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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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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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他们哪有心情休息?除了柴哲能定下心置之不理,获得充分休息外,其他的人只累得眼圈发黑,疲惫不堪,莫不叫苦连天。  
柴哲一再告诉他们,不必理会番人的骚扰,安心休息,养精蓄锐,等候番人不耐烦而大举进攻时全力对付。但众人包括古灵在内,每听到呐喊声,皆不由自主惊慌而起,奔出楼外戒备,疲于奔命。  
碉栅内原本留有番人的食物,足以支持二十人十天半月,如果番人不大举进袭。七个人足可支持一月以上,食物倒不用耽心。  
三天三夜过去了,天气开始恶劣,罡风怒号,天宇中彤云愈来愈厚,奇寒无比。暴风雪将至,柴哲心中也随天气的变化而不安。番人不喜在暴风雪中逗留,很可能向碉栅进攻,早早结束。以便返回冬窝子躲躲风雪。  
果然不错,第四天近午时分,雪花开始飘落。  
正午,东西南北各出现了四群番骑,每群的人数约有八十骑,每名骑士皆带了皮盾、番刀、弓箭,一部分人还带了斩马长刀。每队人马的先头,各有五面金红色的大旗,迎风招展。  
旗门左右,八名吹笛人挟着垂系红缨的胡须。风雪交加,番骑像是从风雪中幻化出来的幽灵。  
四队人马各以五路纵队向碉栅前进,渐来渐近。  
碉栅占地并不广。两座碉栅一南一北,中间宽约十丈,设有拴牲口驼马的栅栏。东西是巨木排成的木栅,各设有一座栅门。门两侧是空地,是旅客设帐篷的地方。  
因此,他们可分据两座碉楼,用箭封锁栅门而不必下来。也不易爬上,即使能爬上,也难逃左右碉楼居高临下的弓箭攒射。这就是番人为何不愿硬攻的原因,但风雪一起,番人不愿再等,终于发动攻击了。  
南北两路人马,在接近至一里左右时开始分为二十人一组的游骑,负责策应东西两路人马,与拦截突围逃生的人。  
柴哲、梭宗僧格、杜珍妮,三人负责北面的碉楼。他早已交代众人各就本位,每人在楼壁两侧开了一个窗口,以便向外发箭。  
胡笳长鸣中,东西两路人马开始进攻了。每队分为两拨,前一拨是以盾障身,挟斩马刀的骑士。后一拨是箭手,挂上盾拉弓前冲。  
胡笳长鸣,旗旗招展,呐喊声如雷,向栅门冲来。  
等番骑潮水般涌近栅门,柴哲发出一声长啸,大吼道:“先射马!”  
骑士有皮盾障身,不射马也不行。射人先射马,射马不至落空。  
弦声震耳中,他射出了第一支箭。  
一声马嘶,有一匹坐骑中箭,将骑士扔下马背,马亦砰然倒地。  
第二拨人马开始用箭回敬,但所开的射口不大,番人的箭无所施展,全钉在射口附近,声如暴雨。  
番骑大乱,冲进百十步,先后已倒了近三十匹坐骑。柴哲发无不中,箭到人落马,连珠快射,当者披靡。  
对方毕竟人多,西面四十骑终于有人骑冲近栅门。负责西南的是杜珍娘和梭宗僧格。南楼负责西面的是端木长风和文天霸。四人只射倒三十二骑,八骑冲到栅门了。  
柴哲负责东西,南楼负责东南的是古灵和白永安。三个人的箭都可怕,又快又准,冲来的四十骑,没有一骑可以冲抵栅门,坐骑纷纷倒毙,骑士——一落马,藉盾掩身,三三两两向后退走。  
冲近栅门的八名番人飞身下马,用拴马索做的爬城钩向上抛,抓住了棚顶向上爬。  
人到了棚下,楼上的箭射不到了。  
看到有绳钩向上抛,端木长风心中大急,向文天霸叫:“下去,宰他们。”  
文天霸不假思索,放下弓箭拔出霸王鞭向楼下抢。楼上分三间,西面的古灵和白永安,根本不知他两人下了楼。  
北楼的杜珍娘看到栅顶有物挺起,猛地射出一箭。  
“噗”一声响,射中了。  
人影一惊,一名番人已越顶向下跳。原来她射中的是皮盾,毫无用处。  
她来不及发箭,第二名番人已经向下跳了,藉盾掩身奔向栅口,要打开栅门。  
“噗!”梭宗僧格也发了一箭,射中皮盾,同样失效。  
杜珍娘心中大急,狂叫道:“柴兄弟,番人进来了。”  
柴哲阻过了东西番骑的进攻,正自庆幸,闻声大吃一惊,赶忙奔到栏旁向下一看,叫道:“不可心慌,射他们的腿。”  
楼上楼下,相距不足六丈,如果能沉着应战,箭射得准的人,射腿该无困难,百步可以穿杨,这么粗的腿哪会射不中?弦响箭到,躲都躲不掉。  
声落,恰好一名番人一跃而下,在番人双脚刚着地的刹那间,他的箭已到了。  
积雪深厚,人向下跳,势必下陷,而且身体亦必俯下,整个人便会被盾挡住。居高临下发前,射的部位更少,只消差之毫厘,必将劳而无功。  
“哎……”番人狂叫一声,向下挫倒。一支狼牙分厘不差地钉在小腿上了。  
一声暴喝,出现了端木长风和文天霸。  
柴哲大吃一惊,向杜珍娘叫:“不必理会进来的人,射后一批番骑。”  
他同时用番语向梭宗僧格打招呼,丢下弓箭向楼下抢。  
进来的八名番人只倒了一个,仅是左腿受箭伤,并未完全失去战斗力。  
七名番人都是膘悍的勇士,五人迎着端木长风和文天霸,皮盾掩身,番刀炫目,怒吼着一拥而上,两名去开栅门,要迎接后续的人马冲入。  
端木长风自命不凡,十来个番人算得了什么?毫无顾忌地一声暴叱,一剑向奔到的番人点去。  
轻灵的剑,很难对付用盾牌的人,不宜硬攻,须用游斗术诱盾后的人现身。  
番人皮盾一推一拨,剑点在盾上深入近寸,虽穿透却无法再深入。  
“吠!”番人怪叫一声,拧身就是一刀。  
第一名番人到了,急冲而上,从侧方抢到。  
端木长风迅速拔剑,向后急退。  
第二名番人恰好抢近,刀攻下盘,盾向上抬护身。  
他百忙中沉剑下拨,“铮”一声刀剑相交。  
番人的盾向前一推,用盾进迫。  
先前的番人一刀落空,乘势急进,刀光一闪,奇快地扶肩便劈。  
端木长风前后受敌,剑又无法对付皮盾,大喝一声,向侧急退。  
“蓬”一声响,背部被围攻文天霸的一名番人用皮盾击中,打得他反向前撞。  
糟了,追袭的两名番人同时到达,他的剑被一具皮盾挡住,“唰”一声响,一把番刀已刺破胁衣,冷冰冰地,凶猛地攻入。  
如果他未运功护身,这一刀足以要他的命,虽将刀尖反震而出,却已惊出一身冷汗,凶猛的推力仍将他推得踉跄后退。  
运功护身不能长期支持,气功火候愈纯,支持得愈久,如果不动手相搏,自然可支持得久些,但要动手相搏,不可能长期运功护体,极耗真力,不消多久,自会力尽气消。  
在三名力大刀沉的剽悍番人围攻下,他不可能支持多久,剑奈何不了皮盾,他心中已经发慌。  
文天霸鞭沉力猛,先前三名番人围攻,近不了他的身,一鞭下去,“蓬”一声大震,番人必连人带盾被震返三五尺,但想将番人放倒,却力不从心,这时只有两人夹攻,压力大减。可是,也无法支援端木长风。  
端木长风这才知道厉害,心中发虚,刚站稳,被柴哲射伤的番人已乘虚跪地发箭,弦声传到,箭亦及身。“噗”一声轻响,射中他的背心。  
箭射透皮袄,仍被护体神功挡住,但箭链有倒钩,箭挂在他的背上十分抢眼。  
“铮铮”两声暴响,他仍能架开两刀。  
第三名番人从后补上,兜头便劈。  
危急间,柴哲到了,从番人的侧方射到,伸剑“铮”一声架住刀,伸脚一勾。番人惊叫一声,仰面便倒。  
柴哲手疾眼快,一脚桃开番人护身的皮盾,”手起剑落,尖锋刺人番人的小腹,大叫道:“少庄主,游斗用暗器,袭击攻文叔的人,避免正面接斗。”  
叫声中,他反手扔出一枝铁翎箭,急射正打开栅门的一名番人,正中背心。  
“啊……”番人狂叫一声,倒在栅门上,栅门又闭上了。  
他的话提醒了端木长风,一言惊醒梦中人。两人此应彼合,一面与正面扑来的番人周旋,一面用暗器袭击在侧方向同伴进攻的番人侧背,只片刻间,八名番人便被—一击倒,毫不费劲。  
柴哲闭上沉重的栅门,叫道:“快回原位,用箭阻止第二批人马,下面我负责,快!”  
依原来的计划,进来的人由古灵负责,蛇纹杖沉重,对付皮盾妙用无穷。假使端木长风早通知古灵,岂会如此狼狈?几乎误了大事。  
端木长风脸色泛灰,停手后,他开始感到奇冷彻骨,三不管剥了一名番人的皮套袄,一言不发疾奔上楼。  
攻势顿挫,番人开始退走。雪地上死伤的马散处半里地,总数将近八十匹,丢了八名番人,不得不退。  
柴哲收集了一大抱箭,回到楼上,向对面楼上的人叫道:“灵老,派人下去收集箭支。这次他们损失了不少马,人却死伤有限,一些小挫折吓不倒他们的,他们不久将卷土重来,小心了。”  
番人退出三里外,但风雪甚紧,看不见三里外的景物,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退走了。  
除了风声,沉寂得可怕。七个人全神向风雪中凝望,等候番骑从风雪中出现。料定番骑这次进攻,将比上一次猛烈,危机来了,死亡的恐怖令他们心惊肉跳。  
只听到两次胡笳声,久久不见人马到来。  
柴哲仍然一个人把守在楼的东面,他闭上眼养神。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扭头一看,看到脸色被冻得苍白的杜珍娘,正向他走来。  
他离开箭口,放下弓转身笑道:“杜姑娘,冷么?到楼下生个火暖一暖吧。”  
杜珍娘幽幽一叹,倚在他身旁的木壁上,叹道:“依我看,我们没有多大希望了。”  
他倚壁坐下,平静地说:“不到绝望关头,决不放弃希望,杜姑娘,宽心些。”  
杜珍娘突然偎近他并肩坐下,低声说道:“我认为希望握在你手中,就看你肯不肯让一些给我。”  
“姑娘此话怎讲?”  
“番情你熟,如果你不再照顾那几个人,带我和梭宗僧格乘夜突围,人少易隐行藏,必能出困。”  
“不可能的,姑娘,人少反而难以脱身。”他正色说。  
“别骗我,我知道你能。”  
“姑娘……”  
“论机智,无人能及你万一。论真才实学,你比所有的人都高明。”  
“姑娘别抬举我了,七个人中,只有梭宗僧格比我差。”  
社珍娘淡淡一笑说:“除非是瞎了眼的人,才会作如此想,我料想端木长风并不糊涂,至少今天他该明白了。”  
“明白什么?”  
“他一向自命不凡,认为他比你强,连古老也走了眼,我想起五星池的笑话。”  
“五星池咱们几乎被困死,还有笑话?”  
杜姑娘将五星池古灵与端木长风打赌的事说了,最后冷然一笑道:“古老也走了眼,不然就不会说出百招败不了你的话来,真要翻脸动手,端木长风必难在三十招内幸免。他被三个番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你一下去八名番人像是泥人见水,他还能不明白?这小畜生为人阴险毒辣,你如不及早打算,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我知道,但我不怕。”  
“你既然知道,怎能不怕?”  
“我有我的打算。”  
杜珍娘突然握着他的手说:“突围远走中原,找一处隐僻处藏身,我知道他们找不到我们的,怎样?”  
她眼中有希冀,有兴奋,有喜悦等等表情。但柴哲坚决地摇头,拍拍她的掌背,笑道:“杜姑娘,如果我能走,一个人走岂不更安全,更有希望?事实这是妄想,人少力量单薄,不啻枉送性命。”第十三章 弃嫌御敌  
杜珍娘凝视着他,一字一吐地说道:“你的神色已告诉我,你能安全出险。”接着,她长叹二声道:“只是你是个大丈夫,不愿临危苟免而已。唉!可惜,可惜你晚生十来年,我……”  
“姑娘之意……”  
她苍白的粉颊泛上两朵红霞,站起回避他的目光低声说:“如果我晚生十年,我会找你做伴侣。”  
说完,匆匆走了。  
“这女人很大胆。”柴哲怔怔地想。  
他还未到达需要异性的年龄,但异性对他已不是陌生而全无吸引力的东西了,有时他会想,想些不着边际的奇妙念头。在大天星寨,他曾偷探苗人的阑房,曾见师兄与绿飞鸿同房而寝,他并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娃娃了。  
他想,但却没有什么可想的。两位师妹李凤和周莺,练功时见见面而已,相处而不生感情。  
能让他想的女孩子太少太少,屈指可数。终于,他想到了美丽的裴云笙。  
“哦!能有她在,该多好?”他想。  
接着,他站起苦笑道:“那怎么可以?我怎能希望她在这里跟着我受罪?我这种想法太自私,罪过罪过。”  
他想到此次西行的危机,不由悚然警惕。显然,六个人之间,已经各怀鬼脸,离心离德,而且人人自危。  
端木长风是事实上的主脑,可能只有古灵尚能受端木长风的控制。  
白永安与杜珍娘,已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作自求生路的打算。文天霸虽尚无表示,但反对端木长风的态度昭然若揭。  
“我呢?”他自问。  
他尚未摸清端木长风的底细,但已可猜出所有的人,与江湖秘密帮会有关,他更可断言大天星寨与端木鹰杨庄主,可能是同路人,从师兄徐昌对端木鹰扬的恭敬神情揣测,端木鹰扬的地位要比师父缥缈神龙为高,而且极可能有主从名份之别。  
那么,从白永安还有杜珍娘的神情看来,日后返回湖广开香堂,他柴哲必将首当其冲,凶多吉少乃是意料中事。  
他忧心忡忡地深深叹气,拿不定主意,何去何从,他煞费思量。大丈夫行事,该有始有终,他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安全,丢下他们一走了之。诚如杜珍娘所说,他如果置其他的人于不顾,要脱身可能并不困难。  
“我不能一走了之。”他断然地自语。  
他的目光从箭口向外望,风雪正紧,寒风挟着雪花,沿河谷从西北角呼啸而来,天地一色,白茫茫皓皓无垠,苍茫寂寥如同死城。  
栅外的雪地上,倒毙了的马匹,渐渐被雪花所掩盖。  
“今晚得走。”他脱口叫。  
他匆匆下楼,找到古灵,要所有的人准备行装,尽可能少带杂物,多带粮食与弓箭,预定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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