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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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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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平怔住。
  这条件他实在不敢答应,却又不能不答应。
  不管怎麽样,你住了人家的房子,人家要吃顿饭,总不能算是苛求。
  问题只有一点。
  那位“朋友”,究竟是个什麽样的朋友曲平还在犹疑,千千已经冲出来:“他要什
麽?”
  瞎子道:“随便吃什麽都行,他知道你们?里有位卫姑娘,能烧一手好菜。”
  黄昏。
  凤娘在准备晚饭的菜。
  风鸡腊肉香肠都已经上了蒸锅,咸鱼是准备用油煎的。
  罢拔下来的萝卜可以做汤,虽然没有鲜肉排骨,用咸鱼肉烧起来也一样很鲜。还有两条
刚从池里捞出来的鲤鱼,她本来是想做汤的,可是後来想一想,还是清蒸的好。
  鲜鱼如果烧得太久,就会失去鲜嫩,不鲜不嫩的鲤鱼,就好像木头一栖索然无味。
  如是是鲫鱼,她就会用来做汤了。
  配菜也是种学问。
  一些并不太好的菜料,在一个很会做菜的人手里,就好像一把并不太好的剑,握在一个
很会用剑的人手里一样。
  对於这一点,凤娘很有把握。
  但是她炒菜的时候,心里却一直很不安定。
  这屋子的主人,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
  翱竟是“人”?还是鬼魂?
  他是不是无忌?
  如果不是无忌,会是谁,为什麽对她这样好?只要她说出口,总是有求必应。
  凤娘在洗豆荚。
  用紫红色的香肠炒青绿色的豆荚,也是样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千千在切香肠,忽然回头过,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我的嫂子。”
  凤娘心里在叹息虽然她觉得千千不应该问她这句话的,她却不能不回答:“我永远都是
你的嫂子”
  千千道:“那麽你就应该告诉我,今天晚上要来吃饭的人是谁”
  凤娘道:“我怎麽会知道他是谁”
  千千用力切下一片香肠,板着脸道:“你怎麽会不知道,难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凤娘闭上眼睛,生怕自己流下泪来,纵然她有泪,也只能在腹中流。
  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绝不可能向任何人诉说的噩梦。
  那奇异的香气,那灼热的嘴他究竟是不是无忌?
  如不是无忌,为什麽要这样子对她?
  凤娘的手虽然没在冷水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巴在这时候,她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正是那瞎子的声音:“你们的客人,已经来
了。”
  凤娘在炒豆荚,用已经切成片的香肠炒,她平生第一次炒菜忘了放盐。
  她心里一直想着那位已经坐在前厅里的“客人”他应该算是客人?还是主人?她只希望
能快点炒好这最後一样菜,好到前面去看看他。
  他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怎麽会有那种神奇的力量,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位神秘的客人,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斌客
  这小孩高坐在上位,并没有一点不安的样子,就好像久已习惯了受人尊敬。他身上穿着
的是件雪白的衣裳,质料高贵,一尘不染。他的态度也很高贵,苍白的脸上带着种王侯般的
严肃表情。
  这种苍白的脸色,和这种冷淡严肃的表情,好像已成了贵族们特有的标志。虽然他在尽
量做出大人的样子,可是年纪却很小,最多也不过十二叁岁。
  贝到凤娘走进来的时候,他严肃冷淡的脸上,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眼睛也露出灼热
的光。
  曲平正在为他们引见“这位就是我们的贵客雷公子,这位就是能烧一手好菜的卫姑
娘!”
  这小孩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麽,一双灼热的眼睛始终盯在凤娘脸上。
  如果是个大男人这样盯着个女孩子看,无疑是件很失礼的事。他却只不过是过小孩子。
  凤娘虽然觉得很惊奇,很意外,心里的负担却减轻了。
  昨天晚上那个人,当然绝不会是这个小孩,那也许只不过是个梦而已。又荒唐,又可怕
的梦。
  想到那个梦,她的脸又有些红,等到她发现菜里没有放盐的时候,脸就更红。
  鄙是这位小斌客却好像对这道菜很感兴趣,因为别的菜他几乎连碰都没有碰。
  他吃得很少,说得很少。事实上,他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屋里的人除了凤娘之
外,在他眼中看来简直都像是死人一样,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凤娘。虽然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凤娘还是被他看得有点难为
情了。
  千千看着他们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很不好受。幸好这位贵客已经起来,好像已准备要
走,这顿可怕的晚宴总算已将结东。凤娘心里舒了一气,这小孩子却忽然道:“你陪我出去
走走。”
  他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竟全不顾别人对他的想法。
  他认为自己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绝对不客人违抗。
  凤娘实在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了,只希望千千能帮她说句话。千千却显然已决心不管他们
的事。
  这小孩还在看着她,等着她的答覆,眼神中带着种热切的盼望。
  凤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於答应:“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也像无忌一样,从来不忍拒绝别人的要求,何况他毕竟是个孩子。
  一个十二叁岁孩子,能对她怎麽样。
  夜,繁星。
  他们沿着银带般的泉水往上走,走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这孩子实在很特别,很奇怪。”
  凤娘实在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麽?有时他看起来还很小,有时看起来又比他实际的年
龄要事。
  大得多。
  又走了一段路,又快走到泉水源头处那个水池了。
  凤娘忍不住道:“我们不要往上面走了,好不好?”
  小孩道:“为什麽?”
  凤娘说不出,也不敢说,昨天晚上的事,直到现在还让她心跳害怕。
  小孩盯着她,忽然道:“用不着害怕,昨天晚上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
  凤娘吃了一惊:“你说是那个人?”
  小孩道:“就是那个忽然变成了瞎子的人。”
  凤娘更吃惊:“你怎麽会知道。”
  小孩笑了笑,说道:“我怎麽会不知道。”
  他笑容看来彷佛很神秘,又很得意。
  凤娘吃的看着他,试探着问道:“难道是你”
  小孩道:“当然是我。”
  凤娘问道:“是你刺瞎了那个人的眼睛?”
  小孩淡淡道:“他是我们一个仇家派来找我们的人,我本来就不会放过他的,何况,他
又对那样无礼。”
  他的表情又显得很严肃道:“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凤娘又讶、又感激:“那些水晶灯也是你送去给我的?”
  小孩点点头,道:“逸华斋的酱肘子也是我送去的。”
  凤娘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先叹了口气,然後又笑了:“我怎麽看不出你有那麽大的本
事。”
  小孩傲然道:“我的本事比想像中还要大得多。”
  凤娘忽然觉得,他不但神秘,而且有趣极了,道:“那些酱肘子,你是怎麽弄来的?”
  小孩道:“不必管我用的是什麽法子,只要说出来的事,我就能够替做到。”
  凤娘又感激,又高舆。
  这孩子对她实在很好,有这麽一个神奇的小孩做她的保护人,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
  她忍不住要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道:“我的名字就叫雷,雷电的雷。”
  凤娘道:“那麽你的姓名?”
  小孩脸上忽然露出很悲伤的表情,冷冷的道:“我没有姓。”
  他为什麽会没有姓?
  难道他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姓氏麽?
  凤娘心里立刻充满了怜悯的同情,只觉得自己也应该像这孩子母亲一样来保护这孩子。
  她轻轻的拉起了孩子的手,柔声道:“那麽,我以後就叫你小雷。”
  他的手心忽然变得滚烫,用力握住她的手,喃喃地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也不知是因为他那滚烫的手心,还是那双灼热的眼睛,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心在跳。
  她告诉自己:“她只不过是孩子。”
  鄙是他的手,他的眼睛,都已不像是个孩子。
  她想挥脱他的手,又怕伤他心,只有叹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愿意做你的大姊
姊。”……小雷道:“不是我的姊姊。”
  凤娘道:“我不是?”
  小雷道:“难道不知道是我的人了?自从昨天晚上之後,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凤娘的心又几乎要跳出了脖子,失声道:“昨天晚上是你。”
  小雷点点头,道:“你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我都看过,每一个地方我都……我
都……”
  他的手心更热,把凤娘的手握得更紧。如果是千千,现在早已摔脱他的手,一个耳光打
过去凤娘不是千千。
  凤娘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女人,正是中国典型女人的化身。
  她很不忍伤任何人的心。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这只不过是种孩子气的冲动,因为他太孤独,太寂寞,太需要别人
的爱。
  她希望她能让他冷静下来:“你做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只要你以後记得千万不要再
那样子做了。因为我已经是有了丈夫的女人。”
  小雷却用力摇头,大声道:“我知道没有丈夫,那个还没有成婚的丈夫赵无忌已经死
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丈夫,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碰。”
  他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亲她的脸、亲她的嘴。
  她完全混乱了。
  一种母性的温柔,使得她不忍伤害这孩子,不忍去推他。
  何况她要推也推不开。
  另一种女性的本能,却使她身体自然有了种奇妙的反应。
  她全身也开始发热,发抖,而对方却只不过是个孩子。
  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麽办才好。
  巴在这时候,小雷忽然从她身上凭空飞起,就像是背後有根绳子忽然被人提了起来的木
偶。
  是不是真的有人把他提了起来?
  凤娘没有看清楚。
  她只看见了一条灰白色的影子,在她眼前一闪过,就消失在黑暗中。
  小雷也跟着这影子消失。
  一切又都已过去,彷佛什麽都没有发生过,凤娘是不是也能把它当做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过?
  面对着寂寞的空山,闪动的星光,她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涌上心头,却不知是为
了这样的遭遇?还是为了无忌的消息?
  难道无忌真的忍心就这样离她而去,连最後一面都不让她再见。
  无忌当然不愿死,更不想死。
  但是死亡就正如世上所有不幸的事一样,通常都令人无可奈何,身不由主的。
  凤娘决心不再哭。
  要哭,也要等到看见无忌时再哭。
  不管他是死也好,是活也好,等她看见他时,她都要大哭一场。
  那麽现在又何必哭!现在她就算哭死也没有用。
  她擦乾眼泪,站起来,忽然发现有个人正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这个人当然不能用眼睛看她因为这个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瞎子。
  鄙是这个人却偏偏像是在看她,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看着她,忽然问道:“想不想再见
赵无忌?”
  凤娘一颗心立刻拎起:“你道他在那里?”
  “跟我来。”瞎子转过身那根白色的明杖点地,漫漫的的向前走。
  凤娘想也不想,就跟着他走瞎子穿过一片疏林,又来到那泉水尽头的小水池旁。
  “就在这里?”
  “是的?”
  小池边却没有人,只有一口棺材,崭新的,漆黑的棺材。难道无忌就在棺材里?
  弊材是空的。
  “无忌呢?”
  “想见无忌,就睡下去。”
  “睡进棺材去?”
  “是的。”
  活人为什麽要睡到棺材去?是不是因为别人已将她当作个死人!瞎子脸上全无表情,谁
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打什麽主意。可是只是要能见到无忌,就算要她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睡了下去,睡进棺材里。
  弊材的盖子已经盖了起来,接着,棺材就被抬起。
  这瞎子难道准备把她活埋凤娘还是很清醒,恐惧总是能令人清醒。她感觉到抬棺材的绝
不止一个人,抬得很平稳,走得很快。
  活埋开始的时候,他们走的路还很平坦,然後就渐渐陡峭。
  虽然躺在棺材里,她还是可以感觉到愈来愈冷,显见他们是在往上走,走了很长的一段
路,算来已经接近山顶。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走的路却更奇怪,有时向上,有时很直,有时很曲折。
  听他们脚步的声音,有时彷佛走在砂石上,有时却是坚硬的石块。
  外面的气温忽又转变,变得很温暖,彷佛走入了一个岩洞里。
  又走了一段路,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响声,彷佛岩石在磨擦,又彷佛绞盘在转动。
  弊材虽然盖得很严密,却还是有通风的地方,她忽然嗅到了一种芬芳扑鼻的香气。
  这时候棺材已被轻轻的放下,好像是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如果他们准备活埋她,为什麽要走这麽一段路,选在这里?
  这里究竟是什麽地方?
  四下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躺在墨黑的棺材里等了很久,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敲了敲棺盖,也没有回应。
  把棺材抬来的人放下她之後,就似已悄悄的退出去。
  她又等了半天,终於忍不住把棺材的盖子抬起,外面果然没有人,连那瞎子都不见了。
  她用力移动棺材,坐了起来,就发现自己彷佛已进入了一个神话中的梦境里。
  巴算这不是梦,这地方也绝非人间。
  这是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屋子,四面挂满了绣满金红的大红锦缎,门上挂着织锦的门帷。
  在屋子的正面,有一个彷佛是天然洞穴一样的神龛,里面却没有供奉任何菩萨和神祗,
只摆着一柄剑。
  剑身很长,形式很古雅,绝没有用一点珠宝来装饰。和四面的华丽显得有点不衬。
  难道这柄剑就是这地方主人信奉的神屋子里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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