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说,俘虏已在妙笔生花逃走之后,负责押囚的人才偷偷押着人溜走的。
如果押囚的人事先知道主事人的落脚处,目下该已和妙笔生花会合了。
四怪杰找来周府人员留下的五匹坐骑,五人立即动身南奔。
妙笔生花的人向南逃走的,府城周府的人确也大举南行,向南追赶,必可找到他们的踪
迹。
五人放蹄南奔,途中无暇商讨情势。
丘星河心急如焚,领先策马飞驰。
对杨姑娘的关心,愈来愈殷切。
苦难和危险,反而会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感情拉近。
这时的他,真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对杨姑娘的关切,愈来愈强烈,对仇敌的愤怒,也愈
来愈增涨。
他们后面四五里,有不少神秘人物远远地紧跟不舍。
八具尸体摆放在路旁的溪岸上,鲜血引来不少虫蚁和苍蝇。
江湖惯例是沟死沟埋,路死插牌。
把人埋了,上面插一块写了名号年月日的木牌便算了,以便让家属前来收尸,也许有一
天可以魂归故土。
除非是有后遗症的死仇大敌,通常不会加以毁尸灭迹的。
如果时间不许可,尸体可以遗留在易于被人发现的地方,以便让地方的善心人士加以埋
葬。
普通的仇恨,因死而一了百了,不可以将尸体藏在偏僻处,让野狗豺狼糟蹋吞食。
看到大批尸体,首先经过的丘星河大吃一惊。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亲手杀人。
须水桥头四海妖神的侄儿死亡,那时他全力突围逃生,为保命而在生死关头仓促出手自
卫,他那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人杀死的,当时他并没产生杀人的念头。
他站在尸堆旁,有发呕的感觉。
四位老怪杰心硬如铁,半辈子闯荡江湖,看多了死亡人间悲剧,感情已有点麻木了,所
以能无动于衷地,仔细检查尸体辨别身分。
“这位是江湖游侠江湖客蔡树仁,被人一剑贯人右肋下,是被人从对面一剑杀死的。”
疯丐尹非惊讶地宣布:“他没有任何机会,因为他的剑并没有出鞘。这位游侠的武功,比我
相差不远,居然毫无机会搏斗便被杀死了,按理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奇怪,都是被狭锋剑杀死的。”金剑龙镖更是大感惊讶:
“而且似乎都没经过恶牛,因为他们的衣衫并没有汗渍,尸体尚温,如果经过恶斗,必
定大汗彻体。老天爷!他们碰上了极可怕的高手名家。”
“会不会是黑道高手名宿所为?”丘星河咬牙问:“游侠与黑道人士是死对头。”
“不可能。”五湖浪客斩钉截铁地说:“这八个人,大半是
颇有侠名的江湖行道者,与黑白道朋友都有交情。他们与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一样,如无
绝对必要,不轻易得罪各方人士,也不会逞匹夫之勇替人助拳,虽则与侠义道人士走得很
近,不会介入黑白道的纷争。”
三江孽龙在小溪旁往复察看,在一株大柳树下察看片刻,再细察溪岸的草迹。
“有好些穿快靴的女人,在这附近喝水洗漱。”三江孽龙用权威性的口吻说:“而且曾
经贴树站立。我敢断定,这八位朋友的事,一定与这些女人有关。”
“姓姜的妖女!”疯丐恍然:“妖女一个人,就足以将江湖客八个人除杀净尽,天杀
的!她们为何肆意屠杀局外人?”
“我知道原因。”丘星河恨恨地说。
“你知道?”
“对,制造更大的纠纷,和更大的暴乱,以掩护他们的另一宗阴谋。”丘星河不便说
明,简要地说:“阴谋包括了毁灭锦绣山庄,和除去天南镖局的飞虎方世贤。”
“说详细些好不好?”
“我人微言轻,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小子,黑白两道的人都相信你任何话,你还不满意吗?他们正在听你的话大动于
戈。”疯丐抢着说:“你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
“等我救出杨姑娘之后,赶往开封寻根究底,找出他们阴谋的目的,或许可以揭发他们
的阴谋,釜底抽薪也许能消减这场江湖血腥风暴。”
“先透露一些好不好?”
“不好,我不是不知底蕴便信口开河的人。”
“你这小子真固执得令人心中冒烟。好吧!我们赶快追上这些屠夫!”
一阵好赶,三冈村在望。
一匹健马出现在路右的田野中,看到丘星河五人五骑,立即打出一连串手式,随即策马
越野飞驰,消失在远处的草木映掩处。
丘星河放松缰绳,警觉地留意骑士的举动。
他看不懂骑士的手式,油然兴起戒心。
“前面有座小村。”疯丐尹非说:“村南路分为二,左走确山,左走真阳。两条路,都
有人照应。”
“这位用手式传讯的人是何来路?”丘星河颇感诧异。
据他所知,四位老怪杰与他一样,不容欢招朋引类结党壮势,不会另有同伴暗中策应。
“反正是志同道合的人。”疯丐口风紧得很:“小子,你以为咱们按你的指示,透露了
如此重大的阴谋内情,而没有人回报?
有许多人不但完全信任我们,而且无条件地暗中帮助我们。”
“我知道人手少的困难。”丘星河不胜感慨:“又聋又瞎乱冲乱闯,有如盲人瞎马,处
处被人牵着鼻子走,日子真的不好过。
丢失了杨姑娘,我要负最大的责任,我该知道她无法独当一面,我……”
“小子,不要自怨自艾了。”
“可是……”
“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只能尽其在我,是吗?”
“希望如此。奇怪,魔女既然知道杨姑娘对我的重要性,为何不直接威协我,反而巴结
妙笔生花授人以柄?”
“绛宫魔女迫切地需要妙笔生花支持。”
“当然有此可能,她妄想与无俦秀士分庭抗礼。”
“她对付不了姜妖女。天暴星的玄玄魔罡,是最霸道的邪门奇学,比玄门正宗罡气,有
过之而无不及,一般的正宗气功。十成
火候也禁不起五成火候的魔罡一击。”疯丐熟知武林典故秘辛,对早年的十大魔头知之
甚详:“小子,你早知道姜妖女的底细,是吗?”
“只是猜想而已,我对玄玄魔罡略有所知。”丘星河避重就轻回答:“第一次与她作试
验性的交手,便猜想她的内功可能是玄玄庞罡。”
“依你的估计,她练了几成火候。”
“保守的估计,该有七成左右。”
“老天爷!她小小年纪,是怎么练的?”疯丐失惊地叫:“她老娘早年出道为祸江湖,
号称天暴,那时也只有六成火候,便已威震江湖罕逢敌手了,难怪江湖客毫无自保的机
会。”
“就算她只练了三成火候,咱们四个老不死的也不是她的敌手。”五湖浪客沮丧地说:
“就算咱们四个人厚着脸皮围攻,也只有一个结果。一比一,更不用说了。”
“除了她的玄玄魔罡之外,她的邪门绝技似乎更可怕些。”丘星河几乎忍不住想将黑虎
砦那晚,姜秋华与四海妖神斗法的事说出,但总算忍住了,以免四老心怯。
“你打算怎样对付她?”疯丐盯住主题不放。
“她滥杀与我无关,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故是谁对谁错。”丘星河显得不胜
烦恼。
他真不希望江湖客这些人,是姜秋华下的毒手。
他心中明白,他对姜秋华仍然未能忘情,他能举起剑自命主持江湖正义,替江湖客八个
人讨公道吗?
“当然,这不关我们的事。”疯丐悻悻地说:“我们又不是月击者,更无法确定到底是
不是姜秋华所为,师出无名,首先我们在理字上咱们就站不住脚。”
“别发牢骚了,尹老哥。”金剑龙缥苦笑:“咱们也不配厚颜地主持正义,那有什么理
好讲?真要赶上了妖女,咱们最好不要提这件事,只要妖女把手一伸,叫一声拿证据来,咱
们便得灰头土脸,反而让她利用这件事,来阻止咱们该办的正事。”
“这叫做节外生枝,自讨没趣。”三江孽龙显然知道,管不了这种死无对证的事:“双
方已经是生死对头,犯不着抬出小枝节来增加不必要的口舌是非。”
谈说间,驰过三冈村的村口。
三同村内静悄悄,静得反常。
村后的三座小同草木葱翠,远看一片青葱,视野有限,看不到任何岔眼的事物,与三同
村一样寂静。
“诸位前辈请先走一步。”丘星河突然缓下坐骑:“咱们这样匆匆赶路,就算有一百个
人躲在路旁的水沟里、咱们也毫无所知,有沿途打听消息的必要。”
“小子,你的意思……”疯丐惑然问。
“咱们预定在真阳城会合,我估计妙笔生花那群混蛋,定然赶到信阳州,会合各地赶来
的爪牙,倾全力对付我。而押解杨姑娘的人,决不去冒冒失失地公然飞赶,很可能躲在某一
处地方,昼伏夜行前往信阳州交差。诸位赶到前面了解情势,和他们保持接触。我不走大道
四处打听,或许可以找到押解人的踪迹。”
“也好。”疯丐是老江猢,当然明白公然沿大官道穷赶,不会有什么结果:“咱们先赶
到前面去好好安排,等你前来主持大局。像这样聚在一起穷赶,是十分危险的事。”
“也许会一头闯入他们的天罗地网呢!”金剑龙镖也悚然醒悟:“武威所的走狗以军令
约束,行动皆出人意料,咱们不可化暗为明和他们来硬的,神出鬼没才是咱们制胜的本钱。
丘老弟,尽快赶上来。”
“好的,我会尽快赶去与诸位会合。”
四位老怪杰扬鞭策马,向南放蹄急驰。
丘星河策马驰入路右的荒野,消失在草木葱翠处。
后面暗中跟来的人马,追了二三十里才发现他们失了踪。
三同村中心有一座小词堂,可知这里是一姓村,通常不欢迎陌生人闯入,官道绕村西而
过,旅客不会人村打扰村民,因此这种路旁的小村落,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词堂右处不远处,是村正的大宅院,一家老少都被驱至厢院囚禁,大宅似乎换了主人。
大厅中,男女济济一堂,表面上看他们是一伙的,但神情并不怎么融洽友好。
姜秋华与两侍女据坐在上首,相陪的是九杀道人和九幽三厉魄。
“以姑娘的实力,应该可以毙了丘小狗五个人。”九杀道人不住冷笑,鹰目中有不满的
神色流露:“加上贫道的七个人,何所惧哉?姑娘竟然不许声张,眼睁睁让丘小狗五个人扬
长而去,委实令贫道于心不甘。”
“你少给我说风凉话,小心我废了你这三流妖道!”姜秋华凤目带煞,语气霸道:“你
们以为我肯甘心?哼!迄今为止,我仍然没弄清他到底身怀多少奇技异能,没有把握对付
他。可以肯定的是,咱们十四个人联手出击,最少也得死掉一大半人。毙了他?痴人说梦,
哼!我已经损失了二十几个人,可不想在这里完全断送掉。”
“姑娘认为贫道的人不管用?”
“你们比留在汝宁的人高明吗?”姜秋华冷笑:“比绛宫魔女一群人又高明多少?你们
汝宁的天外神魔也奈何不了他,你行吗?好,等我见到天外神魔,告诉他你比他行,看
他……”
“你不必妄想挑拨离间。”九杀道人脸色大变,女人说起是非来,是十分可怕的,何况
天外神魔是一个狂傲暴躁的人,被人一激,他必定灾情惨重。
“我是实话实说,哪有心情挑拨离间?”
“当然,丘小狗的确有过人之能,相当可怕。”九杀道人乖乖地改变态度:“但贫道有
勇气面对他,而那个狗养的神秘蒙面人……老天爷!这家伙到底是从地狱那一个角落蹦出来
的恶魔?”
“真有这么一个人?”姜秋华意似不信。
“你以为陈客卿是被人唬走的?”
“算了算了,反正各说各话,无趣之至。哦!你们为何仍在此地逗留?”
“奉陈客卿的指示,在这里等人。”
“等谁?”
“等丘星河的女伴。”九杀道人毫无机心地说:“除非看守的人死了,不然就会设法将
人带来此地的。三冈村原来是咱们的一处通讯连络站。”
“哦!那个小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吗?她只是一时兴起,鬼使神差救了丘星河。就算丘星
河是感恩图报的大丈夫,也不会被你们用她来威胁他的生死而屈服呀!”
“你不懂,姜姑娘。”九杀道人得意洋洋:“丘星河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人孤势单不足
为患。而这个小女人,却可以减除咱们无穷的大麻烦。”
“哦!有这么严重?可惜,我没能把握机会把她搜出来。”
“你搜不到的,连我都不知道囚禁在那一座地窖内。”
“你相信你们的人,一定可以把她带出来?鸿沟集目下可能高手云集,哪有机会脱
逃?”
“那可不一定哦!陈客卿派出看守的人,是十分机灵的,而且功臻化境,恐怕连丘小狗
也奈何不了他们呢!”九杀道人信心十足地说:“我坚决地相信,他们定可把人带出来,一
定可以把小女人交给梁少庄主。不信的话,姑娘何不同在此地等候?也许
我可以作主,将小女人让你带给梁少庄主处治呢!”
“可是……”
“姑娘大可不必急于赶路,丘小狗五个人,走的是到真阳县的路,你们可以走至确山的
大道,不会和丘小狗碰头遭遇的。”
“不,我必须赶到前面去,与我的人及早会合。”
姜秋华聪明机警,怎会上当?妖道只有七个人,应忖不了超等高手的攻击,想将她留住
壮胆。
正想准备召集随从动身,厅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种惊怖骇极的凄厉尖叫,真可以让听到的人毛发森立,心惊胆寒,身不由己跳起来。
七个人几乎不约而同,以最快的速度抢出厅外。
厅外是大院子,没看到活动的形体,唯一在动的是一个蜷伏挣扎的人,是派在院子监视
院门的警哨,蜷伏在地,扭曲身躯不住颤抖挣扎。
是九杀道人的手下,因此九杀道人到得最快。
“你怎么了?”九杀道人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