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铁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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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铁笛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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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天光一亮,你那张家对头必要寻来,这房子暂时虽是你的,你准住得成么?我们好心好意想要救你,怎的不知好歹?本来你这类野孩子我看不上,只为你五太爷爱才,见你小小年纪这样胆大机警,真有骨头,居然不要人帮忙,自家逃走出来,总算难得,彼时我正将张家父子连他手下那些王八蛋一齐制住,本不容他活命,五太爷心软,因张家狗种虽然得罪咱们弟兄,老的还好,以前并且帮过咱们的忙,被五太爷无心认出,这才由他出面做好。如今事还未完,正和张老头商计,因知你已逃走,风雨太大,恐你年轻胆小,逃命心慌,半夜入山遇见危险,托我先来把你喊住,就便问你几句。五太爷说,你果然自己脱身,没有靠人,虽然另外有人把铁锁斩断,你已由上面洞中逃出,这个忙并未帮上,你肯不肯拜他做师父由你的便,非但不会勉强,就你将来知道好歹,回心转意,想要拜师,他也未必容易答应,这都不提。我李三大爷一向看不起人,何况你这样一个又穷又脏的野孩子,全因你五大爷跟你不知哪世里的缘法,会看得你太好。我也觉着小小年纪,居然会这样有骨头,才活了心。
  我问你话,这是格外赏脸,必须恭恭敬敬实话实说,再像方才那样口出不逊,你三太爷一有气,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旺子听出二贼果在张家大闹,那许多恶人爪牙均被制住,还割了好几个人耳带走,本领之高不言可知,照此口气似未存有什么恶意,素无仇怨,自己年小,本身或许无事,甚而连张家对头也被吓退,就是天明发现人已逃走,都不致赶来作对,才会这等说法。
  不过所问的话决非寻常,必与师父和王家有关,一答不好便要使人受害,看神气既不会伤害自己,怕他作什?心中寻思,一面静想,一面静听,听完之后,因气愤对方无理,也把板凳往门旁一拉,对面坐下,一面把草鞋脱下,用手搓着脚指头,故示傲慢,冷笑答道:〃你这人好无道理,素不相识,共只见过一面,还是我请的客,一不该,二不欠,大风大雨深更半夜无故闯入人家问三问四,仿佛你比主人还要随便。开口不是三太爷,就是五大爷,便你真个年高有德,也要人家自己对你恭敬才有意思,这等自言自语,自尊自大,我认得你是谁?不错,那叫老五的老汉曾叫两个小娃把我失去的鸡送还,并想收我为徒,我不愿意。后来他在外面崖上偷听,我已说好,逃不出去是我该死,与他无干,宁死也不要他帮助。无故派你来此是什意思?如说张家那些恶人被你们制住,不会再来害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又不曾托付,事前并还言明,真是这样也不承情,何况张家有财有势;当时打不过你们,明日报官,到底如何还拿不定,岂能以此居功?你两个既然自命英雄,比谁都高,想必不会倚仗凶威势力,欺负一个比你们年纪小两三倍的小娃。真要气我不过,是好的不必等我多久,只等个三年五载,我年纪稍长,学成本领,照你今夜所为,比那老五还要可恶,你不寻我,我也寻你,到时我打你不过,被你杀死,决不皱眉。如在此时欺人,只不怕脸皮厚,或杀或打也由你便。我旺子从小孤苦,能够长大全仗自己手脚和心思,你刀架在我头上也吓不退。我嘴太刻薄,你越发狂我越气你,这是何苦?
  〃本来人在世上,原应彼此互助,不论穷富都是一样。有钱人仰仗我们苦人的地方只有更多。谁都有个不便时候,休说问问人,问什事情均应直言无隐,尽自己的力气去帮为难的人,那才叫是好汉。问几句话有什相干?换了别人,这样风雨深夜无处投奔,望见灯光寻来,人之常情。我旺子虽穷,向不小气。家中别的没有,多少还剩两块麦饼冷馍,一点盐菜,水更现成。这炕不大,睡上三四个人足能挤下。休说问话,便请你吃,请你住,也必好好待承。像这类半夜里望门来投的人,十九都是没有什么钱的出门人,光景就比我好也都有限。真有钱的老客早住店去了,怎会投我?算起来都是我的同等弟兄、叔伯大爷,我一个人独居无聊,来了外客只更高兴,请还请不到呢。像你们两个,老五虽是老奸巨猾,说话还极和气,居然看得起我,更是难得。像你第一次见面,我先恭恭敬敬当你好人叔伯看待,你先欺我人穷年幼,骂了我的师父,还要骂我,样样蛮不讲理。
  〃实不相瞒,日里玉泉崖上直到现在两次相见,如非人小力弱打你不过,早就和你一拼高下了。就你日里可恶,方才进门时稍微客气一点,来者是客,我也不会有气。照你这等行为口气,实看不惯,我已恨极。无奈我是小娃,你是大人,硬要赖在我的炕上不去,还闹了我一地的雨水烟灰,真太气人。我这叫恨在心里,无可如何。我这人虽不会说假话,但最恨你这样凶狂的人。随便问我什话,我决不高兴回答。再说,我又没有应该回答的道理。我做的事不问乱子多大,也有我自己抵挡,不必你们费心。算我怕你是个瘟神,你那一串人耳朵吓不倒我,看去只有讨厌,最好请走。你如走往门外不再扰我,有什话问也许凭我心愿回答一两句。再如扰闹不去,我拿你无法,看了你又心烦,情愿让你。总算你是英雄好汉,会以大欺小,把人家房子霸占了去,逼得主人这大雨天连自己家都不能住,你真要不怕人笑话我马上就走。要想倚老卖老,行凶逼人,休看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幼童,一句也不会听你的。〃
  旺子人甚聪明,早留心对方神色,见他始而浓眉倒竖,似要发火,眉心一粒黑痣也在颤动,以为要糟。因听隔壁没有丝毫动静,越料王家顾忌来人,不敢出面,对头所问的话也必与他有关。本就情急负气,见状不由激发刚直天性,怒火往上一撞,话更难听,满拟对方必要恼羞成怒,事已至此,怕也无用,又从心里起发生厌恨,怎么也忍不住,边说边在暗中准备,假装抓痒,手插腰袋夹缝之中,以防万一动手,乘着坐近门口,又有桌凳阻隔,稍见不妙,下面抬腿把桌子踢飞,朝炕上敌人打去,同时上面右手三枝连珠钢镖,左手抄起板凳横扫过去,再乘忙乱中出其不意身子一侧一挺便可夺门冲出,好逃向外面。敌人在张家杀伤多人,如能将其打死,正好以毒攻毒,非但本身可以无事,还可为民间除去一个大害。如其打他不到,这等下手多少也必负伤,等他追出必有一点耽搁。这大风雨,对方路径又生,黑暗之中多大本事也使不开。主意打定,话更刻薄。
  正说得起劲,忽见敌人浓眉放平,二目凶光尽敛,回复原状,二次掏出镶金翡翠象牙烟袋,重又从容就灯点吸,面上笑容也与方才不同,目注自己,将头微点,身子靠在被褥上面,脚登炕沿,搭上一条二郎腿,神态比前更加安静,一任嘲骂,若无其事,看出不像激怒。前凶后和,用意难测,正觉奇怪,李文玉又连吸了两袋烟丝,口吊翡翠烟嘴,似想什事神气。先是一言不发,直到听完,略停了停,方始笑道:〃我真作兴你一个小孩会有这大胆子,如说无知也还罢了,你偏什么都知道。从见面起一个大人未遇,也无一个指点,竟会看出我们本领。表面说话气人,句句先把我僵住,使我干生气,不能与你一般见识。我和五太爷曾向多人打听,均说你从小孤苦,独居在此,从未有什师父,也未见人教过武艺,只有一个教书的穷酸,你跟他学认点字,铁笛子三字更无一人晓得。这厮一向形踪隐秘,不知怎会被你看出,想拜他为师。据你说只见一面,所说也似不假,竟会断定他要收你做徒弟,不谈出一点意思不会这样拿稳,此已奇怪。最难得是你想拜他为师,以及平日背人学武,山口内外这许多人都夸你人好聪明,能干耐劳,有志气,你的心事竟无一人知道。
  〃我三太爷三眼花狼李文玉向来杀人不眨眼,竟会被你僵住,挖苦了我一大顿,无法出气。这样刁钻古怪、有心眼、还有主意、不大点年纪的孩子从未见过,无怪五太爷见了直说可惜来迟,事前不曾发现,被对头得去,此时连我三太爷也对了心思,何况别人!休看骂我,因你狡猾口巧,反觉对我脾气,我已决计不再伤你。照你这样人,我料铁笛子必肯收你为徒,可惜他至多活到重阳节前,也许就这几天便要送命,辜负你一番苦心罢了。我情愿向你认错,以前不该当你穷苦野小孩看待。你师父虽是咱们对头,我和你总算没有过节,借你这地方歇歇腿,喝碗茶,抽两袋烟。好在你那张家对头因五太爷一说,更不敢寻你晦气,无须逃避。咱们聊上几句,谈上一会,总可以吧。〃
  说时,旺子听那人忽改和王老汉差不多的北方口音,与日里所闻杂音不同,便留了心。先料十九翻脸,及见说完无事,反倒转了口风。因对方神态举动始终狂傲,头枕在自己所堆被褥上面,脚登炕沿,二郎腿跷起,辞色虽转平和,还是那么自高自大,旁若无人。心想,这厮头倚被褥,背朝窗槅,此时无论何人,只由窗外一伸手便可要他性命,他却大模大样,口发狂言,说师父不久死他手内,照这样粗心骄狂决无此理。猛瞥见破窗格上有一人手微摇,定睛一看,正是义父王老汉,似在窗外窥听了好些时候,正朝自己摇手示意,立时警觉。暗忖,对头如无本领,怎会发此狂言?义父平日说得师父简直飞仙剑侠一流,这两贼却如此看轻,他翁媳那高本领,竟不肯出来相见,必有原因。我如何这样大意?因恐对方警觉,不敢多看,借着拔鞋把头微点。抬头再看,窗外人已不见,知道老汉意思,不令得罪来人,也不令逃入山内,心越放定,立转口风,笑道:
  〃你这样说法,便算来客,我怎会说不好听的话?只我知道,你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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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破窗逃巨寇 异地晤良朋
 
  李文玉始终头都不曾偏过,闻言笑说:〃你这小孩真灵,我只问你,你每日搭伙食的酒铺老头几时来此开这酒店?他家还有什人?你们相好,他平日又最肯帮你的忙,如何你今日闯了这大的祸,他若无其事。方才咱们争吵,他也不来看你,是何原故?〃旺子假装有气道:〃你这位客人怎么这样脾气,刚说得好好,又说怪话。你问这些事,日里相见我已说过。他在此开店虽只近二十年的事,如说住家,便我听说的也有祖孙三代。
  张家多大势力,他们有家有业在此,自然要怕连累,帮我也在心里,怎敢露出?这是没法子的事,不能怪人。老汉全家全是好人,谁都知道。他和你们对头我的师父铁笛子素不相识,你也知我口紧。他这样忠厚老汉,你老打听他作什?〃李文玉想了想笑道:
  〃你一个小孩独居一屋,你刚由张家逃走,我便得信进来,共总好似没有多少时候,你到家作过什事没有?〃
  旺子本想不答,因见方才王老汉在窗外连打手势,动作轻而且慢,和那面上紧张神情,断定对方厉害非常,口风虽转,用意总是难测,想了想,抢笑答道:〃我到家把灯点起,刚把衣服换好,你就来了,连门都未出过,也未见有人来。〃李文玉又问:〃可曾出门取什物事?〃旺子心想,自己到家并无多时这厮便来,本未出进,做过什事无须瞒他,理直气壮地答道:〃没有,谁还骗你么!〃旺子原恐对方疑心又在房中耽搁了一阵对方才到,恐其因灯生疑,才说是自己所点,后想这厮人甚狡诈,莫要灯光早被发现,正在后悔,再要盘问如何回答,向不说谎,、心里有点发急。
  文玉随问:〃今日天凉,怎不生个炭炉烧点水吃?〃旺子只当问的是闲话,没好气答道:〃我逃命还来不及,准备回家取点衣物逃往山中,你便赶来麻烦,怎会想到生火烧水?再说天还不算真冷,乡邻又好,他开的是酒铺,茶水取用十分方便,我们穷人天黑就睡,点灯之时极少,要那热水何用?〃文玉忽然目闪凶光,哈哈笑道:〃到底是个小孩口嫩,自漏马脚。你说刚刚逃回,不曾出进做事,也无人帮你的忙,这盏灯擦得又明又亮,满满一碗灯油,算你回家自备,我来稍迟,不曾看见,壶里面的水却是热的,分明沏上没有多时。你未走往人家,又无人相助,这一壶热水哪里来的?〃旺子闻言,才想起那把瓦壶乃王家所有,先放桌上,不曾理会。因见师父纸条,只顾寻思,也未伸手去摸。方才这厮进门连饮两碗,似见有热气冒起,一时粗心,不曾想到壶水来处,被这厮看出破绽,一假百假,这类凶人说翻就翻,刚一发怔,想要回答,还未出口。
  李文玉见他脸红,已接口说道:〃小孩子不要为难害怕,我三大爷说话算数,无论如何也不伤你。休看我不曾回顾,窗外那人和你闹鬼我全晓得。我料此人恐我看破,业已走去,所以没听他有走回来的声音。其实,你第一次伸手叉腰想摸暗器,一面打算把桌子踢飞乘机逃走时,这厮业已掩在窗外,必是见你口出不逊,恐吃我的亏,又知你那点毛手毛脚,在三太爷面前简直送死,稍微一动人便分了尸,急得无法,暗打手势警告。
  你偏说得起劲,不曾看见,直到假装穿草鞋以前方始看出,改了口风。其实我并不承他的情,你就强做到底,我也满不在乎。本来抬手便可将他抓住,因想这样大风大雨,老家伙虽然是可恶,和我无仇,偌大年纪,提心吊胆站在大雨里头,好容易才将你提醒,怪可怜的。本已不想计较,但我恨他真人面前闹假,藏头缩尾,非要他现出原形不可,乖乖的叫老家伙滚来见我,看看是否昔年山东路上那人。只要知错服低,交代得过,便不与他一般见识。否则,我三大爷自己寻去,他就没有全尸了。你们暗中捣鬼,还当我不知道呢!〃
  旺子见对方二目凶光(目夹)(目夹),神态突转狞恶,最奇是人未回身,外面那大风雨,王老汉虽然年老,武功从未丢下,轻功更高,自己防他暗中掩来,也曾留神静听,风雨之下并无丝毫别的声息,所打手势又轻又慢,这厮竟和眼见一样。活虽凶狂,料无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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