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蛮荒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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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蛮荒侠隐-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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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正自不解,忽听筠玉唤道:“余大哥、林姊姊快来,我找出它来了!”林璇也在乱物堆中翻找,闻言一同过去一看,筠玉从一个极讲究精美的细漆竹丝提篮内,翻出几本朱卷、几束宫门抄和一个外用绫包纸封、上写“居官秘纪”的手抄本。
  大家聚在一起,翻开首页看了几行,看出书主人便是那贾本治,这本书已第三卷,乃是他的机密日记。除了记他在将军衙门内当幕友,办过几件诬良为寇极机密的案子外,所记尽是当地文武大官的丑事和秘闻,大半均有把柄在他手内。有一段记得很滑稽,说天下做大官和享盛名的都是呆子。人生世上,只钱最要紧,一个一二品的大官不可谓小了,可是单靠俸禄去做清官,他那享受还不如一个能挥霍的大城市中财主。每日还要辛苦劳碌,忧谗讥直到老死,休说自己,连儿孙都沾不着一点光,真叫是何苦乃尔!可是如做贼官,自然是要好些,财也有势也有,尽可穷极豪奢为所欲为了。可是这类贪人大多不知止境,有几个能在风头上收篷的?加上贪为怨府,既不容于伪君子,更见嫉于真小人,即便到了宦囊充足之时,心里忽然明白,打算急流勇退,一想到仇家大多,官场冷暖素所深知,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在马上还防仇人冷不防中暗算,一旦不在马上,岂非自寻死路?再者亲朋党羽全都倚为阴蔽,也不能放他告老还乡。明知危险,也只得一天混一天挨下去,一面以前贪骄的脾气习与性成,改它不了,一面是渐觉所行所为太已过分,在不犯案的当儿已然是心中有病自家知,纵不是终日提心吊胆,也是不免外愧清议内疚神明,穷极富贵舒奢,却无一天心境安舒的日子,终于走到背运上去,身败名裂,危及九族,受不尽身前身后的唾骂。有的因为庭人说他,内里实在气馁心虚,外面却益发横暴,故张威焰,党同伐异,结果并未将仇敌镇住,反速败亡,算起来还是不值。
  以自己看来,人生于世,所重在享受与寿长两样。寿不可知,七十已算古稀,享受非钱不可。所以自己自从当年一第之后做了一,年县官,便因贪去职,仗着弥缝得好,尚没别的处分。因新官来接任时受了许多冷眼和闲气,老百姓还要和他为难几乎予以难堪。一怒之下,忽发奇想,由此辞官,再也不求升官发达,专心致志学幕三年,不久便成了名幕。仗着机智和谦恭,每到一处,或因东家太蠢自行吐露,或因自己结纳东家的亲友宅眷,先得了他的阴私隐秘不可告人之事;从而挟制生财,为所欲为,表面上还不使他厌恶,使得他受了挟制做了傀儡还心悦诚服,非用自己不可。同时对于上等人格外谦和,只在暗处做事,决不计及名位,即使东家要保举,也必执意坚辞,一心只在利上计算,稍一看出情势不对,立是设辞远走高飞,决不留连。自己平时外表做得形同闲散,人不注及,手法又做得异常干净,事无大小全由东家背包,没有自己相干,当时既免株连,万一他手眼通天得兔危难,或是日后起用,好在把柄仍存自己手内,依然可以回来寻他,重新玩弄于股掌之上,不行又走,旅进旅退,无不如意。所以这二十年间只随了几个大东家,论家财已至巨万,年纪也过中年,接交又都是当道大老,不怕人欺。
  本该急流勇退,回去享福,不想未一次在浙江跟了一个大官,因想多捞一些洗手,做得略狠了些,对方也不比以前几个东家昏庸,当时受了欺挟还装呆,不但一点没现于辞色,反说了许多至诚合衷的话,心中可是痛恨到了极点,立志非报到仇不可。当时毫无痕迹,直到过了两月,一听自己要告别,先是坚决挽留,后来继以痛哭,说先生如若归隐,如鱼失水,本人化了许多精神财礼,好容易得此优缺,如今本钱尚未到手,如用别人为助,不但难共心腹,弄不到钱,凑巧还闹出事来。打开窗子说亮话,言明以后大家谁不欺谁,东六客四,按成照分,仗着朝中有人,乱子由他去担,当晚并送了一名绝美的”广头做妾。自己一则见他意诚语亮,二则自恃机灵干净,三则既贪财又贪色,不想竟上了大当,没有半年,被他害得家产尽绝,十数年心血经营付于流水,几乎还把命饶上。
  当时心中虽仍时刻小心防备,那原是多年照例如此,禁不起对方怨毒大深,处心积虑,丝毫没看出他是歹意。头两月果然同做了两件机密事,得财甚多,把柄也在自己手内。他仿佛示人以诚,问都不问,背后礼貌极隆,当着外人和别的同事,却故作看不起,常时对面申斥。自己原要他这样做法,只有心喜,自然不会见怪。他虽如此厚待,自己却仍始终防着败路。尤其是他送的美妾,只管心爱到了极点,除却加意温存体贴,百般奉承讨其欢心外,休说筐中秘件和那先后几件机密记载与把柄,回家燕居相对,连公事都不提只字。那爱人看去美而本分,极知敬爱夫主,也从未问起过,内衙也轻易不去,不过爱好文章,常要自己教她而已,嫁后三月因视夫人寿去过一次,女客甚多,宴罢即回。第二次端午,第三次中秋,先后只此三次,除述说夫人德意外,并无可疑之点。
  这时将近半年,有一天半夜里忽然隔邻失火,火势甚大,容到惊醒,火已快近房前。
  那妾偏睡得很酣,好容易将她唤醒,猛想起所有机密文件全藏在房门上夹层门框之内,因为火势太急,其势又不能找外人,只得唤了那妾相助,搭了椅子上去取了下来。那妾取时还怕得要命,说:“一些破纸,烧了就烧了吧,也值得如此着急!等火烧到面前,逃不出去怎好?”等取了东西,火也被人扑灭,只烤焦了卧房那一排的墙壁,那妾始终连问也未问。房子不能再住,只得重找,连找几处,那妾俱嫌少一个好花园,·最后在西湖边上找着一所带花园的新房子,租价甚贵,为讨那妾欢心,便租了下来。迁进去不到一月,虽已打听出因为自己受惊,地方官受了东家示意,将火头上了站笼,还考查出许多情形,都不似有人故意放火。对那妾仍未把东西让其保管,只劝她入府向夫人道谢,自己乘机仍找了极隐秘的地方把东西藏好。因为上次藏在房内,并还改了地方,以防她即使不存心,万一漏口,防范不可谓是不严了。到晚衙中来人,说那妾被夫人留住,几日方行放回,也未在意。
  第二日一早想取那东西看时,忽然全数被人盗去,还留有一封无名柬帖,将自己痛骂了一顿。以为那妾不在家,决与她无干,再一细查形迹,的是外来仇人所为。当时愁急,还没疑心是东家诡计,哪敢声张出去授人以隙?还以为东家不知重物失盗,打算稳过些日,无论如何借口还乡省墓,到家再以信长辞。妾能同行更好,不能还是自己为重,也就罢了。第三日忽有一件案子,可以纳贿万金,晦气时本不想做,因看银子大多分上,心想不日便收手了,再弄一回,多收点肥盘川也好,便答应下来。万两都是银子,当时就交;,连收条都没要一个。休说是帮他赢官司,就是过河拆桥,干没了都不怕,高兴之下,忙去和东家说时,到衙门一问,说是往浙西微服出巡去了,连候数日未归。偏那案子才隔三日就定了案,东家虽是个中丞地位,当时不办,也没法挽回,可是当事人也没来催问,方觉案情虽急,也不到如此快法,心还不舍把到手的银子退还,仗着没有凭据,又有绝大的暗中势力,正想主意干没,忽然桌台衙门派来差人,将自己锁拿了去。
  只猜是万金案发,虽知不妙,一则身后靠山是本省第一个官,不能不留情面,二则银子早换了金条藏好,对头没有片纸只字的凭证,尚自坦然。
  谁知一到后堂,不间青红皂白先毒打了一阵,然后掷下一封公文。拿起一看,几乎气死。原来那公文就是东家行过来的,上写据行贿人告发,幕友贾某倚官诈财,索取万金重贿,以及连日风闻种种不法情事。后经妥派于员密查,证赃确凿,罪无可道,应请从严刑戮,以彰国法而肃政纪云云。连开好几款,无一条不致命,而且都附有行贿往来书字凭证。自己生平不把字迹落在人手,可是那些收条赃函无一字不确,确和自己写的一般,这才知道不妙。当时本想一体揭穿,和对头拼命,闹个两败俱伤,以泄奇忿奇冤,后来略一定神,人家一点凭证都无有,而且举发人又是他,连银子上什么暗号、现藏何处都指出来,看他不交府县径交桌司,在后花厅密审,必还含有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报从前挟制他的用意在内。抚桌均贪,如不惜钱,或者还能活命,要是不见机硬来,不但罪状昭然,本人活不了,还许把妻儿老小的命都饶上,家财依然不保。凭自己本领,只要人在,钱照样找得回来,大仇也报得了,不然一体全休。当时灵机一动,打好死中求活的主意。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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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回  贪美色 恶幕逢奸 拯孤穷 舆夫仗义
 
  话说林、毛、余三人发现恶幕贾本治一本秘纪,不特怀才甚大,而且文章优美,心计周密异常,算计他必是向仙人购剑之人,便看了下去。后来看到二恶斗智,大意是贾本治被他东家暗算,捉向官衙,一见情势不妙,仗着老谋深算,对所犯案情一些不赖不辩,只拿话点问官,说:“犯人糊涂该死,所作所为还不止中丞所说这几条。如今家财已积有不少,只求大人开恩免死,无不甘伏。”那桌司闻言,便命旁立亲信将他押入密室独居,严加防守,自去和他东家商量。于是每日压榨,时软时硬地煎迫了好几个月。
  果真弄死也罢,说也真做得毒,偏不要他命,直到把他半生所积全数陆续献纳,受了无限苦处,委实再拿不出一点,才取了他的切实甘结把凭,又做了许多手脚,使他今生永无翻本反戈之策,才放出来。始终人不知鬼不觉,做得比他平时所行所为还要干净得多。
  最妙是临去之日,东家还为他在签押房内办上一席盛筵祖饯。明知是要刻薄他,一则不敢不去,二则既成不世之仇,豁出受下一场污辱,倒要听他说些什么。到时赴宴,东家屏退从人,一说中计经过,才知自从受他挟制那一回起,心中忿恨到了极点。桌司为人机诈百端,与他既是师生又受提拔,又是两人常狼狈为奸,外面总淡淡的,休说别人,连他自己相随数年也不知底,所以中了道儿。东家受气怀忿,把他暗地找来一商量,不但赠婢位留以及放火等情都是锦囊妙策,连火后移居的新房都是那半年工夫由桌司派了亲信假名买了来与修改建的,哪一间屋都有晴道与间壁相通。那妾并非婢女,竟是东家的亲侄女,也是机智绝伦,特地为了此事,从原籍去接了来训练之后才相赠的,不问公事不进内衙就为灭他的疑心。原想相机盗取,后见无隙可乘,恐打草惊蛇,又不敢妄自搜探,这才命人带着一个死囚,租了他隔壁房子放火问路。房主便是那死囚,原是边远县分索解上省的,放火以后用站笼站死,以坚他的信心,再由那妾东挑四剔搬入新居,还故意问他要了贵价,诸使就绪,该下手了。其实先是怕他将东西存放外面或是派人送回原籍,所以没有轻动。自从他失火取去以后,那一时也有人暗中看住,随时可以明夺暗取。为求缜密,又恐那妾牵连在内生出别的枝节,决计不使她在场,径去暗中行事,他不将妾支走,本也要借词去接。那妾一进衙内受了机宜,立时由后门换轿回来,却不到家,先到间壁,再由暗道回转家中,算准他这类事必不使外人参与,定要屏去从人亲自下手,远远闪身埋伏,等他放好了东西,一转背便盗人手中,仍由暗道跑出,与他东家送去。当时原准备如被他发觉,两下对了面机谋败露,便由那妾暗中随带一个桌司手下的死士抢上前将他刺死,作为盗杀,东西仍要夺去的。行贿和告发俱是故意使出,笔迹恶证是那妾装着学书每日用心摹仿了去的。
  东家说完经过,把他着实挖苦刻薄了一顿,并说:“我如弄死你,一则你多年心血聚敛到不了我手,二则一死百了,反倒便宜了你。不如拿了你的把柄,仍留你活在世上现眼吃苦,每日痛心悔恨无计可施。我已知你因避人耳目,在洗手以前不置一点产业,所积都是金银珠宝,如今一下全空,多少年的血汗全数便宜了仇人,家中只剩吃不饱饿不死的薄田数十亩,要养一家妻儿老小,以你平日享用,连几天也过不惯。我还断了你的生路,除将你那几个旧东家的把柄逐一暗中送还以示同病相怜并多添你的仇敌外,并且永不许你在宦场中讨生活。肩挑负贩、力田耕苦则可,如敢违背,你虽至愚,总应该知道厉害。”这等一番话一说完,才笑嘻嘻把盏送客。
  他当时哭笑全非,口吐鲜血而出,人财两空,一病几死,地方官又奉密令逐出境,带病抵家养了一年多,把旧日薄田又化去大半,实难生活,屡发长函,哀求仇人允许他痛改前非,仍向官场中讨生活。一字未复,白添了几件把柄在人手内。每日切齿前仇甚于杀父,昼夜苦思,只得把妻儿老小寄在岳家。幸那岳家以前着实受过他的好处,又知他厉害,不敢招惹,竭力应承,他才得把余田卖了数百银子,仗着口舌伶俐,出来以卖卜为名,随身只带着当初作幕时一只精细考篮和一个小包裹,遍游边远地界。并非为了营求生活,生路为仇人所断,也并不打算死灰复燃,一心只想在风尘中结交下一两个异人奇士,代他去杀那两个仇入,以报前仇。谁知行至川、黔交界,异人未遇上,反被强盗将银子抢去,辗转流徙到了云南。
  一日街头行卜,巧遇将军崇喜,先是谈言微中,招人衙内遍相家人,他故意借着批八字显出他那一手好笔墨。崇喜也通文字,一见大惊,问起他如此文才何以落魄、他便改用今名,虚捏故事,一下把崇喜说动,留在衙中办文墨,一面广为延誉,不久在云南名动公卿,急与交纳。他渐渐使出以前手段,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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