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说:“我不能带你走,以免碰上你的人发生误会。”
“你……你为何救……我?”江淮力士坐在地上,气色甚差。
“你们把所有的人都看成仇敌,在下却没把你们当敌人看。”
赵辛说:“冤有头债有主,江湖朋友应该具有这种豪情,遵守这种江湖规矩和
看法,你如果对我造成伤害,我不会救你的。”
“我欠你一份情。”
“不要放在心上。奇怪,你怎反和湖广的人互相残杀?这里发生了什么异常的
变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各方人马皆以捉机教主为目标,在这里分头埋伏守候,
突然争先抢出,立即陷入混战;我们首先与绝剑的人接触,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岂
知混乱搏杀中,湖广的人竟然毫无预警地,将攻击的矛头指向我们,像是战场上突
然拔刀相向,咱们骤不及防损失惨重。你要小心。”
“我要小心什么?”
“小心绝剑那些人。他们与湖广的勾结,明里为敌,为搜寻贡船互相仇视,暗
中勾结互通消息,必要时便采取联手行动合而为一;我们这次上了大当,事先竟然
没看出任何徵兆,后悔已来不及了。”
“你们其实也在打吞没贡船的主意,甚至可能真的勾结一教一门转手劫取贡船
呢!”
“这……财宝亿万谁不眼红呀?想吞没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勾结一教一门的事,
那是有心人故意放出的嫁祸毒计;湖广贡船过境,我们还派人防范意外。警戒远派
至邵伯镇高邮,我们对得起湖广来的人。你们是来猎赏的人吗?贵姓大名可否见示?”
“鬼见愁赵。”赵辛举步离去。
“真……是你?”江淮力士大惊失色。
“没错。”
“老天爷,长上幸而料中。”
长上,指要命阎罗。
要命阎罗是曾经接获正德喜钱,知道鬼见愁赵光临扬州的人,事后并不敢张扬,
但心腹爪牙仍然知道。
◇◇◇ ◇◇◇ ◇◇◇
小村落不是三叉河镇,村西偏南两三里,才是三叉河镇,杭教主弄错了;站在
村西,透过树梢,可以看到三叉河镇的楼房屋顶,步行片刻可到。
救死扶伤的善后事宜分头进行,重伤的人在镇上落脚医治,能走动的皆乘船南
下,以免落入对头手中。
扬州钦差府的走狗,可以在镇中公然走动,徵调民船民夫,将死伤的人运往府
城。
消息传出,扬州铁差府的走狗受伤三分之一,同时放出风声,出重赏擒捕或搏
杀绝剑那群江湖牛鬼蛇神。
要命阎罗仅受到轻伤,气愤填膺,走狗们誓为同伴报仇,把湖广钦差府的爪牙,
作为狙杀的首要目标。
他们不便公然向湖广铁差府的人大张挞伐,转而采取私下报复的手段。
河仓码头受到严密封锁,三十二座粮仓皆由治安人员看守,掌起灯笼火把,徵
调百余名民工,开始搬出第十人座粮仓内的粮袋。
要命阎罗亲自带了心腹爪牙监督,眼巴巴财包箱现形。
仓门窄小,不可能让搬粮袋的人涌入。
初更已尽,搬出两三千袋漕粮,依然没有发现箱影,等得人人焦躁,要命阎罗
更是暴跳如雷。
显然杭教主的口供靠不住,皇贡财物不在第十八座粮仓内。
一定藏在某一座粮仓内,在生死胁迫下,听招的口供应该可靠的,杭教主该知
道口供不实的结果。
走狗们不死心,在搬第十八座粮食失败后,开始搬第十九座粮仓,不许徵来的
民工歇息。
◇◇◇ ◇◇◇ ◇◇◇
河仓在镇边缘,附近只有几条小巷,与街道有一段距离,与商业码头也不相连。
河仓一带戒备森严,钦差府的走狗封锁了出入道路,灯火通明,吸引了有心人的注
意。
但不相关的镇民懒得理会,走狗们的平时凶残嘴脸,市民们司空见惯,只要事
故不牵到自己,谁也不想沾惹,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因此,河仓的
骚动,镇民漠不关心,甚至码头的夜市,也一如往常不受影响。
当然也呈现一些紧张气氛,因为镇上出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鬼祟祟活动,
而且都携有凶器。
其实,以往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更多,实在不需要紧张害怕的。
镇郊的房舍,通常天一黑就家家关门闭户,行人渐稀,近来更是天没黑就罕见
有走动了。
镇南郊巷尾的几家民宅,灯火全无冷冷清清。
这一带十之八九是靠劳力养活家小的居民,被看成贫民区,任何时候,也不会
引人注意的。
最外侧的瓦屋后进,门窗紧闭,灯火不至于外泄,里面的内厅和外室,却是灯
火通明。
镇外的决战,各方人马死伤过半,目下除了地主扬州钦差府的人,在镇北忙碌
之外,其他各方牛鬼蛇神,几乎销声匿迹。有能力的人远走避风头,走不动的只好
留下找地方藏匿,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藏在隐秘处舔伤口。
浊世威龙父女走不了,必须躲起来救治伤者。
宅中共安顿了七个人,有四个受伤不轻,其中有浊世威龙在内,右肋左胯各裂
了一条血缝,深抵肋骨胯骨,动一动就痛得眼前发黑,必须小心医治避免移动。
兰小霞的左膀,也挨了一枚透风镖,镖划了一条创口,左臂的活动能力减掉一
半,这点小轻伤她承受得了。
伤势最重的是赤练蛇,右肋挨了一剑,从肋骨缝贯入四寸,内出血相当严重,
正在发高烧,从镇上搜购的药品买了一大堆,每一个时辰便得灌一次药。
英雄就怕病来磨,其实伤更令人害怕更麻烦,一旦恶化控制不住,必定在鬼门
关进进出出,高烧不退便表示难以控制了。
兰小霞与花花大岁在堂屋品茗,随时得留意后房伤者的变化动静。
“表叔,一定得设法找船脱身。”兰小霞的焦虑写在脸上,忧心如焚,极度不
安:“到南京或镇江才能安全,在此逗留对伤者不利。”
花花太岁是杭教主的姑表弟,浑天教的三祖,任红花堂堂主,私底下,兰小霞
称他为表叔,浑天教的重要首脑,几乎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
“你以为容易?在这里怎能雇得到船?”花花六岁神色沮丧,一脸霉相:“扬
州钦差府的巡河船,全调到这附近,守住上下两条河水,拦住大小船只搜查盘问,
碰上了必定会遭殃。”
“我耽心明天。”兰小霞忧心仲忡,不住绞扭着手中的手帕:“要命阎罗如果
搜不出皇贡,很可能搜索全镇捉拿有关0人。”
“都是绝剑那小畜生意的祸。”花花太岁跺脚大骂:“消息还没证实,便贸然
向要命阎罗那些人大动干戈,他真的该死。你没把他弄死,真是命也!”
扬州钦差府走狗,勾结一教一门劫走贡船的消息,仅是各种传闻的一种,有些
龙蛇并不相信,真实性成份并不高,虽则走狗们的鬼祟行动值得怀疑。
捉住月华门的人居然不通知湖广来的走狗,的确处置不当令人起疑,但并不能
因此而指证他们勾结一教一门劫皇贡。
绝剑竟因此而大动干戈,杀死不少扬州钦差府走狗,夺走俘虏,确也做得太过
份了一点。
“问题是他命大,我和你两人同时出手,也弄不死他。”兰小霞叹一口气:
“他的名头与声望,在江湖还不能称一流人物,谁知道他的真才实学,比我们所知
的等级高三级以上,这个人,将是我们今后的心腹大患。他的爪牙愈来愈多,许多
高手名宿也愿意替他卖力,除非他得到皇贡,不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让他和要命阎罗拼命!近期他不会找我们的。”
砰然一声大震,堂门被人踢倒了。
“是吗?”堵在门外的绝剑徐飞扬,双手叉腰像把门的门神:“要命阎罗正在
白忙,我不想当面嘲笑他愚蠢,杭教主的假消息骗得了他,骗不了我,我就不会蠢
得雇用大批人手,去搬一袋一百二十斤,成千上万个粮袋。”
灯火摇摇,花花太岁惊得跳起来。
兰小霞也脸色大变,倒抽一口凉气,真没料到绝剑仍敢在镇上逗留,要命阎罗
的人正全面出动捉他,发誓要捉住他化骨扬灰。
“你是阴魂不散啊?”兰小霞比花花太岁勇敢得多,拔剑而起:“你为了阴神
而去招惹他,也不见得比他聪明多少。”
“阴神算什么呢,重要的是一船财宝。迄今为止,我仍然怀疑是要命阎罗在兴
风作浪。你们丢掉已到手的贡船,真实性仍值得怀疑,杭教主供出皇贡藏在河仓里,
是真的吗?”绝剑跟入堂中,像在问口供:“那么,丢掉贡船的事是假的了,是吗?”
“我再三告诉你,我不知道,教主的话,我也弄不清是真是假。”
“似乎你们这些门人弟子,都不知道教主门主的所作所为,招不出任何真正的
口供,守秘的精神可佳。哦!我让阴神所带的口信,你收到了吧?”
“阴神怕你怕得要死,怎敢不把口信带到?你所提的要求条件太多太杂,我哪
敢据实禀告?贡船财宝五五均分,我们至今还在找贡船的下落呢!”
“你喜欢我,要兰家与徐家成为一家人,我就不能答应你。你知道我喜欢的是
赵雄,所以从前我一直避免和你走在一起。”
“我再郑重告诉你,贡船的确是被人黑吃黑夺走的,你不断向我们逼迫,白费
工夫枉费心力,去找要命阎罗吧!或者,何不向湖广铁差府的走狗下工夫?谁敢保
证他们不是监守自盗。”抢自己的保护物,这种事平常得很,扮苦肉汁的人也多着
呢!
监守自盗自导自演的事故,的确平常得很不足为奇。在高邮时,江湖群豪打听
出贡船出事的当夜,护送贡船的大批走狗,就曾经在高邮北面的老鹳嘴,设伏等候
一教一门动手劫船,就认为不合情理。
事先就知道有人劫船,而且先埋伏等候,未免太神了吧?那么是否可能是掩人
耳目的妙计?由另一批人在下游邵伯镇假装劫船贼,把贡船劫走嫁祸给一教一门,
是否有此可能?
但由于湖广走狗是苦主,江湖龙蛇将信将疑,不便将疑问张扬,转而将注意力
放在水贼身上,毕竟苦主没有使用苦肉计的必要,监守自盗也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话我不会相信,带我去找杭教主求证,好吗?”
绝剑不再多谈,找杭教主才是他此来的目的。
唠叨了老半天,并没发现其他的人出现,杭教主如果在,不会扮胆小鬼躲在里
面不出来,必定不在此地藏匿。
“人都冲散了,谁也不知道其他人的去向。教主也许已经到了的瓜洲,很可能
正前往镇江或南京,你找不到他了。我们也准备天亮以前动身,承认失败远离疆界。”
兰小霞推得一干二净,即使知道她也不会说。
“你不必走了,躲在这里的人都得跟我走。兰姑娘,劳驾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
我要带你们走。”
绝剑的脸色变得冷森狞猛,强者的嘴脸相当具有慑人的威严:“识时务者为俊
杰,明时势才能保身;如果你妄想反抗,我虽然喜欢你,但剑一发有我无敌,我无
法保证你不受伤害。你受伤,我会心疼的,小宝贝。”
“你扮风流剑客并不称职,阁下。”兰小霞并不因几句近乎轻薄的话生气,反
而冷冷一笑表示镇静:“没有人会跟你走,恐怕你得动剑摆威风了。”
“我真的不想用剑逼你。”绝剑说:“阴神就非常聪明,善解人意温柔可爱,
所以我也用温柔体贴的态度待她,替她治疗被盐务署那些人,逼供虐待所遗留的伤
痛。对待你,我会更温柔体贴……”
“只要我把贡船的藏处告诉你,不然就没有温柔没有体贴了。可以肯定的是,
我不可能无中生有弄一艘贡船告诉你。”
“你不要说得那么绝,阴神说陈门主不会将极端秘密的计划告诉她。你是杭教
主的至亲,杭教主任何事也不会瞒着你,所以一定知道贡船财宝的藏匿处。小宝贝,
不要逼我动剑,把剑丢下。”
“外面院子不算窄小,足以施展。徐飞扬,咱们院子里见,看你能否用剑逼我。”
兰小霞当然不会丢剑就范,伸手向外虚引。
“哈哈!堂屋也不狭窄呀!”绝剑不接受出外动手的要求,得意地大笑:“我
知道你的轻功非常了得,只有在不能逃走的地方才能堵死你。”
“小霞,退!”花花太岁是长辈,不得不出面打头阵了,剑早已握在手中;
“我来对付他,这混蛋狂得不像话了,我倒要看看他的剑如何绝,是否浪得虚名。”
“你来,我正要宰你这卑贱的狗。”
绝剑的追电剑出鞘:“在下受你们的毒药控制期间,你这狗东西对我最不礼貌,
以主子自命,也象一头杭教主的忠狗,牢牢地看守着我,阻止我接近兰小霞。小丫
头离开我提前到高邮找赵雄,就是你出的主意……”
“是我自己的主意。”兰小霞高声说:“我发觉你这人桀骜不驯,城府太深,
即使离群独处,也流露出阴森诡异的神情。所以我避开你,我本来就喜欢赵雄。”
“赵雄算什么玩意,你的胃口未免太滥了……”
花花太岁抓住机会,猛然左手一挥,灰雾飞涌,雾中出现三道青虹,人随灰雾
与青虹后疾进,剑发绝招七星联珠,要连发七剑紧迫追袭,除非对方能封住第一剑。
绝剑哼了一声,身形倏然消失。
“上……面……”兰小霞急叫,纤手一拂,樱口随即喷出三枚飞针,飞针立即
破空。
花花六岁不理会上面,一剑走空,用不着再发第二剑了,不退反进,冲出堂门
外去了。
绝剑是向上飞升的,手搭住横梁,间不容发地避过三道青虹的袭击,灰雾也在
他脚下涌腾;雾比空气重,升起及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