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格不言,利落短发下,眉眼乌黑清秀,只说:“我真的走不开身。”
言栩说:“只要家里一个电话,十个厉佑也会放出去交换。”
“但厉佑不能放出去。”言格答。
“随便你,那我明天再来。”言栩推着轮椅,离开了。
房间里的灯光依旧雪白明亮,墙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发黑。
杨姿背靠着墙,隔着一段距离警惕地盯着甄意,她被套上了项圈,颓废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千变万化,就连杨姿都觉得发怵,慎得慌。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人格分裂开,交替着出现时,会是这样的恐怖惊悚。
。。。。。。
就在片刻前,地上分明血淋林潦倒不堪的甄意突然坐了起来,有如借尸还魂,回头看向杨姿,唇角忽然就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黑漆漆的眼睛阴森森的,带着刻骨的恨意,说:
“甄意,杀了她!杀了这个叫杨姿的女人。”
杨姿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摁灭的烟蒂,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长发如瀑,脸色惨白,衣衫破败如女鬼,杨姿竟被吓得只会滚爬着往后躲。
没想下一秒,那女人脸色一变,瞬间柔弱苦痛,不堪忍受身体剧痛地倒在地上。她趴在地面,含着眼泪,泪流不止:“你休想!我不会听你的话,我不要杀人!”
很快,甄心坐起身,背脊笔直,脸色可怖:“你不听我的话?你受苦受难的时候,是谁在保护你?她这个贱人,把我们的身体伤成什么样子?你不杀她?你这个废物!”
甄意趴在地上,呜呜直哭:“不是,我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姐姐不会杀人,不会的。”
杨姿吓得脚发软,缓缓蹲下去,拿桌子遮住自己。
之前她还想看甄意分裂看笑话,现在她吓得已经不敢靠近。那是个什么人啊。伤成那样居然还能站起来,还想攻击她?
杨姿手在发抖,望了一眼房门,她应该立刻出去,把甄意这个疯子锁在里面,她要立刻下楼,离开这处庄园。
刚要爬起身,望见甄心站了起来,她立刻躲下去。
甄心嘴角抽搐着狠烈地驳斥:“你以为你的姐姐是什么?是你的救世主吗?你只要姐姐的好处和关心,不如你意的一面就不要了?过去你痛苦不堪的时候,是谁在求我来拯救?!
你以为是谁帮你处理了艾小樱的尸体,是谁帮你打了戚勉那个混账,是谁帮你对付淮如那个疯子?”
甄意呆若木鸡,彻底幻想破灭,没想到生活里那个时刻关心自己的姐姐,竟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面目可憎的人,她止了眼泪,咬牙切齿:
“你做的那些错事别想栽在我头上,别想把责任都推给我。
姐姐?你说你是姐姐,那你为什么要伤害言格?我那么爱他,我那么爱他!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因为你太可恶,太没用了。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三番四次地压制我。”甄心面目狰狞,“我想和你和谐相处,看来是不可能的了。甄意,你抢了我的身体这么久,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这次,你休想再压制我。”
甄意捂住头,含着泪:“不,我不会让你出来,你别想把我打倒。”
她脑子里痛得要命,像是精神在某个力大无比的人博弈,她好累,好痛,可是。。。。。。即使言格不在身边,她也不能让自己迷失,她才不要让言格失望。
再大的刺激,她也要咬牙熬过去。
眼泪砸下来,她尖叫:“你滚!”
杨姿惊得蹲在桌子下一动不动,不知道刚才那声凄厉凶狠的“你滚”是谁说的,甄心还是甄意?
可很久,都没动静。
杨姿缓缓探出头去,顿时惊悚得浑身汗毛倒竖,甄心站在她面前,小脸煞白,红唇黑发,眼神僵直。
杨姿一动不动,可下一瞬,甄意脸上的僵硬便融化掉了,她非常虚弱,摇摇晃晃的,像风中的纸片,崩塌了一般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杨姿目瞪口呆,不敢过去看,慌忙起身跑去房门口,手还没碰到,门锁自动拧了一下,推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面前,冷面看着她,身上背着一个女人。
杨姿一愣:“你怎么把她抓来了?”
男人走进来,把肩上的女人往地上一扔:
“被这个警察怀疑了。”
“没事吧。”
“没事。只有她一个人。”那个男人看向甄意,“甄心呢?”
“刚出来了一下,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很好。有这个警察在,做事也更容易了。”男人转身,“我再出去一趟。”
“去干什么?”
“抓一个更重要的人。”
警署内,决策人员们聚在一起再一次召开紧急会议。
司瑰失去联系,失踪了。
虽然目前还不确定,但大家认为很可能和绑架甄意的杨姿有关,季阳再次提出把厉佑拿出去交换人质,而陈sir坚守上级命令不同意。
即使如此,季阳他们也准备好了用假人质交换引诱嫌疑人杨姿出洞的作战策略。各方作战部队都已开始紧锣密鼓地调配准备。
特警通讯后勤各部的负责人都在紧急商议对策。
而言格异常的沉默,在角落里安静无言。忽然,兜里的手机滴滴一响,是电话。他接起来一听,是安瑶惊慌的声音:
“言格,言栩被人抓走了。”
第94章chapter94
甄意是在女孩的哭声里醒来的,她嗓子干燥得像起了火,头脑昏昏沉沉像滚动的泥浆,连呼出的空气都好似滚烫的烈火。
可似乎有风在吹,她又冷得难受。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耳边女孩的哭声很陌生,却又莫名熟悉。起初她在潜意识里惊了一下,可醒不来。她很着急,以为是甄心,以为她比自己先醒来。
而她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除了黑暗,没有任何知觉。她惶遽不安,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怕这个身体从此被甄心占据。
她慌了,奋力地挣扎,拼命让自己找回意识,一下子猛地听清,那个声音并不是甄心。
她狂蹦乱跳的心便缓缓平息下来。
“甄意……甄意……”司瑰伏在甄意身旁,呜咽直哭,“你怎么……你怎么……”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看着甄意背后惨不忍睹的伤,下意识想伸手去安抚,却无处可落手,处处都是触目惊心。
“是司瑰啊。”甄意呼吸沉重,喃喃说完,忽而好似垂死中惊醒,陡然睁大眼睛,急切地望住她,“你怎么被抓来了?”
她们所在的房间,有一面墙全打开了,没有栏杆。天光刺眼,外面是高高的天空和无尽的树林。
司瑰无力地侧躺在地上,听言目光呆滞一秒,望着甄意惨烈的伤痕,想开口,眼泪便先涌出来。
她平躺去地上,拿手臂遮住了眼睛,哭得浑身颤抖。
她该怎么对甄意说?
见她这样,甄意茫然又心疼。
认识司瑰那么多年,一起上大学,一起当警察……她从没见司瑰在生活中哭过,只会因工作而哭,像上次,林涵警官的死。
“阿司,我没事,死不了的。”她一说话,嘴唇干裂得再度出血,可这点儿小痛她已经感受不到,早已麻木。
甄意看她精神颓废软弱,知道她只怕也中了迷药,想伸手过去拉拉司瑰的手,可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觉,动不了。连发力点都找不到。
挣扎着还要再试,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子,和洁净的裤脚。
甄意勾扯了一下唇角,现身了吗?
她早就猜到杨姿不会是幕后的boss。听她说被□□的事,她就知道她被利用了。可她执迷不悟啊。
甄意忍受着背上刀割般的剧痛,竭力扬起头,而对方仿佛是迁就她,正好也蹲了下来。清秀而有些消瘦的脸庞,极淡地抿唇一笑,像熟人打招呼:“甄律师。”
“你……”甄意蓦然惊怔,万万没料到,“……怎么是你?”
“奇怪吗,还是你太相信我说的话了?”他手指异常灵活,把玩着几个银色的环,“其实,要不是那天你急刹车的时候,我发现了跟在身后的车辆,我早就把你带走了。临时想到去警局,不过是为了拆掉你身边的保护人员。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淮生……你……”甄意僵硬地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张秀气而平静的脸,“不可能是你啊。你怎么会……”
她想起淮生一次次提起淮如时的心疼与悲伤的眼泪,不管淮如如何卑劣,可她对淮生的感情是最纯粹无私的,连她都无法不动容,可,
“淮如她对你……”她眼中浮起了泪雾,“你怎么会让淮如去死呢?”
“她不死能怎么办呢?”淮生眼神放空了一秒,“她为了我牺牲了她的整个人生,生命都凋零成那个样子,如同过街老鼠了,还要每天提心吊胆地给我赚钱给我买吃的。
以前她是那么霸道的一个人,现在别人白睡了她,威胁说要报警,她就不敢找人要钱了,收拾东西立刻逃命。”
淮生的手指摁在地板上,掐得惨白,眼眶中的泪雾一闪而过,
“如果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更凄惨的水深火热,我宁愿她失去意识,回到她心里最开心的时刻,然后,一瞬间死去。”
甄意呆滞地听他说完,竟泪流满面。她此刻居然心疼淮如,相信淮生的歪理,竟也觉得淮如活着比死了痛苦。
她不知道心里滋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们这些“邪教”的人都格外有说服力,还是因为身体的苦痛承受已经濒临极限,牵制了她的精神。
高强度的虐待折磨下,她的身体崩溃发烧了。
她只感觉鼻子里呼出来的全是滚烫而灼热的气流,身体里火山爆发般的疼痛已被无处不在的高温烤化,现在,她像是被裹进了一张密不透风而布满刀刃的毛毯,毯子不断升温,且一度度缩水。
“可是淮生,”她艰难道,“你被人催眠去跳楼,差点儿死了。”
“不是,是我自己想跳的。”淮生坐到地上,低头迎视她惊愣的眼神,“太累了,我想自杀,不想再继续了。可是你,甄意……”
他低头凑近她的眼睛,紧紧看住她,“本来我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是你不顾危险救了我。为什么要大发慈悲呢,甄意?
知道吗,你救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你救了杀人犯。死在我手上的人,也就有你的一份帮忙。谢谢。”
甄意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只一瞬不眨地盯着淮生。
杨姿抱着手立在一旁,讽刺地笑:“我说了吧,甄意,你就是个可笑的害人精。”
司瑰没有一丝力气地躺在一边,泪水汹涌,连说话都不能成句,她伸手过去握紧了甄意脏兮兮粘满血迹的手腕。
甄意仍是看着淮生,最终,脖子再也承受不住,酸软地垂伏下去。
“如果重选一次,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淮生一怔。
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道:“有人说,不管杀人有什么理由;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医生可以因为病人以后会成为罪犯而不施以援手吗?人,可以因为别人以后会杀人,而让现在的自己见死不救吗?
或许可以吧。只是,我不可以。”
淮生眸光深深,不言语了。
杨姿皱了眉,嘲讽地哼出一声“切”,问淮生:“快到时间了吧,该给警察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地点,然后去接厉佑了。”
淮生脸色重归冷淡,忽然抬手,摸了摸甄意的头发:“可boss还没出来呢。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出来。”
杨姿一吓:“你是说甄心?”
言格立在警署大厅的窗户跟前,望着窗外忙碌的早晨出神。
12月,新一天的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稀薄,清冽。
安瑶走去他身边,表情有些凝滞,不像平日里的淡然从容,道:“你担心吗?”
言格没有反应。
警署的院子里停了大量的车,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上边最终还是决定,用厉佑换回人质。这让出警的队伍极其振奋。
换人质这种做法,向来让高层不满,宁可舍卒保帅;
但只有底层的警察才知道,不论是普通民众(甄意),还是工作中生死托付的战友(司瑰),一兵一卒,一个也不能少。
季阳走上前,说:“言医生,安全部的特工也在飞机赶来的路上。只要等半小时后嫌疑人的电话打过来,我们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那些都是当年抓获厉佑并把他关进精神病院隔离的人。虽然说是换人质,可所有人都想争取在交换的那一刻,保全人质,同时抓获罪犯。
言格仍是凝望着外边,像是看着极远的地方,“嗯”了一声。
季阳问:“陈sir说,你最了解这伙人的心理,上边也让你参与决策。但我还是想问,你确定我们就这样被他们牵着走?”
言格良久不语,隔了很久,才淡淡道:“我现在不想说话。”
安瑶看他们两人一眼,眸光微闪,寂静地低下头去。
甄意趴在地上,沉沉地呼吸着,她用力地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咬着牙关不吭声。
淮生仍旧抚摸着她的头发,瞧杨姿一眼,语带讥笑:“你怕她?”
杨姿被激得冷斥:“我会怕她?不过她这人骨头太硬,你也看到她被弄成什么样子了,我都累死了,甄心也只出来一次,最终还是她胜了。”
“那是你没什么用处。”
“你!”杨姿气了。
“实话。气什么?”淮生不搭理她了,手指滑下去,轻摸甄意的脖子,声音轻缓好听得像催眠,
“甄意,你以为我是做尽坏事的幕后主使吗?你错了,我是做坏事的那个,我是教杨姿杀人的那个。但给我下命令的,是甄心。”
甄意脊背一僵,眼神渐渐聚焦:“你胡说,我没有。”
“你有。只不过你不记得。”淮生不紧不慢道,“因为你其实就是甄心,所以,真正的坏人是你自己。”
甄意手指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让甄心出来和你对峙。”淮生敛了眼瞳。
甄意狠狠看他几秒,脑子里痛得像有人戳进去一把刀在搅动,她死命地强忍着,最终呵呵地笑了:
“激将法吗?
我不管你们那个该死msp是在做什么恶心的实验,我也不管这个叫甄心的和那个厉佑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更不管我是不是什么实验品。
她是她,我是我,别想把她做的事怪罪到我头上;而我现在知道了,以后你们在我身上打的任何主意,都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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