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狗鲜廉寡耻,临死还要委过于人。”
他恨恨地咒骂,但口气软弱了许多,瞥了满面羞惭的阴神一眼:“成功后杀人
灭口,你不是第一个,事极平常,我不计较。你是联手劫贡船的主事司令人,一切
指挥行动皆由你负责,一切成败责任也由你负,这些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敢走?”
杭教主的确打算通走,被他举起的左手吓了一跳。鬼见愁赵的正德喜钱,足以
把超级强手送入枉死城。
“赵兄,凡事皆可商量。”兰小霞往杭教主身边一靠,表示不想弃杭教主逃生,
愁容满面用可怜的嗓音哀求:“我们失败得已经够惨了,毕竟你不曾受到严重的伤
害,放我们一马,我感激你。”
“我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示过,不计较杀我灭口的罪行,也不要财宝。而且,除
了杭教主之外,你们所有的人,皆可平安地离去找生路。”
月华门的五个人,正默默地举步离去。
阴神一步一回头,泪流满脸,最后长叹一声,以手掩面急步赶上自己的同伴,
五人飞步急赶。
“赵兄……”兰小霞仍想哀求。
“杭教主,你为何残杀了李家母子?”赵辛不再理她,短枪指向杭教主:“我
答应替你策划合作,帮助你们脱出钦差府走狗的大包围,条件是释放李家的一船人,
你郑重地保证履行承诺。”
“你跟去了,看到他们无恙平安离去的。”杭教主仍然狡辩。
“放你的狗屁,我看到他们,但你的人逼我离开,我并没亲见他们的船平安离
去。他们的尸体,漂流至下游被捞起。你这卑贱的狗,我以为你是胆敢劫皇贡的英
雄好汉,原来是狗都不吃的杂种贼王八。你必须死,只用你一条命,偿还李家母子
一船人的命,对你已经太仁慈了。你有两条路选择,决斗或自杀?”
“姓赵的,不要欺人太甚。”杭教主两条路都不选:“我还有十个人,足以送
你下地狱。”
“是吗?你不想替九个亲友子弟留一条活路?”
“咱们还可以一拚。”
“悉从尊便。”
赵辛开始徐徐逼进:“你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但我给了。他们如果不走活路,
那是他们的选择。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最可靠,吉凶祸
福,看自己是否选对了路。又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自己选死路,没有人会怜
悯你。”
九名门人以杭教主为中心,把杭教主围在圈子内,剑向外张,灰雾开始涌腾。
赵辛远在三丈外,冷冷一笑。
“你们的各种法宝,威力能远及三五丈外吗?青天白日,十之七八的妖术会失
去作用。”他不再逼进,左手抛起正德喜钱,发出叮当清鸣:“我的法宝,就可以
杀人于五丈外。飞枪远攻,百步外杀人有如探囊取物。你们挤在一起,一枪可能贯
穿三个人体。”
一声轻响,一星淡芒循声向他攒射。
是天下一笔杭一元,判官笔内的吹针。这支判官笔其实是一具小弩,只是不用
机簧而用口吹。
兰小霞的飞针更高明些,她口中可衔住三枚,用内家真气吹发,可连环吹袭或
三针齐飞,但距离仅及丈五六,判官笔的吹针可及五丈外,远了两倍,威力惊人。
吹针虽小速度惊人,但瞒不了赵辛的神目,身形略转,让针贴衣擦过,左手的
一枚正德喜钱,已在身形转动时悄然弹出。
“哎……”雾影中传出惊叫,雾影一涌,冲出脚下发虚的天下一笔杭一元,杭
教主的堂弟,白藕堂的堂主,伸出判官笔冲了两步。
“我跟你……拚……了……”天下一笔嘶吼着迈出一步,向前一栽。
胸口的衣襟有一条寸长小裂口,看不到血迹,寸二径的正德喜钱,可能已没入
胸腔,创口被肌肉强烈地挤合,所以流出的鲜血甚少。
“第一个人见阎王去了。”
赵辛冷酷的语音,让听的人心向下沉:“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要硬闯
进来,呜呼哀哉,杭教主,你要等门人死光了再出来吗?他们一定会死光的,最后
你仍然要出来的。”
不远处人影急掠而来,看到赵辛便脚下加快。
雾影又动,兰小霞仗剑而出。
“我和你决斗,公平地决斗。”兰小霞勇敢地接近,手中剑光芒闪烁:“我不
用飞针,你不用飞钱,如何?”
“你即使提出一百个决斗条件,我也会毫不迟疑答应你。”赵辛冷冷地说:
“非常遗憾,你我仍然无法避免生死一搏。”
“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真是为了绝剑吗?”
“他算什么呢?不论在那一方面,我都没把他看成敌手,逗他玩玩而已。”
“那又为什么呢?记得开始时,你是喜欢我的。”
“我不想做浑天教的门人,你们是一家教。”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我还以为原因在于阴神呢!”
“我不想谈她。”赵辛的剑眉锁在一起了,表示他心中仍有烦恼。
“人死不能复生,赵兄……”
“没死的,就该替无辜被杀死的人讨血债……”
剑虹疾吐,剑气似风雷,兰小霞出其不意,抓住机会抢攻,一招羿射九日奋勇
发剑,一剑连一剑不顾自身的防卫,势如狂风暴雨。
这一招要一口气连攻九剑,内劲才会耗至底线,然后势尽退步喘息,内功再升
准备第二次攻击。
如果一剑得手,其他八剑当然免了。
“铮铮铮……”金铁交呜像联珠花炮爆炸,火星飞溅。
赵辛采守势,封架而不反击,短枪上搭下拨仅用三分劲,封架的幅度窄小,仅
有一人宽度,把凶猛刺来的剑仅震开些少,任由对方尽情发挥,脚下轻灵地原地滑
动,拒绝退让地盘,来一剑接一剑,双方速度之快令人目眩,两种光芒急剧地吞吐
撞击,看不清挥动的实影。
叭一声怪响,光芒乍敛,人影倏分,第一次接触终止,一招九剑全部落空,白
白浪费精力。
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粉颊不至于被打裂。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曾喜欢你。”赵辛一脸萧杀:“破了你的气机,但愿今
后你能成为一个可爱的女人,而非心狠手辣的女强盗。你爹练的是混元气功,你呢?
告诉我,以便下手有分寸,说!”
“你休想,你……”兰小霞怎肯接受破气门的惩罚?挺剑准备再上。
一旁出现英华的身影,另一些人站在远处袖手旁观。
“辛哥,饶了她吧!”
英华用悲天悯人的口吻说:“她老爹不幸逝世了,亲友大半凋零,破了她的气
门,她那有能力自保?除非你送她回家。”
“可以饶她,杭教主必须死。”赵辛收枪后退:“杭教主,你还有脸让你的亲
友用死来保护你?”
雾影中传出一声怪响,灰雾徐散。
站在人丛中的杭教主,双手上举,足踏四平,发结不见了,天灵盖中裂两分,
红红白白的液体向下流,有些液体溅落在四周的门人身上。
自碎天灵盖尸解,杭教主的道行相当高。如果光临扬州参与发横财的高手名宿,
敢和他决斗,能胜他的人,可能找不出几个。
“把他抬走,往东。”
赵辛呼出一口长气,大踏步闯入人丛,伸手轻按杭教主的面孔,顺手抹合眼皮,
嘬口吹出一口长气,杭教主屹立的身躯仰面便倒,跌入抢到的兰小霞怀中:“两处
太监的走狗,都在西南的仪真等候你们进网入罗。小霞,我不能送你回家,保重。”
“我不恨你,赵兄。”兰小霞把杭教主捧给一位门人:“我不知道李家母子的
事,如果我知道,我会不顾一切加以阻止。”
“这时说这些话已无意义,你们走吧!”
众人背了两具尸体,取道东奔。
赵辛木然呆立,目睹众人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凋林深处,这才深深叹息收回目
光。
“如果你耽心她的安全,我派人护送她们走。”英华挽住他的手膀:“我舅舅
赵公长江,有保护她们的能力。”
上次她把赵长江说成叔叔,这次成了舅舅。
“我明白了。”
他语气冷淡:“鄱阳赵家,湖海功曹赵长江,或者赵南星,江西南康府星子县,
落星湖畔的武林世家。奇怪,你们怎么可能跑到扬州来,自甘坠落做钦差府的走狗?”
“咦!你说什么?”
英华大吃一惊:“你……你你……你说我们……”
“韩税丁。”他冷冷一笑:“你一直就隐身在我附近活动,在高邮便盯牢不放
了。”
“哦!原来……”
“贡船的财宝,是不是已经搬进钦差府了?”
“老天爷……”
“或者,已经驶入鄱阳湖了。”
他一直不让英华把话说完:“恐怕连要命阎罗,也不知道你们的计谋。你们韩
赵两家子弟众多。只有你们才有转手夺取贡船的能力。我想,贡船离开荆州,便被
你们盯上了。我的妙计百密一疏,没有把第三者计入。”
“辛哥,你成功了……”
“不要嘲笑我。”
他突然大声说:“成功与失败,我都不介意。助一教一门劫贡船,是临时起意
的,那不是我的目标,自始自终,我不想要这笔财宝。我说过要送给你,就算已经
送给你了。记住,不要利用钦差府的特权对付我,我不会向你们追讨,该满意了吧?”
“辛哥……”英华伸手拉他:“你误会了……”
他在挣脱挽在臂弯上的小手时,已一跃三丈,去势如电射星飞,片刻便消失的
远处的林影里。
“追不上他的。”
她老爹在不远处叫住她:“这小子总算不笨,居然猜出贡船是被我们弄走的。
但是很糊涂,竟然把我们认成钦差府的走狗。女儿,不要灰心。”
“爹,他这一走……”英华凤目中充满泪水。
“放心啦!鬼见愁赵不会就此急流勇退,不会撒手不管江湖不平事,不会一次
失败就隐遁林泉,他出道仅三四年呢!在江湖等,你会等到他的。”
“是的,我会等到他的。”英华含泪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