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青摇摇头道:
“反正咱们是志在行谋,扮装的假风虚凰,不论你如何责骂我也不要紧。”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所以,你一点也不关心我中毒的事?”
林寒青讶然说道:“你中了毒?”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舍不得对你下手,只有拿我来出口气了。”
林寒青只觉她一言一字中,都充满了激忿之情,很难想出适当的措词回答,长长叹息一
声,垂首不言。李中慧似是心头怒火更大,冷然接道:
“你明白了吧!西门玉霜要咱们三更时分赴她之约,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林寒青心中茫然,暗道:这不是如了咱们之愿么?你发的什么脾气?”
只听红衣凶神说道:“启禀教主,前面已无行车之路。”
李中慧整好蒙面黑纱,一掀车帘跳了出去。
林寒青看她憋了一腔怒火,似是随时随地都可能暴发起来,心中暗道:我离你远些,你
就是想发作也找不到我的头上。
只听李中慧高声喝道:“为什么不下来?躲在车中干什么?”
林寒青呆了一呆,跃出马车,流目四顾,只见一片荒野,心中大为奇怪,暗道:四面不
见一处房屋,白惜香住在何处?
李中慧道:“瞧什么?跟着我走就是。”
林寒青暗道:好男不跟女斗,你脾气大,我不相惹你就是,随李中慧身后行去。
李中慧行了几步,突然回身对四大凶人说道:
“你们好好地守在车旁,不用跟着我了。”也不待四大凶人说话,转身疾奔而去。
林寒青看她愈跑愈快,也只好放腿疾追,片刻间已跑了四五里路,到一片杂林旁边。
紧依杂林之旁,有一座茅草农舍,李中慧四下打量一阵,直奔入农舍中。
虽是茅屋土墙,但却打扫得十分干净,厅中放了一张木桌,两张竹椅。
李中慧轻轻咬了一声,道:“白姑娘在么?”
右侧布帘启动,缓步走出来一身雪衣的白惜香。
她已换着女装,长发披垂,襟插黄花,清雅绝俗,弱不胜力,右手扶在土墙上,娇声笑
道:
“请入我香闺吧……”目光转注到林寒青脸上,接道:
“深山育俊鸟,茅屋出佳丽,看看我今日容色如何?”
李中慧突然除下了蒙面黑纱,抢先说道:“果不出白姑娘的预料,我见到了西门玉
霜。”
白惜香笑道:“那很好啊!”
李中慧道:“想不到她竟然暗中施毒。”
白惜香笑容一敛,道:“有这等事,咱们到里面谈吧!”当先掀帘而入。
李中慧、林寒青紧随着进了内室。
内室中布设的简单,除了一张木榻上,绣被锦帐之外,只有两张竹椅。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这般娇弱的身体,却偏又喜欢过这些奇奇怪怪的生活,夜宿荒庙,
出入茅屋,这女子也算得一位奇人。
只见白惜香举起了雪白的衣袖,拂试一下竹椅上的灰尘,说道:“两位随便坐吧!”
李中慧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
“你说吧!把详细的经过之情,告诉白姑娘。”
林寒青心中暗道:最难测度女人心,果是不错,她急急忙忙的赶来此地,大有片刻延误
不得之势,但此刻却又似不着急了,心中在想,嘴里却是仔细的说出了部吴氏宗词中的经
过。
白惜香听得十分仔细,凝目沉思了一阵,才道:
“如是经过不错,她可能真的暗中动了手脚,纵然是用毒,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毒品。”
李中慧道:“我相信她不是虚言恫吓,今夜三更之前,必然会毒性发作。”
白惜香道:“你们运气试试内腑,看看是否有中毒之征?”
林寒青道:“在下觉不出来。”
李中慧道:“如是能查觉出来,咱们也可能早作准备了。”
白惜香突然微微一笑,道:“不用怕,她在施用诈语。”
李中慧道:“那她是虚言恫吓了?”
白惜香道:“那也不是,她先用诈语在你们心灵之中植下了中毒的印象,使你们心中疑
神疑鬼,赴她之约。”
李中慧道:“她何不约我们三更赴会就是,为什么要施用诈语?”
白惜香道;“她找不出借口,说你们中了毒,岂不是很好的办法。”
李中慧道:“唉!她这般作法,用心何在呢?”
白惜香道:“她要在你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使你挥之不去,先自乱了章法。”
李中慧道:“今夜可要赴她之约?”
白惜香摇摇头:“不要去,如若处处在她的意料之中,咱们就先自落了下风.”
李中慧道:“难道置之不理么?”
白惜香道:“那未免太过李强,咱们要想个出她意外的办法才好。”
李中慧道:“想什么办法呢?我实在想不出更好之策,还得白姑娘借着代筹。”
白惜香道:“那西门玉霜如等至三更时分,不见你们赴约,必然激忿异常,先让她气上
一阵,待三更过后,你再遣人送上一封信,告诉她你毒性发作,如她一定要见你,就要她和
那送信的同来见你……”
李中慧道:“如她不肯来呢?”
白惜香道:“我想她一定会来,如她不肯来,咱们再想办法不迟。”
李中慧道:“那我要怎么办呢?”
白惜香道:“你会装病么?”
李中慧道:“维妙维肖。”
白惜香道:“那也不要,你要让她一眼之下,就瞧出你是装作——”
目光转到林寒青的脸上,道:“你要去陪着李姑娘。”
林寒青道:“这个自然。”
白惜香道:“你要对李姑娘爱护备至,装出一副情深万种的模样。”
林寒青道:“这要如何一个装法?在下只怕是力难胜任。”
白惜香笑道:“你如不善装作,那就当真作吧……”语声微微一顿,又道:
“另一方面,你要对那西门玉霜冷淡,但也不能不理她,这中间要如何拿捏得恰到好
处,你自己瞟着办吧!”
李中慧道:“白姑娘一番话,使我茅塞顿开;这办法确然不错,先使她气怒难乎,失去
了冷静,才可能冲动从事?”
白惜香道:“你果是聪明绝伦,一点就破。”
李中慧道:“小妹就此别过,我也该去准备一下了。”
白惜香突然一整脸色,十分庄严的对林寒青道:
“你要牢牢记着我的话,不可擅自作主,也不可任性行事,自作聪明,需知此事关系天
下英雄安危,你不能破坏大计!”
林寒青道:“在下尽力而为就是。”
白惜香道:“好!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也要搬家了。”
李中慧道:“搬家?”
白惜香道:“不错,你们来此一次,定然已引起西门玉霜的怀疑,我如不及早搬走,定
然会被她寻着。”
李中慧道:“那我们要如何找你?”
白惜香道:“不用你找,我自会通知你们。”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看将起来,你比我辛苦多了。”
白惜香道:“我觉得很快乐,能碰上西门玉霜这般的劲敌,或可能多活上一些日子。”
李中慧道:“我们就此别过。”一欠身,牵着林寒青走了出去。
白惜香望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伤感,举起衣袖,掩面奔上
木榻。
李中慧似是尽扫愁苦,一路上喜气洋洋,笑语如珠,和来时大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自奇怪,忍不住问道:“什么欢乐事,值得你这般高兴?”
李中慧道:“怎么?你不高兴么?”
林寒青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李中慧笑道:“我适才被西门玉霜一番作语蒙藏了灵智,不知要如何才好,因此才觉着
十分烦恼,但听得白姑娘一番话,解去我心中之结,自然是变的高兴了。”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
李中慧突然加快了脚步,奔到马车停留之处,只见神、煞、鬼、魂四大凶人,都在闭目
调息,头上汗水隐隐,似是刚经过一番恶战。
红衣凶神微一睁眼,立时欠身说道:“教主回来了。”
李中慧道:
“你们刚才和人动过手了?”
红衣四神道:“来人武功高强,大出我们意外,我们四兄弟一齐出手,才把他逼退。”
李中慧道:“来人是谁?”
红衣凶神道:
“不知道,他既不肯通报姓名,亦不肯现示真面目,但手中的剑招,却是辛辣的狠。”
李中慧啊了一声,道:“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红衣凶神道:
“男的,他要搜查教主的车马,被我拦住,说不过三言两语,那人突然拔剑出手,而且
出手到招毒辣无比,属下接他两剑,几乎被他刺中。”
李中慧道:
“你们辛苦啦!”打开车帘,跃上马车。
林寒青紧随着上了马车,说道:
“四大凶人突然对你这般驯服起来,只怕是别有原因,你不能掉以轻心。”
李中慧笑道:“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
卧龙生《天马霜衣》
第三十八章
林寒青呆了一呆,答不上话,心中暗道:我好意警告于你,有什么不对?这四大凶人天
生恶性,你如不小心防备,定然要吃他们大亏。
只听红衣凶神问道:“车行何处?”
李中慧道:“回去。”红衣凶神应了一声,马车便向前奔驰而去。
李中慧取下面纱,很仔细的在车上搜了一遍,不见有何异状,才低声对林寒青道:
“你相信那红衣凶神的话么?”
林寒青道:“不相信。”
李中慧取下面纱,笑道:“他说的都是实言,你为什么不相信?”
林寒青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说谎?”
李中慧道:“四大凶人如会说出这般的谎言,那也把他们看的大阴狠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有一件事情请教。”
林寒青道:“什么事?”李中慧道:“西门玉霜、白惜香和我,你喜欢哪一个?”
林寒青想个到她会突然提出此事,不禁怔了一怔,道:
“这个.都谈不上,不过,三位都是在下心中敬佩的人物。”
李中慧道:“千万年来,武林中事,大都由你们男人主宰,但是此刻,却出现了一个新
的形势,数十年内武林的劫运,可能要掌握在女人手中。”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白惜香和那西门玉霜以及李姑娘,都算得不世怪人……”
李中慧接道:“不要把我扯进去,我武功不如那西门玉霜,讲智谋难及白惜香,两雌相
争的武林形势中,我不过担任穿针引线人。”
林寒青道:“白姑娘居于幕后,真正和那西门玉霜对面斗力、斗智的还是你李姑娘,”
李中慧道:“我担忧的是那白姑娘身体太过虚弱,难以支持到分出胜败。如着她不幸中
途而逝,这一场卫道之战,咱们是必败无疑!”
她脸色突然一整.变的十分凝重,接道:“因为我是女人,对女人知之较深,万一那白
惜香中途不幸而逝,这付担子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林寒青茫然说道:“我……”
李中慧道:“不错,你,如果你不愿眼看武林遭劫,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林寒青一皱眉头,道;“哪两条路?”
李中慧道:
“一条是真心全意的去爱那西门玉霜。如若她对你动了真情,就不会作出狠毒的事
来。”
林寒青道:“另一条呢?”
李中慧道:“你这种人做不出来,不说也罢。”
林寒青道:“何以见得?我偏要做出来给你瞧瞧。”
李中慧道:“暗携剧毒,借机会毒杀那西门玉霜。”
林寒青道:“暗施毒手,未免有欠光明。”
李中慧道:“兵不厌诈,愈诈愈好。为了千百人的生死,毒杀个西门玉霜,有何不
可?”
林寒青道:“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未免言之过早。唉!我一个堂堂男子,受你们这般摆
布。日后江湖之上,不知把林寒青说成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李中慧笑道:“武林豪侠,香闺情郎,传诵千古,不知羡煞多少美丈夫……”
只听车外传来红衣凶神的声音道:“禀告教主,行车已至宅院。”
李中慧戴上蒙面黑纱,低声对林寒青道:
“不论你是否愿意,都得装出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扶着我走进去。”掀开车帘,行了出
去。
这是一处高大的宅院,红门绿瓦,一看就知是豪富之家。
林寒青扶着李中慧当先而行,四大凶人鱼贯随在身后,过得大门,是一座很大庭院,庭
院中栽植了不少花树。
李中慧回头对四大凶人说道:
“你们就留在前院厢房中吧!二门为界,不听招唤,不得擅入二门。”
四大凶人应了一声,齐齐欠身作礼。
李中慧扶着林寒青,突然加快了脚步,直入二门。
林寒青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李中慧道:“玄皇教徐州分舵,快些扶我进入东面跨院中。”
林寒青目光转动,整个的广大宅院中,不见人迹,当下加快脚步,向东行去,绕过一片
花畦,果见一个月门。
李中慧放开了扶在林寒青肩上的右手,快步进入月门,直奔上房。
这是座市设精雅的小厅,左角处一道小门,通往卧室,李中慧取下了蒙面黑纱,笑道:
“随便坐吧,在这里我是主人,该我来侍候你了。”
林寒青道:“在下心中有点疑问,不知是否可问?”
李中慧道:“你说吧!”
林寒青道:
“这样大的宅院,定然是豪富之家,应该仆从如云才是,何以竟不见一个人迹?”
李中慧笑道:“仆从女婢,都已经连夜迁走,如今留在这宅院中的都是我玄呈教中高
手,表面上你瞧不出一点戒备,事实上却是戒备森严,步步杀机。”
林寒青道:“我怎么瞧不出一点形迹?”
李中慧道:“他们各人都有着一定的方位,有的隐身在花丛之内,有的藏在房中,一经
发动,连锁攻敌,你不解奥秘,自然是瞧不出什么了。”
林寒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