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晔儿显然就是羽晔。
老人慈眉善目,颔首道:“不用多虑,你需慢慢调息内气。”公孙翼秋苦涩地笑了笑:
“不成的,老前辈,晚辈受伤极重,余时无多,让我把话跟您说个明白……”
“在下‘华山派’门下弟子公孙翼秋,那位男孩叫做谢羽晔,是我师弟谢云东的独子。
一日深山采药,于一山洞中偶得一个铁盒,内装一本‘无双剑笈’上册,我师弟喜不自胜,带回家中精研细悟。剑谱文字深奥,研谈许久,方知先要练成剑谱中所载‘昊阳神气’时,内息逆转,周身血脉不畅,几欲晕厥,‘无炎昊阳剑法’按剑诀,仅仅演练三五招,就觉招式太过刚猛,以致令人精神委顿,四肢百骸极为疲累,犹如生过一场大病,练了几次之后,再也不敢妄自习练。正该有事,那一日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就是刚才来的五人中的红脸大汉。他自称少林寺高僧,因少林寺有一无双剑笈秘籍被盗失踪,受方丈之命,特出寺寻访,言谈之间,师弟不慎将‘无双剑笈’之事泄露。那和尚闻知惊喜,急欲探看,我见和尚神色贪婪,事出有因,连说该无双剑笈一月前被人盗走和尚并未探究,只是阴恻恻地冷笑连声,扬长而去。
“我两人见事不妙,连夜将无双剑笈转移,数日后的一个晚上,一伙人突然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将一家老少三十余人斩尽杀绝,无一幸免。侥幸我带晔儿在七十里外的灵华寺上香,寺中长老与我极熟,留我叔侄二人过夜,才免除灭顶之灾。谁知他们意欲斩草除根,竟追杀到此……”—席话未尽,已是气息奄奄,满脸死灰。
片刻,他轻吁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已经伤在他‘锁心炼魂掌’下,内脏已受重创,不会久于人世唉……”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盯住老人,原来他受伤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此刻经老人内力相助词息运功,神志一度清醒,视力有所恢复,看清了老人的面容。他定定地望着老人,目光骤然烁烁有神,脸上泛出舒畅的神色。
“前辈敢莫是不群散人么?”“不敢,老夫正是不群散人。”
“久闻大师尊名,只是无缘拜识,今日幸得大师相助,实乃天意,呵……正是晔儿造化,请受晚辈一拜。”说着动了动身子。不群散人连忙轻轻按着他道:
“你伤重,不必拘于礼节,有什么话尽管对老夫说来。”
公孙翼秋恳切地说:“恳请大师收下晔儿!此子年仅六岁的人称神童,天资聪慧,日后习成‘无炎昊阳剑法’,造福武林,我……我兄弟九泉瞑目……无双剑笈,在……山下瀑布洞……洞中!”说完气绝而亡。
不群散人放下公孙翼秋逐渐冰冷的尸体,站起身子,朝谢羽晔躺卧处望了一眼。谢羽晔正在熟睡,脸上已没有先前那般苍白。
老人拾起地上的剑,随手指地一挥,挖了一个大坑,把公孙翼秋葬了。然后发掌将一块大石击破,挑了块抽屉大小的石条,运“大须弥神指”劲贯食指,在石条划起来,只听“沙沙”声响,石粉拂拂扬扬,顷刻间九个大字赫然醒目:“华山派客公孙翼秋之墓”,苍劲有力,入石三分。不群散人静立坟前祷告片刻。
侧耳细想,忽向后方闪去。约莫二里之遥,果见山后凹处有一泉水,自山洞中涌出,蜿蜒至—悬崖边形成一道瀑布,泻入数十丈下的深潭中隆隆有声。但见水花飞溅,闪闪生光,端的是别有洞天,煞是壮观。不群散人飞身栖在瀑布下一丈余处的大岩石上,见有青草倒伏,似是人迹,仔细端祥,见有条裂缝向下,觅隙而下愈来愈宽。不群散人沿缝隙而入,终处有一小洞。仅容一人弓身向入。进了洞中,但见洞内昏黯—片。他打燃火石一看,洞深不过丈许,尽头有一方石,用手平推,方石移向一边,露出一个小洞,内有一个铁质方匣。老人将匣子揣入怀中,寻原路返回。
谢羽晔仍熟睡不醒。不群散人把羽晔轻轻搂在怀中,闪回山脊边。那里有一个石洞,做为暂时的栖身之处。洞室壁上有一小小方窗,是以洞中光线明亮。老人把晔儿放在石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不群散人坐在石凳上,伸手入怀,将方匣取出。打开铁匣,洞室顿时香气充溢,原来铁匣内有一木盒,木盒乃檀香木打造,以防虫蛀,制匣人想得好周到!
启开盒盖,内有一黄色油布包,揭开油布,“无双剑笈”几个大字赫然入目。此时,洞中光线渐暗,想来天近黄昏。不群散人打燃火石,把桌上油灯点燃,关好风窗,就着灯光把“无双剑笈”仔细看了一遍。不群散人乃文武全才的高人,“无双剑笈”中的深奥文字,一看之下便心领神会,几遍过去已然默记在心。他即刻盘膝入定,按“无双剑笈”中口诀,气沉丹田吞气吐纳。
不群散人只觉周身真气激荡,体内数十百处穴道中的“紫府真气”犹如何川汇入大海,冲击着各处玄关,内息如焚,全身衣衫膨胀成一个大球,洞中物品仿佛被一股旋流激荡,灯盏馅苗增大,向着相反方向倒覆。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不群散人感觉周身舒泰,内息通畅远胜从前,精力充沛异常。不群散人以他数十年修为,顿悟个中精髓。“昊阳神气”乃绝世神功,非有甲子功力实难习练;否则,将至走火入魔甚至有生命之虞。难怪翼秋师兄弟久习不成,还是他们谨慎入微,没有强求,方未罹难。
一连过去了几天,不群散人—边为晔儿疗伤,一边习“昊阳神气”演习“无炎昊阳剑法”,待晔儿伤势初愈,已经有了月余时间,散人的“无炎昊阳剑法”也已经初成。“无炎昊阳剑法”一经发功,招式刚猛异常,剑气慑人心魄。一柄普通剑,经他真气融贯其剑身,展开剑式,周围数丈飞砂走石,剑锋着处,所向披靡,削石如泥;突出地面如笋的尖石,均被削平。再过数日,晔儿病体痊愈。不群散人带着晔儿,发力奔驰在崇山峻岭间。不几日,老少二人已回到不群散人修炼的昆仑山天盆峰中的石洞中。
天盆峰位于昆仑山脊处的一座高峰之中,周围山峰积雪终年不化,中心低凹数十丈,有一百丈见方的平地,从上鸟瞰,犹如一个圆盆,故名“天盆”。盆地周围风雪为峰岩阻挡,气候温和适宜,古木参天,郁郁葱葱,中央平地绿草如茵,高山之巅,冰雪世界还有一块如此绿洲仙境,令人叹为观止,真是别有天地。
不群散人居住的洞室就在盆地的山脚边,洞边树上,有许多猿猴攀枝摘果,纵跃戏闹,见到二人,望着他们直眨眼睛,却不下来,显是极有灵性。乍一近前,毫无踪迹,只见一块巨石,轻轻一推,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丈许长洞口,入洞转过几道弯,即到了中心石室。石桌、石凳、石床等一应俱全,桌上摆着色泽碧绿的石盅石杯,乃宝石雕刻丽成。石室宽敞且光华夺目,因为石壁中镶嵌无数宝石。这些宝石从昆仑山中采来,尽皆晶莹闪光,异彩夺目。
谢羽晔望着室内琳琅满目的玉石器皿和五光十色的宝石,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两目出勾勾的愣立室中。
“晔儿,坐下。”散人望着这可爱的孩子笑了笑道:“肚子饿了吧?到门口去拿几个果子来充饥!”
晔儿又是一愣,方才进屋时,门口确有一块青石板,却是光溜溜的,哪里有果子?难道要他去树上摘?树多高呀!再看老人眼色,似乎不是谑语,也似乎不是要他到树上去摘,他只得述惑不解地向洞口走去。却见光溜溜的石板上,此时已堆满了果子,羽晔欣喜地把果子兜在怀中跑进石室,两人各食了几个。羽晔觉得那些果子鲜嫩脆口,食得津津有味。
“这里的猴儿颇有灵性,日日送来许多鲜果,成了我的忠实伙伴,哈哈!”老人笑着牵了晔儿的手,走至床后,往石壁上轻轻一推,石壁原是一重门。晔儿随老人进到室中,只见这里又是—番布置,四面墙上挂着许多字画,还有一张硕大的人体穴道图解,右边石桌上摆着文房四室,巨大的“山”字形笔架中间嵌着一粒鸡卵大小的宝石,光芒四射。石架上放了许多厚厚的书籍,晔儿大部分叫不出它的名字。左边放置两把好大的太师椅,晔儿简直可以在上面睡觉,中间石杌上放着一块红红的石花,老人告诉他,那是海里生长的红栅瑚。
他坐下来仔细端详着壁上的字画,其中有一幅吸引了他,那上面的几句话“慈母手中线,游了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不禁使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双亲,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今生今世他再也见不到慈祥的父母,他成了孤儿!幸喜遇见了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只有练成绝世武功,为父母报仇。习武。报仇在他小小的心灵扎下了根。
突然,他灵机一动,从座椅上滑下来,双膝跪在老人面前道:“老人家,您收我做个徒弟吧,让我日夕伴在您身边习武,将来好为父母报仇!”言毕恭恭敬敬地向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不群散人哈哈大笑,右手抬了抬,羽晔只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把他的身子托起来。
只听老人说道:“小老儿一生孤独悠闲,从不收徒。今日念你一片诚心,看你资质聪慧,日后必有大成,破例收你为徒!”
“师父!”羽晔双手抱在胸前,欲行拜师大礼。老人袍袖前伸,致使晔儿跪不下去。老人道:“好了,娃儿,冲着你的这声尊称,老夫挺受用的。山野之地,今后俗礼一慨免去。”
从此,谢羽晔朝夕伴着不群散人,修习“紫府神功”心法,“紫府神功”及正宗玄门大法,昔年不群散人得天涯散人传授,积十年勤修参悟,将心法口诀删修增补,独创一套心法口诀,精辟甚前,且习练也进展神速。
谢羽晔十年初成,其间师父教了他一套“龙翔十九式”,套路敏捷异常。林中大小猴儿也会这套拳术,终是畜类,无法习成内功。饶是如此,身法却是极为灵敏,羽晔与老猴经常拆招,从一对一至一对十,到后来能够在二三十个猴儿中间往来搏击,群猴均不能沾其身。
十年中,每日已时修习穴道术,从认穴、点穴、打穴至冲关,人生各处穴位,即使暗夜亦能认准。此外,不群散人经常指导晔儿读书识礼。他本秀才,颇具文才。晔儿也文武各有所好,于是师徒俩情投意合。羽晔读书不少,常常与师父—道研讨武学,一个肯学,一个倾囊相授,晔儿无论文才武功得益丰厚。
待到十六七岁,日日书简武术,仅与猴儿为伍,虽然师父性情开朗,仍旧有孤独之感,总想下山游历一番。不群散人也觉这孩子功力已经不弱,让他独自在山外逛逛,有何不可,他本性喜悠闲,从来无拘无束,知道年轻人生性好动,遂允许晔儿出山走走。
正是阳光普照,风和日丽的大好时光,山下百花竞放,山上玉树银花。谢羽晔不觉心旷神怡,轻跃山巅,满目白雪皑皑,空气清新,精神不觉为之一振,羽晔感慨万千,正是“登泰山而小天下”。顿感四肢百骸轻松舒爽,欣然雀跃。几个腾纵,跃到一处独崖之上,突见低洼处有一个粉红色小球上下翻动,凝目一观,原来崖边低洼处有一垂直石洞,洞中一条青色巨蟒,蜷曲其中,头大于盘,张口朝上。口中血红信子伸吐不定,粉红小球聚着箭头似的信子的伸缩呈上下移动。
羽晔好奇心顿起,俯身移近要看个仔细,小球上下移动的距离慢慢增长,直达丈许,距离羽晔面仅尺许,羽晔早就听说,红球乃巨蟒修炼千年的精华,羽晔何等机敏,眼见得机不可失,这难见难遇的机会,右手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抓住粉红色小球,不及转身,就势箭一般向后纵去。同时,把红色小球塞入口中吞服;此时,叫得“吱吱”声响,如鼠传声。看时,巨蟒已冲出洞口数丈,有如狼烟腾空,早巳没有了羽晔踪迹,羽晔急急奔回石室中,立即盘膝调息内气,只觉气血在体内狂奔激荡,冲开任督二脉,周身如焦炭灼烤,炙热异常。过得一个时辰,渐觉四肢百骸真气流转畅通,舒适无比。这样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羽晔才睁开眼,只见师父笑嘻嘻地站在自己面前:
“晔儿,恭喜你大功告成!”师父朗声说道:“今日游山受益不浅,哈哈!”
羽晔连忙起身,把自己适才遇蟒之事,一一详呈师父知晓。
“哈,老夫均已目睹,亏得娃娃佛至心灵这巨蟒已修炼千百余年,粉红色小球,即是它的真气精华。你将其吞食,凭空添了百年功力。老夫刚才观你入定运功时,顶门真气已升腾丈余,远超过师父。老夫真气升腾不过五七尺罢了,日后,只要略加指点,授你‘昊阳神气’口诀,神功即成!”
自后数日,谢羽晔在师父悉心指导下,尽心参悟“昊阳神气”心法口诀,已有初成。后来几个月,专练“无炎昊阳剑”。
一日,演练完毕,不群散人对他说:“晔儿,依老夫看‘无炎昊阳剑’招式刚猛,剑气带煞.寻常武林庸手,慢说过招,恐怕一遇剑气早已击倒地,只是,这套剑法的招式中,防守严密有加,嘿嘿,进击尚嫌不足咧!晔儿有何见解?”
“徒儿也感觉其中出招太少!”羽晔与师父感觉相似,连连接口道:“一味的防守,极是耗力,难怪它讲究中气充沛,寻常高手实难负荷!”
“嗯,”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这套‘无双剑笈’名曰‘无双剑笈’。我们手中是上册,依老夫想来,只怕还有下册。那么下册所载剑式就是攻击型。看起来,这套剑法,似乎是由两组剑式合成。” “师父,从剑式中看,两套剑法中只是相互配合的招式。”
师父接口道:“有的是一正一反的两极配合。”
“徒儿愚昧,细细琢磨,它们仍是兼学有长。”羽晔复道:“两相补义不足,此一时彼一时。下册中的剑式,长于阴柔轻灵,弥补‘无炎昊阳剑法’中空门……”
“空门!”散人诧异道:“空门安在?”
“师父容禀。”羽晔连忙说道:“徒儿言的是剑式,若说剑气,‘无炎昊阳剑法’剑气有如铜墙铁壁,空无空门可言。无双剑笈后面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