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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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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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粉脸铁青,却用压抑的嗓音抢着说:“昌哥,不必难为他,弘叔,请将剑抬回,这把剑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说完,领先走了。  
大公子看到了柴哲驯顺外表下所隐藏的刚强性格,不由暗怀戒心。  
申牌初,他们到了一处奇峰围绕的山谷,小溪中流,古林参天,青山翠谷碧水中,隐藏着一座庄院,四周风景统丽,满谷生长着奇花异草,上空飞舞着彩禽,地面鹿群在草木中消样,见人不惊.好一外和平各供的卅外桃源。  
可是,柴哲却发觉谷中各处皆隐伏着危机,外人如果妄行闯入,必将大锅临头。  
在院确像一座大花园,每一栋宏丽的房屋,内有盆景点缀,外则花木扶疏,一亭一台,皆布置得精而雅,别具匠心,华而不俗。  
在中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城市中大户人家的装束,完全不像是苗区中的土著汉人。同时,他们不带兵器,看不出是武林大豪的任院,一切都显得和平、安详、静谧。  
迎接他们的人,是一位年约花甲,方面大耳,相貌慈和的人。穿一袭锦袍,象一位地方士绅。  
在旁伺候的青衣健仆可不少,前前后后共有二十四名之多。  
大公子急趋阶下,向站在阶上的花甲老人长揖施礼道:“伯父你好。小侄奉家父之命,将柴师弟带来了。”  
“呵呵!贤侄辛苦了,请入厅一叙。”花甲老人笑答。  
大公子向柴哲示意说:“师弟,见过端木老伯。”  
柴哲上前一躬到地,说:“老伯万安。小侄柴哲。”  
三小姐已在大公子行礼时走了,只有易弘父子仍在身后跟随。花甲老人不住向他打量,含笑道:“老朽端木鹰扬,令师与老朽是知交。听令师说,你的艺业倒还过得去,而对蒙番语言成就斐然。老朽有件事需至西番一行,因此借重你前往相助一臂之力。昌贤侄,你们都乏了,且人内先进食,等会儿在书房商议,请进。”  
掌灯时分,一名青衣健仆领着两人踏入书房,书房中的檀木书案两侧,已有六个人相候。  
端木鹰扬坐在锦墩上,身后站着一个年约三旬,脸如冠王、英俊出群的壮年人,穿一袭青袍,挽发结,背手而立,脸含微笑,气概不凡。另一人是三小姐,她神色有点不豫。  
案左坐着两个人,上首是一位年约花甲、留山羊斑白胡子、鹰目炯炯的老人,鹰鼻薄嘴唇,脸上瘦削无肉,脸色黄中带责,像个病鬼。  
另一人是个四十左右的黑凛凛虬髯大汉,坐在那儿像一座铁塔,暴眼滚圆,凶光四射。  
右首也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年约三十上下,蛋形脸,笑意经常挂在口角上,剑眉虎目,一表人才。  
女的年约二十五六,梳高顶髻,眉目如画,眼角眉梢流动着春意,瓜子股晶莹红润,一双水汪汪的凤目,具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凹凸分明的胴体极为惹火。穿一袭罩坎肩的春衫,碎花水湖绿长裙,像大户人家的青春少妇,顾盼之间,荡漾着成熟的少妇风情。  
大公子领先进入,众人皆站起含笑相迎。花甲老人的目光,落在大公子身后的柴哲身上,口中却向大公子招呼道:“少寨主辛苦了。那位可是令师弟柴哲么?”  
大公子先向端木鹰扬行礼,笑道:“正是敝师弟柴哲。诸位久等了。古叔一向可好?”  
柴哲少不了随着行礼,泰然地一笑。  
端木鹰扬指着案前端的两张锦墩,含笑道:“两位请坐,我先替柴哥儿引见。今后,柴哥儿与诸位将有一段一时日相处,彼此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三小姐身侧的青年人,是她的二哥端木长风。  
花甲老人姓古,名灵。  
虬须大汉姓文,名天霸。  
英俊的壮年人叫白永安。美少妇名杜珍娘,显然并未冠以夫姓。  
柴哲尚未在江湖走动,因此不知这些人的身份。主人端木鹰扬未进一步引介,他也不敢问。在这些人中,他的地位极为卑微,没有他说话的份儿,而且他也懒得说。  
落座毕,端木鹰扬命三小姐在书柜内取出一卷羊皮精制手卷,一叠纸方,全部堆放在案上。  
端木鹰扬首先取过纸方,取出六张图像,每张绘了一个人的全身像,绘工甚精,须眉毕现。他将六张人像在案上摊开,说道:“你们先看看,认清图上人的相貌。熟记他们的姓名特征。其中三人除了柴哥儿之外,诸位告不需要记忆,原是熟人。留意这位姓沈的青年人,遇上了提头回报。其他五人,除了谢龙韬与金宏达两个白莲教徒之外,最好能活擒解回,相信诸位定能办到。”  
柴哲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记性特异,只消看上一眼,便可记住六人的脸貌。  
姓沈的图像,是一个方面大耳的青年人,图上写着:“沈襄,二十余岁,浙江会稽人。脸形方,身高六尺。”  
另两人书明是白莲教徒,姓名是谢龙韬、金宏达。皆是四十上下的壮年人,孔武有力,善用妖术。  
端木鹰扬所指的三个熟人,只写了姓名。高峰、夏五湖、云浩。看相貌,皆是壮年人。云浩年轻些,约在三十岁上下。  
端木鹰扬收了图像,打开手卷,说:“当年营国公李文忠随徐大将军北征,轻骑直捣大漠,兵进上刺河,血战聘海,尽夺云大帅哈刺的辎重,归途迷失道路,至桑哥儿麻,饮水已尽,麾下将土渴死者甚多,不得不丢弃部份辎重。幸而曹国公的战马跪地长鸣,泉水涌出,得以全师而还,而且获俘元人家属一千八百四十人之多,解往京师(南京)。元人俘虏中,有一位是元太师哈刺的随从,带了这卷库库楚所绘的河源图,这图便流落南京,十余年前辗转落在我手中。库库楚乃是笃习之弟,笃习是元朝八勇士之一,官拜招讨,在至元十七年,奉命佩金虎符深深河源,绘图而还。身历穷荒万里,算是第一个到达河源的人。库库楚是从乃兄的原图绘下的副本,曾经将这幅图借给翰林学士潘昂霄,潘根据此图,撰《河源志》传世。这部《河源志》目前在宫廷,无法弄到手。图全是蒙文,只有柴哥儿可以看得懂。这图是稀世至宝,我不能让你们带着走。因此,给你们三天工夫,由柴哥儿用羊皮绘一幅简图,一面绘,一面告诉诸位沿途的重要形势,以加强记忆。”  
柴哲仔细审视河源阁,良久,说:“这幅图,恐怕不是库库楚的遗物。”  
“你怎么知道?”端不鹰扬讶然问。  
“款识上确是库库楚,但地名不对。”  
“错在什么地方?”  
“错在河源地名。”  
“这……”  
“家父的一位故友,是留在中原的蒙人,其祖在元朝时曾在宫廷任职,后来从大都调至江南,元廷覆没,他便流落在山西落籍,与家父交情不薄。小侄曾随他学蒙文,略知河源的掌故。元人称河源为鄂敦诺尔,鄂敦,意即汉语星宿,诺尔,意为海。而这幅图,却称鄂敦地拉,  
他拉的意思是水滩。星宿海与星宿滩是不同的,前者是官方的记载,后者是民间的传说,可知绘图的人,并非是官方的人了。”  
“你是说,这幅图没有用,是假的?”  
“假的,但只不是库库楚之物而已,用却有用。”“怎见得?”  
“称呼不同,但图却不错。  
“说况看。”  
“星宿海下有二湖,蒙人官方称鄂林诺尔和查林诺尔,这幅图称相同,可知道这幅图的绘图人,有时改用口语记载而已。”  
“那就好,只要你能看得懂便成。”  
“老伯是要小佳效法古人,往探河源么?”  
端木鹰扬呵呵笑,说:“河源与老朽无关,老朽只要擒杀那六个人。”  
“他们在河源?”  
“不是在河源,而是可能逃往河源。”  
“这……”  
“老朽正要将情形告诉你们,那沈襄乃是本庄必欲得之而后甘心的人。由两个白莲教余孽保护他远走穷荒避祸。谢龙韬与金宏达,是教首阎浩手下的两名得力臂膀。  
阎浩在蔚州作乱,勾通蒙人,意图造反。谢、金两人在蒙人眼中,是了不起的勇士,可力搏狮虎,妖法高明。前年,谢,金两人远出大漠,阎浩在蔚州被教友所出卖,被擒赴京师,两人竟敢单骑入京援救。沈襄在锦衣卫拘押,他两人居然有本领将人救出。”  
“那……谁知道他们逃往河源呢?”柴哲进一步问。  
“沈襄深恨蒙人,因此,不可能与两贼同流合污做汉奸。必定远走他方安身立命。”  
“在西宁卫可以遁回兰州,或西出甘凉……”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谢贼的生母是汉人。蒙名叫巴颜鲁,番名叫和硕丹津,沈襄即不愿与蒙人为伍,而西宁卫附近全是海寇。海寇的首领目前是是布尔罕。库库诺尔南,是大河,布尔罕为避免仇人的追杀,必定溯河上行,觅地安居,所以你们需溯河上追。”  
库库诺尔也叫西海,本是西番地,洪武十六年,长史刺巴归附。正德四年,蒙人额伯与阿尔秃厮,与宗族人马占据西海,番人被迫向西或南迁,蒙人不时袭击西宁卫附近各地,称为海寇。西海不再是大明的疆土了。  
“他们会不会逃入内地呢?”柴哲追问,也表示意见。“不会的,三月间,老朽获得消息,说他们已过了积石关,进入喀屯河了。”  
大公子大为不耐,沉声道:“柴哲,你少废话好不?”  
端木鹰扬笑道:“再问老朽也没有什么好说了。你们记住:这次你们前往追捕,不仅要和他们六人生死相搏,还得与他们的党羽决死。既要防范官府派去追捕的密探,又得与蒙、番之人拼命。因此,除非已见到他们,最好不要暴露身份,以免误事。”  
柴哲心中凛凛,本想说明那是不可能的,在西番地境,自从唐朝大总管李靖,率侯君集、李道宗等将领,大破吐谷浑,会师大非山之后,从没有汉人再到过河源。他们六个人冒死深入,岂能避免与蒙番冲突之理?冲突还能不暴露身份?但他怕大公子又找麻烦,只好隐忍不说。  
“伯父,有多少人前往?”大公子问。  
“人多反而不便,由古堂……古兄弟率领,长风、天霸、永安、杜姑娘、以及你柴哥儿,六个人。本来,我想让他们带几个伴,免得沿途辛劳。但多一个人,必须多带一份行李,不如不带的好,只好辛苦他们了。”  
“女儿也要去”三小姐突然说。  
所有的人,皆讲然向她注视。端木鹰扬惑然地盯着她,久久方说:“你去?你简直胡闹。冰天雪地,六月盛暑尚不宜前往,你能去?绝域万里,人烟绝迹,你一个少女……”  
“杜姨也是女流,她能去,女儿为何不能去?”  
“你能比杜姑娘?不许你胡闹。”  
“女儿……”  
“不许多嘴,都是你娘宠坏你了。”端木鹰扬叱喝。  
三小姐扭头便走,到了门旁转身笑道:“好,爹,女儿不去就是。既然女儿不能去,在此听你们议论难受着哩!”  
说完,一溜烟走了。  
“这丫头!”端木鹰扬苦笑着自语。  
三天易过,第四天一早,六人启程前往辰州。  
辰州端木鹰扬有产业,供奔走的人不但旦已将行囊准备停当,且连六人进入四川的路引也准备好了。  
他们预定的行程,是先进入贵州,北入四川,直超里松潘卫,便可进入西番地境。  
路引只能申请到成都,松潘卫是边境,是不许进入的。  
反正他们不在乎路引,只不过有了路引,可以减少沿途的麻烦而且。进入松潘卫,如被官府抓住,有死无生,通番的罪名是杀头,他们不在乎。  
本来,他们可从大江乘船入川,但乘船太慢,追人岂能耽搁,只好走贵州,多辛苦自己的两条腿了。  
到了松潘卫附近,已是十月杪,松潘高原已是罡风厉号,雪季将临的时节了。  
松潘卫,原由松州与潘州合并而得名,目前也不称卫,称松潘等处军民指挥使司。  
这两州之间,相距四百八十余里,番夷杂处,部落散布其间,猛兽横行,人烟稀少,汉人几若凤毛麟角,极为罕见,即使有,也是些不怕杀头的亡命之徒。  
过了茂州,沿氓江上行,已是人烟罕见了。  
六人戴月披霜,每天以一百五十里的脚程赶路。他们已改穿冬装,兵刃用布囊盛着,日用必需品放在百宝大革囊中,背上背了衣服和日用品。在成都,他们已准备好各项物品,背在身上相当辛苦。  
目前。他们已不是武林人物,而是走私贩子,运出国境的私货是茶叶。那时,以茶易番货是官营的,由茶马司经营,以茶易番马,严禁私茶出境,缉获一律杀头。  
蒙人与番人口味不同,需茶各异。蒙人喜汉中茶,番人嗜川茶及湖(湖南)茶。  
汉茶味甘而薄,湖茶味苦,刺口破腹,而且假茶甚多。贩私茶的人如果不知门路,保证赔老本。  
在四川,查得最紧的地方,有松潘、碉、黎州、雅州、河州(陕)及临洮(陕)。  
官价易马量是上马易茶一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驹五十斤。番人如不愿交易,没有茶喝便会叫苦连天,肚子的乳酪消化不良,甚至可以致命。因此,以茶制戎秋的政策,沿袭唐宋,明朝管制尤严。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番人改向走私贩子购茶叶,马便不入中原。走私贩子的茶叶,不换马,换红缨、毡衫、胡椒、蜡、宝石等等。在西番,只有茶叶私贩可深入不毛,番人对这些走私客最客气,最欢迎。  
早些年,由于走私客甚多,有庞大势力的走私集团与官府勾结,狼狈为奸,从内地私运大批湖茶出境,与西番接壤的地方尚无甚影响,陕西与蒙境接壤处却茶价大跌。  
蒙人也不希望马匹被大明的官兵所用,大漠地带没有马匹,作战能力自然减弱,因此只用其他货质及劫掳而来的子女金珠交换茶叶,茶价竟落至上马易茶一千八百斤。同时,上马到了官府手中,这些贪官污吏便将民间的赢马充数,上马人了私囊,赢马交与军方,以致军中无马可用,无法与蒙兵决战,万里边墙处处烽火,遍地狼烟。  
六人由柴哲领先,分为三起,相距百十步,小心翼翼沿官道上行,第二起三个人,古灵、杜珍娘、端木长风。第三起是文天霸、白永安,负责断后。  
官道沿氓江左岸上行,左面是滚滚奔流的氓江,右面是险峻插天的九顶山。这儿已是夷境,州北三十里便是水草坪巡检土司和沙坝安抚司,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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