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不开,贱妾当何依……贱妾当何依……”
当日会写下这首诗,大半是因为心中的怨怼,这不就是他们之间
的写照?
咬住下唇,李欢垂眸起身,“夏天……”她正欲呼唤宫女,眼角
余光却发现一抹黑影从大开的窗口窜入,带来一袭带雪的凉风… 瞬间
便移至她身旁,她惊骇得欲尖叫。
“公主。”来人一手捂上她嘴,浑厚的嗓音钻入她耳中是如此的
熟悉。
她不会错认,这声音分明是他!
卫如豪确定她不会让禁卫军进来赶他,松开了手,略退一步。
李欢随即转身,眼眸中映出他卓尔的身影,心下一颤。
“卫将军为何擅闯本宫寝殿,趁还没人发现,你快走吧!”退开
一步,李欢说道,双眼却不敢再看向他。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欺前一步执起她嫩白无瑕的纤纤素手。
“将军?”她吃了一惊,慌忙欲抽回手。
“你的手完全好了。”他任她抽回手藏在身后。
那一双不堪的手时时在他脑中出没,牵动他心一处角落牵挂。
低下头,李欢不知他所言何意,暗暗猜想他的来意。
同时卫如豪也在猜想公主的心意,她是否已经不再挂意他?否则
为何不再见他?
如果她当真不愿原谅他的愚莽,他无话可说,这是他咎由自取,
永宁公主对他已经仁至义尽;若非她,他卫家一门早已满门抄斩,他
如今焉能站在这里?
但是他却要亲口听她说,说她已经不需要他的补偿、不愿再见他
——
听不到他的声音,李欢奇怪地稍稍抬眸,却和他的目光碰个正着,
面上一红又退了一步。
“公主为何避不见面?”
看到她的反应,卫如豪悄悄勾起唇角,看来公主对他并非完全无
动于衷。
她闻言,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他是什么意思?她可以
抱着希望吗?
“公主?”他上前一步,意料之中地见到她又退了一步。
他今天有些不一样……李欢抬起头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却看不出
有哪里不同。
以往的他是不会这么同她说话的,这种好像看穿了什么的口气…
…
“公主,你还没回答我。”他不再进逼,只是站在原地,甚至露
出一个微笑。
对了,他甚至连自称“末将”都改掉了!
“你……”她眉头微皱,“放肆!谁准你自称‘我’?”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在说什么呀!
然卫如豪只是微一挑眉,“我是你的驸马。”
“驸马”两字一入耳,李欢先是怔愣,而后无奈地扯动嘴角。
“驸马?卫将军曾经这么承认过吗?”
苏虹月怨恨的面容在眼前缠绕,李欢无法忘记她的指控,是自己
一手破坏原本可能完美至老的姻缘——
那些话一再提醒她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任性公主,将自己的快乐建
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一点都不想夺爱啊!只想要求他一点点的注
意、了解,却不知道这就是苏虹月痛苦的来源。
是呵!谁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份爱情呢?
现在只证明她的想法太过天真。
她不怪苏虹月,换做是自己,也无法容忍。
看着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卫如豪握紧身侧的拳。
李欢眨去眼中逐渐聚积的泪水,昂头说道:“你走吧!本宫就当
你没来过。”
“你当真要我走?”他炯炯的眼神盯视着故作坚强的她。
“是。”
“即使我是来接你回将军府?”
“回去?”她苦笑一声,“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回哪里去呢?”
“从你嫁给我开始,有我在的卫家才是你的家。”
身侧的拳握得更紧了,他开始懂得何为苦涩。
怪不得她,是他没给她家的感觉。
李欢没有反驳,仅是抛给他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涩笑。
“你——”想为自己解释,想与她道个不是、想拥她入怀轻诉安
慰,但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做,一群禁卫军已经挤入永宁公主的寝殿,
将卫如豪围个水泄不通。
李欢和卫如豪都因这突发的状况一怔,还是卫如豪先回过神来,
脸色一沉。
“你们做什么?”
“朕还想问你在这做什么,卫卿?”
一人排开层层禁卫军出现在卫如豪面前,赫然就是当今圣上。
“陛下!”
“皇帝哥哥——”
皇帝先是宠溺地瞪了一眼杏眸微睁的妹妹,而后威严地瞪视眼前
恭敬下跪拜见的卫如豪——他的得力爱将,也是他的妹夫。
“卫卿,可否解释一下你会出现在永宁公主寝宫的理由?”
皇帝冷冷的语调让人一闻即知大事不妙,李欢担忧地望向两人。
没有皇帝的命令,卫如豪不敢起身,低头答道:“末将前来探视
公主。”
“探视?”皇帝冷冷一哼,尊贵俊美的脸庞上净是不以为然,
“卫卿是以什么身份前来探视?区区一个将军岂可擅进公主的寝宫,
你置公主的名节于何地?”
他摆明刁难,耳聪人一听便知。
李欢秀眉微蹙,却没有开口为卫如豪解围;就这么结束吧!
“末将以为,丈夫探视妻子是天经地义。”卫如豪不卑不亢地说。
皇帝眉毛一挑,“朕以为将军府已经有另一位‘实质上’的将军
夫人,而朕不愿委屈欢儿。”
哼!该死的卫如豪,他绝不会再让他靠近欢儿一步。
卫如豪闻言面容僵硬,硬挺挺地直在当场,不发一语。
皇帝从七皇弟的叙述中推知卫如豪一定会潜进飞凤宫,只是卫如
豪比他想像中有耐性多了,他监视多日,几乎要放弃才等到猎物落网。
别说他阴险,一个皇帝不阴险岂不等于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
宰割?
呵,他今天非要欢儿和卫如豪之间作一个了断。
“卫卿,你有何话要说?”
微咬下唇,李欢差点要质问皇帝哥哥是何居心了,就算要教训他
也不该是一副非要陷他入罪的口气神情,让她不禁怀疑皇帝哥哥真要
将他撤官查办。
深知皇上今天不会善了,卫如豪僵声道:“公主是末将唯一的妻
室……”
“是吗?”皇帝轻声一哼,“怎么朕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卫如豪本就不是能言善道之人,何况皇帝不是无的放矢,他一时
之间竟想不出一个反驳之词,再者他也不习于违抗皇帝,更叫他如哑
巴吃黄连。
“没话说?”皇帝轻轻一笑,眸中的冷光却叫李欢心底一惊。
“私闯公主的寝宫,即使卫卿是朕手下爱将,这罪也不轻……来人,
将卫如豪押入天牢候审!”
看着禁卫军押起卫如豪,李欢再也无法漠然以对——皇帝哥哥是
说真的!
“住手!”她挺身上前,挡在卫如豪之前。
皇帝无言地看着妹妹的举动,以眼神询问她。
“皇兄,他……”李欢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是本宫的驸马,来
看本宫是犯了哪一条罪状?律书上有说不准丈夫探视妻子吗?”
卫如豪闻言,双眼绽出一道光芒,公主愿意原谅他了吗?
“别说笑,欢儿。”皇帝就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般,口气宠溺而
轻柔。“你们应已和离,忘了吗?哪有夫妻分处而居的道理?”
被堵住了嘴,李欢有一瞬的怔愕,但是她脑筋也动得很快,马上
反驳,“是……是皇兄召我入宫小住的不是吗?我现在就要跟驸马回
将军府了!”
“哦——”皇帝似笑非笑地拉长音,看得李欢头皮发麻。
禁卫军面无表情地等着主子下指令;卫如豪是死是活跟他们毫无
关系,他们只是听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既然欢儿都这么说了……”皇帝一个眼神过去,禁卫军立刻放
开箝制的手。
“欢儿。”卫如豪还来不及跟李欢说话,皇帝又说道:“是你选
择回将军府,莫怪皇兄没给过你机会。”
言下之意,以后别妄想回来诉苦啦!
李欢望一眼皇帝眼眸深处的祝福,垂眸谢道:“谢皇兄。”
隐约明白皇帝是有意相助,卫如豪上前搀住李欢纤腰,回以坚定
目光,“末将定会善待公主,不让公主受委屈。”
“善待?善待是不够的。”皇帝勾起唇角,却不见笑意浮现,他
不是存心帮他,只是想帮欢儿快刀斩乱麻,不管是留是走都好过行尸
走肉。“阿猫阿狗都能被善待,朕要你用心对欢儿。”
若让欢儿再一次伤心,管他是不是国家栋梁,先安个莫须有的罪
名再说!
卫如豪低头深深地注视李欢低垂的面容,久久才抬首回道:“臣
定会用心对待公主。”
9 永宁公主再次入门,苏虹月面色苍白的躲在月转楼中,不愿面
对。
事实摆在眼前,她不愿面对事实也无济于事,只有更将丈夫推往
永宁公主怀中。
“二夫人,将军只是碍于圣上,无法不接回永宁公主啊!”翠芹
劝慰道。
窝在曾经有着两人甜蜜回忆的榻上,苏虹月虚弱地轻摇螓首。
“你不懂。”
或许吧!但是身为枕边人,她岂有不明了丈夫的心向着谁的道理?
算尽心机,到头来她还是得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翠芹见女主人这副模样,心中不禁着急起来;如果二夫人这么一
蹶不振,那她的总管夫人梦不就跟着破碎了?
不行,她一定要帮助二夫人重夺将军的心!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想
不出一个好方法,令翠芹愁眉不展。
这时,一个声音传进来,翠芹认出是跟着二夫人进府的一个长工。
“这里是你进来的吗?”她心情正不好,拉开嗓子就要开骂,但
让苏虹月阻止了。
“仇元,你进来。”“二夫人,这不好吧!”一听女主人要他进
来,翠芹心中的狐疑更深。
但是她最清楚二夫人多爱着将军,绝不可能背着将军姘上别的男
人,所以这个不合宜的命令更令她感到难解。
“下去。”短短两字,已经道出苏虹月异常的坚持。
翠芹无奈,只得越过仇元下去。
一等贴身婢女下去,苏虹月马上迫不及待地说道:“仇元,帮我!”
仇元的外表并不显眼,只有黝黑、高大的外型给予人孔武有力的
印象,平时沉默并不多言,自从跟着苏虹月进入将军府以来一直默默
地工作,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听到苏虹月恳求又急切的软语,仇元眸中有一瞬的动摇。
“仇元?”
仇元低声一叹,掺杂着太多的无奈,“孩子。”
“孩子?”苏虹月无措的娇美脸庞微微上仰,让仇元的眼迷蒙起
来。
就是她的美让他一错再错,甘愿为她堕入无边地狱亦无惧无畏,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从初见到她的那一天开始
“小少爷。”仇元说,“毕竟公主无子,小少爷是将军唯一的子
嗣。”
苏虹月闻言一喜,又马上黯下。“纵然公主现在无子,但不能保
证她将来不会有。”
他默然,久久才再度开口,“二夫人已经很幸运了,何不把握眼
前,和公主和平相处,共同侍奉将军?将军不是薄情寡义之徒,不会
亏待二夫人……”
仇元话未尽,苏虹月已愤怒地打断他,“那又如何?他依旧不再
属于我!”
“二夫人……”
“我不听!”苏虹月捂起耳朵,“你只要帮我夺回如豪的心,其
他不必多问!”
见她的模样,仇元心知她已经听不下任何的劝慰,只能无声地叹
息。
“杀了永宁公主,以绝后患。”
虽是恨永宁公主入骨,乍听仇元冷意渗骨的话,苏虹月依旧忍不
住打了个寒颤,迟疑起来。
“杀害皇族的人……”
“是的。”知道自己心中已经进驻一个魔鬼,仇元却不曾想过驱
逐,任鬼迷心窍。只要见到她的笑容、得到她的青睐,他愿意舍弃自
己的良知!
苏虹月眼波幽幽流转,“只能这么做吗?”
“如果夫人不愿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只有这个方法。永宁公主
死了之后,将军的眼光才会永远停驻在夫人身上,眼中只看着夫人一
人。”
是的,这是最终极的方法了。
一提到丈夫,她原本还有的些许犹疑便完全抛去!
没有错呵,只要公主存在的一天,如豪的心就永远没有属于自己
的一天。
“二夫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仇元又说。
这一刻,苏虹月神色再也没有犹豫。
她妩媚地朝他浅浅一笑,“我只能信任你了……仇元……”
“请放心,仇元不会让二夫人失望。”仇元恭谨地答。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一向无表情的脸孔半点情绪也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么,仇元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答案,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
“算他还有一点良心。”收拾着剩余的点心,夏天似是自语的喃
喃道。
“你口中的‘他’可是驸马爷呢!”冬天浅笑地睨了门外一双俪
人一眼,回眸看着好同伴,“总算雨过天青了。”
夏天一耸肩,“天知道那个恶毒的苏虹月还会想出什么诡计陷害
公主?”
闻言,冬天清丽的面容抹上轻愁。
心直口快的夏天一回宫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托盘而出,令
冬天益发担忧。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偏偏公主又不愿告诉卫将
军,这下子更难以预防苏虹月的手段了。
不过见公主与驸马感情渐入佳境,冬天的心里真放下了一块大石。
姑且不记驸马逼得公主走投无路一事,毕竟公主现在的欢颜是驸
马找回的。
看冬天愁了容颜,夏天过意不去,开口安慰道:“有将军看着,
公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