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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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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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
第四十九章 仇胜于血

  赤红中跳窜着青绿的火苗子,便在不时爆起的“劈啪”声响里映照着中间这块空地,火
把围成一个大圆,围着展若尘与卓敬,也围住了尤奴奴、唐丹、谷浩然、宝心泉、苏长福、
苏长贵,更围住了庄昭、茅小川、聂双浪、莫奇,与“沙坪七枭”兄弟三个。
  尤奴奴的形状十分惨澹,然而,却是那种怨毒的惨澹.仇恨的惨澹,愤怒的惨澹;这些
日子来,她显然憔悴了不少,也苍老了不少,高大的躯体似乎微见佝偻,原本光滑的皮肤也
粗糙了许多,她那张又黑又大的脸孔上,以前是找不着皱纹的,现在却有了褶痕交叠的阴影,
双颊也有些松弛的往下垂挂,瞎了的一只眼上贴着一块红心膏药,没瞎的那只眼透着赤漓漓
的血光--
  仿佛一头垂死的母兽在瞪视着伤害它的仇敌那样的形色,似已蕴聚了天地间全部的仇恨
于一瞳之中。
  虚飘飘晃着一只左袖的“双绝剑”唐丹,这“双绝”是再也“双”不起来了,他手拄那
柄泛着黄澄澄光华的长剑,嗔目切齿,面孔扭曲,那模样恨不能将展若尘生啖下去!
  在片刻的僵寂之后,尤奴奴迈着大步踏上前来,面对着展若尘,她站住了,独目中宛如
喷着一团火,一团恶毒的火:“你终于又和我碰上了,展若尘,这段日子来,我几乎是急疯
了心的等待着这一天,我也思忖过千百次--我该如何来整治你!”
  展若尘冷漠的道:“随你如何整治我都行,但首先你要解决一个问题,你能把我摆布得
这般熨贴么?”
  尤奴奴缓缓的道:“这一次,你不会再有上一遭的好运道了,展若尘,侥幸是不能过份
奢求的!”
  淡淡一笑,展若尘道:“要你一只眼的人该不是迷信侥幸之辈,尤奴奴,并非每一个有
好运道的人都能取你一只眼睛!”
  深深吸了口气,尤奴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打算吗?”
  展若尘道:“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明白你的打算乃是异常刻毒又残酷的!”
  尤奴奴痛哑的道:“首先,我不会让你死,展若尘,我会叫你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将令你渴盼死亡犹不可得,你会发觉,连冀求生命的终结竟都是那般的艰难!”
  展若尘平静的道:“你很武断,尤奴奴,奈何我们之间的纠葛却不是仅凭你的武断便可
决定了事!”
  独目中掠过一抹痉挛,尤奴奴沙哑的道:“我的一只眼,展若尘,不只是这只眼的损失
而已,我大半生的威信,大半生的尊严,大半生的声名,便会随着瞎只眼叫你挑到地下了,
你是个理该凌迟寸磔的畜牲,是个卑鄙阴毒的蠢贼,展若尘,我会不顾一切后果的来报复你,
有生之日,再没有比湔雪此恨更重要的事了!”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非常了解,尤奴奴,因此你也必须了解,我将倾力自卫,而自
卫的延伸,恐怕就免不了对我的敌对者造成伤害!”
  喉咙里响起一阵兽性的闷嗥,尤奴奴阴毒的道:“你就竭力而为吧,否则,你这一辈子
就再没有自卫的机会与能耐了……”
  打量着尤奴奴,卓敬突然厉烈的道:“姓尤的老婆子,方才可是你暗算了我那手下?”
  尤奴奴冷森森的道:“对付那种半调子货,我尤大奶奶还用得着‘暗算’?明枪对仗,
犹如宰狗,下一头,就是你这畜牲了!”
  勃然大怒,卓敬吼道:“老妖怪,老娼妇,我若不拿你一条命垫我手下的棺材,我就算
是众人生养的!”
  不屑的一扬脸,尤奴奴道:“卓敬,你好歹省点力气吧,你们居然还打算有口棺材,全
尸入上?呸.梦也不要梦,你和展若尘,全是分剜碎削的命,不过只是分个迟早而已!”
  卓敬嗔目如铃,粗暴的叫:“你试试看,老婆子,试试我们谁先送谁上路?展若尘能剜
你一只眼,我姓卓的莫非就剜不掉你另一只?”
  大叫一声,尤奴奴形色恶至圾的尖吼:“我‘扫天星’尤奴奴只是一个白痴,一个疯颧,
一个残废的驴心肺,你且等着,我这一只眼,便要你和展若尘的两只招子赔补!”
  卓敬反顶上来,哇哇怪吼:“你要我们两只招子!行,只要你有本事拿得去,别说四只
眼珠,我们两条命也一齐奉送,尤奴奴,你倒是上来伸伸手呀!”
  尤奴奴忽然又磔磔笑了,她环视周遭,高声的道:“我告诉你们,今晚上大伙全得给我
发死力摆平这两个杂种,要是走掉任何一个,我不剥你们的皮就不姓尤!”
  干咳一声,唐丹接口道:“前辈放心,别说有单当家的谕令,前辈你的交待,光冲着我
这条左臂,也得死活豁上这一遭!”
  “铁钩扁担”宝心泉跟着道:“唐者弟说得是,我们连肉带骨,叫这干杀胚片掉了不少,
旧恨未消,新仇又起,如何能让人消咽?今晚不灭此凶顽,更待何时?!”
  尤奴奴火辣的道:“话已摆明了,对仗的辰光就记着往上挺,哪一个敢退半步,莫怪我
尤大奶奶手下无情,立斩阵前!”
  “铁桨横三江”聂双浪大声道:“前辈你宽心吧,血债血偿,我们之中,任是何人也与
他两个结有深仇,便是前辈不说,也没有那甘心朝后让的,有前辈助阵,谁不想借此良机一
泄郁恨,湔雪前耻!”
  尤奴奴厉声道:“给我朝死处干,绝处宰,留下展若尘的活口,那卓敬先卸成八块,再
抛到荒野喂狗!”
  “呸”了一声,卓敬恶狠狠的道:“别在那里穷他娘的吆喝,唬得住你那个亲爹爹活神
活现,就像你们吃定了一样,老婊子,有种就上,净练嘴皮子只落个白搭加丢人!”
  尤奴奴目注卓敬,凶悍的道:“今晚上第一个就是你,卓敬,你满脸死气,时辰就要到
了!”
  狂笑一声,卓敬道:“却得劳你这老娼妇来送终,否则我又怎生舍得上道!”
  一侧,唐丹望着天色道:“前辈,差不多了,现在动手,正好与‘黑风口’那边的行动
配合得上……”
  展若尘轻扯身边的卓敬,悄声道:“四当家,记住不可恋战,不能缠斗,时机一到,该
走即走,千万别叫意气或怒气蒙蔽了心智.那就大大的失策了!”
  卓敬微微颔首,低促的道:“我省得,大局为重,我是故意嚷嚷,且将他们的三昧真火
激起再说!”
  展若尘审慎的道:“只要你沉得住气就行,四当家,莫忘了楼主那边更需要我们!”
  “雕龙棍”交叉身前,卓敬道:“我心里有数--”
  双眼中闪起一抹赤毒毒的光芒,他又咬着牙道:“那老婆子,尤奴奴,却不能就这么容
易轻放过她,颜兆跟了我十二年,是我贴身的人,十二年来,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一
条命送在那老婆子手上,我说什么也得替颜兆收回点本钿来,否则,颜兆不瞑目,我更是五
内难安!”
  展若尘静静的道:“是你说的,四当家,大局为重。”
  卓敬道:“干起来再看吧!”
  此刻,尤奴奴又是双臂环胸,昂然卓立如山,她重重的道:“是时候了,并肩子抄上!”
  “双绝剑”唐凡首先动作,他那仅存一口的金剑平伸上扬,朵朵金灿灿的剑花散发翩舞,
剑刃却“嗡”然一颤,居中直刺展若尘!
  展若尘没有移动分毫,一边,卓敬的右手棍,“呼”声横砸,“当”的一记便将唐丹的
金剑震斜三尺! 于是,“黑秀才”茅小川一闪而上,点钢刺穿缩吞吐。急罩卓敬,莫奇、
聂双浪、谢功、胡大贤、钱烈五人也齐拥而至!
  尤奴奴当然是选定了展若尘为她扑击的目标,她甫一出手,展若尘立时发觉这个女魔头
又变了花样,她改执着另一种兵刃,一种简单的,却极其有效的兵刃--六尺烂银长矛!
  矛尖微点,一蓬星芒便兜头卷来,展若尘初初接手,即已感到尤奴奴,在这杆家伙的修
为上深具功力,断不比她在别种武器上的造诣稍浅!
  略略晃移,“霜月刀”流掣反拒,光华交映中,尤奴奴大叫:“姓展的,我要一丁一点
的挑你的肉,剜出你的五脏六腑!”
  展若尘倏忽游掠,刀挥如电,他冷冷的道:“放手过来,不必客气!”
  长矛纵横招架,尤奴奴又尖叱:“谷浩然、宝心泉、苏家兄弟,你们还不上来,犹在那
里看什么热闹!”
  连串弹翻中,展若尘刀芒回旋,破气成啸,他鄙夷的道:“真是什么都不要了,尤奴奴,
包括你的人格尊严!”
  尤奴奴双手握矛,点、戳、挑、打,银光赛雪,卷舞扬飞:“只要将你摆平,姓展的,
我一切手段在所不顾!”
  “落鹰掌”谷浩然身形骤动,掌势削厉的涌袭激荡,而“毒昆仲”兄弟苏长福、苏长贵
更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子,两人的皮质与砍刀滚地滚闪,悍不畏死的朝中宫硬逼!
  人高马大的宝心泉亦不甘落败,巨长的铁钩扁担猛挥狠打,挟着万钧之力攻向展若尘,
一刹间,便已是五对-的局面,尚且是如此五个拔尖的好手!
  展若尘的压力非常沉重,沉重到他已难以负荷,最令他受到威胁的,自然是尤奴奴;但
是,谷浩然的强劲掌功,宝心泉的泼风扁担,加上苏家兄弟的狠不要命,汇集起来,亦是一
股窒人的重迫!他明白,事情是不会有个较佳的结局了,形势的艰险凶危如此,甚至想落个
全身而退都有困难,在恁般的如虎乱阵中,在恁般铁铸的深仇大恨里,除了豁死一拼,没有
第二种方法,他只希望能够拼出一条活命去,而这条命将带着多大的残缺,则是他想也不敢
想的事了……
  另一边,卓敬的处境亦不比展若尘好上多少,围攻他的八个人,也都是功夫颇为精湛的
角色,这干人以一对一,甚且以二对一,就算来上一半吧,亦不足为虑,但八个一齐上,卓
敬就极感吃力了,一粒沙的加重便足以压沉一条船,武功之道,高手相搏理亦近似,这并非
一加一合为二的数术之果。
  火把的苗焰在伸缩晃动,映亮的不只是刃锋的寒芒,不只是人影的跃腾,更映炫得展若
尘的面庞透青,卓敬的大汗满头!
  对卓敬形成最大牵扯的,乃是庄昭与唐丹两个,休看他们一个失掉左臂,一个缺了五指,
招出易式之间,依然变化莫测,机数蕴含,其他六位亦非庸手,在同心连意,一力制敌的默
契下,卓敬的乐子可就大了!
  长矛仿佛一条随时可以变形的怪蛇,它在抖直中舒卷,扭曲里回转,它时而矫伸昂扬,
时而盘旋绕折,光与影,风与力渗和着,长矛不似一杆长矛,更像一只巫女手中的鹰棒了!
游掠如飞的尤奴奴粗厉的叫着:“你还不认命吗?展若尘,今晚上你以为尚有任何生出的希
望?!”
  展若尘身法快极的穿走于剑隙矛缝的一发间,他凛烈的道:“待我死透以后,即是认命
之时,尤奴奴,眼前还言之过早!”
  银矛急刺,尤奴奴怪笑:“别想得美,哪有这么轻易便叫你死透的好事?”
  铁钩扁担泼风似的挥舞摸打着,宝心泉扯紧面颊上那块丑恶的,紫红色的长疤怒吼:
“你生受着吧,姓展的王八羔子,若不将你零碎卸了,就算我们是吃糟糠长大的!”
  “霜月刀”倏而暴出,“咚”“咚”点开了苏家兄弟的赤褐皮肤,展若尘就势斜翻,六
十九刀幻成一蓬光雨,又逼退了谷浩然!
  “找也不会只找我一个,你们必然明白这乃是无可变异的事实!”
  铁钩扁担挟在矛影中同舞,宝心泉直着喉咙咆哮:“黄口小子,张狂匹夫,眼看一个坑
就摆在你面前,犹在那里不知死活,胡吹诽谤,且看老夫我如何整治你!”
  尤奴奴加紧攻势,狼枭般怖厉的大笑:“我要生啖了你,展若尘,我要割下你的头颅悬
于门楣,腌你的躯体于罐缸,剜你的心肝祭奠在我师弟坟前,展若尘,我要分剜你啊……”
  展若尘神色冷硬阴沉,如同他的“霜月刀”一般,除了锋利狠酷,毫无七情六欲上的任
何反应!
  宝心泉大吼:“好杂碎,看你还能咬牙撑到几时!”
  旁侧,卓敬双棍风车也似抡转,他气冲牛斗的叫着:“展兄,可不能白搭上,好歹也得
连本带利捞个满盆满罐!”
  刀走弧环,晶电流灿,展若尘冷沉的道:“他们占不了便宜,四当家!”
  卓敬左右双棍同时截开六件兵器,腾掠中跟着叱喝:“该豁上了,展兄!”
  昂烈的叫声激扬在寒凛的空气中,“毒昆仲”的老大苏长福倏往上挺,大砍刀暴劈展若
尘腰肋,刀背飞翻,硬砸向展若尘胸膛!是的,展若尘明白,该豁上了,时间拖得越久,对
他个人,对“黑风口”那边“金家楼”的所属而言,都是一桩大不利的事。
  伸臂亮出了他的“霜月刀”,刀刃的现露与他身体的旋转同时展开,巨大的螺影圈着他
的躯干,蒙蒙的青白寒气渗着冷焰似的芒彩,又形如宅塔耸立,锋利的刀形虚幻与实质互映,
陡然向四面八方冲射、流掣、弹飞。
  又是“刃叠浮屠”。
  一声长嚎,苏长福的身子突然散开--每一块肉,每一股血,都是向周遭撕裂抛洒,似
是骤而卷入一个硕大滚动的刀轮之中,也像是被千百个快刀在同一时间斩剁支解,一个活生
生的大人,便在刹那里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
  犀利又在快速运旋的刀锋,遭至切肉豁骨的阻碍时,它的连贯总会多少缓慢一些,尤奴
奴早就在等候着这个机会了,在同一阵线的立场来说,这虽是个残忍的,以他人生命为手段
的机会,但对尤奴奴,而……
  却是一个极其难得义渴望已久的机会。
  尤奴奴早已表示过,她将不计一切方式来报复展若尘,现下,她已首次证明了她的决心
--长矛飞插于地,尤奴奴便以长矛的矛杆为轴心,整个身体猝然抡旋,快得不及人们瞬目
的一刹,展若尘“吭”的一声走出五步,尤奴奴身形闪晃,矛尖弹起,暴挑展若尘双眉额间!
  憋着一口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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