听一声龙吟长啸起处,两人身前业已落下一条人影!
公孙玉一见来人,不由惊呼一声:“是你……”
那人一身黑衣,银须雪发,他身形落地,便即目注惟我真人,现出一脸惊诧之色,说道:“是你……”
惟我真人阴阴一笑道:“你可认得老夫是谁么?”
黑衣老人说道:“看尊驾这身穿着,可是传说中身居武林八仙之一的惟我真人?”
惟我真人像是十分得意地发出一阵阴冷低笑,说道:“你这中原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头衔,总算不是浪得虚名,就凭你知道老夫身份一点说来,便见一斑,不过暗地偷听老夫之言,却是死罪难免!”
黑衣老人又突地发出一阵龙吟大笑,豪然说道:“老夫号称‘辣手神魔”,索来心狠手辣,想不到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连无意听到你一句话,也是难免死罪,却未免有点过份了吧?”
原来这突然现身之人,竟是黑衣无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无怪公孙玉在乍见之下,要大感惊讶了。还暗中偷听此一武林中绝大隐秘,那更是死有余辜!”
一旁的公孙玉却自蒙面黑中以内,发出一声冷哼,也是极具轻蔑的,接口说道:“看来号称武林八仙之一的惟我真人,却竟是浪得虚名,毫无真才实学!”
辣手神魔申一醉现身之后,注意力全部被惟我真人所吸引,是以对他身旁的蒙面之人,并未十分注意,此时闻言,不禁诧然将目光投去。
惟我真人也是诧然一怔,双眉微蹙之下,却又哈哈笑道:“小娃儿,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耍乖卖巧,老夫活了百余岁,难道还会受你的作弄不成?”
辣手神魔申一醉偏头微思片刻,便也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武林八仙见面不如闻言,老夫在左近暗听这久,他都不曾发觉,还谈什么十丈以内,能辨飞花落叶?”
惟我真人哂然一笑,冷冷说道:“十丈以内能辨飞花落叶,乃一般武林高手应有的修为,何足称奇?申一醉,你也不要跟着这娃儿的话头,蛇随棍上,说这自欺欺人之言,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在盏茶工夫之前,以‘潜龙升天’的身法,跃上东南方十丈以外一株翠柏之上的一根宛如五指伸张般横技?”
辣手神魔申一醉见他看得这般清楚,连自己所坐,隐在浓叶密技中一根状如五指的树伎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生微凛,暗自折服,但他尚有不解之处,刚要发问,却听公孙玉又在笑一声,说道:“你既是早已发现他隐身材上,却为何直到一盏茶后的片刻,却才喝问,明明是人家离树下跃之时方才发觉,不然又岂容他人听得这等武林秘密?你这不是自欺欺人而何!”
惟我真人阴冷一笑,说道:“小娃儿,你且暂莫狡辩,我问你,难道老夫和你交谈这久,用的是‘蚁语传音’功夫,你都毫未听出?”
他极为自负地扫了申一醉一眼,又复说道:“不信你就问问这醉鬼,他可曾听到了你我交谈的只语片字?”
公孙玉听他说和自己交谈之时,是用的“蚁语传音”,竟然毫未听出,不禁蒙面黑巾以内的脸上,感到一阵灼热,暗忖:“蚊语传音”
能练得如此深具火候,使对方听得自自然然,如同普通交谈一般,确非易事,但他也是聪明绝顶之人,早发觉惟我真人话中亦有漏洞,剑眉微蹙以下,又复不服他说道:“惟我真人,你也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你我交谈,你虽用的‘蚁语传音’,他无法听到,但我说的话,却是……”
公孙玉的未完之言,突被惟我真人一阵纵声大笑所打断,接道:“你这娃儿习艺于天南三剑,也算是艺出名门,怎地见识如此之浅?你说出的话,老夫只要微凝真力,便可以‘凝气化力神功’的‘吸’‘压’二字诀,压成语丝,不使走泄分毫地吸入我的耳际,他又岂能听见?”
辣手神魔申一醉,一听惟我真人说这眼前的蒙面之人,是习艺于天南三剑,不禁心中一动,同时觉得这声音太以熟悉,脱口说道:“你说这位小兄弟是习艺于天南三剑?那他可是……”
忽听惟我真人不耐烦的说道:“申一醉,你且慢打岔,老夫之言,这娃儿尚未深信,其实就是我等三人的言笑,也被老夫控制,只限我三人听到,人处三尺以外,便不会听到。”
公孙玉冷哼一声,表示不信。
辣手神魔申一醉却豪声大笑道:“这个……老醉鬼有点不信邪,你们说话,我就到三尺以外听听。”说罢大步向前走去。
惟我真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何必亲自去听?你既向前走,就多走几步,到一丈外的一块大石之后,找一个人问问便了。”
辣手神魔申一醉和公孙玉同感一怔,申一醉霍地驻足转身,诧然说道:“什么……?”
突见数尺外的一块大石之后,一条人影,冲天而起,向前跃去!
只听惟我真入发出阴冷已极的一声怪笑,说道:“小娃儿,既然躲躲藏藏地听了半天,都没听出半语只字,就心干情愿的走了么?”
他身形未动,也未见他如伺作势,那冲天飞起的人影,离地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