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幢幢人影,不是敌人的爪牙,而是归隐农、周公铎、西门咎、一本和尚、“丐帮三老”等一干侠义之士。
他们好似听到掌风兵刃之声,已知山谷中有了变故,因之奔行极速,瞬息已可辨清像貌与神态。
但见那周公铎到达近外,身形一顿,环目一扫,立时举臂一扫,敞声说道:
“三老费神,速布‘六丁大阵’,困住罗侯宫的爪牙,倘使有人闯阵突围,格杀勿论。”
他已看乩形势恶劣,话声甫落,脚下一蹬,蓦地一声长啸,人似电光石火一般,直向张铸魂那边场中飞去。
西门咎一见,立即长身而起,高声叫道:
“云震别慌,老叫化来了!”
归隐农长剑一领,须发飘飘,也随后跃去。
一本和尚正待起步,忽听武婆婆大喊道:
“和尚,这边来。”
一本和尚哈哈一笑,身形一折,扑了过去,欢呼道:
“好啊!婆婆也求和尚啦!”
武婆婆厉声喝道:
“谁求你?滚远一点!”
—本和尚畅笑道:
“和尚技痒,今日发发利市。”
禅杖一挥,朝一名青衣人当头砸下。
青衣人眼见来势凶猛,心头一慌,举剑去格,但闻“当”的一声脆响,长剑脱手,那禅杖顺势而下,击在青衣人肩颈之间,只听一声惨呼,青衣人踣地不起,半边头颅击得稀烂,再也活不成了。
这片刻,但见衣袂飘飘,人影横飞,啸声盈耳,剑气弥空,刹那之间,优劣之势互易,侠义一方,精神大振,个个势血沸腾,勇气百倍。
只见“丐帮三老”每人率领六名弟子,人手一杖,布成三座“六丁大阵”,虎视眈眈,分别将罗侯宫的四童,四女、八姬以及一干青衣人,悉数困在阵势之中。
这时,归隐农奔向薛颂平,助那薛颂平激斗莫成,莫成再也不似先前那般从容,顿时怒吼不息,一招“天地俱焚”反覆施展,仍是险象环生,守不住阵脚。
西门咎本是一意协助云震而来,怎奈一时插不上手,目光一瞥,见到宝儿与那史文恭激斗不已,当下独目一凌,闪身扑到,右臂一探,朝那史文恭胸前抓去,师徒二人,霎时与史丈恭斗在一起,占尽了上风。
白瑛内力不继,一直处于被动之势,那“秃鹰”临空搏击,声势凌人,李元泰躯体一转,加入了战圈,夫妇联手,形势即时稳定下来,那鲁玄的威风,也就渐次敛束了。
这些变化,说来极慢,其实乃是眨眼闹事,此刻尚剩丐帮帮主周公铎无法插手,目光炯炯的站立—侧,注视着罗侯神君,待机而动。
罗侯神君功力高绝,当年与北道苏铉半斤八两,互有胜负,如今张铸魂伤势甫愈, 一身修为远非昔年可比,自然不是他的敌手。
但张铸魂气定神稳,不亢不躁,一柄软剑宛若蛟龙翻腾,招式仍是精纯无比,何况云震在一旁配合进退,“沉香剑”与“修罗指”交互运用,发挥了无上威力,罗侯神君纵然功力盖世,一时要想将他们师徒伤在掌下,却也不是易事。
形势急转直下,罗侯神君本已瞧得清楚,但他素以阴毒深沉见称,心中纵然焦急,表面反而更为凶恶,“天辟神掌”一掌紧接一掌,观定张铸魂全身,连绵击去。
张铸魂素知他的性行,一面闪避,一面扬声道:
“神君莫躁,请听张某一言。”
罗侯神君紧逼不舍,厉声喝道:
“你想威胁老夫么?告诉你,今日纵然牺牲所有属下,老夫也必杀你!”
张铸魂道:
“张某纵然身死,神君要想全身而退,怕也不易,何不暂时歇手,以待来日泰山之会。”
罗侯神君一声冷哼,道:
“阁下想得如意。”
右臂一圈,陡又前伸,抓向张铸魂的脉门,左臂一晃,掌立如刃,切向张铸魂的“肩井”,一招两式,极尽迅捷幻变之能事,张铸魂险险被他击中,忙不迭软剑疾挥,腰身一扭,急急闪了开去。
忽然间,剑光打闪,剑势上挑,云震的“沉香”宝剑迅速刺到,逼得罗侯神君沉肩收掌,顺势一挥,推出一股掌风,将那剑势击偏三分。
但闻周公铎峻声叫道:
“三老发动阵势,手不必留情。”
声犹未落,又听西门咎厉声喝道:
“老儿好毒,留你不得!”
一时机括声响,紧接着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呼,冲天而起,原来西门咎恨那史文恭暗使阴手,欲置宝儿于死地,一怒之下,启动那钢筒的机纽,顿时一阵细如牛毛的淬毒银针,射中了史文恭的脸面,史文恭一声厉嚎,即时气绝。
那边阵势发动,下手果然不再留情,片刻之间,但见那些青衣人往来冲突,刀剑齐挥,却也挡不住一十六名丐帮弟子的打狗棒,冲不出小小一座“六丁大阵”,一时叱喝惨呼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令人闻之,不觉毛发耸然,全身颤抖。
叱喝惨呼声中,忽听齐小冬尖声叫道:“张前辈!小叫化抓住小罗侯了啦!”
此话一出,罗侯神君心头一震,猛地劈出一掌,将张铸魂师徒逼退了半步,然后身形一转,蓦地腾空扑去,厉声喝道:
“小子,你敢?”
原来齐小冬走在最后,等他赶到,众人已经纷纷出手,瞥目之下,但见罗侯公子运功疗伤,正当紧要关头,于是念头一转,悄悄掩了过去,觑个空隙,蓦然出手,点中了他的穴道。
这时,小叫化一手拿住罗侯公子的右肘,一手压在他那顶门“百会穴”上,满脸不屑地道:
“我有什么不敢?小叫化掌力微吐,你这徒儿顿时了胀,不信试试看?”
手掌微挺,吓得罗侯神君连忙住足,愣在当场。
只听张铸魂高声叫道:
“小兄弟不可伤人。”
身形微闪,急急奔去,朝那罗侯神君抱剑一拱,道:
“神君垂察今日之势,对神君大是不利,何不就此歇手,一切恩怨,往后在那日观峰头解决……”
罗侯神君双目喷火,冷冷断喝道:
“你是要胁老夫了?”
张铸魂肃容峻声道:
“神君鉴谅!张某乃是求你信守言诺,想那泰山之会,本是神君与先师当面约定,神君怎能毁弃不守?”
他说得义正词严,罗侯神君先是一怔,继而厉声狞笑道:
“也罢!也罢!老夫纵然足以取你性命,却也不能不顾我那徒儿的生死,莫成,走啦!”
这魔头说走就走,腾身就往谷外奔去,对张铸魂是否放人,竟也不加问闻。
张铸魂愣了一下,随即敞声道:
“诸位请歇手,让他们走吧!”
群豪对张铸魂素来敬仰,听他如此吩咐,立即纷纷后退,歇下手来。
那莫成长长吁了口气,奔去将罗侯公子抱在手中,举走若飞,奔向谷口,罗侯宫的一干属下,撇下了十几具尸体,人人如丧家之犬,也随后奔去,不过片刻时辰,已自走得无彰无踪。
第二十章
这时,张铸魂的脸色忽然转白,双目微阖,身体摇摇欲坠,云震见了,心头一惊,顿时奔了过去,惶然叫道:“师父,您……”
张铸魂吃力的摆一摆手,说道:“我不要紧,你去将那些尸体埋掉。”
原来他功力未复,久战脱力。先前罗侯神君未走,他不敢稍露疲乏之态,恐怕招致杀身之祸,因之他镇慑心神,强自提聚真力,此刻罗侯宫的爪牙业已走尺,他心志一懈,也就支撑不住了。
但侠义之心,悲天悯人,自己这等模样,仍然不忘敌人的尸骨未曾掩埋,也的是感人至极。
只听西门咎大声叫道:“云震,尸体我埋啦!”
俯身一探,抓起史文恭的尸体,便朝山脚奔去。
周公铎微微一笑,接着也道:“云兄弟,西门咎之意,乃是叫你助张大侠运功调息。那些尸体,我嘱门下的弟子去埋,你不用管。”
话声一落,举手一挥,手持竹杖的丐帮弟子,纷纷抓起地上血肉狼籍的尸体,也朝山脚奔去。
云震点了点头,也不言语,扶住张铸魂席地而坐,伸出一掌,紧贴乃师的“灵台”大穴,缓缓输出一缕真气。
众人渐渐聚拢,那武婆婆兀自气犹未歇。周公铎问起罗侯神君何以能找到这里,梅蕙仙乃将裴大化负伤之事,以及前此种种经过,讲了一遍。众人听了,不觉嗟叹唏嘘,深深感到南魔心肠之毒,机智之深,的是令人不寒而栗。
约摸过了盏茶光景,西门咎等人已将尸体掩埋完毕,张铸魂功行周天,气机大见舒畅,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周公铎含笑迎去,抱拳一拱,道:
“张大侠旧伤得愈,可喜!可喜!”
张铸魂还了一礼,道:“旧伤幸愈,皆出高夫人所赐,不知高夫人可曾同来?”
周公铎道:“高夫人现在天台歇足,因为天时已晚,吩咐兄弟代为先容,不意误打误撞,竟碰上了罗侯神君在此寻衅。”
张铸魂道:“先容不敢当!不过,若非诸位适时赶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归隐农接口说道:“这些事已成过去,不必说它。听梅女侠讲,高洁小姐已脱魔掌,罗侯老魔自动取消了百日之约,咱们六诏之行,去是不去?”
武婆婆大声叫道:“怎么不去?咱们直捣魔宫,拆他的老巢。”
张铸魂道:“这事得从长计议……”
武婆婆截口吼道:
“计议什么?难道只许他来,不许咱们去么?”
石可玉吃吃一笑,接口道:“婆婆性子好急!罗侯老魔诡计多瑞,谁知他讲的是真是假?
咱们回去看看裴老丈的伤势,问问他洋细情形也不迟啊!”
武婆婆眼睛一瞪,喝道:“鬼丫头!你帮你老子么?”
梅蕙仙忍俊不禁,接门笑道:“婆婆,玉儿正在帮您哩!若是罗侯老魔所言是真,咱们必得查访高洁小姐的下落,还要分头寻回那‘玉符’,这样一来,少不得又要借重您老人家。
六诏远在南荒,往返不下万里之遥,您老人家心肠热,如果捎信请您老人家去,岂不害您老人家往来奔波,徒耗精力?”
武婆婆目光一愣,须臾,恨声道:“好哇!你们都帮铸魂,我老婆子孤家寡人一个……”
话犹未毕,猛一跺足,气唬唬迳朝谷内奔去。
众人不觉莞尔,沉闷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停了一下,忽听张铸魂喊:“震儿!”
云震趋前一步,躬身应道:“弟子在。”
张铸魂道:“速去天台,清高夫人移驾石屋。”
归隐农道:“高夫人明日一早就到,急也不在半夜时光,我看不必去请了。”
张铸魂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据说‘秃鹰’鲁玄,乃是浙东地面的罗侯分宫之上,罗侯神君殒羽而去,想来今夜必宿天台,他心中怨怼,如果与高夫人狭路相逢,那将又是一场血战,晚辈着云震前去促驾,实含查探究竟之意……”
他话未说完,薛颂平担心乃姑安危,急忙接口道:“既然如此,晚辈与云兄弟同走—
趟。”
张铸魂微一吟哦,颔首道:“好吧!路上小心。”
石可玉忽然叫道:“爹!我也去,我认得小路,我带云哥哥走捷径。”
张铸魂尚未置答,齐小冬接口叫道:“好啊!咱们都去。”
一本和尚冷冷说道:“你去干吗?”
齐小冬眼睛一瞪,道:“怎么?我不能去?”
一本和尚睥睨而视,道:“和尚问你,去干么?”
齐小冬眉头一轩,道:“带路啊!他们知道高大人宿在何处么?哼!”
他二人吵闹已成习惯,纵不当真,火药气味却是十分浓重,张铸魂不明内情,怕他二人认真争吵起来,连忙笑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齐小冬顿时眉开眼笑,再也不去理会一本和尚,敞声叫道:“大哥,走啦!”
身形一晃,当先奔去,气得一本和尚直瞪眼睛。
云震见了,当即向乃师等人行礼辞别,率同薛颂平与石可玉随后追去,瞬息出了山谷,不见影迹。
四人走后,张铸魂留下宝儿及两名丐帮弟子,担任守望之责,然后率领其余之人,转回石室。
眼下行藏已为罗侯神君所悉,此间再无守秘之必要,同时,高夫人等一行人即将到来,洞内石室有限,不敷应用,张铸魂乃烦丐帮弟子将外面石屋收拾干净,重新启用屋后那扇石门。
众人进入甬道,行未及半,忽听武婆婆高声喊道:“蕙仙,快来帮我准备酒饭。”
梅蕙仙听得呼唤,连忙撇下众人,抢先奔去,道:“来啦!来啦!婆婆歇着吧!这些事怎敢劳动婆婆。”
只听武婆婆冷冷说道:“讲的很好听嘛!我老婆子躺着长大的?去吧!准备碗筷,看看酒暖了没有,大伙儿怕是早饿了。”
原来武婆婆并非当真生气,而是好胜性强,一时下不了台,因之睹气先行奔回。但老年人顾虑周详,路上想起李元泰夫妇尚未用饭,周公铎等一干人必也十分饿渴,故而回到石室,立刻下手煮盾弄菜,准备款待这些远客。
众人闻言之下,不约而同的暗暗忖道:这位婆婆纵然火大些,毕竟是位慈祥的长者,若是能够和熙一点,那就令人仰慕了。
忖念之中,到了那间宽敞的石室,张铸魂肃客入座,道:“各位宽坐片刻,我去看看裴大化就来。”
话声甫落,但闻步履声响,白云道长飘然走了进来。
张铸魂一见,连忙抱拳为礼,道:“老前辈辛苦了,裴大化不要紧吧?”
白云道长摆一摆手,道:“坐下谈,我老道碰上生平最不合作的病人。”
话声中,迳自在一张鼓形石凳上坐了下去,众人见了,也纷纷参差落座。
张铸魂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觉蹙眉道:“老前辈怎么说?”
白云道氏道:“裴大化固执得很!我老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以金针度穴之术,将他救醒,他元气大伤,服下三颗续命丹丸,却是不肯休息。”
张铸魂愕然道:“他为何不肯休息?”
白云道长道:“他要见你。”
张铸魂双眉深锁,道:“见我有急事?”
白云道长道:“他说找到玉符了。”
张铸魂失声叫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