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金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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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金家楼-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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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不时的念叨上几句,但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远处,展若尘已拍马驰过来了!
  这时候人是一身汗,马也是一身汗,汗水搅和着罩上身来的黄沙,伸手一把脸庞已不是
仅仅汗水,而是有些和稀泥——
  策马上的黄土坡,展若尘只见老者取过木碗舀了一碗清水喝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倒入木
桶里,展若尘伸出舌头舐了—下嘴唇,缓缓下得马来,前途尚有三十里路程,自己虽能越过
去,坐下的马却不能太委屈,大漠中有个代步的四条腿,是比两条腿舒坦多了!
  拉着大马走近前去,自己拔出布巾抹了一把汗,不太浓的树阴下,仍比暴晒舒服多了!
  展若尘边擦拭着汗水,指着木桶,道:
  “老大娘,这水可是卖的?”
  坐在树下的老太婆瞪着双目点着头,道:
  “一个制钱一碗,你要多少?”
  展若尘心中在想,这个老大婆的声怪怪的,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般。
  另—边,那老者也伸手抹着额头,笑道:
  “大漠里白天晒得慌,这时候喝上一碗井中凉水,能从嘴唇凉透到心口窝——”
  老太婆取过木碗掀开桶盖,伸入里面舀了满满一大碗出来,展若尘伸手接过来,先是往
木碗仔细看了一眼,皱起眉来,道:
  “老大娘,这水怎么有些混沌?能喝吗?”
  老太婆冷冷的道:
  “为什么不能喝?你大概才入大漠不久吧?要是再过些时日,你一定会遇上有人淘沙窝
吸取带沙混水,还不是照样的喝了?”
  展若尘一声苦笑,道:
  “你说的不错,我也信得过有此一说!”
  身边的健马已在展若尘身上蹭,心想——自己可以不必喝,三十里赶到‘勿归店’便有
的是清水!
  于是,他托着一碗水送到了马嘴巴下面,马儿大概真的渴了,伸头便饮,涎液四溅得洒
了一地,可也喝了大半碗,却忽然在刨蹄不已——
  老大娘的神色—凛,要阻止却已是慢了一步,便立刻叱道:
  “喂,客官,我这凉水是给人喝的呀,你怎可以拿去喂牲口?你……”
  一边说着,伸手枪过木碗,急急忙又舀了一碗,送给展若尘,道:
  “快喝!快喝!只此一碗,再也不卖给你了!”
  展若尘不由得接近木碗,他并不准备喝,觉得只要马喝足了,一阵疾驶,要不了—个时
辰就会赶到“勿归店”,于是,他又要把木碗送往马口——
  不料那老大娘一声喝叱,尖声吼叫道:
  “好嘛,你这客人是来同我捣蛋的,你再给马喝,我这碗还用不用?”
  展若尘一声笑,道:
  “一只木碗能值多少?我把水让马儿喝了,它可是要尽快赶脚程,送我去‘勿归店’,
你别嚷嚷,我出价赔你的不就结了?”
  不料,老大娘双目一厉,叱道:
  “就此一碗,弄脏了我还得走回去拿,难道……”
  展若尘再好的耐性,这时也有了火气,他面色—寒,道:
  “加上你这桶水,一共能值几两银子,我照赔!”
  老太婆冷冷的道:
  “客官,你很慷慨,但我要告诉你,我老婆子卖水图个温饱,目的是在此做善事,积阴
德,救救那些需要水的行路人,也罢,我也不与你计较,再送你一碗,喝完你便立刻上路!”
  便在这时候,—旁的老者已沉声对老大娘叱道:
  “你可也真罗嗦,天下哪有不是的客人?人家这是在照顾我们生意,没得倒受你的气?
还不快把一碗给客人吃,真要惹火客人?”
  展若尘刚把第二碗凉水让马喝下去,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只见那匹枣红大马双目往外溢
血,也只唏哩一声,便全身一阵抽搐,前蹄上扬一半,后蹄已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旋即
打横倒了下去!
  脑子里猝然灵光一现,展若尘退闪五尺,双手下垂,冷冷的直视着树下面的老太婆——
  那老者立刻扑过马前,伸手扶着马首,十分悲怆的狂叫起来,道:
  “好可怜哟,这是火压水,暴毙了呀!”
  老太婆重重的道:“都是你,这牲口走的渴了,少喝一碗也许不碍事,偏就要它多喝,
惹得个火压水而死!”
  冷冷的,展若尘道:
  “什么叫火压水?”
  老者回头解释,道:
  “客官,当一个人全身燠热难耐,突然这时候往河里跳去,便很容易死在河里,那种情
形便叫火压水,牲口也是一样,它一肚皮的酷热,你却猛叫它喝凉水,水火难以相容,它的
心不跳了,自然便会死,不信你来看它的眼睛便知道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
  “会有这种事?”
  老太婆沉声道:
  “怎么没有,大漠中屡见不鲜!”
  展若尘缓步走近马首,只见马的—双眼睛睁得奇大无比,鲜血自眼角外溢,这明明是中
了毒——
  就在他还注视着马的眼睛的时候,那老者的左手食指尚且指向马眼,而展若尘已从马眼
睛中发现另一种景象——有个人的映像在马的眼中反映出来,那个人正是老太婆,而老太婆
手上正举着一柄尖刀,那把尖刀闪耀着刃芒,相当惹眼的向他刺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手指向马首的老者,也骤而缩曲左肘,另—只手则疾快无比的搂向
展若尘的蜂腰,原本是个普通老者,却突然变得狮虎般的狂猛——
  变异是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短距离下,其情势之险恶无言可喻,供给展若尘思考对策的
时间几乎便完全没有,就在他刹那的惊愣里,反应便全凭直觉与本能,一种人类自然的本能,
加上他经验所累积的直觉!
  展若尘的左臂已被搂住,老人正往他的腰际抱来,老太婆的尖刀还往他的后颈抹来——
  一声暴喝,就在这千钧一发中,他的右臂倏抖,长袖中寒芒眩闪,老人首先抖着右臂,
涂着一溜赤漓漓的鲜血倒翻出去,他的上身前扑如飞,平着越过马尸,飘飘的长衫下摆便立
刻发出—声裂帛似的响声,他知道,那必然是尖刀划破衣衫所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展若尘往上或左右,他都将逃不过老太婆那要命的一刀!
  错牙切齿的展若尘落地之后尚且往前扑了二丈,猛的一个回旋,宛似一阵旋风般扑到了
老太婆的面前,“霜月刀”一个“夜挑花灯”,“嗖”的便将老太婆的面巾挑落——
  于是,他怔住了!
  “是你?”
  老太婆连头发也—把抓了下来,她冷沉的失声道:
  “展若尘,算你命大,逃去我黄萱的一次毒杀!”
  是的,这老太婆还是黄萱改扮的,她把老父送走以后,自己决心留在大漠,找机会向展
若尘下手!
  女人的拗劲,她算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这时展若尘却直视着那老儿,冷冷道:
  “阁下该不会是她的第四任未婚夫吧?”
  老者突的戟指展若尘,叱道:
  “你放屁,老夫年已五十,怎会是她的未婚夫?”
  黄萱失声叫道:
  “展若尘,你这杀千刀的,难道连三龙会总堂执事“快刀”邢汉冲邢老爷子也不认得?”
  展若尘似是听说过“三龙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也并未曾见过,这时却冷冷的道:
  “他这种人物,展某不屑于认得!”
  “快刀”邢汉冲的山羊胡子抖动不已的道:
  “你说什么?”
  展若尘淡淡的道:
  “认识有这号人物,没得倒惹得一身霉气,况且以三龙会总执事之尊,伙同—个女子干
起下五门的勾当,说了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邢汉冲怒气冲天的双手力抖,同样也是两把尖刀分握在手中,重重的吼道:
  “姓展的,你的名号太大,姓邢的如雷贯耳!”他指着倒地的红马,又道:
  “昨日你杀了我们二当家,今日便骑上他的坐骑,我只—看便知道了!”
  展若尘嘴角—撇,道:
  “可惜它被你们毒杀了!”
  黄萱已尖吼道:
  “应该死的是你,展若尘,你听清楚了,是你该死!”
  展若尘怒目直逼黄萱,叱道:
  “黄萱,你叫仇恨蒙昏了头,你老父为你而拚命,而受伤,你不在他的身边侍候,反倒
抛下—个老人于不顾,一心要寻找仇家拚命,试问,真的如你所愿杀了我展若尘,你又得到
了什么?”
  黄萱厉吼道:
  “我会得到此生中真正的伙乐,无比的安慰!”
  展若尘冷哼—声,道:
  “可惜你没有机会快乐,也永远得不到那种残酷的,充满血腥的安慰!”
  突闻得邢汉冲怪模样的道:
  “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小子的命如此大!”
  展若尘冷冷的道:
  “总执事,我的命大,也只怕你的命就不长了!”
  邢汉中老脸一仰,表情阴寒的道;
  “今天遇上,姓展的,我与黄姑娘也做了—番最巧妙的打算,你可千万别得意过早,我
们便拚了,前途还有人在等着你侍候你上路,唯一的分别便是迟一步与早一步,而你的走入
大漠,只怕消息已传遍大漠,截杀你的人怕已分途上路了!”
  展若尘沉沉的一哼,道:
  “牛鬼蛇神我见的多了,谁要我的命,我便也毫不客气的索他的命!”
  邢汉冲的面上凝固着—种阴影,阴影之下一片狠毒,他那—只泛黄的眸瞳透着近似狼一
般的冷芒,道:
  “展若尘,三龙会已去其二,丧命在你们金家楼人之手的是我们三当家,上官二当家又
形同废人,单就这笔帐,我们之间就算不清!”
  展若尘笑笑,道:
  “黄萱心里有数,从前她父黄渭邀约了那么多顶尖高于.其中,嗯,当然也有上官卓才
—份,尚且没有奈何展某,眼前单凭你二人?”
  黄萱大叫道:
  “那次若非金寡妇中途插手,我相信你死定了!”
  这话不假,连展若尘也是如此想——
  展若尘淡然的道:
  “你的话诚然不错,但昨日—战,你们当时有四位,而今也只有两人,我以为你们绝不
无生还之理!”
  邢汉冲暗自吃惊,他知道黄渭加上“皮肉刀子’杜全,再搭上二当家,是比眼前的实力
大得多,那么,姓展的话便不是在吹牛唬人了!
  黄萱已尖叫道:
  “展若尘,你想怎么样?”
  展若尘沉声道: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下次再遇上我绝不饶你,才一夜之间,你便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且是设下毒招,干起下五门勾当的想毒死我,只此一桩,我便不会饶你!”
  这时候黄萱也是全身一震,她再度狂叫道:
  “展若尘,你出手吧,你已杀了我两个未婚夫,更加上个丈夫,然后再是我黄萱,你这
个嗜血的屠夫!”
  疯子便是她这模样,展若尘如是想着……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三章

  展若尘突然面对邢汉冲,道:
  “邢朋友,我突然并不想杀你们了!”
  古怪的一声哈哈,邢汉冲道:
  “敢情附带有条件吧?打算以我二人的生命来做某一项交易?可是这种打算?”
  阴沉的一声哼,展若尘道:
  “不错!”
  邢汉冲尚未开口,黄萱已狂叫道:
  “总执事,千万别上他的当!”
  邢汉冲已嘿嘿笑道:
  “姓展的,别用死字来威胁老夫,是的,很多人都不愿意死,却也有人不怕死,比如
我!”
  展若尘鼻孔耸动,道:
  “是吗?”
  邢汉冲重重的点着头,道:
  “人活半百,半截入土,生命虽十分诱惑,却也有着迟暮黄昏之感,对于这种时光,生
死早已看得很淡,姓展的,我已不在乎生死了!”他咽了—口气,又道:“何况是生死尚未
定论,刀尚握在手中,多少还得碰碰运气,赌一赌各人的造化!”
  展若尘有些讥讽的道:
  “好一段慷慨赴义,视死如归的说词,只怕我的刀不会一刀送你们上路,如果我在你老
兄的身上慢慢的零碎上两个时辰,你真的能加以承受?”
  黄萱又是一声叫,道:
  “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就是一头狼!”
  展若尘怒吼的道:
  “住口,黄萱,我可是一而再的让你逃生,你不但不思感激,反倒一心要我的命,今日
竟开始化决斗为暗算,你们的作为已失做人的厚道,人性在你们的眼中变得半文不值,我的
宽厚受到了污蔑,我的仁慈变得毫无意义,我已对于你们的劣行到了忍无可忍地步!”
  邢汉冲大叫道:
  “展若尘,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想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所以我以为要对付你这种人,
可以不加考虑的运用各种手段来加以毁灭而不必心存顾忌,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早该死绝的
厉鬼恶魔,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标准的屠手,但有任何之法除掉你,都
将得到江湖道上一致的赞扬,而不论杀你的方法含不含道德原则,或江湖规矩,你弄清楚,
我们只凭状况,但问目的,而不择手段!”
  展若尘哼了一声道:
  “真是不要脸的一段慷慨激昂的说词,实际上都是一串响屁不臭!”
  邢汉冲吼喝道:
  “姓展的,不用再闲扯淡了,我在等着同你睹命,等着一次死战!”
  展若尘冷笑着指向黄萱道:
  “怎么样?你也有兴趣和我一决死战?”
  黄萱已是半披乱发,她挥着手上尖刀,厉吼道:
  “我将以我手上的尖刀,毫不迟疑的送入你的胸膛,展若尘,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声无奈的叹息,展若尘道:
  “黄萱,你难道不再为你年迈的老父想一想?你从出生起,父母是如何的费尽心机把你
养大,那种甘愿受的苦,做儿女的永难想得出来,我相信你是父母一手捧大的,那种搂紧了
怕你痛着,抱松了怕你跌着,你的一声哭,父母心中—阵乱跳,饥寒冷暖,夜以继日的把你
养大了,更要教你出人头地,美化你的生命,而父母得到的又是什么?黄萱,你的作为,我
真替你父黄渭寒心啊!”
  黄萱全身一阵颤栗,吼道:
  “杀了你之后,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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