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体积便会减少至三分之一。
蜷缩在檐下,就像一只蝙蝠,夜间活动,真有神出鬼没的惊人效果。
他很少穿夜行衣,今晚穿上了,却没有隐起身形的打算,贴树而立,他成了树干的一部
分,即使走至切近,也难发现他的形影。
看到另一个黑影接近,他不再发出枭啼声,移步离开树干,有意让对方发现。
黑影在丈外止步,也是一个穿了夜行衣,身材矮小壮实,而且戴了头罩仅露出双目的佩
刀人。
“天杀的混蛋!你不该来。”这人低声咒骂,口气愤懑显得无可奈何:“你饶了我好不
好?”
“怎么啦,你他娘的像是吞了十只大钓钩的瘦鲶鱼。”丘星河嘲弄地说:“你的事你知
我知,连天地都不知,至少从我口中,绝对不可能透露你是当年的独行大盗飞天神豹杨豹。
该死的!你知道我为何而来,是吗?”
“你他娘的在荥阳一露面,惹上了九华山庄,我就知道我的麻烦来了。”
“你没安排下天罗地网,毙了我永绝后患吧?”
“罢了,你是个杀不死的债鬼。”这位从前是独行大盗飞天神豹杨豹,目下是田庄小庄
主的杨世朴,用认命的口吻说:“我真想不顾一切,用尽一切手段除掉你,今后就可以睡得
安枕了。”
“该尝试暗中进行呀!反正你有的是钱,有钱可使鬼推磨,三五千两银子雇杀手除掉
找,在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算了,我不想冒险,反正你这混蛋重信诺讲道义,不会出卖我的,我也从没做过真正
伤天害理天诛地灭的混帐勾当。”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无俦秀士雄才大略,用减灶法把黑白两道的人引散,我就知道你遭遇了困难。你这家
伙自职绰号叫我独行,独木不成材,成得了屁事,自然会来找我。”
“我要知道那杂种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躲到何处去了。”
“他没躲,他怕谁呀?”飞天神豹冷笑:“你虽然一再挫辱他,他根本不在乎,你无奈
何他,他用下驷和你这上驷周旋,你丝毫撼动不了他的根基,所以他并非有意躲你,而是另
有阴谋。”
“什么阴谋?”
“天南镖局。”
“我知道,他已经失败了一次。”丘星河说:“我已经向白道人士透露口风,要他们务
必阻止飞虎方世贤离开湖广,在湖厂全力对付他,他在这里奈何不了飞虎方世贤,早着
呢!”
“如果他的打算成功,飞虎方世贤能不出来吗?”
“咦?你是说……”
“天南镖局兼保水旱缥,陆路总镖头是断魂刀雷鸣,水路总镖头是混江白龙桑龙。混江
白龙祖籍南京的颖州府太和县,家里亲朋众多。太和县早年属咱们汝宁府,洪武三年才划归
南京颖州府。从这里往东走,马程三至四天便可以到达太和;无俦秀士分派人手,将黑白道
群引散往西追,也往南追,结果,都忽略了东面。”
“哎呀……”
“如果无俦秀士以另一种人的身分,出其不意毁了混江白龙的故乡,镖局主飞虎方世贤
能袖手坐视吗?必定召集人手往太和赶,结果如何?”
“往死亡陷阱里跳。”
“一点不错。”
“谢啦!”丘星河满意地道谢。
“小子,你一定要管这档子闲事吗?”
“我现在不管,等到九华山庄壮大得可以号令江湖时,我那有好日子过?届时想学你一
样,找地方逃灾避祸,恐怕也难如愿呢!”
“说的也是。”
“所以我要管呀!目下周府的走狗已经开始全力对付我,我己经凶险重重难以应付了,
再有九华山庄的人号令江湖鸣鼓而攻……”
“寸步难行,结果可悲。好,走远些,我把重要的情势告诉你,这里似乎不太安全,最
近在这附近活动的人真不少,小心为上。”
两人沿河下行,消失在林深草茂处。
丘星河去找朋友讨消息,杨姑娘虽然表示要跟着去,却又不便坚持,那是相当犯忌的事
情。
她知道规矩,供应消息的人冒了万千风险,决不会对第三者泄露秘密,只好接受丘星河
的拒绝,乖乖地在客房等候消息。
当然,她也作了必要的安排。
丘星河只知道她有两位保镖暗中呵护,也暗中供给消息,两个保镖是深藏不露的老江
湖,消息灵通是意料中事。
但他并不知道,姑娘除了两个保镖之外,还有许多暗中活动的人手,迄今为止,还没进
一步了解姑娘的底细,也不便询问来龙去脉。
丘星河走后不久,李妈妈独自前来陪伴她。
李妈妈打扮像一个中年仆妇,与店中照料女眷的仆妇完全一样,入房照料是天经地义的
事,不至于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两人在内间品茗,像一对母女。
“人都跟去了?”姑娘关切地问。
“跟是跟去了,至于是否能跟牢,恐怕不乐观。”李妈妈说的话信心不足。“丘小哥像
个鬼,飞檐走壁的速度,决不是我们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所能容易造及的,我敢扫赌,不
久我们那
些人,就会一鼻子灰转回来乖乖挨骂了。”
“我只是……”
“只是担心他的安全?”
“李妈妈……”’姑娘红云上颊撒娇。
“没有必要,丫头。除非他大意,至少日下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李妈妈对丘星河的
武功信心十足:“我们人手众多,依然无法掌握正确情势,所获的消息线索,都似是而非可
信度有限。
我们熟悉每一条地头蛇,也得不到可靠的线索,他居然说有办法打听消息,真好笑,今
晚他必定白跑一趟,你还是早点歇息吧!不要等他了。”
“你们也早点歇息吧!不会再有人前来自讨没趣了,江南三大侠灰头土脸像丧家之犬,
其他的人谁还敢撒野?何况目下的汝宁府城,已找不到可疑的人了。”
“情势不明,波诡云谲,每个人都有可疑,可不能大意了。”李妈妈置杯而起:“我不
能久耽,以免引人起疑,房里面不便照顾,你得警觉些。”
“我会小心的。哦!锦绣山庄的人,在许州发现去年那位神秘蒙面人的事,可有结果
了?”
“还没有,这人神龙一现,便无影无踪,委实令人莫侧高深。
周府的走狗们,也为了这件事大为紧张,妙笔生花陈老狗亲自带了高手搜寻,也毫无音
讯。丫头,你没忘了一剑之耻?”
“是的,我……真的不甘心,我……”
“别忘了,我们已经与周府誓不两立。”
“我知道。”
“丫头,你一定要记住,同仇敌忾,即使我们与他不能成为同盟,也该是目标相同的并
肩战友。你如果与商玉洁父女一样忘不了受挫的仇恨,早晚他会成为两方的最可怕仇敌。”
“我会权衡利害的,反正急不在一时,事有从权缓急,我只希望赶快查出他的根底而
已。”
“所有敌对各方的人都在暗中调查,急也没有用。我走了,一切小心。”
“再等半个更次才歇息……”
“你的心已经附在他身上了,怎能安心歇息?”李妈妈调侃地,带上房门走了。
注视着荧荧烛火,她不安地沉思,心潮澎湃。
的确,她的心己不在她的身上了。
与丘星河相处了一段时日,她的心扉已为丘星河洞开,任何时候,只要丘星河不在她的
视线内,她就会平空感觉出空虚和不安,甚至感到恐慌。
唯有丘星河在她身旁,她才有踏实、平静,与兴奋的感觉。
她对男女之爱所知有限,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有点男性化的少女。与各方人士坦然接触的
机会很多,一直忽略了她正在逐渐长大、成熟,忽略了天真无邪的纯情少女时代,已经悄悄
地不着痕迹地溜走了。
这与她生长的环境有关,她的成长期是在一些粗旷豪迈的江湖男女中度过的,不曾尝试
了解同年异性有何不同,穿男装的时日,比她着衣裙的时日长得多。
终于,她接触到自己人以外的特殊异性丘星河。
最先引起她兴趣的事,是丘星河对姜秋华的奇异感情发展。
她冷眼旁观,这两男女之间的仇、恨、爱……纠缠不清,敌我难分,实在让她感到不可
思议。
在她的生长环境之中,敌我的意识极为鲜明强烈,是非的分界反而模糊,恩怨分明却最
为重要。
而丘星河的想法和行动.与她所了解的现实截然不同。姜秋华一而再谋害丘星河,丘星
河却不介意。
无俦秀士与周府的人,再三向丘星河下毒手,丘星河却淡然
处之,并没产生强烈的报复念头,并没积极地向对方反击。
这种游戏风尘的襟怀,令她从好奇中产生好感,进而强力地吸引她亲近丘星河。
慢慢地,她的身心起了奇妙的变化,丘星河对她的每一注视,每一触摸,都令她的身心
发生难以言宣的波动和震撼。
就这样,她进入青春少女神秘的动情期,发生得很自然,没有激情,没有波浪,她一点
也没受到惊吓。
这份感情反而逐渐深厚,逐渐浓烈,与那些一见钟情,感情突然爆发的爱情不同,她的
发展是渐进的,愈来愈稳固,浓度也浓得化不开。
可是,她也因此而日益担心。
丘星河显然忽略了她的依恋和关切,并没体会到她所付出的爱情。
她强烈地感觉出问题的所在:姜秋华。
单方面的爱情忖出,是最痛苦的情感折磨。
她的思路,一直在丘星河身上缠绕。
“我一定要阻止妖女再伤害他!”她突然向灯火爆发似的大叫。
烛台上的牛油火烛光度明亮,火焰足有寸半高,这瞬间,也许是她的叫声,引起气流的
激动,火焰突然一间再闪,最后变成不可思议的跳动。
烛火是不可能跳动的,除非烛芯有断续的细小爆烈物。
她一怔,仔细察看烛芯。
人的灵智意识,极易受到外界的侵扰,意识为七情六欲所左右,有些人先天上就十分脆
弱。
所以,佛门弟子修禅,主要的目标就是摒除与净化六欲的功夫。
令人觉得矛盾的是:佛门弟子却参修六识。
比方说天眼通是六识之一,而佛门弟子修行却要求消除视根(六根之一),六根不净就
生六欲。
她的注意力落在烛火上,立即陷人意识朦胧被异象所左右。
熄火拉长、收缩,拉长、收缩,最后变成惨绿的幽光,全室陷入阴森诡异的气氛中。
她的灵智逐渐模糊,眼前视而不见。
听觉仍不曾完全消失,练武有成的人,听觉特别敏锐,本能比平常的人强烈。
她听到飒飒秋风声,身上无端涌起寒意。
异声一变,她的神智终于模糊,向桌上一仆,便失去知觉。
绿焰一闪,倏然熄灭。
三更末,全店死寂。
除了丘星河所住的一家客院外,其他各处皆有灯光。
丘星河跳入院角,便看出警兆。
所有的廊灯皆熄灭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或许店伙计懒惰,不曾在白天检查廊灯的蜡
烛,但旅客夜间走动不便,必定抱怨找店伙理论。为何全院声息俱无?
心生警兆,他立即作了应变的准备,首先便在鼻端抹上一些防迷魂药物,甚至也防毒。
他蛰伏在院墙角,用目光察看每一角落。
他的房中,没有灯光从窗缝透出是正常的,但邻房姑娘的客房,不可能没有灯光。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他暗叫不妙。
他悄然利用暗影移动,到了姑娘的客房侧后方,技巧地撬开了内间的小窗,猫似的滑入
黑暗的客房内间。
他关切姑娘的安危,不先进人自己的客房。
气机有波动现象,他心中一凉。
那是一种可以令气机涣散,以及有迷魂作用的毒物,幸好他已作了防范意外的准备,不
然人室便着了道儿。
由于防毒的药物并不怎么对症,因此气机呈现不稳。
“是她!”他心中暗叫。
姑娘果然不在房中,摸摸大床、衾枕整齐叠放,猜想姑娘不曾安睡便被制住带走了。
他返回自己的客房,发现一名店伙和一名店中的仆妇,昏迷不醒被摆放在外间塞在桌
底,可能是在外面走动被迷昏的,顺便塞人他房中避免被其他店伙提早发现。
他的行囊仍在,但曾经被彻底检查过。
凭他的经验估料,整座容院的人,七间上房的旅客,很可能全被弄翻了,连店伙也难幸
免。
他一咬牙,从暗僻处离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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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十余里,地名十家湖。
湖的东面,就是颇有名气的十家湖村,仅有三十余户人家。
但都是拥有肥沃农地的富户,所建的房舍号称四乡之冠,所以颇有名气。
村西北有一条小径,三里外与南北大官道会合,村民往来府城,都走这条小径。
在汝宁府附近的所谓小径,其实并不小,可容双车并行、村民的骝车与运粮的大车,往
来相当便利。
但如果下雨,泥泞不堪,大车寸步难行,干旱时尘深两尺。
有名气的村庄,通常不欢迎陌生人进入,由于不是要道,因此平时不可能有陌生人经
过。
丘星河不但是陌生人,而且也是外地人,天刚破晓,他便出现在一座大四合院的大院子
里。
飞天神豹这条潜隐的龙蛇,对防险的工作做得十分周详绵密,不但留意江湖动静,对潜
隐处的附近环境更是防意如绳,任何风吹草动也会加意提防。
丘星河在荥阳一露脸,一鸣惊人,这位早年的独行大盗便得到正确的消息,可知防险的
工作做得如何周详,消息是如何灵通了。
远在荥阳发生的事故也一清二楚,在家门附近的变化岂有不知之理?
这就是丘星河出现在十家湖村的原因了,因为飞天神豹知道家门附近匿伏了些什么牛鬼
蛇神。
“辰牌正时分。”他用洪钟似的大嗓门,向房舍起伏的正屋大叫大嚷:“人如果不平安
踏出村口,或者有人妄想溜走,我独行剑下不留情。”
说完,大踏步转身,飞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