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震突然越众而山,深施一礼,道:
“帮主救援之恩,相助之情,晚辈永铭于心,徐图报答。”
周公铎哈哈一笑,道:
“老弟台,报答二字太俗,我那小叫化多你这个朋友,老叫化已经不胜欣慰了。”
拉起小叫化齐小冬,转身扬长而去。
众人转回石室,刚刚坐定,张铸魂突然说道:
“云震,你现在是否悟出,究竟什么才是‘六丁抱一大法’?”
武婆婆先是一愣,随即瞪目叫道:
“好哇!你让大伙累的半死,原来真正的‘六丁抱一大法’,尚未施展出来。”
张铸魂苦笑道:
“老前辈别误会,并非晚辈藏私,实在是内中的道理,极难解释清楚。”
武婆婆猛一转面,怒声道:
“云震讲,究竟什么才是‘六丁抱一大法’?”
云震沉吟片刻,道:
“弟子猜想,那种真气在周身穴脉中的起伏变化,才是‘六丁抱一大法’。”
武婆婆叫道:
“你且说说,老婆子忙了三天,弄的又是什么把戏?”
云震脸色微微一红,道:
“老前辈是在协助弟子,学那‘六丁抱一大法’。”
张铸魂点了点头,道:
“难为你有此悟性,但不知是否已将心法熟记于胸,独自一人就能修练?”
云震犹豫道:
“大概可以,但不知会不会弄错。”
张铸魂道:
“你自认记得,那就不会行错。”
探手入怀,取山一本黄纸小册子,道:
“近几年来,我闲来无事,玩味武学消遣,这奉小册子是我书写的札记,你带在身旁,闲暇之时,细加参洋,不无裨益。”
云震双手接过,惶然道:
“弟子不能追随杖履,多侍候前辈几天?”
张铸魂摇首道:
“世事多变,时光宝贵,你肩负重任,还是早奔前程的好。”
云震暗然道:
“弟子恭聆指示。”
张铸魂道:
“我也无法详细指点你,总而言之,天下事交给你了,你先追回‘玉符’,然后拿着‘玉符’去见那白石先生,见着了白石先生,就能学那‘六丁神剑’,学成了那项绝艺,天下事就大有可为。”
武婆婆叫道:
“什么‘玉符’?”
张铸魂歉然笑道:
“是太乙门的掌门令符,对于外人,并无实际用处。”
武婆婆冷然道:
“谁是白石先生?”
张铸魂道:
“那是先师的一位老友,世外高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过。”
武婆婆道:
“那白石先生住在哪里?”
张铸魂肃容道:
“为策万全,先师临终之际,定下许多严厉的令谕,关于那白石先生的住处,晚辈不能对第二人吐漏。”
武婆婆微微一怔,道:
“好多名堂,不过,你既格于师命,老婆子也不怪你。”
张铸魂微微一笑,道:
“其实,老前辈若是有兴,大可陪同云震走一趟。”
武婆婆双手乱摇,道:
“老婆子没有兴致。”
归隐农道:
“请恕老朽插嘴,追回‘玉符’是一件相当困难之事,张大侠何不修一封书信,或是亲自陪同云震,去见那白石先生?”
张铸魂道:
“此事早经约定,那‘玉符’是见面的信物,白石先生认符不认人,纵然在下亲自见那白石先生,也无法取得‘六丁神剑’的秘笈。”
武婆婆冷笑道:
“哼!笑话。”
张铸魂道:
“由于敌人势大,我又命如游丝,先师迫不得已,才请那白石先生代为保管秘笈,这是万全之策,否则的话,晚辈一死,那秘笈就不知落何人手中了。”
归隐农道:
“如今那‘玉符’落在旁人手中,倘若有人拿着‘玉符’去见白石先生,是否会捷足先得,将那‘六丁神剑’骗去?”
张铸魂道:
“那倒不会,一则得到‘玉符’之人,不知此中的安排,纵然知道此中安排,也不知道白石先生的住处,纵然探出了白石先生的住处,见到了白石先生,也未必经得起考验。”
武婆婆道:
“什么考验?”
张铸魂:
“那是先师设计的一些办法,详细情形,晚辈也不清楚。”
直到此时,云震才弄清楚那“玉符”的用处,想到此物关系如此重大,却被自己轻易失去,不禁大为懊恼,恨不得立即动身,早日将那块“玉符”追回。
但听归隐农道:
“张大侠,万一那块‘玉符’寻不回来,或是已经被人毁掉,那却如何是好?”
云震宛如被人在心口击了一拳,混身一震,脸色大变,两道惊恐的目光,凝住着张铸魂,一瞬不瞬。
张铸观干笑一声,道:
“在杭州时,我因命在旦夕,自忖必死,只好将‘玉符’匆匆交给云震,不想白云道长赶来。 延留住了我的性命,天下事尽多意外,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不得已而为之,出了问题,也只好另谋补救之道,此刻想来,在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梅蕙仙突然说道:
“云震,那块‘玉符’已经被人毁掉,你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云震微微一怔,道:
“习那‘六丁神剑’,为的是对付罗侯神君与打水姑娘,万一‘玉符’已毁,神剑难得。
弟子依旧以此蝼蚁之身,与那二人周旋到底,”
梅蕙仙含笑道:
“那两人非同小可啊!”
云震毅然道:
“事在人为,弟子尽力做去。”
张铸魂沉声道:
“好!这样就够了,患得患失,成不了大事,你现在就动身吧,天地悠悠,人寿几何,趁着有生之年,全力作为一番。”
云震眼眶一红,仆身下拜,道:
“弟子告别。”
他突然感到,张铸魄的生命,早已注入自己的身体中,天地虽大,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张铸魂将永远与自己同在,两人的心灵已合而为一,对张铸魂,已是不须言语表白了。
忽听归隐农道:
“张大哥,老朽左右无事,有意陪伴云震,略效识途老马之劳。”
张铸魂拱手道:
“老前辈作伴,云震获益不浅,在下感同身受。”
那一本和尚道:
“张大哥,师父死的时候,交待我向太乙门报恩……”
张铸魂截口道:
“兄弟别提报恩二字,你若无事,也和云震盘桓几日吧!”
一本和尚道:
“很好,我把他看成你的弟子,决不亏待他。”
云震暗想,有此二人结伴,追寻“玉符”确是大有帮助,当下一一告别,与归隐农和一本和尚离开石屋,登程北上。
这一次北行,与一年前大不相同,一来云震已经长大成人,二则身负武功,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一次生死大劫之后,思想已经成熟,加上承担了一副万斤重担,以致气宇、风华、举止、神情,全都为之一变。
时光流转,忽忽半月。
这日晨明,金陵王府门之外,来了老少三人。
当先一人正是云震,浓眉朗目,玉面朱唇,宽袍博带,衬着魁梧的身形,举步之间,威风虎虎,顾盼之间,英气迫人。
身后那位银髯飘拂,肩插长剑的青袍老者,正是黄山剑客归隐农,一本和尚身披大红锦缎绣金袈裟,手中依旧提着那粗如酒杯,银光灿烂的禅杖。
时在新春,瑞雪初停,阳光下, —行三人,步上石阶,来至高府门前。
门后长凳上坐着十名看门的健仆,一瞧来客衣冠不俗,气宇不凡,顿时纷纷起立,急步迎了上前。
其中一人欠身道:
“三位贵客何事到访,如是访友,请容小的们通报。”
云震袖中取出一张大红名刺,道:
“荆州云震,求见尊府主人。”
那健仆一听要见主人,脸上立即露出迟疑之色,接过名刺,道:
“公子爷是应约而来的,或是自行到访?”
此人虽属仆役之流,眉目间却流露着一股精明强干之气,大有若不盘问清楚,就不通报之势。
云震两道剑眉皱了皱,沉声说道:
“我与你家小主人有一面之识,你可向她请示。”
一本和尚怒声道:
“告诉高洁,就说‘小瑶池’来了云震,问她见是不见?”
那健仆脸色一变,躬身道:
“云公子稍待,小人立即通报。”
转身奔了进去。
约莫等候了盏茶时光,宽大的屏风后,步履沓沓,转出来男女数人。
走在最前的,是一位秃头、白髯,红光满面的锦袍老者,接着是一位白发萧萧,手拄钢杖的老妇,和一个绮年玉貌,遍身翠绿的美婢,再后面老少四人,全是男子。
云震当门而立, 一眼望去,七人中倒有三人见过,其中那老妇是铁娘,绿衣美婢是高洁的贴身侍婢引凤,另外一人则是高府管家单彤。
那三人转过屏风,突然发觉,云震仿佛变了一人,若非早得通报,三人几乎认不出云震了,不禁一起怔住,尤其那俏婢引凤,两道勾魂摄魄的目光,牢牢盯在云震脸上,张着那樱桃小口,似想大声惊叫。
但听那秃头老者洪声一笑,道:
“老朽谷涛,迎迓来迟,云公子恕罪。”
云震暗暗忖道:此人中气充沛,声震屋瓦,显是内功极为深厚,但不知在高府身居何职?
心中在想,双手抱拳道:
“来得鲁莽,尚请原谅。”
那谷涛洪声笑道:
“哪里,哪里。”
拱手肃容,接道:
“敝主人二门迎客,云公子请。”
云震一抱拳,道:
“得罪。”
大步走了进去,归隐农、一本和尚在后相随。
转过屏风,穿过一座厅堂,接着是一条甬道,步出甬道。绕过一座照壁,转向一座华堂走去。
一本和尚倏地笑道:
“当真侯门深似海,好大的宅第。”
那谷涛洪声一笑,转面道:
“大师夸奖,尚未请教。大和尚上下如何称呼?”
一本和尚道:
“嵩山一本。”
谷涛道:
“昔年名震江湖的大方头陀……”
一本和尚傲然道:
“那是咱家的师父,不过已经圆寂了。”
谷涛容色一动,转面一望归隐农,道:
“请恕谷某眼拙,这位老英雄贵姓大名?”
归隐农含笑道:
“老朽归隐农。”
谷涛哈哈一笑,抱拳道:
“原来黄山剑客驾到,失礼,失礼。”
归隐农还了一礼,笑道:
“曾闻西北道上有一位成名英雄,人称‘独霸西天’……”
谷涛呵呵大笑,截口道:
“昔年匪号,早已弃置不用,倒叫归老英雄见笑了。”
云震心中暗道:
“西天一霸,作了金陵王的家将,看来高华这座府第,确是藏龙卧虎之地了。”
谈笑中,众人已走到那府堂之外,谷涛忽然驻足站定,朝云震抱拳说道:
“恕不多送。”
那俏婢引凤欠身一礼,道:
“公子爷请随婢子来。”
谷涛满面含笑,道:
“归老英雄与大和尚,请随老朽入内奉茶。”
将手一伸,朝那华堂门中比了一比。
云震与归隐农闪电般交换了一瞥眼色,两人一样心思,觉得既是自行投到,到此地步,势不能畏缩不前,暗想来者是客,对方总不能不顾江湖规矩,骤然动手,只要能全身而退,纵然此行目的不达,那也无所谓了。
两人目光一触,有了默契,云震朝引凤一摆手道:
“请头前带路。”
引凤嫣然一笑,蛮腰一扭,转身行去,云震跟在她的身后,那铁娘手拄钢杖,随后而行,一本和尚眼望三人的背影,愣了一愣,突然叫道:
“云震慢点,我陪你一起去。”
人步追了上去。
那铁娘猛一回身,愠道:
“你这和尚,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一本和尚瞪目道:
“谁家的规矩?”
铁娘怒声道:
“咱家的规矩。”
一本和尚吼道:
“洒家不管你规矩不规矩……”
铁娘勃然大怒,不待他将话讲完,厉声喝道:
“臭和尚,老娘叫你识得厉害。”
呼的一杖,当头击去。
这一杖泰山压顶,振起一阵疾劲啸风,势道凌厉无比,一本和尚吃了一惊,心中暗道:
“难怪这老婆子气势汹汹,果然有几分本领。”
他心中在想,口中也念念有词,肥胖的身躯横里一闪,避过敌杖,双手抓住禅杖尾端,一招“横扫千军”猛地反击过去。
铁娘怪叫道:
“好哇!老身已经上十年没有开杀戒了,今日有我这钢杖,就没有你的银杖,有你……”
但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飞溅,余音枭枭不绝。
双杖交击,两人同被震的虎口一荡,手臂发麻。
铁娘叫道:
“好秃驴,果然有几斤蛮力,再接老身一杖。”呼的一杖,拦腰击去。
一本和尚冷笑道:
“谁还怕你不成。”禅杖一横,猛然迎去。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云震暗暗忖道:
“今日来此,为的是查探‘玉符’的下落,此事只能智取,这铁娘仅是高家一名手下,纵然将她击败,也解决不了问题。”
心中盘算,铁娘与一本已是双杖交挥,狂风暴雨般恶斗起来。
这两人用的都是长兵器,力猛招沉,打得凶悍无比,观战之人,被迫得纷纷闪避,后退不已。
云震看了数合,朗声叫道:
“两位住手,请听在下一言。”
铁娘骄狂自大,一本和尚好勇斗狠,恶斗方酣,虽听云震劝阻,两人充耳不闻,恶斗如故,谁也不加理会。
云震眉头一蹙,扬声道:
“两位暂停片刻!”
铁娘冷冷说道:
“人微言轻莫劝架,你就站在一旁观战吧!”
云震闻言,不禁怒气暗生,脸色一沉,道:“在下请两位住手。”
声甫落,霍地迈上一步,双手一分,陡然抓住了两人的兵器。
第 十 章
云震陡然抓住了两人的兵器,这一着大出众人意外,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