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过江,自身难保。”
“给我几个乡导,带我到东面乡野侦查。”飞天虎叹口气:“真他娘的混帐,
这些过江的强盗坑惨了我们,简直岂有此理。”
“开玩笑,太阳即将下湖,能有多少时间在乡间走动?”水蛇摇头苦笑:“凭
咱们这些地方蛇鼠,找到他们也是白送死。老实说,不是我不了解乡间的动静,而
是不敢派人去走动。这些莅境的强龙,全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刈草的货色,一旦
被他们发现形迹可疑,那就死定了。咱们老大夜叉大哥,在樊良镇几乎送掉性命。
回去吧!明天再来比较稳当些。”
这里已是邵伯湖的北口,所以不说太阳下山,而说太阳下湖,西堤外就是邵伯
湖。
高邮与邵伯湖其实是水道相通的,只不过两湖之间,河道束紧形成瓶颈式的一
段百十丈水道,长不足十里,对岸就是天长县境。
两岸的村镇,皆以小船相互往来,水道也就是往昔的漕河。
大堤西岸的湖滨,仍然散布着一些零星农宅渔户,一旦春夏洪水期,很可能被
洪水所淹没。
因此这些农宅渔户,都是暂住性的茅舍住宅,小径在芦苇获竹蒿草中蜿蜒,没
有乔木生长,灌木丛也高仅丈余,在其中行走,视野有限方向难辨。
“堤外有否动静?”飞天虎向西一指:“湖里那些人,不可能完全撤走吧?”
堤外,指在堤西面那十里长的湖滨地区,两湖中间水道的东岸。
通常三五年必定发生一次大洪水,淹没所有的一切,洪水直逼大堤下,散落的
农宅渔户一扫而空,居民皆进入堤内安顿,洪水退去才重整家园。
水贼们把那一带当作活动哨站,来去飘忽,多不过三五日逗留,平时仅有零星
的哨船接送眼线而已。
“全跑光了。”
水蛇说:“自从京都那位李雄的船,在仙女庙被劫之后,李雄那些人非常厉害,
人手众多,所雇的船只在两湖之间穷搜,甚至接近天长泽魔域,声称要找湖里的朋
友算帐。猪婆龙是第一个躲入天长泽的人,所以两件大案皆与他无关。那一带是我
的搜索区,你没有必要前往白费工夫,什么也没有,连水禽也陆续南飞了!”
门外传出激烈的犬吠声,一名大汉匆匆推门而入。
“三哥,有两个可疑的人,已到了巷口。”大汉匆匆禀报:“腰间有用布卷着
的剑,用百宝囊,小心了。”
“可看出来路?”
“看不出来,气势相当慑人。”
“你也小心了,最好不要出面招惹他们。”水蛇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咱们
霉运当头,看到任何一个陌生人,也得提心吊胆。他娘的,日子难过,这种霉事何
日方了?那些劫船好汉害人不浅。”
“我会留意的。”大汉急急启门走了。
犬吠声不久便缓和,大概犬主人出面制止了。
“可能是扬州钦差府的人。”飞天虎泄气地说:“我被他们逼惨了,得回避他
们。后面可以出去吧?”
“没有什么好怕的,卓老哥。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不是正在
替他们奔走吗?你从后门开溜,反而引起他们的疑心,将有大麻烦。”水蛇看出飞
天虎恐惧的心态,及时提醒溜走的后果难以收拾。
“天杀的混蛋!我认了。”飞天虎重新坐下喝了一口茶大骂:“可能是跟踪我
的,看是否认真替他们办事。他娘的,只有两个人,我……”
“老哥,别想打埋葬他们的主意。跟踪你的人平空失踪,你脱得了干连?沉着
应付,错不了。”
城狐社鼠地方豪强们,被逼急了可能会挺而走险。
其实地方蛇鼠中,也有一些深藏不露,武功超拔的人才,只不过少在外地走动,
不能成为天下级的高手而已。
以飞天虎父女为例,武功与见识,并不比天下级的江湖一流高手逊色,大多数
有名气的江湖名流,在他父女剑下支撑不了多少招。
鬼见愁就不敢小看他父女,没在卓家任意进出。
脚步声在门外停止,传出叩门声。
“进来。”水蛇沉着地叫。
这种乡村普通土瓦屋,稻草堆积,绝大多数是些贫民屋室,前面没有院子,后
面没有花园,打开门就是堂屋,堂后也许有一座小格局的天井。
大门只有一座,两侧有窗,白天门通常是虚掩的,除非堂屋兼作工作坊,或者
家中人口众多,门虚掩也避免邻舍的家禽牲口乱闯。
有些人家的门限特别高,用意就是管制家禽牲口闯入,或者阻止小孩外出到处
乱跑出危险,甚至可防止屋内淹水。
门开处,跨入神态雍容笑吟吟的赵大和赵长江,长衫飘飘,布裹的剑插在腰带
上。
“打扰打扰,向主人讨碗茶水喝。”
赵大直赴桌旁,拖出长凳马金刀坐下:“呵呵!飞天虎卓老弟也在这里作客,
幸会幸会。在下赵大,那位是舍弟赵长江。来得鲁莽,休怪。请教主人高名上姓……”
八仙桌已坐了六个人,加两个恰好一桌,每个人的神色皆有千秋,可概略看出
警戒性的敌意。
水蛇心中雪亮,对方是冲飞天虎而来的。
“在下杨票,匪号叫水蛇。水蛇大部分种类是无毒的,有毒的几种,比白花蛇
更毒好几倍。”水蛇话中带刺,对找上门的人怀有反感,信手替两人各斟上一杯茶:
“这附近很少有外地人走动,来者必定不善。赵老兄有事不妨直说,卓老哥不是没
有担当的人。”
“呵呵!我说过要找你们吗?”赵大依然笑容可掬。
“哦,那你们……你们是哪一府的大爷?湖广?扬州?徐州?督税署呢?抑或
是盐务署?”
“呵呵!杨老弟,你把所有的钦差府都抬了来了。你们看我兄弟是做走狗的料
吗?”
“这……”水蛇一楞。
“横财谁不想发呀?追寻被劫的贡船,不但不犯法,而且有功,所以不论任何
官署的公人,皆对咱们这种人又爱又恨。”
“两位气概不凡,不是为了一万两银子奖金而来的。”
“呵呵!不是一万两,而是二三十万两。老弟,为了一文钱而不惜打破头大有
人在,何况是二三十万两?咱们兄弟找错了门路,是进退两难。对付贵地的九股水
贼,咱们兄弟有勇气同他们玩命。但……”
“但什么?”
“但与钦差府的人玩命,咱们可就提不起勇气了。”
“你是说……”
“扬州钦差府的人,找到了一教一门的劫匪。”
“不久前在樊良镇发生的事,消息早已传到了。”
“钦差府的要命阎罗,带了大群狐群狗党,高手如云,名家如蚁,你相信他们
居然捉不住浑天教的几个二流小辈吗?”
“这……确是可疑。赵兄这意……”
“呵呵!你如果不懂,赶快去查。”
赵大故作神秘:“一教一门劫走贡船,真假待证,他们与水贼勾结呢?抑或是
与扬州钦差府的人勾结,你我是不会查出真相的。也许,贡船藏在钦差专署的扬州
盐务署码头隐密处,你们在高邮一带查,查十年八年也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们打
算找扬州钦差府的人着手查,可惜他们来头大,咱们不怕匪却怕官,官可以抄咱们
的家。”
“赵兄是说……”水蛇脸色一变。
“呵呵!我什么也没说。”赵大喝干杯中茶,推凳而起:“谢谢主人的茶,告
辞。咱们不死心,仍然打算在各处走走,只要贡船还没藏入盐务署码头,或者藏入
镇江督税署码头,咱们仍有希望。再见,诸位。”
送走了客人,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有可能吗?”飞天虎突然问。
“世间的事无奇不有,什么都有可能。”
水蛇冷冷地说:“这件事早已引人怀疑。水贼没沾手,找知道。贡船被劫走,
千真万确。问题是,贡船怎会平空消失的,邵伯湖只有一处出水口,就在镇北端。
贡船不可能从驿站码头上航出水门,一个时辰便可下扬州。”
“是呀!这……阴谋!”
“他娘的王八蛋,两个饮差府的走狗都在哄我们。”
“说不定湖广铁差府的人也有份。”
卓香君咬着银牙说:“监守自盗,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二十万金银财宝,谁
不眼红?天杀的,他们好狠,连累了许多人。有许多人无辜地枉送了性命。”
六个人脸色大变,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谣言说上一百遍,或者经第三者转述,九成会走样,假
的也成为真的了。
赵大兄弟在点火,或者有意传播谣言。
第十五章
天一黑,城门关闭,城内外断绝往来。
夜间活动的族类,除非有其必要,通常很少选择城内作为落脚处,以免活动受
到限制,爬城偷渡罪名极为严重。
北门外的多宝楼桥附近,官道旁形成小市街,没有南门外的繁荣。市街衔接地
藏阁,有几家小店接待从官道往来的旅客。
扬州钦差府的爪牙,包了整座天长老店,不许再接待其他的旅客,把这里当成
行馆。
湖广来的走狗,则住在南门外至东堤的镇国寺市街。
两队走狗一南一北,可知双方并无协同合作的诚意,表面上合作无间一团和气,
骨子里尔虞我诈各怀鬼胎。
任何一座钦差府的走狗,都良莠不齐,坏人比好人多出十倍,凶魔比正人君子
多十倍。
这些为财势而不惜丧心病狂的江湖败类,一旦面对可轻易到手的二三十万两银
子,不动心者才是奇迹,到手再吐出不遭天打雷劈才怪。监守自盗亦有可能,真的
丢掉了贡船,也可以一走了之,重新另投主子。
各怀鬼胎,哪能真的同心协力合作?
谣言传播得特别快,真真假假莫衷一是。
通常说真话无人肯听;愈是耸人听闻的假话,愈有人相信;半真半假的谣言,
尤其令人乐于传播。
高邮谣言满天飞,城狐社鼠传播的威力非常的大,天黑之后,消息便已传至扬
州府城了。
天长老店戒备森严,天刚黑,派出走动的人陆续返回,闲杂人等禁止出入。
他们是特权人物,高邮的治安人,也乖顺地接受他们的指挥,甚至有权封街罢
市,因此没有人敢在店门口停留张望,宁可避道而走。
掌灯时分。
店中人正在晚膳,居然有三个不怕特权的人,出现在店门附近,不但鬼头鬼脑
张望偷窥,而且公然堵在店门外的广场,盯着把门的店伙冷笑。
两个人脚下沉重踏出店门,表示心中的愤怒,直逼至广场中心,五个人面面相
对。
“你们吃饱了吧?该动身前往东郊会合一教一门的人了。”
三个人一字排开双手叉腰像门神,为首的千手穷神嗓门特大,全街可闻:“咱
们等你们扬州钦差府的税丁,领咱们去取金银财宝。”
“去你娘的混蛋!”那位留了两撇八字胡的大汉,嗓门也不小:“千手穷神,
你是吃多了撑昏了,或者活腻了,跑来这里胡说八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你这狗娘养的白日鼠孙成,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千手穷神也骂得兴起,嗓
门提高了八度:“你们和一教一门勾结伙同作案,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是
包不住火的,所以,你们先后在高邮附近现身,制造双方敌对的假象,把劫船的罪
名故意移花接木,嫁祸在水贼身上,使天下群雄千辛万苦,在水贼身上打主意,这
些阴谋瞒不了人的。分钱后,我拍拍腿走人。不然,我全要。”
“我看你这混蛋是穷疯了,所以……”
“我千手穷神疯了是应该的,所以对这笔庞大财富志在必得。你们的阴谋诡汁……”
店内涌出几个人,一个个愤怒如狂。
“毙了这杂种。”
要命阎罗大吼大叫:“分了他的尸,剁碎了用来喂狗……”
冲出五个人,其中有挟了竹节鞭的八爪鱼。
“哈哈哈……”干手穷神一个人狂笑而退:“你们要是不分,咱们到扬州钦差
府去索讨,不到手绝不罢休,回头见。哈哈哈哈哈……”
同一期间,镇国寺街夜市刚张。
湖广钦差府派来高邮查案的人,数量并不多,一半以上的人仍在扬州与邵伯镇
追查线索。
为首的人是独行狼郎承宗,二十余名高手住在本地客栈。
他们在这里既无人脉,也缺乏地望,消息不够灵通,只依仗权势来硬的,把土
地神吕大风一群蛇鼠,整得灾情惨重,引起地方蛇鼠的仇视,整天为那鸡年狗碎,
无关紧要的消息白忙。
他们迄今仍无丝毫正确的线索,急的一个个焦躁难安。
再拖下去,金银珍宝可就被搬光啦!
日后走遍天下追赃,能追回多少?
夜市其实不怎么热闹,灯火倒还明亮。
两个侦查返回的大汉,满身疲惫无精打采,在人丛中毫无戒心,他们的确累坏
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也会失去戒心;累垮了毫无成效的失败者,更易忽略
潜在的危险。
左右四个行人突然同时出手,掌劈玉枕指攻脊心,重掌与点穴术全用上了,向
里一夹,挟了便向后转,钻进一条小巷,形影俱消。
夜间在行人多的大街偷袭,三流混混也可以把一流高手撂倒。
钦差府的走狗无一庸手,偷袭的人更是高明。
两大汉突然惊醒,张开眼便知道完了。
闯江湖的亡命之徒,知道一旦被仇敌擒住的结果,声望愈高的人,存活的希望
就愈少。
是一处斗室。两盏菜油灯光线暗红,但足以看清室内的情景,人的面目一览无
遗。
人被绑牢在长凳上,长凳竖立,人等于是双手被反绑,双膝半跪地动弹不得。
五个人在伺候他俩,一个个面目阴沉杀气腾腾。
“你们要干什么?”跪在右面的大汉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