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找去酒吧。
他很讨厌那种地方,却还是一家一家地找你。你却和一群混混在一起。他拉你走,你甩开他;他也不说话,一遍一遍地拉你。你打他,踢他,他也不松手。你叫你的混混朋友打他,他也爬过去握住你的脚踝不松开。你们就继续打,把他扔在垃圾堆里,扬长而去了。”
甄意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不明白她从哪里编造了这些鬼话。
“你们把重伤的他扔在那里就不管了,知道后来他发生了什么吗?”淮如脸上浮起诡异的笑,
“那附近那么乱,GAY,流氓,下三滥,各种人都有。呵,他真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啊!”
这句话的意思。。。。。。甄意懂了。
心,一瞬间,像被掏空,冷风呼啸着往里面灌,冰凉透骨,没了知觉。
即使她认为不是真的,可听到别人这么说,只要一想到那种画面。。。。。。知道是假的,她也痛得脑子好似炸开,耳鸣轰隆。
“你胡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甄意紧紧握住了拳头,早被玻璃割伤的手,鲜血淋漓,可她感觉不到了,身上的痛千倍万倍也抵不过心口的痛,拳头拧得咯咯响,
“你污蔑我无所谓,不准你用这种话中伤他!”
言格被人。。。。。。
不可能?那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只是一想,她的心都痛得活生生死去,像有人拿刀狠狠地刺,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她立在阳台上,立在秋天冰冷的风里,瑟瑟地直发抖。
不会,不可能有这种事。
她不记得,她没做过。他也不可能遭遇到这种事。
这种比女人被。。。。。。还要耻辱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她最爱的言格身上。不可能发生在那个干净又沉默的男孩身上。不可能。
“没有!”她坚决如铁,心痛得麻木,痛得恨不能蜷缩在地上尖叫,偏偏她身子笔直得像个战士,像捍卫着某个见不到的底线,即使炮火纷飞,也绝不退缩,
她脸色冷酷,惨白的嘴唇在颤抖,
“没有。我没做过这种事,言格也没有受到过这种伤害。”
可有一瞬,仿佛穿越时空般,耳边响起一句话:
“看什么看?放手!言格,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听不懂吗?”
是她的声音,非常冷漠。
她不记得她说过这种话,可为什么会有隐约的印象?
心中的堡垒破开了一个洞,她立在秋天的风里,身子摇晃了一下,用最后的意志强撑着站定。
她全身僵硬,脖子哽了,木偶般死板地摇头: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她尖叫,恶狠狠盯着淮如,像一只狂暴的野兽,目光凶狠而激烈,会随时把她撕裂。
可淮如的声音如刀,冰刀,锋利,寒冷,彻骨,一刀刀猛刺她早已破碎的心: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你消失了?为什么言家的人视你为仇敌?为什么言格的妈妈不准你再接近他儿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甄意固执地睁着眼睛,张开口,张了张,想说什么,说不出;想呼吸,也吸不进空气。心痛得窒息麻木,没了感觉,呼吸也不能,像吸着砖块。
她还执拗地坚守,还不肯承认:
“淮如,你有病!你他妈的有病!”她僵硬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剧烈地晃了一下,她冷得像成了冰雕,要倒下,要碎裂成粉末。
不能是真的,她会承受不了。
不能是真的!
“有病的是你。”淮如面无表情,像个傀儡,
“他有自闭症,因为喜欢你,一心追着你。
你甩了他,他不明白,不舍得,也不肯,还眼巴巴地去追你。
你那时候是有多恨他?甄意,你说我狠,不,我没你狠,我没那份狠心把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扔在那里,让别人对他做出那种事。”
“你闭嘴!”甄意狠狠揪住脑袋,痛得像有人拿刀剜着她的神经。
身体没了力气,她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花架,紫色的幸运草和泥巴砸在地面,被她错乱的脚步踩碎。
她撞到栏杆上,顺着滑了下去。
她不相信啊,可一瞬间,眼前莫名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言格。。。。。。少年时候的言格。。。。。。
他的白衬衫皱巴巴脏兮兮的,脸朝下,趴在垃圾堆里,像是死了,没有动静。
她狠狠地捂着头,惊恐地睁着眼睛,眼泪如细碎的琉璃,一滴滴砸下来,噼里啪啦碎成花儿。
很多感觉开始变成了碎片,在她面前晃,很多画面,很多声音,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有一瞬间,是谁在说“真是漂亮的少年啊!”
“不是,没有。”她冷得浑身发抖,狠狠咬住手指,咬出了血,眼泪嘀嗒砸在血色的手背上,她睁着眼睛,神经质般地摇头,“骗人,你骗人。”
淮如面无表情良久,忽然笑了:“甄意,这个喜欢你的少年真是可怜啊。你以为你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不,其实你把他推进了更深的深渊。见过阳光再永远失明的人,多可怜啊。你说他无趣,说他无聊,说你收回之前说过的喜欢,说你反悔。。。。。。”
甄意狠狠捂住耳朵,不想听,她恨不得把耳朵都挖下来,可淮如的声音无孔不入。很多声音很多图像在她脑袋里冒了出来,涌泉一般。
心底的堡垒彻底变成碎片。
她不记得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把自己抱成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脑子里蓦然空了,想坠入无底的深渊,怎么办,怎么办,言格有危险了,怎么办?
淮如轻笑:“甄意,你想不想给言格报仇?”
甄意猛地一震,止了颤抖,止了疼痛。她僵硬地抬起头,仰望着淮如冷酷僵硬的脸,报仇?可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阴冷,仇恨:
“杀了她!”
甄意的电话没人接时,言格就已经意料到出事了。驾车赶去甄意公寓楼的路上,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车停到林荫道边,看见公寓楼门口围着大量的人群,林荫道上黄叶飘飘,拐角那边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喧嚣。
言格心一沉,大步跑过去。
拨开人群,就见地上一滩血污,淮如睁着眼睛,手脚身体扭曲断裂,趴在地上。
他抬头,13楼上,甄意公寓的栏杆边,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飞舞。
他转身要上楼,旁边的人在议论:
“她掉下来的时候尖叫了呢?”
“好像是从甄律师的窗口下来的。”
“有人看见这个人翻下来的时候,甄律师就在阳台的栏杆边。一直看着。”
“是的,我看见了,我抬头望的时候,她还在往下面看。”
“是她推她下来的吧?”
“应该是,听说她疯掉了。”
言格脚步一顿,回头,立刻寻找刚才说最后一句话的人:“谁说她疯掉了?她下楼了?”
那是一对情侣,男孩奇怪地看他;女孩却配合地回答:“是啊,这么冷的天,她就穿了一件T恤和休闲裤,手上全是血,疯子一样抓着人问问题。”
“问什么?”
那个男孩蹙眉,看着女孩:“我听她抓着旁边的人问:‘他们是不是把他抓走,去打他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个人就抓着哭,真的是个疯子。”
“她抓着我的时候哭着说,”女孩回想,
“言格呢?言格去哪里了呀?”
言格沉默地离开,一转身,秋天的冷风呼啸,吹着他的衣角翻飞。他的心,像风里的落叶,凋零。
第87章chapter88…2
秋天的HK城;海风吹过;空气清凉。
晨曦洒在城市上空,一片淡淡的金黄。星期五的早上,街道上忙忙碌碌;阵阵喧嚣;是早起上班的人们。
甄意开着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车窗外;风景流淌。
热闹的茶餐厅,卖早点的摊位车;忙碌穿行的白领;紧闭的高档店面;巷子里晒着的衣物。
她紧握方向盘,目光警惕,小心而仔细地四处看,西装的男人,OL裙的女子,背书包的小孩,刷牙的睡衣妇女。
言格呢,言格去哪里了呀?
她的车从小巷子穿过,撞到人家晾衣服的竹篙,衣衫内裤纸片儿一样挂着车飞舞。
涂着牙膏泡泡的女人在后边追赶叫骂,甄意没听见,两只黑黑的眼睛一瞬不眨,隔着车窗,搜寻着四周活动的人影。
白天在她眼里变成了黑夜,世界在她眼里变成了空城,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路边全是泡吧区嬉闹调笑的混混。
她有预感,言格有危险,他们在打他。
她要去救他。
时间来不及了,天都黑了,怎么还是找不到言格呢?
甄意轻轻地发抖,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狠狠塞进嘴里,牙齿颤抖着,撕咬手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言格到底在哪里啊?
前方红灯闪烁,是有警察来酒吧区执勤了吗?
甄意猛地停下车,她要去找警察。
可。。。。。。
汽车电台里插播一条新闻:“今天上午6:27分,清沙区一栋酒店式公寓楼上发生一起坠楼事故。死者从13楼上摔下,当场死亡。后经警方证明,死者为上月意外逃亡的终身监。禁犯淮如。。。。。。”
方向盘上,甄意的手缓缓松开。脑子里如过胶片一般闪过一组画面,淮如从她的阳台上掉下楼了。。。。。。
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望着前方。
视线一闪,黑夜里五光十色的酒吧区消失了。现在是白天,交警在例行检查。
她默默地垂下眼眸,看看自己手上的伤痕和鲜血,不解地稍稍歪头,这些是什么?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痛啊。
她不太明白,愣了愣,想起什么,猛地抓起副驾驶上的包,慌忙打开一看,一把闪着冷光的水果尖刀。
她瞬间安心。
前方,检查的交警正缓缓靠近,车流慢慢移动。后面有汽车鸣笛,刺耳的一声叫响。甄意吓了一跳,慌得回头,她的眼里重新看到了黑夜,可嚣张的人群。
她立刻抱好包,溜下车,跳过路中央的白色横栏,在一片汽车的急刹车和咒骂声里,风一般逃走了。
她出门时忘了穿衣穿鞋,光着脚,仅有薄衣。她一路狂奔,在街上逃窜,世界重新回到夜晚的酒吧区。
每个人都在路边笑,却没有言格。
她没有目的地到处找寻,这个世界陌生,冷酷,不安,她紧紧地抱着包包,在风里颤抖。慌乱地四处张望,言格在哪里啊?
她跑到了广场,一抬头看见LED显示屏上,播放着淮如跳楼现场的画面,那里面,人群在围观,打手机。
甄意立在街对面,仰着脖子看,她看到自己的家了,白色的纱帘在飞。
她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记得有一天早上起来,言格抱着懒虫一样的她去吃早餐。那个时候,风就吹着纱帘在飞。
她,到家了吗?
不,她现在不要回家,她要去找言格呀。
刚准备走,可镜头一晃,边角出现了一个男人,高高瘦瘦的,一身墨蓝色的海军款风衣,风吹起他眉边的碎发,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他深深地蹙着眉,很深,很深。
她立在街对面,愣愣地望着,仿佛千山万水,她终于找到他了。
他没出事,太好了。
她抱着包包,仰头望着LED显示屏,木木地走过去,走了几步就开始跑起来:
言格,我来找你了。
耳边响起尖锐的汽笛声,刹车声。
甄意被狠狠撞到,摔倒在地。
开车的人不满地探出头来:“你有病啊!”
大早上遇到一个仰着头在街心跑的女人,真是倒霉。可一看,这女人披头散发的,只穿一件短T恤,棉布裤子,还光着脚,难道是神经病?
司机闭了嘴。
“你有病啊!”这句话在甄意耳边回响。又有一瞬,耳边闪过淮如的声音:“你想给言格报仇吗?”
她抱着包,呆滞地望天空,LED屏幕里没有言格了,只有促销广告里黄澄澄的橘子。在淡蓝的天空里,那样的灿烂。
言格又不见了。他被人抓走了,别人会打他呢。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她的心又痛又冷,低下头,光着脚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举起手臂,擦擦眼泪。
心好痛,可现在不能哭呢,她要去找言格,去给言格报仇。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小心而谨慎地说:“第一精神病院。”
司机可热情了,一路上和她聊天:“你去看人吗?有朋友还是家人在啊?我听过几个精神病的笑话,讲给你听?”
她没动静,牢牢地抱着她的包。
汽车广播在插播新闻:“淮如坠楼案的犯罪嫌疑人初步锁定为大律师甄意,有目击者称,听见死者尖叫,抬头便看见甄意将死者推下楼。。。。。。”
“胡说!甄律师怎么会杀人呢?”豪爽的司机一捶方向盘,骂骂咧咧。
甄意低着头,长发遮脸,缩在后座上,看不清表情。
“我在广播里听过上个月甄律师给林警官的辩护,我这个大男人拉着客呢都哭了。”司机激动道,“甄律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杀人呢?淮如这个凶手本来就该死,一定是她逃出去要杀甄律师。甄律师是保护自己,自卫!这才把她推下楼的。”
司机气愤地絮絮叨叨,甄意仍旧静止在后座上,没有任何动静。
靠近九江区,海风愈来愈大了,潮水般从窗口涌进来,吹着甄意的头发鬼手一样飞舞,吹得她呼吸困难,仿佛窒息。
终于到了精神病院,她下了车。从包里拿出她的义工卡片,刷卡进去。
精神病人们正在草坪上做早操,护士和医生照顾着,正常人都没注意到她。可有几个精神病人看过来了。
美美一边挥舞着手臂跳来跳去,一边眯起眼睛,说:“她和我们是一国的。”
栀子也往这边看,说:“有两个人呢。”
甄意一路低着头,脚步极快,匆匆走上走廊,躲避着任何人。
很快,她再次看到了那座玻璃房子。
厉佑坐在里边悠闲地喝茶,阳光从天井里斜斜地落下,他一身白衣,看上去那么干净,像玻璃温室里不染尘埃的仙草。
甄意光着脚,根本没有脚步声;可他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出现,又似乎在等她。
杯中的茶刚好饮完。
他抬起头,阳光下,白皙清俊的脸仿佛透明,睫毛上都染着细碎的金色阳光。
就是他,就是他把言格。。。。。。
长得这么漂亮的一个男人,竟然是。。。。。。
甄意目光空洞,寂静无声地看他。
有种积蓄已久的愤怒和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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