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妖叱,姜秋华向左方扭身击出一剑。
阴风骤起,雾影急涌。
再一声娇叱,姜秋华裙袂飘飘,像是卓立在狂风中,举起的剑出现异象,间歇地散发出
五彩光华,剑尖有一道黑气柱,摇曳着、扭曲着闪动,像是一条带有闪光的蛇,涌发着白雾
的蛇。
冷气砭骨,三月阳春却像是严冬季节。
身后站稳了的无俦秀士,大吃一惊悚然后退。
阴风淡雾近身至丈外,便自行消散。
姜秋华不知何时,已打散了头上的三丫髻舍。披散着一头黑丝绒似的三尺长发,发向四
方与上方直线飞扬,真像传闻中的电巫。
院子中心淡雾中逐渐幻现一个身村修长的人影,逐渐清晰.
青衫也无风飘动。
黑脸、白发、白道士譬,双目像有鬼火闪烁、右手有一根紫金如意,左手有一根五彩短
幡。
人幻现,充满妖异的气氛。
“老夫碰上敌手了。”这人阴厉的语音刺耳:“一别四十载春秋,你这泼妇依然阴魂不
散找上门来。也许,你我多活了这许多年,其实并没有可供共同怀念的尘封往事。既然你
来,大概还有某些让你牵肠挂肚的纠纷未了。活得仍不甘心。来吧!是时候了,嘿嘿
嘿……”
一阵阴笑声如枭啼,老妖神高举短幡,原本乌黑的老脸。逐渐泛现兴奋的暗红色。
似乎,这瞬间他重生复活了,四十年封尘的往事在记忆中涌现,当年的雄风豪气也重新
骏发,二十载隐世消极的岁月也在这瞬间抹除,是恢复往日雄霸天下豪情的时候了!
姜秋华却不为所动,卓立依旧,怪异的不可思议形态依旧,剑上的五彩光华依旧,但她
的樱口不住张合,发出一连串无声的语言。
的确是无声的语言,连躲在身后的无俦秀士,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惊骇欲绝。
双方对峙,静得可怕。
良久,良久,跃然欲动的老妖神,逐渐松弛下来了,短幡恢复原状,阴风徐敛,冷气渐
消,院子里妖异的气氛在遂渐减弱。
“老夫不受任何节制。”老妖神发话了:“叫许家的人离开老夫远一点,哼!”
人影徐徐隐没,像冰雪一样缓缓溶化消失。
“歇息吧!”姜秋华所幻现的异象消失了,挽了惊骇莫名的无俦秀士入厅:“危险已经
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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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先前歇息的大树下,两名随从迎回假书生和丘星河,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焦虑的神
情一扫而空。
“少爷,砦内发生了些什么变故?”叫龙叔的随从关切地问:
“相距太远,仅可听到隐隐的呼喝声。你不是说暗中侦查吗?怎么交起手来了?真教人
心焦。”
“我们没……没交手,是他们交………交手。”假书生嗓音都变了,余悸犹在。
“怎么一回事?”龙叔追问。
“龙叔,说来你可能不相信。”
“少爷的话,我还能不相信?”
“我们躲在正屋的屋顶上,除了曾经看到无俦秀士与姜姑娘的怪异形状之外,只听到模
糊的语音.只看到无数牛鬼蛇神在阴风灰雾中、张牙舞爪飘浮,满天满地鬼影神形,吓都吓
死了。老天爷!这就是妖术?”
“你不是不怕吗?”丘星河笑问。
“怎么那么真实?”
“因为你心中认为妖术就是这样的,所以你眼中就可以看到心中所想的异物。”
“那姜姑娘的怪异形状,也是障眼法?”
“那是真实的。”
“真的?你……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丘星河含糊其词。
“老天爷!如果不是你按住我的背心.将我压在瓦沟里,我真会吓得拔腿飞逃。”
“你逃不了。”
“这……”
“你如果不吓昏,也会吓疯!”丘星河按住她的肩膀:“那妖女的形状,就足以把你吓
疯。记住,假使你日后碰上了她,无法避免交手,切记先下手为强,不给她行功弄鬼的机
会,你必须在最短期间摆平她,那怕用口咬也在所不惜。”
“哦!丘兄,你像是了解妖女的底细。”假书生不但不挣脱肩上的大手,反而用手按住
大手的掌背,压得紧紧地,不让丘星河将手抽回去。
“不瞒你说,我真的不知道。”丘星河坦率地说:“我在江湖传闻,武林秘辛中探索,
捕捉到一些形影,却又不敢断定。”
“什么形影?”
“抱歉,我不能证实的事,决不散布谣言。小兄弟,你有何打算?仍然跟踪?”
“算了。”假书生泄气地说:“有那创中可以幻发五彩光华的妖女在,我没有再冒险跟
踪的勇气了。丘兄,你呢?”
“我也走呀!”
“我跟你走。”假书生不假思索提出要求。
“跟我走?无俦秀士会找我的,你知道有多危险?”丘星河收回大手:“杀不死我,即
使他肯甘心,百毒无常也绝对不肯放过我,断魂飞雾失效、伤了他的自尊,只有重新杀死
我,他才睡得安稳。”
“那就和我走吧!我保证可以给你一处绝对平安的地方,暂时避避风头。九华山庄的人
忙得很,忙着替周王府卖命,收拾那些不为王府所用的人,忙着网罗羽翼,那有工夫找寻你
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抱歉,我不能躲起来逃灾避祸,走吧!”丘星河向北面来路一指:“原路不能走,咱
们从东面绕过去,多绕几里路,安全些。”
“原路不能走?为何?”
“姜妖女的四个秘密随从男女,就在前面的树林露宿,走!”
他走得甚急,假书生本想追问,问他怎知道那四个男女的露宿处,但丘星河去意匆匆,
假书生也急于离开,把疑问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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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满天,丘星河在整理行囊准备坐骑。农舍的主人早已到农地工作,在旁相候的有假
书生三个人。
“丘兄,和我一起走嘛!”假书生不胜依依,仍想挽留他同行:“把寻找矿脉的事丢
开,你年轻,不要把生命浪费在荒山野岭里,凭你的胆识和武功……”
“哈哈哈!总有一天,我会发掘到一座金山,光明正大,安居乐业,可不想像四海妖神
一样.埋名在荒山里隐世避仇。”丘星河神情豪放地大笑:“两个人走在一起.必将耽误一
个人的事,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方向,山长水远,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你真是寻找矿脉的人?”假书生眼中有重重疑云。
“而且兼不折不扣的冶金师。”丘星河笑笑:“与天下各地某些有名气的铸金场,多少
有些往来。人,总该有一份正当谋生的行业,必要时不妨以合法掩护非法,那就活得如意
些。”丘星河向三人行礼,扳鞍上马:“诸位,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丘兄……”
假书生嗓音变了。
“诸位,必须走在那些人的前面。”丘星河扭头叮咛,深深凝注假书生片刻,一抖缰,
健马放蹄急驰,向北越野而去,消失在北面的林野里。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神秘得很。”龙叔哺哺地说:“我真有点不放心,得防着他
一点。”
“他不是说过吗?采矿师兼冶金师呀!”吕叔怪腔怪调地说:
“我和你不同,我一点也不担心他。”
“废话!”龙叔说:“你没听清他的话?”
“什么话?”,‘
“必要时,不妨以合法掩护非法。”
“本来就是呀!采矿师是犯法的,冶金师却是合法的,有时也非法;与私铸场有往来就
非法。”
“狗屁!你知道我意指什么。”
“哈哈!你也知道我意指什么。”
“别抬杠啦!烦人,走吧!”假书生显得不胜烦恼,依依地注视丘星河身影消失的树林
片刻,懊丧地动身。
“小姐,不要烦恼了。”龙叔叹了口气说:“他不是我道中人,你与他无缘……”
“龙叔!”假书生沮丧地大叫。
“呵呵!不过,我有预感。”
“你有什么狗屁预感。”吕叔笑问。
“小姐与这个什么冶金师,必定后会有期。”
“你们又来了!”假书生烦躁地一跺脚:“闲空下来就没事找事抬死杠,无止无休。下
次,要爹不许你们跟着我碍事。”
“哈哈!我们不限,你爹会另外派人跟、另派的人,必定比我们更讨人嫌。”
“你……”
“别忘了去年郑州的事故。”龙叔正色说:“就是没有人跟你,你才会上了妙笔生花那
老混蛋的当,桃唆你去斗商家的流星散手剑术。结果.碰上了一个神秘的夜行人,灰头土
脸,几乎把你爹气坏了。”
“你烦不烦呀?龙叔。”
“好好,不烦不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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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骑士从东面来、枣骝飞驰,不像是赶长途的,走长途不可以策马飞赶。
三岔路口昨天发生事故的小店前,有两名大汉在凉棚中品茗,目光不时落在南行人山小
径向远处眺望,似有所待,但并不焦急。
两人都佩了剑,高大雄壮一表人才,流露在外的骤悍、机警、自豪气概,处处皆表现出
他们是武林健者,膘悍的江湖强人。
东来的健马驰近,坐骑一慢。
“喂!沈兄,韩兄,你们两位怎么在这里?”第一位骑士在棚口勒住坐骑问道?骸肮笊
僮髂兀俊?
“在这里等候少庄主的消息,少庄主进山去了。”沈兄离座踱至棚口迎客:“哦!两位
仆仆风尘,有何急事,歇口气喝口水吧!”
“奉命来找贵少庄主,捎有陈老前辈致选贵少庄主的信物。”骑十扳鞍下马.顺手摘下
鞍袋的招文袋:“贵少庄主进山,何时可以返回?”
“不知道。”沈兄摇头:“我和韩兄负责在这里留意可疑动静、有紧急事故才跟去禀
报,目下到了何处,谁也不清楚。”
“糟,咱们如何才能找到他?”
“有何要事?”
“我也不知道。”骑士拍拍招文袋:“长上交代要将信物交到.没说期限大概不急。”
“这样好了,信物交给在下转呈也是一样,少庄主一定会回来的,不会在山里耽得太
久。”
“也好、那就是劳沈兄啦!
骑士从招文袋中,取出一个大型信封,封内似乎盛物甚少,很可能只有三两张征信笺,
顺手递给沈兄:“请先验看火漆、冉具
名画押,劳驾沈兄了。”
“有火漆?岂不是牵涉机密吗?这……”
“这是陈老前辈喜欢摆排场的老把戏,任何有关鸡毛蒜皮的书函也用火漆,放心代收
吧!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的事。”
“好吧!我画押签收。”
不久,两骑士循原路向东走了。
沈见和韩兄听说不是机密,一时好奇,剥掉火漆折封,他们两人虽是赳赳武夫,却也有
点墨水。
抽出封内物,两人吃了一惊,怔住了。
一张宝泉局的官票,纹银三千两。
一张八行笺,上面写着:
“请至湖广黄州,将名武师飞虎方世贤请来。又及:可以便宜行事。七月初一,务请抵
达潜山起云谷。本所八路人马,将届时会合,当晚进袭锦绣山庄,切勿误期。”
具名只有两个字:陈驹。
两人吃惊的是有关名武师方世贤的事,所以心惊。
这一代的十大风云人物中,飞虎方世贤排名坐四望三,不但是大名鼎鼎的宗师级武师,
也是湖厂名镖局天南镖局的三东主之一。
飞虎方世贤的同门师兄,就是振武门门主,擎天一剑张振武,十大风云人物中排名第
七,师兄弟俩同列十大风云人物,无上殊荣,声望极隆。
飞虎方世贤井设开山立门,但调教出来的十余名弟子、都是天南镖局的名镖师,威震大
江南岸。
天南镖局设在武昌府城郊,与官府有密切往来。
飞虎方世贤的老家在黄州,平时很少在家,坐镇武昌镖局,是大江两岸白道英雄的精神
领袖。
到黄州怎能找得到飞虎?
必须到武昌去找。
假使打起开封周府的旗号,很可能受到武昌楚王府的干预,更会受到白道英雄的群起而
攻。
难怪有三千两银票,这笔银子不好赚。
但是,如果梁少庄主能有充分的理由,与飞虎发生冲突而获胜,九华山庄的声威与地
位,将向峰巅急升,取代锦绣山庄三庄之首的地位,指日可待。
“咱们有得忙了。”沈兄摇头苦笑:“奇怪,武威所的人为何不自己进行。”
“不便出面呀!老兄。”韩兄自以为是解释:“迄今为止,周府所罗致的人中,除了咱
们少庄主之外,没几个有名气的侠义门人,有名气的几乎都不肯屈就,宁死也不愿受节制,
所以死了好多好多。假使能罗致到飞虎,周府的声望必定大大的提高,就可以与西面的洛阳
伊府论长短了,你还不明白吗?”
“管他呢!这件事得由少庄主决定。”沈兄不想多谈论,收妥书信:“韩兄,你跑一趟
吧!少庄主不知何时才能转回。你赶上去交给他吧!”
“好吧!反正在这里枯等也乏味得很。”韩兄点头同意、接过书信纳入怀中:“我去准
备坐骑就走,这里辛苦你了。”
不久,韩兄策马驰入进山的小道。
店堂内原来有三个本地村民,与闲着无事的店伙聊天,韩兄动身之前,三个村民已经先
一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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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兄是很小心的,整天在刀剑上讨生活、害人、计算人中混世,怎能不小心?
身上带有一张凭票即付,不抽厘金的宝泉局官票、更应该小心。
那年头,三或四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亩好地,三千两。可是笔庞大的财产呢!
一百个在江湖中混口食的人,有九十九个身上掏不出十两银子。
侯马小驰,片刻便远出三里外。
前面小径折向,穿林而过。
驰入林缘,前面出现一人一骑,骑士像是附近的村民,所穿的上布衫裤一色青,背影似
乎很苍老,健马却雄骏,慢慢地轻快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