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提着一条碗口粗的青铜棍,一扭一晃地走出人群,来到柳天赐面前站定。
柳天赐一见来人如此粗壮高大,便好似一座山峰,矗立在自己面前,顿时吓了一跳,就像是传说中的巨灵神一般。
大个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娃子,我叫大牯牛。”
众人轰地笑了起来,大个子将眼一瞪,吼道:“笑什么,爷爷真叫大牯牛,俺娘给我起的名字哩。”
柳天赐道:“大牯牛,你是哪个派的?”
大个子道:“少林派的。”
柳天赐道:“哈,原来你是个和尚。”
“错了,错了!”大牯牛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大牯牛不是和尚,我爹才是和尚。”
众人见他竟然当众说他爹是个和尚,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大牯牛骂道:“操你奶奶的,我爹是和尚有什么好笑的。”
群豪已知他是个傻子,随他骂,亦都不恼,反而笑得更欢。
有人笑道:“大牯牛,你爹是和尚,怎会生了你?”
大牯牛道:“我爹娶了我娘,后做和尚的。”接着他又道:“我娘长得很好看,和她差不多。”说着,用手指了指坐在中间的峨嵋派的女子。
峨嵋派年青的女尼姑见大牯牛拿自己和她娘相比,羞得粉脸通红,低下了头,群豪哈哈大笑。
又有人道:“既然你娘长得美,你爹为何丢下你娘去做和尚?”
大牯牛道:“我娘后来和别人好了,被我爹知道,一气之下,我爹就离家出走,跑去当了和尚。”
群豪见他口无遮拦,将他娘与人私通的事随口乱讲,忍不住又是一阵乱笑。
有人笑道:“哈,原来你爹是个王八!”
“错了,错了!”大牯牛叫道:“我爹名叫王九,不叫王八。”
众人更加大笑不止,有的笑得捂着肚子打起滚来,白素娟站在柳天赐身边,更是笑得泪水都流出来。
柳天赐道:“大牯牛,你不在家陪你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一问,大牯牛脸上神色顿时变得沮丧起来,掉着泪水道:“我爹当了和尚后,那小白脸儿也不要我娘了,我娘一气之下,便叫我出来找我爹,她在家便上吊死了。”说完,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傻大个子一哭,惊天动地,群豪不忍再笑。
柳天赐又问道:“大牯牛,你找到你爹没有?”
大牯牛摇摇头,神色惘然,说道:“我娘上吊死了,我便出来找我爹,我找遍了天下所有的庙,见过无数的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凡是头顶上没毛的,我见了就问,也没人是我爹。”
有人道:“咦,这就怪了,你爹作了和尚,不在庙里念经拜佛,到处乱跑做什么?”
大牯牛道:“俺娘说俺爹是个野和尚。”
另一人道:“你爹今天到这儿来了么?”
“我不知道!”大牯牛摇摇头道:“我听人说,我爹跑到这儿来了,可我不认识他,不知这里谁是我爹。”
众人不由目光向少林派这边看来,少林派的弟子赶忙双手合十胸前,闭目垂眉,沉声不语。
众人正猜测间,忽然前排发出一声叹息,接着一个孩童的声音说道:“你们甭找了,我就是这娃儿的爹。”
众人把目光一转,循声望去,见说话的人竟是“不老童圣”,群雄一片哗然。
柳天赐知道不老童圣生性胡闹,自然不会是大牯牛的爹。
大牯牛看了看“不老童圣”,说道:“不对,不对!”
不老童圣笑道:“我怎不是?”
大牯牛道:“我爹没头发,你有。”
不老童圣的头上有稀稀的一层婴儿般的黄发,他用手一摸,道:“爹后来长的。”
大牯牛不信,道:“你可别骗我,占我便宜,你敢冒充我爹,大牯牛便把你脑袋拧了下来。”说完,将手中的青铜棍往地上一掼,一声巨响,火光四迸,他随手一戳,那碗口粗的青铜棍竟陷入石中半尺有余。
天下群豪见傻汉有如此神力,无不心惊肉跳,瞠目结舌,怔了好一会儿,才轰然一声喝起彩来。
“好功夫!”
“神力,神力!”
不老童圣顽皮一笑道:“儿子喂,我真的是你爹。”
大牯牛道:“俺问你,俺是谁?”
不老童圣也学着他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是我儿子,叫大牯牛。”
“不错!”大牯牛点了点头又问道:“俺娘是谁?”
不老童圣道:“你娘自然是我老婆。”
“说得对,说得对!”大牯牛高兴又问,道:“你说俺娘是怎么死的?”
不老童圣道:“你娘是上吊死的。”
“不错,不错!”大牯牛满脸喜色,又问道:“你说,俺娘为何要上吊?”
不老童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你娘那相好的不要你娘,你娘一伤心,便叫你来找我,她自己便上吊了。”
大牯牛见不老童圣说的话一丝不差,拍手笑道:“对对,你一点都没说错,你真是俺爹。”
众人均想:你所问的这些刚才都已讲过,不老童圣自然不会说错。
突然间,大牯牛出手如电,啪啪打了不老童圣两个耳光。
群雄一怔,顿感莫名其妙。
不老童圣没想到傻大个还有这一手,竟毫无防备,将眼一瞪,道:“儿子,你怎么打爹爹?”
大牯牛道:“爹,你甭生气哩,俺娘临死的时候说,你无情无义,抛下我们娘俩去当和尚,只图自己快活,她叫俺找到你以后,先揍你一顿出出气哩!”
不老童圣笑道:“你娘说得不错,该打,该打,你打吧。”说着将罡气运及周身。
大牯牛好不喜欢,搓了搓蒲扇似的大手,说道:“爹,你可不要哭,牛儿手上劲儿大哩。”
不老童圣摇摇头道:“爹不哭,你有劲儿尽管使,你能打疼了老子,我便是你儿子。”
大牯牛说打便打,抡着两只大巴掌,左右开弓,运足力气,朝不老童圣没头没脑一顿猛揍,只听砰砰啪啪一阵脆响,震得岛上群雄耳麻心跳。
大牯牛打累了,停住手,满心欢喜地说道:“爹呀,牛儿打也打了,累了,气也出了,我给你磕头吧!”说完翻身在地,咚咚地给不老童圣磕了几个响头。
不老童圣笑呵呵道:“乖儿子,快起来吧。”
大牯牛爬起身来,说道:“爹,牛儿最喜欢和人家赌力气,那边那个花脸小子还等我呢,待俺和他比比力气,再来和你说话。”说完朝柳天赐走来。
众人原以为经过中间这场过节,大牯牛已把赌力的事忘了,万没料到他虽傻,却是个死心眼。
大牯牛雄赳赳走到柳天赐的面前,晃着蒲扇大手,瓮声瓮气地道:“小花脸,我来提你。”
柳天赐见他手伸来,突然一张嘴,将他手指咬到。
大牯牛痛得哇哇怪叫道:“爹,牛儿的手被小花脸咬住了,你快叫他松嘴!”
不老童圣笑道:“牛儿,这小子是属狗的,咬人死不撒口,爹也没办法。”
大牯牛叫道:“哎呀……疼死我了……小花脸,大牯牛叫你爷爷成不成?”
第十八章 江湖活宝
不老童圣见有人和他一样胡闹,顿时童心大起,说道:“牛儿,不要叫他爷爷,狗最怕驴子,只要听到驴叫,就会松口的。”
大牯牛哭丧着脸道:“爹,牛儿只会牛吼,不会驴叫哩。”
不老童圣道:“这样吧,爹学驴叫,牛儿学牛叫,咱们爷俩比一比,看哪个学得像,哪个管用。”
大牯牛道:“好,我听爹的。”
不老童圣引颈一声长鸣,果然与驴叫之声一般无二,大牯牛随之学了一声牛叫,学得惟妙惟肖,二人你一声牛吼,我一声驴鸣,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大驴叫,小牛叫,公牛叫,母驴叫的学了起来。
群豪在江湖上闯荡,什么稀奇古怪没见过,但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两个活宝如此胡闹,顿时被逗得大笑不断。
柳天赐也大笑起来,这一笑,就松了手,大牯牛见小花脸松了嘴,顿时大喜,叫道:“爹,你这招儿真灵,小花脸果然松了口。”
柳天赐笑道:“牛儿他爹,我俩来比一比,怎么样?”
不老童圣最喜欢和别人比赛,高兴道:“好好,你学什么叫?”
柳天赐道:“我学公鸡叫。”
不老童圣暗潜内家真气,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驴啸,柳天赐也不甘落后,引颈长鸣,两种声一粗一细,在鸟岛上空金鸣起来。
初时,群豪尚觉这一老一少无聊得紧,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竟学那鸡鸣狗吠,渐渐地人们便觉有异,只听两种声音来往应和,似天神撞动四方钟鼓,又似雷电交轰,只震得鸟岛瑟瑟颤抖,鸟岛周围的湖面上泛起滚滚波涛。
声音越拔越高,交错着直上云霄,似大海潮生,波涛滚滚,经久不息,不老童圣的驴鸣之声粗犷雄浑,撼天摇地,实比威震天下武林的佛门“狮子吼”功还要厉害百倍,柳天赐所发的鸡鸣之声,清脆悦耳,嘹亮动听,且音韵多变,时而引吭高歌,时而咯咯细语,轻柔中又隐隐含有金石之声。
渐渐地,鸟岛上的群豪便已支持不住,那粗砺刺耳的驴叫之声,震得他们耳鼓嗡嗡作响,似欲炸裂一般,心中禁不住烦躁难耐,内气便随之鼓荡起来,然而最可怕的还是柳天赐的鸡啼声。
鸡啼声虽然柔细,却锐不可挡,似化作数万颗银针,刺入人的毛孔,钻入体来,来往搅动,弄得人全身奇痒难耐,心神狂纵,说不出的难受。
非但如此,那鸡啼声委婉动听,还有一种极强的诱惑力,使人欲听不忍,欲罢不能。
过了盏茶工夫,群豪大都被驴叫鸡鸣之声诱入魔境,人人面红耳赤,却又脸上神色诡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摇头晃脑,神昏智迷,好像中了邪一般。
有几个功力稍浅之人,已经走火,有的倒地翻滚,有的相拥哭笑,有的则爬起身来,手舞足蹈。
驴吼鸡鸣之声越来越高,群豪纷纷撕下衣襟,塞住双耳。
双耳一塞死,声音自然再难侵入,群豪这才渐渐稳住心神。
这时,不老童圣和柳天赐的比斗,已见高低,不老童圣竭尽全力,极力想把柳天赐的鸡啼声压下去,可是柳天赐那多变的鸡啼声似锋利无比的神刃毫不费力地将他吼声穿透,越拔越高,总凌驾在他那厚重的石墙之上,渐渐地,不老童圣便觉内气有些接续不上,声音弱了下来。
可柳天赐似乎毫无疲惫之感,仍气定神闲,内气充盈。
不老童圣暗自叫苦,心道:这小子是谁?内力怎这般深厚,我不老童圣不行了。想到这里,他斗志全消,无心再争下去,突然将吼声止住,跳将起来,双手连摆,道:“不玩了,不玩了。”
柳天赐也长吟一声,停住鸡啼之声。
不老童圣童心大发,忽然对柳天赐道:“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柳天赐一笑,心想:这不老童圣玩不过人家就叫人家师父,红儿也是他的师父,今天我也收下徒儿,笑道:“好,你这徒儿我收下!”
不老童圣大喜,扑翻在地,纳头便拜,口中道:“师父在上,徒儿给你老人家叩头。”
柳天赐笑道:“乖徒儿,快起来吧。”
不老童圣这才爬起身来,对大牯牛把手一招道:“牛儿,快来,快拜见师爷。”
大牯牛走到柳天赐面前,连磕几个响头,翁声翁气地道:“牛儿给祖师爷叩头。”
柳天赐拉起大牯牛,大笑坐了下来。
群豪见不老童圣偌大的年纪,又是名列三圣中的武林至尊人物,竟然拜一个未见经传乳臭未干的小娃儿为师,均感纳罕,但柳天赐的那手神功,大家也是有目共闻的,亦无不叹服。
上官雄坐在龙椅上,沉着脸,一直看着柳天赐,见柳天赐刚才露的一手神功,真是骇然不已,这神功可以说是旷古绝今,不知那小子是敌是友,沉声道:“少侠好功夫,不知少侠能否将面罩揭去,叫朕看一看。”
柳天赐道:“皇上老儿过奖了,俗话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再说我天生喜欢戴着别人的脸皮作坏事,习惯了,还是不脱下来好。”
上官雄一愣,这话可是说自己的,更觉这小子大有来头,得小心应付,皱皱眉道:“少侠不肯让联一认庐山真面目也罢了,但不知能否将名姓相告?”
柳天赐道:“回皇上,我叫小六子。”
柳天赐虽左一个皇上,右一个皇上,但群豪都听得出,语气中全是调侃,神态也极不恭敬。
上官雄阴沉着脸,但又不便发作,又问道:“少侠是哪门派的?”
柳天赐道:“回皇上,小六子是杂派中人。”
上官雄见柳天赐和他兜圈子,按捺住心中怒火,竟然笑道:“少侠好自为之。”
柳天赐道:“皇上吉祥,小六子见好就收了。”
这时,岛后突然乐声大作,群豪闻声望去,只见岸边隐隐闪动一片绿荧荧的灯火,大家正不知是何人到了,这等排场,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莲花教教主驾到,快迎接活佛。”
那声音好似女子之声,但从五里之外的岸边传来,字字清晰,便好似在众人耳边说话一般,显见说话之人内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群豪均心头纳闷,暗道:莲花教是藏边的一个邪教,今天怎到这里来了……
上官雄站起身来,喝道:“掌灯,迎接活佛。”
话音一落,只见鸟岛四周,刷的亮起一片灯火,顿时将鸟岛映得亮如白昼,群豪这才知道,这莲花教主是上官雄请来的,已有准备。
近百盏风灯相辉映,恰似天上银星落湖面,波摇灯影,闪闪烁烁,流银泻玉,美不胜收。
随着火亮一亮,只听砰砰啪啪一阵撼天动地的炮响,十八盏彩灯被射入天空,随后,彩灯炸裂开来,灯花四放,漫空璀璨,喷绿吐红,火树银花,五彩缤纷,十分壮观。
呜——嘟——嘟——一声螺号长鸣,一条大龙舟划破万顷碧波,风驰电掣般朝这鸟岛上开来,船上灯火辉煌,鼓乐齐鸣,四十名水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