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地方。左伯父也许会等我们,不然就找到沙漠龙,我相信左老伯一定会到那儿去的!”
辛红绢一听就高兴了,拖着他的衣柚欢叫道:“陵哥,你真行,在那么大的风里你还能记得方向和时间,我一个人在飘的时候,急得直想哭,什么都记不起了。”
说完了,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忙又红着脸道:“我说的是真话,陵哥,你不许笑我哦!”
欧阳子陵有点想笑,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住没笑出来。
两个身影,一白一绿,冲破了无垠黄沙,在晨光中,拖着两条细长的影子向前急速地奔去。
翰海是辽润的,路是辽涧的,天是辽阔的。
大概走了有两个时辰了。
太阳已升得老高,春天的太阳不算热而是饥渴,可是在沙漠却是相当的炙人,何况是一路飞奔。
然而令他们难忍的不是热,而是饥渴,汗湿透了衣服,失去的水份极需补充,换在常人早已不堪倒地了。
幸而他们都有一身超凡的功力,更为着心中迫切的希望,支持着他们前进。
大约又走了一阵,入眼依然是一片黄沙,没有一株树,一棵草,也没有一个生物或是一丝有水的迹象。
欧阳子陵尚可支持,辛红绢可实在吃不消了。
她随便找一堆沙堆一坐,苦着脸望着他道:“陵哥哥,我实在受不了,累倒还好,饿也忍得住,就是渴得难过,再找不到水,可真要躺下来了。”
天外玉龙自己何尝不是饥渴难忍,可是他还得挺起精神鼓励她道:“师妹,再忍一下,歇会儿再走,我们走了差不多两百里了,前面即使找不到左老伯和骆驼队,我想总可以碰上其他的旅客,那时我们向他买一袋子的水,让你痛痛快快的喝下去。”
这几句话似乎给了她一点点的力量,辛红绢再度的站了起来,向前走去,这次的速度减慢了,再也没有刚才拔足飞奔的力量。
上天似乎故意在磨难这一对侠侣,他们支持着又走了把个时辰,既没有发现行人,也没找到水源。
两个人都是筋疲力尽了。
天外玉龙空有一身技业,他出道以来,经过多次的狠命拚斗,从来没有失败过,可是今天,这片沙漠把他击倒了。
人力究竟是无法与自然争雄。
两个人都坐下来了,喉头被干渴烧得发痛,无情的太阳依然晒着,使他们流汗,榨挤着他们身上有限的水份。
他们绝望地看看天,希望能有一丝云彩遮住大阳,一丝微风送来一阵细雨,那怕是细细的雨都好,可以润一润干渴的喉咙。
突然,天空中飘浮着两个小黑点。
辛红绢连忙兴奋的拉着欧阳子陵道:“陵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天外玉龙抬眼望去,精神也振作了,低声道:“是鹰,我们等它飞近,想法弄它下来,问题就解决了。”
希望在他们心头滋长,两个人都兴奋地,焦灼地凝视着天空,心里默祷告上天,别让它飞走了。
那两个黑点没有让他们失望,果然越飞越近,而且渐渐地向他们降低,然后就在他们顶上三十丈左右的地方盘旋。
现在,可以看清楚了。
每一只都有磨盘那么大,只是形状怪异,周身羽毛是黄褐色的,秃头无毛,头皮发着讨厌的肉色红光,弯啄,凶恶而令人恐怖。
欧阳子陵心中泛起一阵厌恶,以失望的语调对辛红绢说道:“完了!没有用,我听人家说过,这是专吃死人肉的兀鹰,它们大概是认为我们快死了,所以在等着吃我们的尸体呢!”
听见了吃死人肉这句话,一向爱干净的辛红绢打心底泛上一阵作呕的感觉,原来空洞的胃中就更难受了。
等了一会儿,求生的意志超过了一切,她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恶心,无力地说道:“管它吃什么的!只要有一点东西,总比在这儿坐着等死强。”
欧阳子陵也没有别的话说,只好黯然的朝她一笑道:“我们不死它们是不会下来的,它可以在上面盘旋个一两天。为了引它们快点下来,只有装死一个法子。”
为了求生,先得装死,这是多么矛盾的事,然而世界上就是充满了这么许许多多的矛盾。
欧阳子陵先躺了下去,辛红绢跟着躺下来。
强烈的阳光照着他们的眼睛,望去特别刺眼,无可奈何,他们被逼得闭上了眼,这跟真的死差不了多少。
那两只秃鹰果然越飞越低了,口中发出刺耳的呜啸,似乎在为即将到口的一顿美食而高兴。
慢慢地,它们降落在他俩的身旁,粗大的脚爪撑着沙地,身上泛着难闻的腥臭味,血红的光头更可恶了。
它们不约而同的啄向欧阳子陵的肚子,目的在啄开他的腹腔好先吃五脏。
天外玉龙功力盖世,岂是一啄就能奏效的,何况他身上还穿着猩魍皮所制的软甲。
那两只秃鹰一啄无功,反而有一股弹力反震得啄嘴生疼,扁毛番生能有多少知识,不由得激起凶性。
正预备啄第二口时。
天外玉龙已淬起发难,双手一翻,已紧紧地抓牢两头兀鹰的颈子,手指一用力,但见四只翅膀猛煽,不消多大工夫,就安静不动了。
二人双双坐起。
欧阳子陵抓起一只,双手连拔,不一会儿就将毛都丢尽了,从怀中掏出鱼肠短刀,割开喉管,对辛红绢这:“师妹,乘血液未凝,你赶忙喝下吧……”
辛红绢接过来,看那红秃秃的身子就难受,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依言把嘴凑上喉管,吸那温热的,刺鼻的腥血。
一口,两口,四五口。
起初为着难忍的口渴,还能勉强地咽下去,十几口以后,实在受不了,只好将它丢下来,再也不喝了。
欧阳子陵也是皱着眉头如法泡制,他喝得较多上后才用短刀割下一块块鹰肉,沙漠上没火也没柴,只好生嚼了。
幸而鹰内除了腥味外,略带酸涩,各人马马虎虎地吞了两块,怎么样也提不起兴趣再多尝一点。
喝了鹰血以后,精神略为振作。
欧阳子陵朝辛红绢苦笑道:“老子所谓返朴归真,叫人回向自然,我们可真是做得彻底了。你看,穿了握魑皮,露天而宿,茹毛,饮血,完全是回到洪荒时代的生活了,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辛红绢看见他摇头摆脑的掉起文来了,不由得噗嗤一笑:“你还有兴趣开胃呢,人家都快要恶心死了!”
收拾起疲倦,稍减了饥渴,二个人又开始奔向那渺茫的前程。
春天里的沙漠昼到得迟,夜来得早,再经过两个时辰,天际晚霞如镜花水月一闪,大漠又被黑暗笼罩,气候开始转凉了。
在沙漠里就是这个样子,白天热得直流汗,夜里可冷得令人发抖,湿的汗在背上还没有干,这会儿冷冰冰的贴在肉上尤其令人难过。
白天里喝了几口鹰血,此刻早就化为汗水了,天虽冷,口渴却令人异样地难受。
辛红绢又开始累了,她把眼睛抬向欧阳子陵,他也是一脸憔悴。大姑娘心里一阵惭愧,幽幽地靠近他:“陵哥哥,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的声音中已掺杂着哽咽。
欧阳子陵连忙靠近她,手扶着她正在抽搐的双肩:“师妹,别傻了,这怎么能怪你呢!
要不是跟我出来,你怎么会受这种委屈,谁都没有错,天无绝人之路。歇一会儿,咱们再赶路,璇珠岛上那么多危险我们都闯过了,我就不相信会困死在这片沙漠上!”
辛红绢感到有一丝热力,从他的双手透过薄薄的衣裳,传到她的肩头,再传到全身,知道师兄以他自己疲累的身子,还拚着一丝余力,籍真气增加自己的精神。
她芳心一阵感动,忍不住哇的一声,投在他的怀中哭了起来。
欧阳子陵的确是累了。
可是他是个男人,尤其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对这位娇弱的师妹,有呵护她,安慰她的义务,见她哭得根伤心,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慢慢地扶着坐下,然后紧紧的拥着她。
在欧阳子陵强壮有力的怀中,辛红绢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安慰,然而她没有停止哭泣,方才她是为歉咎而哭,现在却是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而哭。
突然,欧阳子陵抬起她的脸,在她涕泪交横的面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辛红绢为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呆住了,甚至停止了哭泣。
一霎之间,她内心感到异常地茫然,耳畔却响起欧阳子陵温柔的声音:“师妹,我没有意思要冒犯你,可是你哭得我心很乱,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师妹,你不会怪我吧?
我是喜欢你的,非常喜欢……”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异常充实,这轻轻的一吻意义何等重大啊!她领略到师哥这一吻不仅是喜欢,更是一种无限的爱?
她忘却了疲累,忘却了饥渴,忘却了任何的苦难与危险,沉浸在忘我的,爱的陶醉里,这一刹那间,她愿意为他献出一切,为他做任何的事。
她的脸被内心的爱情烧得滚热,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欧阳子陵,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陵哥哥,我在赶路的时候,我很怕我会躺下来,死掉了,因为那就永远的离开了你,现在我不怕了,就算我立刻死去,你已经跟随着我,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欧阳子陵火热的嘴唇封盖住她的呓语,周围静静地,静得只能听见彼此间的心跳。
他们原来就有爱了,可是那是一种灵性的爱,微妙的存在彼此的心中,像两朵幽弱的磷火,互闪着暗绿的光。这一场的磨难却使他们的爱更接近了,使他们深刻的体会到爱之火焰还有更激烈的燃烧。
“噗”,有一点声响从他们的顶头飞过,也将他们从沉迷中惊醒,黑暗中只有一丝微微的光。
欧阳子陵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飞鸟,然而这只鸟,却给了他们生之启示。
欧阳子陵跳起来:“师妹,快追,那是一只乌鸦,这种鸟飞不远的,那么前面一定有树林,有水,有草,或许还有人家!”
辛红绢也跳了起来,此刻浑身都是劲,生命太可爱了,尤其是充满了爱的生命,这值得用尽每一分力气去追求。
俩人手牵着手,追随着逝鸟的方向,急奔前进,生命的音堂心在腾跃着,所以他们跑得很快。
没有多久,他们追上了那只急飞的鸟。
再没多久,他们果然看见一片黑压压的树林,一潭在黑暗中泛着白光的水池,一片苍茸的草地……
两人在水池旁尽情的大喝了一顿,然后倒在草地上,真正的睡着了,这是一场安逸的睡眠,安详地,无虑地,从死之边缘捡回了生命,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兴奋的呢?
沙漠不是全部不毛之地,有些地方也有水源,那儿芳草新鲜,群兽孳生,甚至还有白杨的林子,这就是所谓绿洲,也是牧人们放牧牛羊的天堂,欧阳子陵跟辛红绢找到的就是这么一块地方。
早晨,欧阳子陵被刺眼的阳光照醒,有几只乌鸦在白杨的枝梢呀呀地啼。
乌鸦本是一种不吉利的鸟,尤其是大清早,谁听了都会阵地吐口唾沫驱驱晦气,然而这声音在欧阳子陵的耳中却充满了亲切的感觉。
他坐起身来朝旁边一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辛红绢不见了,地上的草还留着被压过的脚印,辛红绢的人已不知到那儿去了。
仳一急,连忙窜至林边,稀稀疏疏的几百棵白杨树周围,全没有影子,连忙又窜到水池边去,脚步才踏到地边的矮树,就听见她清脆的喉咙急叫道:“陵哥哥,别过来……”
她喊得迟了一步,清澈如镜的碧水中,正浸着辛红绢白玉般的胴体,就是那匆匆地一瞥,足以使他的脸红心跳,像犯了大罪的孩子,赶紧回头跑到地上,背着地子坐下,心里像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半天,才见辛红绢脸红红地走过来。
他赶忙站起来,满脸歉容,嗫嗫嚅嚅地道:“师妹,对不起,我找不到你急了,所以才……我不知道你……我没有看见……”
辛红绢脸急得飞红,绿色的小蛮靴在地上一顿,娇声地嚷道:“陵哥哥,你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人家都害脸死了,你还要说。”
声音中带着颤,可是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天下最难测少女心,她爱他甚至于超过自己,她也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可是决不愿意像那样地暴露自己。
女孩子的爱是含蓄的,被动的,有保留的,这种心情连自己都不明白,何况是欧阳子陵呢!
天外玉龙再聪明绝顶,也无法测知少女们微妙的心,所以,他只好怔在那儿,半晌作声不得。
相对良久,还是辛红绢以母性的温柔打破沉默:“沾了满身的沙子,你也该去洗一下,我上林子里去看看,弄点东西吃。还有你的白外衣都成黄的了,呆会儿别穿上,我给你洗一下,乘着有太阳,凉一个上午,大概就干了!”
说完,她就像一只小鹿般的跳进林子去了。
欧阳子陵这才讪讪的走到地边,他不敢脱了衣服下去,只是脱下外衣软甲鞋袜,然后连着内衣一起跳入池中。
春寒斗峭,水寒彻骨,然而对于绝艺在身的欧阳子陵,却算不了什么,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下,然后上岸,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他闭目对日,舌尖抵颚,默运起九天禅功,佛门心法,果然奥妙无穷。
约有盏茶时分,周身冒起一阵水雾,雾气氤氲中,他光华内敛,神相庄严,气走百穴,纳于丹田,等到坐功做完,衣服都干了,他才笑嘻嘻地跨下座石。
辛红绢已经猎得一头黄羊,趁他练功灼衣之际,在池旁剥皮去脏,拾掇干净,同时也将他的长衫洗好,然后效古人钻木取火之法,手蓄劲力,以两条枯柴互相磨擦,籍干草引燃,烧起一堆野火。
她忙碌得像一个能干的主妇,烤肉,晒衣服。
近午时分,衣服干了,黄羊肉也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
那嫩黄色的油脂,不住嗤嗤的滴入火中,这在仅吃了两块生鹰肉的他们开来,更是一番兴奋的诱惑。
欧阳子陵等不及它全熟,就拣较黄的地方割了一块,也不怕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