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他这一抓,在无声无息之中、却有一股强大绝伦的威势,能令被袭之人,心灵受到无限压力,精神上更受到难言的痛苦。
崔央已无须躲避,所以不必花费精神在武功方面,正因如此,反而是有了说话的做伴。
他谈谈道:“唐天君,你这刻才出手,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啦!”
唐天君五指去势一挫,停在半路,这时一对锐利的目光,凝注在对方面上。而他也是直到这时,才看见对方眼中闪过血红色的阴翳。
唐天君心念电转,已明白对方乃是毒力透心,马上就要倒毙。
原来适才这许多做作和谎言,全是为着拖延时间,等待毒性发作,以躲过活罪之刑。
唐天君这一气非同小可,万万没想到会中了崔央的诡计。
本来他有几种方法,能使各种垂死之人,恢复生命。虽然只是两三个时辰的时间而已,但已足够让他施展恶毒无比的刑法了。
可是此人中毒之深,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换言之,他晓得己无能为力,使他暂时恢复生命了。
他冷冷道:“一点不错,我打算让你逃生,你信也不信?”
崔央本来已泄卸了一半的功力,但听到这儿,似乎有一线生机,连忙运紧余力,行功抗毒。
只听唐天君又道:“不过你纵然逃得活命,却须得在三个月之内,避过我的追踪击杀。
你得饱尝三个月奔窜逃亡,旦夕提心吊胆的苦头。”
事实上唐天君何曾打算放他逃生?只不过付度形势,知道对方业已毒力透心马上就要倒毙气绝。
因此之故,特地用放他逃生的话,使对方自动行功抗毒。万一这崔央抗毒成功,能够苟延残喘,则他便可以突施手法,将他制住。这时才慢慢的使用各种残毒之刑,以泄心头之恨。
崔央本来也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可是唐天君才智过人,随口道出只有三个月活命之期,换言之,这三个月的提心吊胆生涯,其实等如毒刑之一种。
正因此,崔央才会相信。
因此,他急急运功抗毒,一面提聚全身精力,打算从囊中取出独门解药吞服,总可以稍为减轻毒性。
他虽然想伸手取药,但两只手臂已经麻木不仁,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唐天君见状忙道:“哼,原来你已服了毒,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他五指一落,按在崔央胸口上,顿时从指尖透出五缕热气,攻入对方穴道之内。
这五缕热气,马上就把崔央的心脏要害完全包裹起来,其势快逾闪电。此时正向心脏攻去的毒力,完全被唐天君的魔功真气隔断。
崔央也拼命支撑下去,假如他的身体不是对这等毒力已有了相当强的抗力的话,他早就倒地毙命了。
唐天君感觉得出崔央吃力支持的情况,当下道:“现在你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的求生意志如何了。假如你坚忍不懈,一定可以把业已侵人心脏的毒力,凝聚在一起,此时再用解药,可保无恙。”
崔央没有开口,这是因为他已经不能耗费丝毫气力之故。
不过他的思维却活动得很快,霎时间己想到唐天君对自己这么好,敢情不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换言之,唐天君有可能是哄他极力熬过危机,然后才收拾他。至于什么三个月期限,全是鬼话。
他想通这一点,胸中生死之念,顿时大大的淡了,于是也能更透彻地看到敌我双方的形势和对方的用心。
唐天君的手已经探入他怀中,迅快取出几个小药瓶。
他的眼力高明无比,一望之下,已从瓶子的形状颜色和气味等,感觉出哪一瓶是解药,当即抛弃了其他的。
崔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等到他弹开瓶塞,要把瓶中之药往他口中倒时,才冷冷的说道:“不用啦!”
唐天君不禁一怔。
崔央已接下去道:“我可没有这么容易被骗的,你不必痴心妄想了。”
话声方歇,但见他双眼一翻,五官七窍都流出血来。
原来崔央把功力一散,本就活不成了。加上唐天君一听这话,心知不妙,顿时发出内力,震断了他的心脉。
唐天君把尸体丢在地上,恨恨地哼了一声,差一点就气得躁踏这具尸体了。当然他还记住自己的身份,岂能做这等无聊之事,是以只好硬是忍住这般冲天的怒气。
他做梦也想不到黑手派中的一个普通的第二流脚色,就把他耍赢了。等会儿碰上屠师娄大逆等人之时,岂不是更棘手?
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心中不安。自从踏入黄山之后、他的一切图谋行动,都不顺利。手下也损折多人,因此他心头好像有一层乌云遮盖着一般,觉得很不对劲。
他含怒向内进行去,一面施展出邱墟冥音大法,召唤那几个分头搜的手下。
这种传声之术,乃是魔教秘传奇功,不但可以送到看不见面的人耳中,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回答。
但这门功夫,只有同是魔教中人,才能运用。而且若是另一方功力稍弱,回答之时,路程稍远,就听不清楚答话的内容了。
他一直行去,经过好几间厅堂和一些通道房间。一面查看有无隐藏人迹,另一方面收听手下的回声。
谁知一直走到后面的宽敞空地时,还未听到手下的回答,心下又是狐疑,又是凛惕。
他暗自忖道:“假如陈百万等四人,都已被那个不知来历之人弄死。则此人必定是师尊他老人家无疑了。”
想是这样想,但他终究是理智信心都极强之人,由于他的师父天魔庞珏,已被他下了一种无可挽救的绝毒,虽然事后在地狱岛上,找不到师父的遗体,但衡以情理,天魔庞珏决不会在这地方出现。
假如天魔庞珏未死,则有两点无法解释,一是他何以不返回地狱岛的魔宫,向他这个逆徒算帐?
二是假如庞珏不但末死,而且真的躲在此地,则他大可以命令那四名手下,反过来对付唐天君。
既然有这许多不可能的理由,所以唐天君虽然心绪不宁,却仍不至于疑神疑鬼。
他游目观看对面石墙上的门户,但见一排共是七道,虽然都洞开着,可是门内便有影壁,隔断了目光,是以不知内中倩景如何。
唐天君小心看了一阵,忖道:“原来这是道教最精奥的北斗七星伏魔大阵,此门户之内,无疑皆有横直不定的石墙,纵横隔出无数通路。
一旦走错了,便陷入阵法中,至死不得出来。旁的入尚不定会丧命,但我魔教中人,恰是气机克制,如若陷没阵内,定难逃得大劫。”
对于这一座大阵,他戒惕而不害怕,因为他懂得原理,可以推算出生门,以及入阵后的走法。
那一座阵法显然是从前的仙人留下,如果天魔庞珏未死,一定不肯躲在这座阵法之中。
这是因为庞珏是魔教的一代宗师,万一真的身子不妥,亦不肯庇在道家的妙术之下。
他小心翼翼地推究计算,不一会儿,己算出第二道门户,乃是生门。
当下举步行去,忖道:“假如有人想借阵法掩护,向我施以暗算的话,那就算他倒霉。”
转眼间已跨入门内,转过影壁,果然是石墙隔开的通路,一眼望去,已有四条通道,可以向左右两方转去。
他计算一下,向前走到第二条通道时,便向左转,又走了三条通路,便向右转。
如此连转了六次,己接近阵法中心要地了。
这座大阵之内,虽然有天光射入,但只不过是岩隙余光,是以相当阴暗。不过在唐天君眼中,却明如白昼。
他这一回本应左转,突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声响,当下便不向左转,身形有如电光闪掣般,忽然移到另外一条通道口。
目光到处,只见一道人影恰巧隐没在两丈外的转弯之处。
唐天君身随念动,忽然又到了那条通道口。谁知里面杏无人迹,刚刚的影子,居然已经消失。
唐天君双眉一皱,忖道:“如果这不是阵法的妙用,那么这个人的武功造诣,必定可以比得上我了。”
他虽然没有依照计算推究的结果,可是他自信心神绝不会这么容易受制,一定能找回原路,所以他才毫不生疑的追过来。
现在无论如何,总算已看见了人影。于是他潜心默运玄功,推算这条通路的去向,看看能不能通到伸向生门的路上。
这样子推算,自然吃力得多,是以他站了半晌,才开始移步。
当他从这一条通路,走到正路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回看得清楚,敢倩是个重枣面卧蚕眉的青年。他站在对面丈许处,渊亭岳山,气势威重,一望而知必定就是名满天下的谷沧海。
唐天君看见谷沧海,不但没有惊讶之色,反而欣然一笑,道:“好了,咱们终于见面啦!”
谷沧海微晒道:“这话只合你用,我却是时时在你身边,监视你的行踪。”
唐天君道:“若然这话不假,则我更值得浮一大白,以示庆祝之意。”
谷沧海道:“恰恰相反,我这话不但千真万确,而且你应该预先吊祭自己才是。”
他们这两个代表当代正邪两方的顶尖人物,见面之后不但没有经过通名问姓的手续,甚且是马上唇枪舌剑,先斗上一场。
说到他们的身份本事,固然无须在嘴上争强斗胜。但由于他们都别具用心,乃是希望在此一斗智的回合中,首先获胜,以期在对方心灵,造成了伤痕,是以双方各不相让。
唐天君道:“好笑得紧,如若你真的曾经潜伏在我左右,则可见得你的功力比不上我,故此一直不敢现身明斗。这岂不是我值得庆贺之事?”
谷沧海道:“话虽有理,然而事实上我是极为谨慎之人,是以不在万全的机会之下,决不轻举妄动。”
照谷沧海的说法,则他的窥伺,便变成是特意察看对方弱点,找寻必可制胜之道,直到如今,方始出手。
唐天君潇洒地笑一下,道:“这话我自是不信,不过,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很欣赏你,以你这等敌手,我感到非常满意。”
谷沧海道:“承你看得起我,甚感荣幸。”
他们忽而互攻,忽而互作赞扬,若是不知底细之人听了,一定会以为他们神经错乱。
谷沧海仰天一笑,豪情迫人,道:“不过,多年前我那位老哥哥,也就是你的思师天魔庞珏,他已曾对我十分推许,承他不弃,我们还曾畅谈了许久。”
言下之意,隐隐表示连大宗师庞珏也曾作推许,你唐天君算得什么?
唐天君哼了一声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这个曾是一代之雄的人物,如今安在哉?”
谷沧海道:“庞老哥哥虽然不在,但有我在此,你的报应就临头了,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叫做报应临头么?”
天君道:“你爱说的话,我无妨听一听。”
谷沧海道:“这是因为他当年己把身后之事全部委托了我,包括取你性命在内。”
唐天君虽是极机智而又刚愎自用之人,可是提到庞珏,他仍然免不心有余悸,是以内心着实为之震动。
他旋即恢复如常,忖道:“这厮真是胡说八道,一则数年以前,我还忠心耿耿,打心眼儿里崇敬师父,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因此,他怎么晓得我后来的变化,而预先把后事托付此子?”
他心念中第二个念头是:“此子当时武功尚无成就,师父纵然看出他天赋异禀,乃是一个可造之才,但也不会想到他成功得这么快,是以绝不会托以后事。”
无论如何,他已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师父的神机妙算,以及他的武功,仍然可以慑伏自己,此是他精神上一大弱点,如是敌人能善加利用,定可在这一点上,得到不少的便宜。
谷沧海有没有瞧出他此一弱点,唐天君可不得而知。但他自问内心震动,并没有露诸形迹。
下说道:“那很好,如果你是受先师之托,咱们就可以斗得更精彩些。”
谷沧海道:“这儿不是你我龙争虎斗之地,我带你到一个处所,相信你也感到满意的。”
天君道:“这又有何不可。”
要知此举对他甚是不利,换了别人,定然不肯往对方布置的地方,进行殊死之斗。可是唐天君自恃艺高,且也精通各种阵法,若然以方是那阵法之力,他最多受到一点困阻而已,决不致至失陷于阵中。
谷沧海对他这等敌手,内心中也泛起了佩服之感。另一方面,他也有份自傲自喜。
因为唐天君的表现,已经完全把他当作平等地位的对手了,虽说连的天魔庞珏,也很看得起他。
然而庞珏的情形,与唐天君不同,以唐天君如此绝学盖世而又万自大之人,居然肯拿了他作对手,则可见得他的成就,已非同小可了。
他们好像已化敌为友,一齐行去。
走了不远,唐天君道:“这座北斗七星伏魔大阵,虽是深奥奇绝,但可惜受先天条件限制,对于我这等魔教第一人,仍然不起作用。”
谷沧海道:“是的,我从没有打算利用此阵,对付你这般人物,不过,你的几个手下,陷入此阵之后,一身功夫,马上减退了一半以上。”
唐天君淡淡道:“他们都死在你手中么?”
谷沧海摇头道:“我只准备对付你而己。”
唐天君这时可就忍不住微露惊慌之色,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加害我这些手下?”
谷沧海道:“你未免太过自负啦!”
唐天君坚持道:“谁能办得到?你说。”
谷沧海道:“我实是未便透露。”
唐天君笑一笑,道:“咱们今日之会,如若不曾分出生死,殊难了得此局。既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等末节小事。为何还不敢告我?”
谷沧海道:“也许我们难分高下,尚须等待机会,到下一次才决一死战。这样的话,你便有时间找那些人的麻烦了。”
唐天君道:“你未免太把我低估了,当今之世,能加害我手下的,人数寥寥无几。其中剔除一些人,如令师应真大师等,所余就有限了。我就算查不出确实是什么人下手,但我把有些本事之人,通通杀死,亦是一样。”
谷沧海尚未回答,丈许处有人应道:“少宗师说得不错,我还是出面承认的好。”
唐、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