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似道脸上神色尴尬,叹口气颓然坐下,似是无话可说,黄横却蓦然站起道:“你们哪里知道帮主的苦处,那些帮众要是约束太紧,一个个被拐到阳葛会去,我们若不委曲求全,早在四年前就被阳葛会灭了……”
“够了。”刘似道忽然大声打断了黄横的话,黄横一愣望向刘似道,只见刘似道面现痛苦之色,黯然道:“黄横弟……不要说了,为了委曲求全,我们做了多少违心之事,如今回头想想,还不如当初就把黄陵帮散了……”
“帮主!”黄横大惊站起。
“我意已决……”刘似道一挥手道:“我们解散黄陵帮,帮众日后各守本分……阳葛会想要重新完全掌握,至少还要五、六年的时间……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田冬与顾玲如两人呆在当场,不知道该不该劝阻,这也不是两人想看到的结果,这时叶房楷缓缓站起,望望两人之后道:“帮主,既然要解散,不如投入阳葛会。”
这话一出,众人同时大吃一惊,黄横惊愕的顿了两顿,更是一挥齐眉棍,怒目道:“好啊,原来你才是阳葛会的奸细?”
叶房楷不理会黄横,继续道:“我们事先将所有人手分成八路散入城中,他们自能察觉,再请钱大克来此接收,他自持功力高强,加上我们内部空虚,必定依约前来,而为了四面布防,他也不至于带太多人手,那时少侠若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钱大克死路难逃,而后我们城中八路弟兄同时发难,他们无人主持大局,我们自能在一个时辰内拔除所有阳葛会人手,龙虎帮便算得知消息,也无力回天,只有吃这么一次瘪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愣住了,过了片刻,只见叶房楷话声一转道:“少侠愿不愿帮这个忙?”
田冬还没说话,刘似道已经抢着说:“少侠,我刘某保证日后重振纲纪,恢复黄陵帮原有的风骨,若有虚言,愿受雷轰。”
田冬怔忡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不过在下有个条件。”
刘似道微露诧异的道:“少侠请说。”
“擒住钱大克之后,我要向他问口供。”田冬道:“在下对于龙虎帮还有所谓内堂之事,颇感好奇。”
“没问题。”刘似道一口答应,随即望望天色道:“我们立即部署,邀约龙虎帮午时赴约,两位请入内稍歇……”
“心领了。”田冬另有打算,拱手道:“既定午时发难,在下已时必返,还望帮主勿忘己诺,日后得以重挽黄陵帮声名于不坠。”说罢一挽顾玲如,两人如飞鸟般跃去。
黄横面露难色,望向刘似道道:“帮主……他俩人真能对付的了钱大克他们吗?”
“也只有试试了。”刘似道叹了一口气道:“不然黄陵帮若当真解散,那些贫苦无告的帮众如何生活?”
黄横无话可说,于是三人再拟定了一番部署之后,立即唤入手下心腹,将各种调动向外传出,随着近千帮众的移动,很快的整个武汉立即动荡起来。
至于田冬与顾玲如两人跃出黄陵帮的堂口之后,也不回南成客栈,两人寻了个僻静之处停了下来,顾玲如疑惑的问:“田哥哥,我们出来作什么?”
田冬这才缓缓道:“如儿,你在镇外等我,别进去了。”
顾玲如一忙,扯下面罩瞪眼娇嗔道:“田哥哥!”
田冬也取下面罩,牵起顾玲如的柔夷道:“如儿,找不希望你涉入险境,刚刚被黄陵帮的人围住,我就十分后悔带你一起来。”
顾玲如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她既不愿与田冬分开,又不忍他为自己担心,想到是因为自己功夫不够才造成拖累,眼眶不禁红了起来,一面又硬睁着一双美目,叫自己不要掉泪。
田冬看了又疼又怜,轻抚着顾玲如的香肩道:“如儿,那个钱大克虽然功夫不低,我也应该没有问题的,要是你在一旁,我说不定反而会分心,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
顾玲如抬起头来,望着田冬道:“田哥哥,他的功夫怎么样?”
“看来至少比舵主高,可能跟龙虎帮的几位堂主差不多。”田冬一笑道:“当初的我连龙虎帮的护法都不怕了,难道现在还会输?”而顾玲如最多只能对付舵主,甚至还末必能获胜。
顾玲如点点头道:“好……不过我要在附近看着,等你们胜了之后,我要出来踢卢幅的屁股。”
“按照情理……卢幅应该不会来。”田冬皱眉道:“而且那有地方能偷看?”
顾玲如嘟起小嘴不依的道:“到时候应该是在黄陵帮的大厅中动手,我躲在附近就是了,怎么说人家偷看,又不是小时候……”
顾玲如说着说着嘴角也露出笑意,两人同时想起小时候在崇义门,两人携手躲在密道中偷看的往事,心中都是一片温馨,当东方天光乍现之际,两人缓缓的依偎在一起,谁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太阳逐渐的上升,炽热的大阳在空中吐着热焰,被烘烤着的武汉地境内,隐隐浮动着不安的气氛,黄陵帮大幅抽调人手,虽然不致影响到城市正常的运行,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将有大事要发生,武汉人大都记得四年前的变故,这次只怕又要上演,一些较为机灵的商家,看看风色不对,索性歇业一天,免的动乱时殃及池鱼这时,黄陵帮堂口中只留下不到五十人,除了一些必须的人手,其他人几乎都派动出去,刘似道、黄横、叶房楷三人为避免阳葛会的疑心,只好留守屋中,三人与七、八位心腹聚集在前院的大厅中,商议着是否尚有不是之处。
这时黄横正在抱怨:“帮主,我们弄到这个田地,要是那个姓东的小子忽然反悔一走了之,我们不是就完了?”
“我看他们应该不是这种人。”叶房楷插言道:“何况我们已经被逼到绝境,若不如此,如何死里逃生?”
“正是死中求生、绝境存活。”刘似道道:“叶副帮主这一着虽然行险,不过也是我们现在唯一能走的路,不说别的,阳葛会若真的按月来取二成,我们帮务无法运作,也只能散了,若是能除去阳葛会,不单去掉了威胁,龙虎帮不能再以协调的名义收取这笔费用,也能省了给他们的四成。”
“刘帮主此言正是。”田冬蒙面出现在门口,一面进来一面道:“计划可还顺利?”顾玲如自然也紧随在后。
“东少侠?”刘似道不由得又吃一惊,他的功夫大约与卢幅差不多,与田冬还有一大段距离,田冬的声息他自然无法发觉,见田冬大白天地无声无息的闯来,吃惊之余又有些安心,只是明明已经知道两人的长相,这对兄妹为什么还是带着面罩不肯取下?
田冬望望天色道:“已时将尽,刘帮主与他们是约在午时吗?”
“正是。”刘似道点头道:“布置已妥,等一下东少侠先隐于左厢,时机一至还要仰仗少侠大力相助。”
“当然。”
这样顾玲如刚好躲在那儿不用出来,田冬正点头间,忽然门外有一人急急赶入,一面奔一面嚷:“帮主,大事不好。”
“吴白,你急什么!”刘似道面一沉道:“好好的说。”
那叫吴白的大汉又急又喘的道:“钱大克对外宣称帮主将要……将要投降,龙虎帮舵主之外还有好几位高手也要前来见证,还派了数……数百人帮阳葛会四处防守,他们百余人正向这儿来,预计……一刻之后会到。”
众人大吃一惊,阳葛会摆明了要和龙虎帮合流硬吞了黄陵帮,这样就算加上田冬两人也没有胜算,刘似道愕然半晌,转头望向叶房楷,叶房楷面色沉重的道:“帮主,有奸细!”
厅中数人的目光已转到了田冬两人身上,黄横更是一棍向田冬劈下,大声道:“除了你们还有谁?”
田冬挥手顺棍斜推,齐眉棍往旁一偏,还把黄横带着移了两步,黄横怒吼一声,翻身就要再上,几个黄陵帮众也抄起了家伙,刘似道却立即道:“住手,不是他们。”
黄横一愕住手,刘似道说:“若他们确贸是奸细,根本无须再跑这一趟,何况龙虎帮与阳葛会果然是一丘之貂,若东少侠没来,结果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他何须提早来此通知?”
“帮主明见。”叶房楷道:“他们必定从奸细口中得知计划,所以派出百余高手前来,准备连东少侠一并除去。”
黄横不服气的道:“说不定他还有其他的奸计。”
“不,以东少侠的身手,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叶房楷道:“奸细必定是昨夜房中之人,除帮主与东少侠兄妹之外,人人有嫌疑。”
刘似道皱眉道:“当时除我们三人之外,其他七、八人都是帮中的好兄弟,谁会呢?”
刘似道目光一个个的扫过去,昨夜在屋中的帮众今天都在,谁也不像是奸细,而且除了两位副帮主能送消息出去,其他人也没有机会离开,想到昨夜至今的事故,刘似道的目光不由得凝定在黄横身上,心中惊疑不定。
黄横两眼一睁,大声道:“帮主,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见刘似道答不出话来,叶房楷摇头道:“除两位副帮主之外,其他人彼此监视,谁也没机会传出消息,黄横弟,奸细不是你就是我,我实在想不到……”
“胡说!”黄横气的满面通红,一指叶房楷道:“你们不是第一天认识黄横,居然相信外人不相信我?”
“黄横弟,我真没想到……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刘似道很想不信,但事实又摆在眼前,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
黄横一扔齐眉棍,两手猛然一扯,将胸前衣襟哗的撕开,挺着毛茸茸的胸膛瞪着刘似道道:“帮主,黄横自认赤胆忠心,要是帮主不信,就请帮主剖开来瞧瞧。”
田冬虽然对黄陵帮或黄横都没什么好感,但这时见状也忍不住劝阻道:“刘帮主,且慢!”
黄横刚刚这样一来,刘似道又弄不清奸细到底是不是他,正觉左右为难、无所适从的时候,田冬这一叫正是时候,刘似道立即道:“东少侠有话诗说。”
田冬道:“便算真如叶副帮主所言,若非叶副帮主使是黄陵帮主,那也是有两人有嫌疑,毫无凭据之下,也不能单单怀疑黄副帮主一人。”
这话一说,不止叶房楷脸色不佳,连黄横都觉得此人有些莫名其妙,众人更觉怪异,黄横一直阻挠这位姓东的年轻人,怎么他反而替黄横说话?
只见田冬接着道:“在下并非认为奸细是叶副帮主,不过虽然两位都有嫌疑,但也都没有证据,我们为此再争下去,钱大克他们可是快到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刘似道立即道:“东少侠有什么好计策?刘英无有不遵。”
田冬哪有什么好计策,虽然话说回来,要是对方众人中没有什么高手或神兵利器的话,田冬的古龙蛟筋取出应该极合适合群殴,问题是田冬不愿露出行迹,要是用蛟筋应敌,龙虎帮的人一定会猜出自己的身分,那就麻烦了。
刘似道见田冬迟疑不答,心想田冬八成也想不出办法,于是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两位也无法可施,我们覆亡在即,两位还是趁早离开好了……”
田冬想了想道:“刘帮主,昨夜诸位曾提过,要是龙虎帮硬来也不能实际掌握贵帮,既然现在情势不佳,何不先择地躲藏?”
刘似道摇头苦笑道:“那是四年前的情势,现在只要我们被除去,阳万台乃自本地崛起,自然能顺利的接下我们的残余势力,何况……”
刘似道似乎有些顾忌没说下去,叶房楷却接着道:“何况我们之中还有奸细,怎么逃的出龙虎帮的手下?”目光又转向黄横。
黄横面色一变,大声道:“你们居然还怀疑找?好,帮主你率领帮众先退,黄横留在这里战死便了。”
这时又有帮众急急奔入大门,一面大叫道:“帮主,他们来了。”
“布阵。”刘似道立即发令,数十名留在此处的黄陵帮众立即取出刀剑,左右排列起来,往厅外的大院子移动。
田冬没想到现在状况变成这样,等一下乱起来,说不定连自己也要逃,现在要是顾玲如离开身边,想会合就麻烦,于是对顾玲如道:“如儿,你不要躲了,等下不要离我太远。”
顾玲如早就装作忘了这件事,听到田冬这么说,自然更不会有异议,就在这时,钱大克与卢幅两人相偕踏入大门,一面对院中的众人道:“没想到钱帮主这么爽快,居然承诺将黄陵帮纳入阳万台,既然如此,钱某索性请来卢舵主,也算是一个见证。”身后近百名随员立即散了开来,其中大半是龙虎帮的服色。
刘似道面色一沉道:“两方早该重新会合为一,在下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想了。”
“如此就好。”卢幅踏出道:“阳葛会与黄陵帮本出同源,重新合一之后想必能将会务大为拓展。”
“不过……”刘似道道:“在会合之前,那八位兄弟的血仇必须先处理,钱大克,我这里有证人证明,凶手正是你们,今日要你偿还这笔血债。”
看来刘似道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证人?”卢幅皱眉道:“是哪两位蒙着面的人物吗?刘帮主,话可不能乱说。”
“这两位便是东家兄妹。”刘似道道:“这两位亲眼瞧见刘当家的动手。”
“笑话了。”钱大克大笑道:“一开始说我们与东家兄勾结的也是黄陵帮,现在又变成你们的证人?估不论这两人是不是东家兄妹,他们来自外地,又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说的话怎能作数?”
刘似道沉着脸道:“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龙虎帮苦能秉公处理,还请先退出本帮。”虽然龙虎帮不大可能退出,不过现在刘似道别无他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刘似道自然立即反唇相讥,不过一旁的田冬与顾玲如两人却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龙虎帮与阳葛会已经占了极大的优势,为什么还有这个耐心与刘似道争个不休?这时叶房楷走到两人身旁,低声道:“东少侠可察觉到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个酒糟果然厉害,田冬点点头道:“叶副帮主说的是,在下正为此事疑惑。”
“这十分简单。”叶房楷道:“他们既然有奸细潜入龙虎帮,自然知道两位,所以一定还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