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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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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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长风怎肯罢手?奔到那人消失的崖嘴,不由恍然,原来右面是另一座开敞的山谷,山坡平坦,因此不会发生雪崩之灾。山谷向上逐步上升,靴痕宛然,西里外,那人的身影正向上盘升。  
“他跑不掉了。”端木长风兴奋地叫。  
这一段山谷没有树林,满目银光,雪光刺目。  
山谷折向西北,追了五六里,已拉近至一里以内了。  
那人始终未回顾,以平实稳定的脚程,一步步向上走,并且开始爬升右面的一座圆顶山,步履维艰,一脚踩下去,积雪没膝,一步步向上爬。  
到了山顶,下面的七个人仍在一里左右。  
他站在山顶,转身回望,若无其事地缓缓坐下,伸手人怀取出一具法螺形的紫铜号角,徐徐就唇。  
一阵凄厉的奇异鸣声破空而起,呜呜然像是病犬夜号,像是野狗夜哭,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南面的小谷中,接着传出同样凄厉的叫号声,似有不少紫铜号角同时长鸣。  
柴哲大惊叫道:“糟了!狼群。”  
端木长风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冰冻狐狸解冻狼,谁听说过严冬大雪封山之际,会有狼群出没的?”  
“如果狼群受人控制,不给它们留食料,不解冻它们同样会出来。”  
“谁能办得到?”  
“死亡之谷定然隐有可控制狼的高人。”  
“见鬼,那家伙与我们一样,刚到此地……”  
“但他对此地熟……”  
“快进,不必争论了。那家伙的处境与我们相同,只有追踪他方能脱出狼群包围。”古灵叫。  
当山下两里地第一头青狼出现时,山顶上也出现了另两个奇异的人影。  
这两个人身材高瘦,花白头发挽了一个道士警,腰悬长剑,手持木杖,青袍飘飘。在这种呵气成冰的季候,这两位老人竟然穿了青夹袍,岂不邪门?两人打扮相同,身材一高一矮,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概。  
先前吹号角的人将号角纳入怀中,放下弓趴下磕头。两老人举手一挥,其中高身材的人说:“起来。五年来你踪迹不到,不来则已,一来就替贫道找麻烦。你来了,有事么?”  
那人拜了四拜,站起恭敬地说道:“小侄在索克图成了家,过了好些年野人生涯。早些天碰上了几位故友,激于义愤,弃家相随,特带他们前来避祸,请二位叔父收容。本来早些天便可到达,无奈同行的两位同伴久病缠身,不宜冒风雪赶路。可是仇家追得太急,不得不冒险皆赶路。  
“你的朋友呢?”  
“由前山走了,小侄独自将仇家引来,引起雪崩相阻,仍然徒劳无功,不得已只好用叔父的驱狼号角召狼相助,只因为小侄不知二位叔父是否已远赴昆仑,只好召狼群解困。”  
“我在此地隐修,怎会不在之理?即使赴昆仑参见大师兄,此至昆仑相去非遥,往返极便,何用远行?你去找同伴,贫道打发这几个孽障。”  
“好,小侄这就去。”  
老道说此至昆仑相去非遥,确是实情,就地学言,昆仑西起乌斯藏北境帕米尔高原,下行分为三支,左为阿尔金山,东行人甘肃称祈连,这就是玄门弟子所指的昆仑山。中为巴颜喀喇山,也就是黄河源。右为唐古拉,山势东南行。  
玄门弟子认为昆仑是神仙的乐园,传说中又说昆仑有瑶池王母这位丑八怪。瑶池,误以为是天山的天池。  
因此,以讹传讹,昆仑便落在阿尔金山的头上了。  
真正的昆仑山,该是指巴颜喀喇山。  
首见于历史记载的是《尔雅》一书,写着:“三成为昆仑邱。”更古些是《书·禹贡》,写着:“织皮昆仑析支渠搜。”织皮,指西戎之民,意为衣皮之民,居此昆仑。析支、渠搜三山之野。三成为昆仑邱,指昆仑山有三重。  
清朝的大考证家阎若璩,写了一本书叫《书经地理今释》,他写道:“山在今西番界。有三山,一名阿克坦齐钦,一名巴尔布哈,一名巴颜喀喇,总名枯坤尔,译言昆仑也。在积石之西,河源所出。”  
枯尔坤,是蒙语,番名叫问摩黎山。  
巴颜喀喇山最大。阿克坦齐钦稍小,双峰形如马耳。  
巴尔布哈在查灵海北面一百里。  
玄门弟子的昆仑,是根据《汉书·地理志》而来的,该书说金城郡(今兰州)临羌(西宁)县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有弱水昆仑山洞。  
有些玄门弟子自称昆仑弟子,意指是神仙的门人,并没有什么昆仑派,他们连昆仑在何处也一无所知。  
这两位老道说大师兄在昆仑,相去非遥,显然是指巴颜喀喇山。更可能是指噶达索齐老峰。  
古灵见多识广,看山顶突然出现了两个像是老道的人,便知大事不妙,想退已来不及了。  
“退下山去!”高个儿老道沉叱,声如炸雷。  
七个人在十余丈下站住了,感到耳膜欲裂。  
山下,千百头大青狼像蚁阵,奔跳腾扑,声势惊人,下去岂不是送死?  
“尊驾贵姓大名?请示名号。”  
“昆仑双圣,太玄大虚。”  
古灵吓出一身冷汗,端木长风打一冷战。  
三十年前,武当山群雄苹聚,印证内家拳与剑术,昆仑双圣突然出现,做了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自称昆仑弟子,双剑力斗武当七星剑阵,击败武当七老,群雄侧目,他两人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却从此音讯杳然。  
他们的来龙去脉,没有任何人知道,武当受此挫折,请出几位元老,走遍天下遍寻无着,始终没找到扳回脸面的机会。  
此后,昆仑双圣的名号传遍江湖,愈传愈神奇,以讹传讹,说是出了一个昆仑派,剑术出神入化。  
但是,多年来谁也没见过第三个昆仑门人。  
端木长风开始害怕了,骇然低叫:“咱们走,下山。”  
“下山,下山去斗那上千头畜生?饿狼不畏死,谁也逃不掉。”柴哲说。  
“斗畜生还可侥幸,斗这两个老道准死。”端木长风恐惧地说,几乎语不可闻。  
“正相反,我可不愿喂饿狼。”柴哲说,他不知昆仑双圣的名号,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  
“你上去,我下山。”端木长风断然地说。  
“我上山。”白永安与文天霸几乎同声说。  
“我宁可死在剑下,不愿活活地喂狼。”杜珍娘惨然地说。  
“我先上去打交道。”柴哲说,举步向上走。  
“你敢上来?”太玄老道冷叱。  
柴哲呵呵一笑道:“仙长是不是害怕?我只有一个人。”  
“喝!你好大的胆子。”  
“胆不大怎敢万里投荒?”  
“你要与贫道论剑?”  
“小可不敢,但却宁可择剑锋沥血,不愿喂狼。”  
“论剑你们必死无疑。”  
“喂狼同样是死。”  
“贫道给你们选一条生路。”  
“好消息,小可洗耳恭听。”  
“下山,喂狼。沿山脊向右走,那儿有冷瘴,不怕冷毒的人死不了。向左,山的那一边深壑下沉一百二十五丈,跳下去,积雪甚厚,也许死不了。”  
“小可认为,须与仙长领教一番。方可选择。”  
“好,你上来。”太玄老道爽快地答。  
柴哲上到山顶,首先行礼,笑道:“仙长可否让小可说几句……”  
“贫道不愿听,公说公有理,最好不听。亮剑,娃娃。”  
“仙长……”  
“不亮剑你就下去。”  
柴哲遇上个不愿听话的人,有理没人听,只好拔剑道:“那么,小可放肆了。”  
“进招。”大玄若无其事地说。  
大虚退后八尺,让出地盘。  
柴哲从容献剑,一声低叱,一剑急攻。  
老道出其不意挫身出杖反击,猛扫柴哲的右脚。  
柴暂沉剑急架,横步挪移。  
糟了!老道攻的是虚招,杖向上抬,“铮”一声暴响,柴哲感到虎口欲裂,整条膀子发麻,剑握不住,脱手而飞。  
不等他闪避,“噗”一声响,右外胯挨了一击,“砰”一声掷倒在地,骨碌碌向下滚滑。  
古灵脸色灰败,一把将柴哲接住拉起,苦笑道:“他如果用剑,一剑便足以要咱们的命,走吧!”  
柴哲确是输得不服,他以为先三招按规矩是礼让,想不到老道毫不客气,一上手便真干,未免太没有前辈风度,他猛揉着被击处,抬起滑下的剑说:“我还得斗他一斗,他算哪门子前辈?我……”  
“哥儿,你再上去激怒了他,他弄咱们个不死不活,推下去喂狼,那才叫惨,算了。”古灵绝望地说。  
上面的太玄哈哈大笑说:“再上来,打折你们的狗腿。下面的狼正饿得慌,你们七个人正好做它们的点心,哈哈哈哈!”  
柴哲知道希望已绝,咬牙道:“咱们往右走。”  
“那冷瘴……”  
“咱们挺得住。如果跳崖,积雪再厚,一百二十三丈同样会砸成肉饼,我不跳。”  
“好吧!咱们走。”  
临行,柴哲向上叫:“你这老杂毛浪得虚名,不像话。如果留得命在,小可要再和你们斗上一斗,我不怕你。”  
“哈哈哈哈……贫道记下了,只怕你留不住命哩!”太玄狂笑着答。  
向右下到山脚,是一座向北延伸的山谷,向下逐降,两侧奇峰壁立,黑色的岩石留着风化的遗痕,伸手一摸,石屑纷落,虫蚁也难停留,更无法爬上去了。  
走了里余,愈来愈冷,奇寒侵骨,冷不可耐。  
首先,梭宗僧格支持不住,冷得不住发抖,牙齿格支支抖动,脚下发僵。  
第二个是杜珍娘,她也感到受不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端木长风颤抖着叫。  
“这段山谷才是真正的魔神之都,死亡之谷。”柴哲说。  
“真的?”古灵问。  
“引我们来的人,他自己也不敢走,引我们抄道而过,从所走的方向便可知道了。”  
“为什么这里特别冷?”  
“这一带的山都不太高,但地势却比任何地方都高,终年冰雪不化,山谷所积的几乎是万载寒冰。罡风从北面来,真贯山谷。因此,这一带特别冷,所谓冷瘴,就是万载寒冰所泄出的冷流。咱们再往前走,必定冻僵。”  
“那……”  
“咱们等会儿转回去,或者设法攀越两侧的山崖溜走。”  
“转回去?两个老杂毛……”  
“他们不会不分昼夜把守在谷底的。”  
“他们定会用狼群守住谷口。”白永安忧虑地说。  
“不可能的,天气严寒,狼群决不可能久耽不归。咱们降下处是谷底而不是谷口,那段山坡只能监视到此地,快找地方藏身,不能再往前走了,除了等机会转回去之外,咱们毫无机会活命。”  
“我……我不能再……再走了,要……要死就……就死在这儿。”杜珍娘呻吟着说。  
端木长风傲气全消,已冷得受不了,不得不再次听从柴哲的话,用近乎绝望的声音说:“确……确是不能再……再往前走了,愈……愈走愈冷,委实受……受不了”  
杜珍娘感到一股怨气直冲天灵盖,咬牙切齿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是早听柴兄弟的话,何至于连累大家送命?都是你,屡次坏事,看你那冒失鬼刚愎自用的鬼样子,永远成不了大器。嘴上无毛,做事不牢,你到底要到哪一天,才能明白事理,不再自命不凡?”  
“呸!你敢教训我?”端木长风恼羞成怒地厉叱。  
柴哲向左面的崖下走,一面说:“多留两分精神省些劲吧,尔后难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端木长风被怒火冲昏了灵智,扭头狂奔,一面叫道:“我要和杂毛拼个死一?,兔得你们都怨我。”  
“少庄主,去不得……”古灵大叫,急起便追。  
柴哲正想跟上,杜珍娘却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随他去,没有他,大家平安。  
柴哲摇头苦笑说:“这样不好,咱们都担当不起,日后在端木庄主面前……”  
“你还打算回去?”  
“不回去?咱们……”  
“回去让端木庄主处治我们?不,我可不傻,不回去也罢。除非这刻薄寡恩刚愎自用的小畜生死了,不然回去谁也别想安逸。他死了,咱们如能成功回去,一切都好,最多受到无关紧要的惩罚而已,因为古老不会出卖我们,会替我们隐瞒的。小畜生不死,连古老也少不了受到重惩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事实真相,终有一大会揭穿的,咱们弃少庄主于不顾,未能及时救助,端木庄主如果查出真相,咱们有理也说不清。走!”柴哲断然地说,挽了将发僵的梭宗僧格,扭头急奔。  
奔了十丈余,他发觉杜珍娘三个人都没跟来,又叫道:“与其在这儿冻僵而死,不如回去一拼,来吧!”    
第十六章 路逢双圣  
回到谷底,山顶上,昆仑双圣坐在雪地上,对冲奔上来的端木长风和古灵哈哈大笑。  
愈来愈近,端木长风先前因激愤而涌升的勇气,也与时俱减愈来愈消减得快,接近至十余丈下,勇气几乎已完全消失了。柴哲已将梭宗僧格安顿在谷底,奋勇向上爬。  
古灵追上了端木长风,叫道:“少庄主退,我上去。”  
端木长风扭头下望,只有柴哲正向上爬,杜珍娘三个人皆站在百十丈下的谷底,若无其事地袖手观望。这一来,又激起了他争强好胜之念,顿忘利害,一声怒叫,扭头向上抢,在三丈外拔剑冲上,剑似经天长虹,点向坐在左面的太虚,形如疯狂。  
双圣盘坐在山巅平坦处,相距两丈左右,端木长风鼓勇进击,两人仍安坐不动,拊膝狂笑,视若不见。剑到,太虚抓起手边的木杖,猛地一搭一绞。  
端木长风的剑脱手而飞,左手的暗器骤发,三枚绝脉问心钉幻化成三道几乎目力难觉的虹影,射向太虚的小腹。太虚左手大袖一抖,像是刮起一阵狂风,三枚小钉随着刮起的雾般雪花,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同一瞬间,太虚的木杖“噗噗噗”三声轻响,奇快绝伦地敲中了端木长风的左小腿,右大腿,左肩外。  
“哎……”端木长风狂叫,扑地便倒,骨碌碌向下滚。  
“哈哈哈哈……”太虚放下杖仰天狂笑。  
坐在一旁的大玄向骇然变色的古灵招手,叫道:“轮到你了,上来,贫道陪你练练。”  
太虚徐徐站起,杖点向滚至五六丈下爬不起来的端木长风,一面笑道:“你真没有用,三记轻敲便爬不起来了,贫道且替你卸下一条腿,送你下山与狼群玩玩。”  
古灵不得不拼命了,迎面拦住喝道:“休欺人太甚……”  
“呸!不远万里追杀,想污贫道清修胜境,你还有道理?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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