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肃王爷他作了难。
他沉默了半晌,砰然一声又坐了下去:
“那……你说该怎么办?”
玉贝勒道:
“这件事秘而不宣,您在京坐镇,稳住外朝内务,我去追皇上,并且保护。”
肃亲王还犹豫。
玉贝勒道:
“阿玛,这是唯一的办法。”
肃亲王猛然点了点头:
“好,你去。”
玉贝勒没再说话,他像一阵风似的扑了出去。
玉贝勒从小到大,不管上哪儿去,一定会禀明贾姑娘,这次也不例外,他去找贾姑娘,却就在长廊上碰见了贾姑娘,他匆匆道:
“我跟您说一声,我要赶到‘五台山’去一趟。”
“五台山?”贾姑娘讶然道:
“不是刚从那边儿回来么?怎么又要去?”
玉贝勒道:
“皇上去了‘五台’,我赶去护驾。”
贾姑娘叫道:
“皇上去了‘五台’,皇上上‘五台’干什么去了,你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没听你说呢?”
玉贝勒道: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
贾姑娘一怔,还要问。
玉贝勒忙道:
“皇上去‘五台’的事谁都不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我得走了,不能再耽误了。”
他匆匆走了,往跨院方面走了。
贾姑娘望着玉贝勒不见,连平常常说的叮咛话都忘了说了,玉贝勒走得不见了,她急忙往后去了。
肃亲王刚从后头花厅出来,贾姑娘恰好赶到,贾姑娘道:“纪玉赶往‘五台山’去了。”
肃亲王道:
“我知道。”
“皇上好好儿的,到‘五台山’干什么去了?”贾姑娘问。
“他告诉你了?”肃亲王道。
贾姑娘道:
“纪玉交待不能说出去,王爷的意思是连我也不能说。”
“那倒不是。”肃亲王正色道:
“这件事非同小可,还真是不能说出去。”
贾姑娘道:
“我知道。”
肃亲王道:
“我刚不是进宫请安去了么,却到处找不到皇上,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连‘干清官’的总管太监万顺和也不见了,我回来跟纪玉一说,先他还不肯告诉我,后来见瞒不了才告诉我。”
贾姑娘道:
“纪玉原就知道。”
肃亲王道:
“不,他也是听我说猜的。”
他把玉贝勒告诉他的,告诉了贾姑娘,当然,也包括了皇上化名金老爷,雇李豪办事的那一段。
静静听毕,贾姑娘道:
“纪玉说的没错,这件事不能声张,绝不能,就算是皇上不交待,‘肃王府’也只能装不知道,否则的话,不只是帮太后、皇后对付皇上,王爷也不能自处,我就更不能在‘肃王府’待了。”
肃王爷道:
“我知道。”
贾姑娘道:
“这件事能不让纪翠知道,最好不让她知道。”
肃亲王道:
“怎么?”
“皇上都这样,难不成王爷指望她学这样儿。”贾姑娘说。
“她要真是学了样儿,咱们拦她,她进宫一嚷嚷,那不就糟了。”
知翠格格莫若贾姑娘,翠格格她还真会这样。
这句话收了效,肃亲王深深一点头,“嗯!”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李豪保着金老爷、万老爷,三人三骑沿着连绵的山势疾驰。
这儿不是官道,算算时候,快出官线地界,前面不远就是“拒马河”了。
不是官道,没有官道的车马来往,没有官道的车马来往,这条路当然也就显得僻静、荒凉了。
一边是连绵的大山,另一边不是密树林就是人高的野草,再不就是不见人迹的一片平坦,这条路走得能让人提心吊胆,平常谁也不愿走这条路。
可是,皇上为这种事微服出京,不能让人认出,也不能让人追上,加以有艺高人胆大的李豪保驾,皇上他自己就选了这条路。
李豪是艺高人胆大,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这位金老爷就是当今皇上顺治爷,否则就算皇上选这条路,他也要考虑考虑。
正疾驰着,一枝响箭从前面不远山林里射出,直落马前,掉在地上还在发颤。
三个人勒马停住,金老爷笑道:
“没想到这儿还有拦路打劫的强盗。”
落草为寇,拦路打劫,这种样的小强盗不入流,难怪金老爷不放在眼里。
万老爷可不这么轻松,他忙策马靠近金老爷些,做奴才惯了,遇事自然就先想到保护主上。
这里话声方落,那里就从山林里转出一伙人马,有人高声叫: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经过此,留下买路财!”
路是他开的,树是他栽的,瞎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是知道拦路的是谁,或许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万老爷忙叫:“少掌柜的。”
金老爷笑道:
“别这么胆小没用,这种样儿的连我都能应付。”
还真不假,本朝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八旗子弟人人能武,何况是统驭天下的皇族!
李豪策马往前了些,扬声道:
“我找哪位说话。”
那一伙,足足二十来个,骠悍精壮的中年汉子居多,也有两三个老头儿,一个空着手的瘦老头儿策马越前:
“有什么话找我说?”
李豪这时候发现,那一伙穿着都不错,而且个个都够沉稳,绝不像是一般拦路打劫的强盗,尤其是三个老头儿,个个太阳穴鼓起,眼神十足,根本就是内外双修的好手,他知道事情不如金老爷想像得那么轻松了,但是他还是不在乎,道:
“我姓李,京里‘白记骡马行’的,保着两位客人急事远赴‘山西’,请各位高抬贵手,容后再谢。”
当了那么多年的“骡马行”的少掌柜,李豪他倒是学了不少。
那瘦老头儿脸上没一点表情,冷然道:
“你就少说一句,我们不吃这一套,不把该留的留下,谁也别想过去。”
金老爷道:
“李豪,咱们就……”
李豪转望金老爷:
“您请交给我来应付,这一伙不是普通的强盗。”
金老爷显然对李豪相当信任,“呃!”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万老爷一听这话,挨得金老爷更近了。
李豪转脸望向前:
“各位恐怕不知道,我们这一行,身上并没有带什么贵重物品,值钱的也只是这三匹坐骑,能给各位留下的不多。”
瘦老头儿道:
“你既然是吃这行饭的,应该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劫财不伤人,要是我们没财可劫,说不得只好把你们这三条命留下来了。”
李豪淡然一笑:
“那就太过了,既然话不投机,那只有请你们看着办了。”
瘦老头儿冰冷一笑:
“好,这才是快人快语。”
他抬起了手。
李豪知道他抬手要干什么,根本不给他机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已腾身离鞍飞起,人在半空,软剑已掣在手中,人似行空天马,剑如冷电飞虹,直向那瘦老头儿卷去。
这是金老爷头一回目睹李豪的高绝修为与身手,不由脱口叫了一声:
“好!”
万老爷则忍不住为之惊呼。
那一伙,谁也没想到李豪能这样,会这样,人剑合一,其势如电,瘦老头儿首当其冲,心胆欲裂,他动作还算快,鞍旁抽起一把剑,刚扬起,合一的人剑已到,冷芒一闪,血光崩现,惨叫声中瘦老头儿坠马落地,一条右臂不见了,人满地乱滚。
李豪在他马鞍上借力,一个疾旋人又倒射而回,四平八稳的落在自己马上,手里还提着软剑。
与此同时,瘦老头儿的一条右臂只剩半截,落在了他的坐骑之前,上半截已经被绞碎不见了,带手的下半截还紧紧握着那把剑。
这何止惊人,金老爷再次叫了一声:
“不得了,古之剑侠不过如此。”
真的,古时剑侠的驭剑飞行,还不就是这么回事。
那一伙,立即被李豪这飞身一剑震住,一时间谁还敢动,不只不敢动,恐怕还想跑。
忽听山林里有人这么样叫:“不许退,围杀,谁退我不饶谁。”
这是谁?
山林里刚传出这话声,随听李豪、金老爷、万老爷来路方向传来了号角声。
金老爷为之一怔。
万老爷喜道:
“兵!”
兵当然是官率。
那一伙为之惊乱,忙策马回奔,转眼间奔进山林不见。
李豪、金老爷、万老爷登来路,却不见尘头,不闻蹄声,也久久不见人影。
万老爷讶然道:
“这是怎么回事?”
金老爷道:
“许是他们的撤退信号吧?”
万老爷道:“这种乌合之众,谈不上什么训练有素,还会有什么指挥信号么?”
李豪忍不住点了头:
“万老爷说得是。”
金老爷道:
“那我就想不出是什么了,不过这一带地近京城,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拦路打劫的强盗,这些地方官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种事,以万老爷的身份,他未便说话,而李豪这种多少沾点江湖的百姓,就更不便置喙了,他只道:
“咱们走吧!”
不走还等什么,金老爷更不愿意耽误,于是三人又策马往前驰去。
约摸盏茶工夫,前面一条河拦路,这就是那条拒马河了,河不算太宽,水深如何不知道,但要说达到“拒马”
的效用,那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三个人不得不勒马停住,马既然被“拒”,总得找船渡河,眼前勒马处像个渡头,可是哪儿有船。
李豪一眼望见不远一处河湾的水草丛里,露出一角船头,他立即扬声叫道:
“船家,有人要过河了。”
金老爷正发愁呢,闻言望去,他立即展眉笑道:
“还是你眼尖。”
没听见那水草丛中有人答应,却见那角船头动了,水草也动了,随见一条船从水草丛中撑出,船不小,看样子不只是为渡人用的,马匹牲口外带行李,都能渡。
本来嘛,这种地方,只要是有人过河,大部份都有马匹行李,既然在这儿吃摆渡饭,不能不弄条大一点的船。
船尾撑船的船家,身材矮小,没风没雨的穿一件蓑衣,戴一顶宽沿大斗笠,让人根本就看不见脸。
很快的,船撑靠渡头,李豪道:
“我们是三人三骑,怎么个渡法?”
那船家话声尖尖的,不像大人,倒像个小孩:
“一回顶多渡两人两骑,不然三个人先过去,再渡三匹马也可以。”
刚还碰见拦路打劫的强盗呢,李豪不敢大意,他向着金老爷道:
“说不得咱们只有人先过去,再渡坐骑了。”
金老爷怕耽搁,可是眼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只有点了头:
“也只好这样了。”
三个人下了马,李豪道:
“我先上船,然后再扶两位。”
他走近去跨步上船,这一步跨得还真大,只见他一跨步却到了船家身边,一把扣住了船家的右腕脉,道:
“你挡脸我也看见了,皮白肉嫩哪像个摆渡的。”
金老爷、万老爷恍然大悟,立即就想到了刚才那伙强盗。
李豪随话另一只手已经摘下了船家的宽沿大斗笠,斗笠摘下,船家的面目立即呈现,李豪看得不由为之一怔:
“你……”
“你是谁?”不是别人,那赫然是褚家见过的那位美艳红衣女子,褚老爷子的女儿褚姑娘。
金老爷忙道:
“李豪,你认识她?”
李豪没答金老爷的话,又道:
“我明白了,我们刚碰见的那一伙强盗,是你褚家人,是不是?”
褚姑娘还没说话,万老爷急急叫道:
“那一回没能得手,还有船上这一回,等船到河中再施手脚,我们的人跟坐骑……”
他想着都怕,脸发白,没说下去。
只听那位褚姑娘道:
“不,他们不是我褚家人,是皇甫家人。”
“皇甫家人,”李豪道:
“我明白了,你们联手……”
“你没有明白。”褚姑娘道:
“你掀开船板看人,那底下还有一个皇甫家人。”
李豪拉着那位褚姑娘,俯身用另一只手掀开了船板,真的,底下“睡”着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粗布裤褂儿,脚上穿草鞋,卷着裤腿,想打扮成摆渡的,却还是不像个摆渡的。
李豪看得出,那汉子不是睡着了,是被人制了穴道,皇甫家人被制了穴道,“睡”在船板底下,褚家的褚姑娘却打扮成摆渡的,在船上撑船,这是怎么回事,李豪不由为之讶异,他刚想问。
只听一个女子话声起自金老爷跟万老爷身后:
“少掌柜的,我来告诉你们吧!”
李豪闻言循声望,金老爷跟万老爷吓了一跳,也忙回身,眼前又是一位姑娘,李豪叫道:
“戴姑娘!”
这位姑娘,可不就是褚家总管事戴南山的女儿戴云珠。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要害你们的是皇甫家,褚姑娘制住了这个皇甫家人,又怕你们没船渡河,所以才又扮成摆渡的撑船,没想到一下就让你识破了。”
李豪道:
“这么说,不是褚家跟皇甫家联手。”
戴云珠道:
“褚姑娘独排众议,坚决不愿褚家跟皇甫家联手,可是皇甫家的少爷为了讨好我们老爷子,自愿动用他皇甫家的人对付你们,事情让我知道了,我告诉了褚姑娘,褚姑娘带着我来帮你们的忙,刚刚我吹号角吓跑了那一伙,褚姑娘则到‘拒马河’来对付皇甫家的这个人。”
万老爷脱口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金老爷笑道:
“这两位姑娘都是为情谊而仗义,不只可敬可佩,还叫人好生感激。”
一句话同时羞红了三张脸,李豪忙把话岔开了:
“金老爷、万老爷两位是临时来找我的,皇甫家又怎么会知道我会保着他们两位出远门走这条路?”
戴云珠道:
“自从褚家倡议跟皇甫家联手之后,皇甫家的少爷就派人埋伏在‘白记骡马行’周遭,盯住了骡马行里的动静,今天这两位一到骡马行找你,皇甫家的少爷就知道了,他料准了这两位一定就是雇你的人,决定下午一举除去你们三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