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甚是骇人。
幸得二女操作纯熟,运橹转舵,避浪而行,足足耗去了大半个时辰之久,才渡过江面。
于小龙手牵着马,当先下船,李文扬紧随登岸,只有林寒青仍然盘膝端坐不动,头顶上
汗珠儿滚滚而下。
二婢亦感大惑不解,其中一人忍不住叫道:“林相公船已靠岸,我们还要赶回复命……
”
林寒青缓缓睁开眼睛,举步跨下快艇。急急向前行了几步,才回身招手说道:“有劳两
位姑娘。”
二婢齐齐含笑答道:“不敢当,相公珍重。”
掉头摇橹,疾驰而去,倏忽之间,隐没于起伏的江涛之中。
李文扬暗中留心观察,只见林寒青头上的汗水逐渐消退,紧张脸色,又恢复了淡淡的忧
郁,心中大感不解,付道:此人适才那等神情,直似突然间得了什么急病,但此刻看来,却
又完好无恙,愈想愈觉不解,越思越是困惑。
但他丰富的阅历经验,使他不肯轻易发言,只把此举反复思想后,闷在心头。
三人登岸之后,立时向钟山青云观中赶去。
李文扬轻车熟路,带着放腿而奔,林寒青、于小龙虽有代步,但因李文扬没有坐马,只
好牵马赶跑。
大约有二个时辰工夫,东方天际旭日将出之际,三人已到青云观外。
这青云观建筑的规范,并不算大,占地只不过半亩大小。
三人刚到了青云观外,忽听那紧闭的观门,呀然大开,一个四旬左右,长髯垂胸的道人
,迎了出来。
李文扬抢在前面一步,说道:“不敢,不敢,有劳道长大驾亲迎。”
那原来这道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青云观主。
只见青云观主微微一笑,道:“李公子竟然也赶来。”
李文扬笑道:“久日不见观主,思念甚切,特地赶来拜访。”
那道人连连说道:“贫道那里敢当,几位快些请入观中待茶。”两个道童,由那道人身
后,闪了出来,去接于小龙手中两匹缰绳。
于小龙望两个道童一眼,递过马缰,却伸手取了马背上的行李。
青云观主目光闪了几闪,两道冷眼般的眼神,缓缓由林寒青和于小龙脸上扫过,说道:
“那一位是林公子?”
林寒青一抱拳,道:“晚辈林寒青,道长可是青云观主知命子老前辈么?”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正是贫道,令堂已遣飞鸽传书贫道,说你最近几日要到,贫道
已然引颈相望,等待多时了。”
林寒青黯然叹息一声,垂下头去。
知命子微微一皱眉头,道:“诸位请入观中。”转身带路,向前走去。
李文扬、林寒青、于小龙紧随在如命子身后而行,两个道童牵马绕入了另一条小径之中
。
穿过了一座满植花树的庭院,登上了七层石级,绕入大殿左侧一座精致的院落中。
一排花树,环绕着一座瓦舍,知命子带三人直入那瓦舍之中,只见木椅竹几,打扫的纤
尘不染,一个眉目娟秀的道童,垂手站在一侧。
知命子低声说道:“三位请坐……’泪光一转,望着那道童说道:“献茶。”
那道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手中托着木盘,走了进来。
知命子低声说道:“三位请自用茶,贫道去去就来。”
李文扬道:“老前辈请便。”
知命子点头一笑,匆匆出门而去。
李文扬似是觉出情势有些不对,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林兄。”
林寒青原本忧郁的脸色,更显得忧郁了,双眉愁结,若有无限心事。
只听他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头来,说道:“李兄有何见教?”
李文扬道:“林兄早已认识得青云观主么?”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认识。”
李文扬不再多问,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连那终日挂着笑容的于小龙,也似是受到了强烈的感染
,一张嫩红的小脸,紧紧的绷起,端坐不言。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知命子面带微笑,缓缓而入,说道:“林公子。”
林寒青抱拳道:“老前辈。”
知命子道:“周大侠又渡过一次险期,林公子总算赶上了。”
林寒青脸色大变,全身也微微颤抖起来,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知命子大感奇怪,微一沉吟,道:“令堂传书之上,提到你带来了起死回生的千年参丸
……唉!”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为了周大侠的伤势,贫道已然尽了最大的心力,总算
撑过了这段惊涛骇浪的日子……”
李文扬突然插口说道:“难道除了那千年参丸,周大侠的伤势,就无法医好么?”
知命子摇头说道:“除了那千年参丸,贫道还想不出有何药物能够疗治周大侠的伤势。
”
林寒青缓缓抬起头来,正待开口,知命子又抢先说道:“周大侠内功精湛,健异常人,
如以他伤势而论,实难撑得过这些时日,但他竟然拖过了数月未死。”
李文扬道:“道长的医术,举世无双,调理得法,才保得周大侠的性命。”
知命子抬头望望天色,笑道:“他已经入睡了,至少得二个时辰,才能醒来眼药,咱们
还可以多谈一阵……”
他微微叹息一声,接道:“他身上连受一十七处剑伤,三剑深伤筋骨,内腑之中,又被
掌力震伤,全凭深厚的内功,支撑着,奔行至此,贫道虽然略通医理,但术难回天,这等惨
重之伤实非一般药物能够疗治,一面飞鸽传书枫叶谷,报告凶讯,一面道人搜购药物,以延
续周大侠的生机。”
林寒青突然插口说道:“道长可否带晚辈去探视一下周大侠的伤势。”
知命子沉吟了一阵道:“他此刻已然是气若游丝,生机频绝之际,昏迷近日,迄未醒过
,林公子要见他,最好是待他服过千年参丸,神志稍复之时,再看他不迟。”
林寒青突然站了起来,道;“晚辈可否到周大侠的病室外面,看他一眼?”
知命子道:“林相公何以急欲一见周大侠呢?”
林寒青两目圆睁,眼角迸裂,鲜血汩汩而下,道:“晚辈带来的一瓶千年参丸被人偷去
了。”
知命子如受突然一击,全身震颤了一下,道:“参丸被人偷去了?”
林寒青道:“唉!被人偷去了,晚辈有负慈母之命,丢掉了参丸,误却周大侠的性命,
虽万死不足以赎罪。”
知命子虽然为人沉着,但遇到此等之事,亦有些茫然无措,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参
丸在何处被人窃去?”
于小龙抢先答道:“就在桃花店中,事情不能怨我师哥,别人又不是抢去的。”
林寒青一语不发,但眼角的鲜血和汗水,却如雨滴一般,滚落在白衫之上。
李文扬道:“追寻失去参丸,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紧要之事,是要道长多用一些心思
,暂保周大侠的性命。”
知命子缓缓站起身子,强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动,淡然一笑,低声对林寒青道:“参丸既
已被人窃走,林公子也不用太过伤心,贫道当尽我之心,以延续周大侠的性命。”
林寒青缓缓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血迹泪痕,缓缓说道:“在下遗失了千年参丸,
如若因此延误了周大侠的性命……”
忽听一阵羽翼划空之声,一只通体雪白的八哥,穿门而入,就落到李文扬的肩头之上。
知命子回顾了那雪羽红嘴的八哥一眼,说道:“周大侠一生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扶忠
除奸,心胸磊落,积善无数,吉人天相,决不致就此含恨九泉,林公子也不用为此自苦伤身
。”
林寒青一双神光四散的目光,突然神芒泛动,似是这在一瞬之间,他决定了一件重大之
事,缓缓说道:“周大侠清醒之后,盼道长能让在下一见。”
只听那雪羽八哥清脆的叫着:“道长,道长。”
知命子道:“好!贫道当使林公子心愿得偿。”
李文扬一皱眉头道:“舍妹这寸步不离的雪媚儿,突然飞来青云观中,好生叫人不解…
…”
只听一个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道:“大表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就不会有人
偷了她的雪媚儿么?”
李文扬微微一怔,还未来及开口,一个全身青衣,头梳双辫,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已
缓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脸天真的憨笑,一步一跳的蹦到了李文扬的身侧。
她目光环扫了室中一周,当她目光转注到林寒育的脸上时,不禁微微一呆,低声对李文
扬道:“大表哥,这人哭什么?”
李文扬对这位尤带稚气的表妹,似是无可奈何,轻轻一皱眉头,道:“你一个人跑来了
?”
那青衣少女道:“不行么?”
李文扬道:“你偷了她的雪媚儿,定然害得她心急如焚,她要肯饶了你,才是怪事。”
青衣少女道:“哼!怕什么?我在妆台上留下了字,告诉她到金陵青云观来找青云观主
……”
知命子对这少女,似不相识,一皱眉头,道:“姑娘找贫道作甚?”
青衣女嫣然一笑,道:“常听表姐夸你剑术高强,来找你领教、领教。”
知命子愣了一愣,道:“李姑娘信口胡说,姑娘岂可相信。”
青衣少女道:“你不用伯,我只是找你比个胜败出来,咱们无怨无仇,我也不会伤你。
”她年纪虽小,但口气却是老大的很。
李文扬急急吼道:“不许胡说!”
那青衣女抿嘴一笑,望着知命子道:“等会咱们比武之时,不要让我大表哥看见。”
知命子看她年纪幼小,犹带稚气,对她狂妄之言,也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道:“贫
道浪得虚名,只怕不是姑娘对手,我看还是不用比试算了。”
李文扬急急说道:“我这位小表妹自幼被娇宠惯了,一向语无伦次,道长不要和她一般
见识。”
知命子笑道:“贫道一把年纪了,那里还和她一般见识。”脸色忽的一整,肃然对林寒
青道:“林公子。”
林寒青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知命子道:“那窃取参丸之人,可曾留下了什么痕迹么?”
那青衣少女突然插口接道:“老道长……”
于小龙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道:“你少说两句好么?人家在谈正经事情。”
那青衣少女呆了一呆,怒道:“哼!你是我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不要脸。”
于小龙道:“你骂那个?”
青衣少女道:“就是骂你!怎么样?”
于小龙怒道:“你可是不想活了?”双眉耸动,大有出手之意。
那青衣少女突然欺进一步,右手挥掌击了过去,左手纤指随出,点向于小龙的肋间,口
中喝叫道:“你凶什么?我非得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不可!”
卧龙生《天马霜衣》
第 四 章
于小龙闪身避开,一招“手挥五弦”斜斜劈了过去,接道:“好啊!看咱们那个教训那
个?”
说话间,两人己对拆五招。
林寒青目光一转,看两人动手相搏的十分激烈,攻拒之间的手法.完然是各极其毒,出
手袭击之处,无不是立可致人死地的要害大穴,不禁一皱眉头,大声喝道:“龙弟住手!”
李文扬同时喝道:“小表妹.快些停手。”
于小龙听得林寒青所叫之言,依言停下手来.但那青衣女却似打得兴致甚高,借机又拍
上去了一掌,于小龙想不到她竟然不肯停手,一时间闪避不及,被她一掌正击在左肩之上。
这一掌力道甚强.只打的于小龙不自主的向前冲行了两三步,才拿住桩。
李文扬道:“唉!淘气的丫头。”右手疾出,一式“腕底翻云”迅快绝伦的向那青衣少
女的腕脉之上扣去。
青衣少女右腕一缩,反手一指,点向李文扬右肘间的“曲池穴”。
她似是陡然警觉到不对,手指刚刚点出,立时又缩了回去,秀肩一晃,退后五尺,幽幽
说道:“大表哥,你当真要打我么?”
李文扬叹息一声,回头对于小龙道:“小兄弟受了伤么?”
于小龙道:“打什么架,就凭她那一点气力,我站着不动,让她打上十拳八拳,也打我
不死。”
那青衣少女怒道:“哼!你吹什么牛?别说十拳八拳了,我一拳你也禁受不住。”
于小龙道:“你刚不是打我一拳么?我现在不仍然好好的活着。”
青衣少女道:“我刚才那一拳没有用力,如若用上气力,你早就躺在地上不会动了。”
一对小儿女都是个性好强之人,言词之间,也是不肯相让,你一言我一语,吵的甚是激
烈,但他们争吵的言词之中,却是仍然带几分赤子之心。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龙弟,你少说一句吧!”
于小龙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耸动了两下肩膀,道:“我不同你吵啦,哼!要不是怕惹
我大哥生气,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那青衣少女怒道:“谁怕你了?哼!不是大表哥从中劝阻,我今天非得打你个半死,才
能出了我心头的气。”
这次于小龙果然不再还口,紧绷着小脸,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一语不发,胸中起
伏不定,口中不停的长长吁气。
他的神情,叫人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他在勉强忍耐着胸中的气忿。
李文扬看那青衣少女仍然口若悬河,话如连珠,指手画脚的不停喝骂,立时冷冷叱道:
“小表妹,你打了人家一拳,又骂了人家,还觉着吃了亏么?人家不理你,并非是真的怕你
。”
那青衣女指手画脚说了半天,心中气忿,似乎平复,但李文扬这几句又激起她心头怒火
,但是对方是大表哥,骂不得,打不得,一股委屈之气,无法发泄,眼圈一红,滚下来两行
泪水,举起一双雪白的小手,蒙在脸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李文扬摇了摇头,抱拳对林寒青,道:“林兄见笑,我这位小表妹,被家母宠坏了。”
林寒青道:“十三四岁,正是淘气顽皮之时,我这位龙师弟也是一样,李兄去劝劝她吧
!”
李文扬缓步走了过去,轻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