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玉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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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仁-玉兰花开-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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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何必那么辛苦呢?” 
  “不成!难道你打算一个人走吗?你以为当兵只是你一个人去吗?要知道,我的心也会跟你一起去的。你这个男人,连这点都不明白!” 
  “哈哈!是吗?” 
  “所以,不必多说了,等着我。我6点整到东大邱站,你会来接我吗?要不我到了以后给你打电话?” 
  “你来,我还能不去车站接啊?” 
  “呵呵!” 
  “怎么了?” 
  “有点儿心神不定。明天你就要去当兵了,我觉得像是自己要去似的,心慌,心跳得厉害。反正,6点见。” 
  “嗯,路上小心,我等你。” 
  奇朔握听筒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待了一会儿,才轻轻把听筒放下。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了,奇朔结束了大三的学习,定下了入伍的事。十天前,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已经收到入伍通知书了,便离开汉城回到了大邱。 
  入伍通知书上写的报到时间是1992年1月13日,截止到上午11点,集合地点是论山训练所。 
  今天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刺骨的风把黑色塑料袋吹起来,呼啦啦地飘在空中,灰蒙蒙的大邱城在风中瑟缩着。大邱位于盆地中,夏天很热,冬天相对暖和。但今年不同,似乎从城周围的山上吹来的寒气凝聚在一起,把整座城市都冻僵了,人们露在外面的耳朵和皮肤感到阵阵刺痛。 
  儿子要在这样的天气远行,母亲担心极了,奇朔本人却不以为意:冬天的风再冷,还能敌得过胸中燃烧着的一团火吗? 
  奇朔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会儿东西,点燃了一支烟,表情复杂地走到窗前,缕缕青烟飘向灰暗的天空。是啊,一种远离亲人、陌生而又艰苦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心里怎么能平静? 
  傍晚6点5分,东大邱站,从汉城来的木槿花号旅客列车在5号站台旁停下了,乘客们次第下车,人群中,穿浅紫色外套围黄色围巾的茵宁格外引人注目。 
  快到出站口了,茵宁眼望着接站的人群,嘴里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 
  “一定要笑!要笑,自始至终只能笑!” 
  前几天,她的一个好朋友听说奇朔要去当兵,叮嘱她说: 
  “决不要掉眼泪!据说掉了眼泪,其中一个肯定会变心,两个人就会分手。当然,男人在军队里,没什么机会,大多数情况都是女方变心。” 
  茵宁当时不以为然地笑了。 
  朋友见她不相信,着急起来: 
  “你不信?女孩流泪就会造成两人分手,这可是一条不成文的定律啊!你仔细想想看,女人在就要入伍的男人面前流泪,意思就是说:‘我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但男人不能不走,女人便有了变心的借口:‘我说过舍不得你走,你偏要走,我也没有办法。’还有,在战争影片里,凡是从怀里掏出爱人照片看的士兵,一定会牺牲,凡是拥有真心相爱的恋人的士兵也一定会牺牲……” 
  茵宁当时气得无法自制,不等那位朋友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有完没完?净说些不中听的!现在哪里会爆发战争?我已经够担心的了,整天提心吊胆,难过得要死,你还说这些,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啊?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 
  “茵宁,我在这儿!” 
  “奇朔!” 
  奇朔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的羽绒夹克,夹在接站的人群中高举着双手向茵宁挥舞着。他高高的个子,灿烂的笑容和像清澈溪水一样闪亮的目光,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茵宁夸张地用力眨了眨眼睛: 
  “嗬!几天不见,你好像更帅了!” 
  “承蒙夸奖。我就是帅嘛!” 
  “呵呵,就算是吧。你怎么拎着包呢?” 
  “顺便就走了,我已经跟父母磕头道别了。” 
  “这么早?不是说明天早上还有一趟车吗?” 
  “嗯,早上7点20分有一趟去论山的火车。可要是误了那趟车,就得花巨款打车去了。而且,要赶明天早上的车,恐怕今天一晚上都会辗转反侧担心起晚了,根本无法睡觉。” 
  “那你怎么打算的?” 
  “去论山的最后一趟车是9点10分,路上花两个小时左右,到论山大概11点。明天入伍的人大多提前一天去论山,在训练所附近找个地方睡一宿,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是这样啊……” 
  “你看一下手表。” 
  “那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做什么?” 
  “肚子饿不饿?” 
  “稍微有一点儿。” 
  “正好,我们去吃阳春面吧,这个车站三楼的阳春面很有名,据说味道好极了。” 
  两个人上了三楼,走进面食中心,面对面坐下后,点了两碗面,笑嘻嘻地对视着。茵宁注意到奇朔眼睛里时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现,就更努力地在嘴角绽开微笑。 
  坐在餐桌前,透过玻璃墙,他们看得到远处的站台和铁轨。那些铁轨躺在地上,向四面八方延伸着,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奇朔,你还没剪头发啊?” 
  “你也知道,我是个浪漫主义者。” 
  “嗯?” 
  “呵呵!论山训练所附近有很多理发馆,听说去那里剪头发才真正有感觉呢。” 
  “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嗯,悲壮,豪迈,尽管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还是紧咬着嘴唇,脸上带着笑容……应该就是那种感觉吧?” 
  “可是什么时候剪呢?” 
  “我事先问过了,新兵报到前一天,论山那边的理发馆24小时营业,就像24小时便利店一样。” 
  “天哪!” 
  “哈哈哈!” 
  阳春面端上来了。茵宁刚把筷子插进冒着热气的面里,一股泪水就猛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她连忙把视线转向窗户。一列长长的火车拧着腰,当啷当啷地慢慢消失了。它是不是开往釜山——那座看得到大海的城市? 
  奇朔呼噜呼噜地大口吃着面条。 
  “哎呀,太好吃了。你觉得味道怎么样?绝了吧?” 
  “嗯……是,天下第一。” 
  “挺奇怪的,我就是觉得这儿的阳春面味道特别好。看来这种阳春面就得在铁轨旁看着铁轨吃才有味道啊!” 
  如果说铁轨旁的阳春面味道特别好,那是不是因为其中搀杂了分别的味道呢?离开的人,送别的人,即使肚子饿了,也吃不下干巴巴的米饭,总觉得咽不下去,而这热乎乎滑溜溜的面条正好抚慰了这些人的饥饿和哀伤,因此吃的时候就产生了特别的感觉吧? 
  天哪,瞧我都在想什么呀!我的思绪怎么也像条条铁轨一样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茵宁为掩饰内心的悲伤,伸出一只手捋着头发,把脸紧贴到面碗上,一根一根地捞起自己心头的思绪。 
  9点10分,两个人坐在开往论山的火车上。 
  “啊哈,你一开始就想跟我去论山吗?” 
  “当然了,你以为我从汉城不辞辛苦地跑来,就是为了见你一个小时吗?” 
  “哈哈!可是,对你来说太辛苦了,睡觉的地方也不会很舒服。”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天都睡,一天不睡也没关系。” 
  “这样的话,跟我想像的情景可不太一样。” 
  “什么?” 
  “我的想法很酷的:独自一人,面无表情,断然掉头离去。” 
  “啧!拍电影啊?嗯,那场面,怎么想也不适合你。要真是那样,你一定凄惨得很,恐怕会一晚上垂头丧气地在论山街头游荡。别说了,我去买两张票。” 
  “不好吧……分别的时间和场景要短才好,才更加意味深长。” 
  “哼,说什么呢?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去当兵啊?别逞强了,明明心里很想让我跟着去。” 
  上车之前,碎雪开始零零星星地落下来。火车开出东大邱车站后,广阔的原野在眼前展开,雪花仿佛等得不耐烦了似的,争先恐后地从黑漆漆的夜空中飘落。 
  “哎呀!看那雪花!” 
  大朵大朵的雪花如同只只粉蝶,同黑暗争夺着大地,想还大地一片洁白。茵宁紧靠在车窗前,看着窗外发出声声惊叹。奇朔坐在靠过道的一侧,探头看着车厢入口,嘴里嘟囔道: 
  “我呀,每次下雪的时候都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既然天上要下雪,干吗不撒下同样颜色的面粉呢?是不是?那样多好啊,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饥饿了。真的,上帝给雪下的定义是错的,这表明他并不怎么爱人类。” 
  “哎呀,这就是自称浪漫主义者的人说的话吗?简直太实用主义了。对了……政哲前辈叫我转告你好去好回。” 
  “那家伙!真是多此一举。昨天他跟我通电话了,说让我去了军队就不要再回到这个社会上来了,不管是一辈子当个下士还是战死都没关系什么的。” 
  “那个前辈还说什么了?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还不明摆着吗?他说我要是那样,他就照顾你,还得意扬扬地说要从我入伍的那一刻开始对你奋起直追。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嗯?” 
  “说要从明天开始向你发起猛攻呢。哈哈哈!还说如果你不跟我联系,就说明你们俩已经好上了。” 
  “你怎么说的?是不是说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拿着枪逃出来,‘砰’地给政哲前辈一枪?” 
  “那又何必呢?我说让他努力。”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呵呵!那家伙,话虽那么说,以后在你面前一定会更彬彬有礼,更严格地遵守对朋友女友的礼仪的。你就等着瞧吧,一定会像我说的这样。” 
  “那样的话……跟尹前辈吃顿饭喝杯咖啡没关系吧?” 
  “那当然。不过,别跟他一起喝酒,那家伙一喝多了就抱着身边的人不放。” 
  “啊!” 
  “哈哈哈……奇怪,那人怎么还不来?” 
  “怎么了?你还约了别的人在这儿见面?” 
  “没有,我说的是卖东西的人。” 
  “嗯?” 
  “得买几个煮鸡蛋吃啊。坐火车旅行最愉快的就是剥开煮鸡蛋蘸点儿盐整个儿放进嘴里,这样嚼着吃。”奇朔边说边夸张地鼓起腮帮子做出咀嚼的样子。 
  “真受不了你,居然有这么怪异的爱好。” 
  茵宁把脸转向车窗。 
  他今天话特别多,是想掩饰心里的伤感吧?军队是什么地方呢?韩国的年轻男子都必须履行兵役义务,但从个人的角度看,他们最好的年华不得不消磨在那种地方,实在可惜。 
  都说当过兵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但在不得不把男人送到遥不可及的、看不到的地方去的女人心里,却不那么认为。 
  如果真的像他无心中说出来的那样,这只是一次火车旅行,终点不是充满规矩和纪律的军队入口,而是有着冬日大海的釜山多好。 
  现在想起来,不要说跟他一起去海边了,他们两个人连两天一夜的旅行也没有过。要说一起出去玩,最多是坐上京春线火车,到大成里度过一个下午,或者去北韩山爬山。别的专业的学生空闲时间很多,情侣们时常出去旅行,足迹踏遍全国各地,而奇朔学法律,几乎像住在图书馆里一样,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旅行。 
  茵宁剥开煮鸡蛋,递给奇朔,他接过去,一口放进嘴里,腮帮子似乎都要撑破了。 
  “哎呀,别噎着!有那么好吃吗?” 
  “是啊。你也尝尝,天下美味。” 
  “你那么喜欢吃鸡蛋,退伍回来就办个养鸡场吧。” 
  茵宁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结果还是被噎住了,连忙喝了好几口可乐。 
  “对了!” 
  “什么?” 
  “那个小家伙,后来没见过吧?” 
  “谁?” 
  “说住在你家附近的初中生,才民……对,叫金才民的那个。”“没见过。” 
  “在学校里也没见过?” 
  “嗯,连影子也没见过。” 
  “是吗?说实话,我走在学校里的时候还四处找过他呢。”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要把你移交给他。” 
  “什……什么?” 
  “哈哈!虽然不能真的把你折起来放进他手里,但我还真考虑过举行一个严肃的仪式,像交接国旗一样,把你的手放进他的手里,让他一下子握住:‘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保管!’就这样。” 
  “哎呀,你这个人什么稀奇的想法都有啊!” 
  奇朔拍了拍手,拂掉手上的鸡蛋皮,靠到晃晃悠悠的靠背上。 
  “可是……那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嘛……该不会是转学了吧?我还以为从那天开始他会不依不饶地跟在你后面呢,既然都说‘姐姐是我的’了。” 
  “当时我也有点儿担心。那孩子……恐怕是在不要命地学习吧。你不是答应他如果考上 
  医科大学就有资格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嗯,是啊。” 
  “不然他怎么可能一次也没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啊,对……如此看来,那孩子似乎的确黏在书桌旁了,考上医科大学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 
  “都是你,没事找事!” 
  奇朔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件事很有意义。” 
  “什么?” 
  “要是那孩子做到了,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不是我们的人生也跟着变得有戏剧性了?” 
  茵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转头看着窗外。奇朔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膝盖,双手抱在胸前问: 
  “你呀,不知道我原来的梦想是什么吧?” 
  “嗯?难道不是法官?” 
  “不!是医生。少年的我很想穿上白大褂去非洲或东南亚治病救人,不是因为小时候被史怀哲①的故事感动了,而是因为想超越这片土地,过最有意义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走那条路?” 
  “哈,难道想当医生就能当吗?我拼命学习,最后还是没能考得上医科大学,于是只好放弃了那个梦想。就算法律系我也是勉勉强强考上的。” 
  “是吗?” 
  “哈哈!谁骗你?要是那小子真的做到了……真的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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