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推拉这狰狞的白衣人。
忽见那白衣人眼珠一转,拳头微微移动两寸左右。
登时一股力道涌到他身上,冲得他立足不牢,翻跌开七八尺远。
谷沧海心中叫声我的老天,连疼痛也忘记了,起身怔怔地望着白衣人,暗想他不但没死,分明还具有一身上乘武功。
这种人怎肯乖乖地站在荒野灯下,做出这种古怪的姿势。
此时,他又记起第一个白衣人,心脏不跳,呼吸停止,必是他武功高强,自行停止。
第二个白衣人身体和手臂的肌肉都不僵硬,却扳不动他的手,而且他的身躯连摇晃也不摇晃,可知他下盘扎实,运功稳住身形。
连同这个白衣人,一共三个都不是死人或被点住穴道,又都是身具武功之土,怎的做出如此诡异古怪的姿势?
难道当真有人施展邪法,使他们不由自主?
只见那白衣人双目显出凶光,杀机外露。
谷沧海本是十分机警之人,赶快奔离此处。
不久到达第四盏灯光之处,只见一个女子,年约二十岁左右,身上也披着宽大白袍,头发披散,面貌粗野,隐隐流露出凶恶之气。
这个白衣女子坐在一根细如食指的竹子上,这根竹子横架在两株矮树之间,虽是离地面不高,可是那白衣少女也只能侧身而坐,一只脚脚尖点住地面。
那根竹子那么幼细,自是承载不起她的体重,但此时却一点也不弯曲,可见得那白衣女单用一只足尖之力支撑自己体重。
白衣女面上隐藏不住痛苦之色,想是这姿式太久了,耗力过多,是以十分疲累。
谷沧海身上和屁股隐隐作疼,这回可不敢过去,相隔寻丈便停止道:“请问大姊你们何故甘受此苦?”
她眼珠一转,落在谷沦海面上,初时只是惊讶之意,但打量了一阵,便渐渐流露出憎恶的神态。
谷沧海察貌观色已知不妙,忙道:“大姊不要生气,我赶快走开就是。但若是大姊不嫌的话,我可以搬几块石头垫在竹子下面,那样你就不会累啦!”
白衣女眼中露出欢喜之色,但旋即变为凶光,谷沧海不觉退了几步。
只听她喝道:“站住。”
声音之冰冷,任何人一听而知她满腔尽是杀人之念。
谷沧海不敢动弹,道:“大姊有何吩咐?”
白衣女冷冷道:“你身上虽是穿得褴褛,但举止语气都不是贫苦人家出身。”
谷沧海暗想她眼力好利,果然瞧出自己底细。
白衣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谷沧海说了,她道:“天下武林之中没有哪一个名家高手姓谷的,哼!你可是都阳毒龙的门下弟子?”
谷沧海诧想道:“鄱阳毒龙张镜乃是成名了数十年的高手,是个邪派著名人物之一。她怎会猜到他身上?”
一面寻思,一面摇头。
白衣女道:“可是金陵阴阳扇的门下?”
谷沧海又诧想道:“朋阳扇符平也是著名凶人之一。”
便继续摇头。
白衣女冷冷道:“那就是勾漏山门下了。”
谷沧海更是惊讶,忖道:“勾漏山黑手派乃是天下两大邪派之一。”
他惊异得忘了摇头。
白衣女冷道:“谅你一个人也不敢来此,可把背后之人叫出来。哼,黑手派虽是横行天下,但碰上我们赤身教只好自认倒霉。”
她口气之中甚是自傲,谷沧海只知赤身教与黑手派正是两大邪派,倒不晓得赤身教是黑手派的克星。
当下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是黑手派的门下。”
白衣女眼中凶光更盛,冷冷道:“然则你是哪一派的?”
谷沧海道:“我什么都不是。”
白衣女道:“难道你是夜深迷途无意到此的?”
谷沧海道:“不是迷途,而是经过此处,大姊若是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白衣女身躯也不见怎么动弹,忽然间已站在他面前,两手握住他臂膀,谷沧海但觉臂骨欲碎,疼得满头冷汗直冒出来。
谷沧海剧疼之下,好像听到臂骨碎裂的声音,心中大惊,忖道:“我双臂骨头若是碎了,便不能到高山去啦!”
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气力抵抗,但他从未练过武功,哪里抗拒得住,只疼得他冷汗如豆,眼前金星飞舞,看看便要不支晕倒。
突然间一股热流从民尾骨冲上来,霎时间穿透督脉,接着穿行于全身经脉之内。
这道热流像是自具灵性的小蛇一般,穿透他奇经八脉,都是反逆转运而不是顺穴而行。
热流一透入体内,双臂臂骨疼痛立时减轻许多。等到走完奇经八脉,疼痛之感已经减去一半之多。
谷沧海不知这股热流从何而来,此时疼痛已减,虽然在普通之人仍然觉得甚是难受,但在他却能当如无事一般,面上不觉微微露出笑容。
白衣女子粗眉一皱,松开双手,单单以右手中指抵住谷沧海印堂之上。
谷沧海但觉全身一紧,每一根骨头和筋络都渐渐收缩,似是因体内的精气血髓被她指尖吸去,所以四肢百骸都紧缩起来。
初时没有什么痛苦,因此只是觉得恐惧不安,但顷刻间全身痛痒交集,好似精髓已枯,因此连骨肉都销溶而被吸去。
第三章 邪魔铩羽鳞甲残
这时谷沧海心中的恐惧大于痛苦不知多少倍,可能致死,即使不死,料想也将变成侏儒,那时活着有何趣味?
他又下意识地运力抗争,那白衣女子的指骨左摇右摆,推前拉后,谷沧海的头部固然随着她手指转动,体内也阵冷阵热的,渐渐痛苦难堪。
他仗着极强毅的意志,不屈不挠的用力抗拒,斗然间尻尾骨又冲起一股热流,依照上一次的路线,向奇经八脉急穿疾走。
谷沧海有过经验,隐隐记得人脉路线,便用心意催促这一股热流快点走。
此举果然有效,这热流比上次走得迅快了许多。
走完一遍之后,谷沧海仍然用心意催动这股热流,再次穿行经脉。
痛苦难过之感渐消,但全身筋骨仍然收缩。
谷沧海一遍又一遍地运行这股热流,也不知弄了多久,身体收缩之感也告消失。
但他仍不停止,原来此时他下丹田之内也升起一阵热流,初时只附着原先的热流走了一段便回返丹田,第二次便走得远些,第三次又远一些。
这等现象,分明是后来从丹田发出的热流逐渐充沛强大,而所以能强大之故,便是因先前突如其来的那股热流而致。
他也没有考虑到别的,只觉每一次走遍奇经八脉,便产生一种飘飘然的异样感觉,其是有趣和舒服。
因此他不但不曾停止,甚且闭起双眼。
直到他自家丹田那股热流已能随着早先的那一股走遍奇经八脉,只听到四肢百骸的关节发出噼噼啪啪的连珠响声。
他诧讶得睁开双眼,只见那白衣女子面容十分惨厉,全身衣服都脱个精光,露出肥硕的肉体,皮肤微嫌黧黑,想是本来就不太白,加上她是赤身教门下,时时赤身被阳光曝晒所致。
她的中指还抵住他的印堂,作出极力扯拔的姿势。
但谷沧海却站得稳稳,没有丝毫被她拉过去的感觉。
他奇怪得忘了转运热流,说道:“大姊你怎么啦?”
她低哼一声,忽地退开四五步,双脚一软,仰跌地上。
谷沧海虽然毫无男女情感之念,但极是通晓礼仪之道,心想她赤身裸体殊不雅观,连忙拾起那袭白衣,跑上去遮盖在她身上。
白衣女愤愤地拔掉衣服,怒道:“你到底是何人门下?我不要你献假殷勤。”
谷沧海想了一想,仍然抬回白衣遮在她身上。原来他记起好男不与女斗的话,觉得不该与她一般见识,所以又去抬衣遮她。
他诚诚恳恳地道:“我先前说的话没有一字虚假,大姊若是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白衣女这时不由得有一点点相信,道:“我黎若研在赤身教中也算得上后起高手,最擅长的便是这化阳指功夫,出道两年以来,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送命在我这化阳指之下,只有你不但无事,还使我元阴耗损极多。你说你没有学过武功,谁能相信?”
谷沧海摊一摊两手,道:“我已说过,大姊若是不信,那就没有法子了。”
她眼瞧谷沧海神情极是真挚诚恳,当真是信也难不信也难。
呆了一下,起身穿好衣服,道:“好吧,我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谷沧海拱手道:“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姊见有,我要上路了。”
黎若妍道:“别走,等我一等。”
谷沧海讶道:“大姊要到何处去?”
黎若研道:“我怎么晓得?你别急,等我调息一会。唉,我是决计不能入选的了,还是死了此心的好。”
她说到后面自磋自叹起来。
谷沧海不明其意,当下道:“我向来天亮就不赶路,是以实在不能等待大姊。”
黎若研皱眉道:“放屁,现在不是快天亮了?你能赶多少路?”
谷沧海抬头一望,果然东方天际微露曙光,不觉吃了一惊,付道:“原来我己跟她缠了整整一夜之久。”
于是说道:“那么我要睡觉了。”
四下一瞧,左方有株树,甚是合适,于是走到那树边,手足并用地爬上去。
黎若研疑惑地望了一会,实在测不透这个小男孩到底是真的跃不上树抑是伪装。
她随即盘膝坐在地上,双肩一抖,身上白衣褪跌地上,赤裸着身子。
谷沧海望见她不穿衣服,暗觉嫌恶,决定不再瞧她,找到一根横枝,便坐稳身子,取出绳索,准备捆缚住自己在树身上。
以往每一晚他都缚得很牢,决计不会出错,这一夜他不知怎的才缚好又松了,一连数次都是如此,赌气不再捆缚,靠在树身上闭目休息。
他背向着黎若研,为的是不要瞧她。过了不久,突然间背后有人推了一把,不由得向地上直摔落去。
他只道是黎若研施以暗算,心想这回我命休矣。
猛然间停住下坠之势,原来左脚脚跟有绳子捆着,把他吊住。
谷沧海心想这正是古人天相,别人如何暗算也是没有用的,转念之时,腰间运力想翻上去。
哪知无论他如何用力,总是用不上劲,空白晃晃荡荡地有如打秋千一般,却无法翻上横于。
他决定过不再瞧看黎若妍,除非她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
所以这刻仍然不向黎若研打坐之处望去,也不向上面瞧看,心想不管是你使的卸力手法也好,或者是我自家失去腰劲也好,我终不张望瞧看,就这样倒吊着睡觉又有何妨。
然而过了不久。他就觉得十分不舒服,全身血液都聚集头部,头晕眼花不说,鼻子酸得直想流泪,五脏六腑也极是难受。
又挺了一会,实是难熬,无可奈何之中,记起催运丹田之气穿行奇经八脉的前事,便即用心拟想丹田之中发出热流。
他专心一志地拟想着,不久工夫,果然仿佛从丹田之中冒起热气。
于是他用强毅无比的心意驾驭这股热流,极力运行。
开始之时才现又消,屡屡如此,更别说运行于奇经八脉之中:后来渐渐稳定,好像已经成了形,不会再消散。但才出又收,极难离开丹田。
他生似是下基般,寸土必争,也不知过厂多久,才穿透一脉,猛然被人惊醒,转头一望,原来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
黎若妍跃到他面前的横枝上站定,此时两人倒着头对瞧:
她阴声笑道:“怎么啦?你喜欢这样子睡觉吗?”
谷沧海不肯示弱大声道:“不错,你敢不敢像我这样倒吊着睡?”
黎若研皱眉自语道:“好像听人说过有这么一门内功是倒悬着练的。”
谷沧海趁她瞧着别处之时,一个翻身竞轻轻易易,就翻上了横干。
他还是慢慢地爬落地面,黎若妍好几次想出手试他,但终于忍住了。
她道:“咱们先去瞧几个人才上路,你敢不敢去?”
谷沧海心想这女子一脸凶相,若是不依她的话,非打即骂。
便点头道:“好,他们在哪儿?”
黎若妍道:“跟我来。”
当先走去,不一会,奔到一株树底,夕阳之下,犹自吊着一盏点着的灵灯。
灯火之下站着一个白衣人,双膝微屈,握拳欲击。
此人长得高大狰狞,谷沧海印象十分深刻,认得正是昨夜曾经发出拳力使他跌出七八尺远,屁股因而摔得生疼之人:
黎若妍双眼露出火焰般的光芒,望住此人,几次想冲上去,而又踌躇不前。
谷沧海绕到那人后面远远站着,黎若研突然叫道:“谷沧海,你敢是害怕?”
谷沧海心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焉可被女子瞧低了?
便应道:“谁害怕?”
举步走近那个白衣人。
黎若妍也缓缓逼近那白衣人前面,对正他拳势发出的方向迎上去,眼中凶光四射,似是不怀好意。
那白衣男子眼中也射出凶光,眼珠子骨碌碌地轻转两下,突然间转身面对谷沧海,厉声喝道:“好小子,原来是赤身教指使你来的c”
他原本双手握拳作出欲殴的姿态,此时转过身子,姿式如故,拳头略略向外移动数寸,登时一股强劲无伦的力道疾冲出去。
谷沧海被他的拳力撞跌过一次,这一回见他滴溜溜转身向往着自己,旋转之势快速无比,心中已知不妙,急急后退,却已来不及,被拳力冲个正着,一个倒栽葱直损出去。
砰的一声,谷沧海跌出丈半之外,并且是头部先着地,这一跃跌得奇重是不用说的了,最厉害还是那白衣男子的拳力极是霸道。
白衣男子迅即转回身子,再度对着黎若研。
黎若研鼓掌道:“妙,妙……”
白衣男子怒道:“妙什么?”
黎若妍道:“我两次都弄不死他,说老实话,后来真有点喃咕,不知此子有什么古怪。
现下由你出手打死了,岂不是极妙之事。”
白衣男子怔一下,道:“这话是当真?”
黎若研道:“我骗你作甚?你瞧我不也是失败了?”
白衣男子怒道:“好啊,你自己失败了,便来破坏我,这三日三夜的活罪我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