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也许她觉得要打开那早已尘封的心扉,内心里,她渴望一个倾诉的对象,不管对像是谁,只要他愿意听。
聂宋琴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自顾自地说道:“我母亲,是个汉人,她长得很美,父亲也很疼爱她,可从小我就没看到母亲真正的开心快乐过,她总是那么多的心事,那么多的忧郁。
“当然,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母亲没住进蒙古扎金尔宫的缘故!”
上官红明白扎金尔宫是皇妃所住的地方,这些皇妃都是草原各部落挑选过来的。
“背地里,我还和父皇吵过,父皇说满汉不能通婚这规矩是我定的,但只要你娘要到扎金尔宫住,那我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废了这条规定,可你娘自己不愿住进来。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父皇脾气暴躁,但对娘却出奇的迁就,甚至我还看到娘常对他发脾气,可父皇从没对娘发过一次脾气,总是赔着笑脸,等父皇走后,娘又独自叹气,我知道娘也是很爱父皇的。”
上官红听聂宋琴娓娓道来,心里不禁波澜起伏,要知道,她所说的父皇,就是主宰整个中原命运的风云人物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一生强霸无比,他所指挥的蒙古铁骑横扫蒙古草原,所向披靡,纵横捭阖,气吞万里如虎的人居然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听起来不免有些惊世骇俗,只听说聂双琪有倾国倾城之容貌,但很少有人见到她,因为她一直住在大都处的一个秘处,且从来不抛头露面的。
关于聂双琪的传说挺多,当然大家都是在私底下谈这个神秘的女人,但从没人知道得详尽,上官红知道自己将要听到一个非常隐秘的故事,心情大为激荡,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全神倾听聂宋琴的话。
“我不明白的是,娘为什么有那么多愁苦,她也很少和我说话,有时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要坐到天明,我也忍不住问她,她就莫名其妙地对我发火,为此,我甚至有点恨她……”
“娘住的地方叫‘忘情轩’,无论是从布局和整体设计都是按照江南别墅的式样构筑的,清新典雅,那是一处很美的地方……”
聂宋琴美丽的眸子闪出神往心动的光芒,蒙古世代都住在蒙古包里,为了一个汉人的女子特筑一处“忘情轩”,是一种取悦,还是一种心仪?!上官红想到了向天鹏为上官英所筑的“蝶恋花”,那美丽的楼阁,上官红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古代那些令人荡气回肠的爱恋的故事,她仿佛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妇坐在构筑别致的“忘情轩”的窗前那忧郁的身影,她为何忧郁……
“父皇的帐下除了护国大师‘太乙真人’外,还有六大高手,他们分别是‘大力神’端巴颜,‘伏杖过天’哲丝克,‘血印手’红发上人,‘过江龙’肖越,‘坐山虎’关塑,‘穿山甲’彭冰剑,这六个人无一不是身负盖世神功的。
“可为了娘的安危,父皇派了哲丝克、红发上人、肖越和彭冰剑四人守在‘忘情轩’。”
上官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聂宋琴所提到的六个人可以说每个人都是名闻天下的,除了端巴颜和哲丝克是域外的密宗高手,中原武林只闻其名,而见其人的就少而又少,“血印手”红发上人则更是诡秘,传说他是第一个练成“赤焰掌”的人,在二十年前突然消失,没想到在成吉思汗帐下效力。
肖越、关塑和彭冰剑全是汉人,并且同属“死亡门”,在二十年前,江湖上只要提到“死亡门”,无不骇然变色,没有谁清楚“死亡门”在哪里,是谁组织的,只是不论是谁,只要接到“死亡门”里的“死亡令”牌,谁就选择了死亡。
“死亡门”太过诡秘,死在“死亡令牌”的人,不是正派武林大豪,就是黑道巨枭,绝不是一个平庸的人,多多少少在江湖上名头叫得响的角色,为此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想歼灭“死亡门”,可“死亡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空穴来风,因为“死亡门”中的三个“死亡使者”谁也没见过,见过的人也不是活人。
可更令人奇怪的是,三个“死亡特使”在二十年前突然消失了。
这些人突然奇迹般的出现在成吉思汗的帐下,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成吉思汗安排其中的四人守卫“忘情轩”,这怎叫上官红不震惊?
柳天赐对江湖的阅历知道得不多,白素娟以前与他讲了一些,但没有提到这六位销声匿迹的江湖异人,所以他不知道这六人的来头,见上官红神色凝重,又不好相问,只得好奇听下去。
“不知为什么,‘忘情轩’里经常有人隔三差五的刺杀母亲,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但在四大护卫的夹攻下,他们没一次得逞,有一次还抓住一个人,那人认得娘,对娘破口大骂,说娘是一个可耻的奸细,娘泪流满面,叫放了他,那人受了很重的内伤,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后来我在半路上将他杀了,谁叫他对我娘这般无礼。
“娘的脾气越来越坏,我就和父皇一起到大都里住,突然,娘叫‘红发上人’传讯来找我。
“我一个人急急赶到‘忘情轩’,使我大吃一惊,娘睡在罗帐里,满身血痕,似乎是和别人经过了一番生死相斗。
“我一声惊叫,娘赶紧捂住我的嘴巴,示意不要声张,我很紧张,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要知道,‘忘情轩’虽说不上铜墙铁壁,但任何人想进来却没那么容易,门外有大批的护卫和四大侍卫高手,是谁伤了母亲?
“娘似乎很高兴,面露喜色说不要紧,只可惜让那贼跑了,我说谁啊,娘说是她追寻了二十年的人。
“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十八年来,我从未听母亲谈到她的过去,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想到她却是天山派的掌门人,人称‘雪花仙子’!”
上官红又是一惊,天山地处我国新疆边陲,天山派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江湖上只闻其声,而未见其人,据说整个天山派全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掌门人“雪花仙子”更是传得神乎其神,是个美艳无比的少女,且是天山“雪花掌”的惟一传人,没想到就是聂双琪,是成吉思汗的爱妾!
聂宋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父皇铁木真灭西夏、辽和金,取得了蒙古草原霸主的地位,那一天河姆滩上阳光煦丽,突然天生异相,从万里晴空的碧天下掉下一颗珍珠,这颗珍珠硕大无比,呈血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九条游龙,那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如九条活龙。
“蒙古是一个最崇拜英雄的民族,崇拜图腾,顿时十几万人一起跪倒,对天膜拜,加上古书上有记载,说是华夏神州,同称九州,即九龙之州的意思!天生异相,降下九龙珍宝,预示要由父皇来统一中原,于是父皇就顺乎天意,准备进攻中原!
“这个消息传到中原,中原九大门派联络丐帮、天山派和天龙派在蝴蝶崖上召开秘密会议,这十三个门派全都是中原武林最具实力的门派,十三大门派各自推出武功最高的人,组成‘十三死神’,潜到蒙古去抢了‘九龙之珠’,目的是阻止父皇挥兵南下。
“我娘说,当时那场面真是壮烈,十三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的气概。
“这十三人中就有我娘,娘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虽然她是一个红巾,但她感受到这是她人生最有意义的一次行动,比起江湖各门派间争权夺利,门派杀戳门派,是何其壮烈。”
柳天赐听到这里不由得心潮澎湃,豪情满怀,似乎感受到当时的气氛,心想:如果我早生二十年,我也会这么做。想到师父韩丐天那义薄云天的情怀,不由脱口赞道:“真是个英雄!”
聂宋琴欣然一笑道:“十三人经过周密的策划和布局,连夜就赶到大都。
“他们先探得‘九龙之珠’是放在大都里的莫旦顾明宫,十三人毫不费力的潜进了大都接近莫旦顾明宫,突然莫旦顾明宫里灯火大亮,六大护卫带着几万名弓箭手埋伏在莫旦顾明宫周围。
“这个变化太突然了,显然父皇是早有准备的。”
上官红叫道:“十三人中肯定有奸细,消息泄露出去了。”
聂宋琴一点头道:“当然,大家都知道,可事情已发生,容不得他们多想,十三人中的带头人向天鹏一声招呼:‘杀进去!’他们抱着宁死也要抢出龙珠的决心,可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任凭十三个人都有盖世神功,以一挡百,杀得血流成河,但敌人死了一批又马上迅速补上一批,前赴后继,情况十分危急。
“不一会儿,‘天龙帮’的帮主郭辰田被敌人所擒获,剩下的十二人浴血奋战,个个都杀红了眼睛,接着崆峒、青城、昆仑、峨嵋四个掌门人都先后死在敌人的乱刀之下。
“娘在几十人的围攻下也是险象环生,杀人杀得手都软了,气力不支,长剑脱手,眼看就要死在敌人的乱刀之下。
“就在这时,父皇喝令那些人不要杀了母亲,将她带到父皇面前,娘知道这次举事失败将会全军覆没,无人幸存,不由得悲痛欲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奋力一挣,一头向父皇撞去。
“父皇当时站得离她不远,谁也没有想到母亲这般英勇,父皇身边的卫士大惊之下,一掌拍向母亲,母亲被击昏,扑倒在地,尽管如此,父皇还是被撞倒在地,但父皇没有发怒,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看在这位聂女侠的面上,放了他们。
“顿时,几十万名大军让开一条血路,剩下的七人这才得以全身而退,那真是一场惨烈的血战啊!
“带头人向天鹏教主恶恨恨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谢你了聂大女侠!’七人含恨离去。”
柳天赐听得入迷了,想到向天鹏、师父等盖世英豪,不由长叹一声,怔怔地说道:“你母亲为何要那么做,我原以为她是个大英雄,哼!”
聂宋琴神情激动地说道:“你认为我娘是奸细?”
柳天赐不屑道:“谁都会这么认为的!”
聂宋琴大声说道:“对,他们都这么认为,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天下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我娘是个可耻的奸细,是一个出卖大家的奸细,哈哈……”
上官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聂宋琴的身边坐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不,我不这么认为!”
聂宋琴侧头望了一眼上官红,上官红坚定地朝她一点头。
眼泪从聂宋琴那美丽褐色的大眼睛里夺眶而出,聂宋琴情不自禁地扑倒在上官红的怀里叫了一声:“姐姐!”
有时人就是这样奇怪,在特定的环境里,两个素未见面的陌生人,因为感情上的共鸣,甚至一个极细小的认同,会溶化所有的隔膜,由陌生到相识,这大概就是:红尘万丈高朋满座,惟我寂寞,陌路相逢,与我言合,相知以沫!
上官红抚摸聂宋琴的秀发,说道:“十三个人中绝对存在奸细,但这个奸细绝对不是你娘。”
柳天赐刚要诘问,上官红用眼神止住了他,接着说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男人多用理智行事,而女人多靠感觉,我很相信我的感觉,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怀疑聂女侠,因为当时的表现的确如此,可现在我们以一个局外人来分析这件事,发现中间一定存有许多蹊跷!”
上官红接着又说道:“成吉思汗乃一代枭雄,本来他就是雄起于江湖,对江湖的行事之道可谓是轻车熟路!”
说到这里,上官红顿了一顿,因为她的语气明显的有点贬损成吉思汗,而成吉思汗是聂宋琴的父皇,从聂宋琴的说话之间,可以看出聂宋琴和成吉思汗已有不可分割的父女深情,她是很爱戴和尊敬她父皇的。
聂宋琴似乎明白了上官红的意思,坐起身子说道:“你说吧,姐姐!”
上官红喜欢聂宋琴这份爽直,点头道:“所以成吉思汗不但勇猛凶悍,而且智慧过人,举兵南宋早是他计划中的,就算没有天降神珠,并且他为了这件事筹划已久,在中原武林就安排了亲信,凭他的智谋,他不会安排聂女侠的,再说他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安排的一枚棋子自露身分的!”
柳天赐说道:“这十三大门派的掌门人,不但个个武功已臻化境,而且都是中原武林德高望重、震古烁今的人物,谁会是奸细呢?以前怎么没听师父说过呢?”
上官红说道:“这件事是一件极其隐秘、关系到大家存亡的大事,我想除了十三大门派的掌门人,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师父他老人家何等睿智,经过了十多年,他显然知道事情另出有因,所以他没告诉我们,这个奸细一定将自己藏得很深,但狐狸的尾巴迟早是要露出来的,你说对吗?妹妹!”
聂宋琴感激而又敬佩地看了一眼上官红,说道:“母亲受了重伤,父皇将她留在皇宫,派人悉心照料她,父皇还常常亲自来看望母亲,母亲恨死了父皇,但又无可奈何,父皇一点也不介意,仍常常到母亲的小屋陪母亲一坐就到深夜。
“有天晚上,突然从窗外杀进两个人,武功奇高,一记抢攻,就向躺在床上的母亲杀去,父皇大急,连忙和身扑上,两人武功太高,两掌合力,将父皇震得昏死过去。
“母亲一声惊呼,叫道:‘向教主,韩帮主,你俩今天可是来拿小女子的性命的?’”
柳天赐和上官红相视一眼,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上了,师父和向天鹏再次杀进大都,北向南韩,以他俩嫉恶如仇的性格,怎么会放过聂双琪呢?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身入千军万马的大都禁地,这份胆识的确是大丈夫的气魄。
两人听到紧张处,不由都屏住了呼吸,喉咙发干。
“娘说进宫来刺她的人是中原有北向南韩之称的日月神教教主向天鹏和丐帮帮主韩丐天,这两个人是她最尊敬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两人既然是来杀她,那一定是认为她就是十三人中的奸细,娘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