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赛华伦仲孙玉所居茅屋,外表看来虽极为简陋,内部布置却异常雅致。
茅屋正中设一丹炉,炉火已熄,显然药已炼成。
丹炉四周,石凳、石几井然,四壁满悬名人字画,可谓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敬客茶具色呈雪白,一看便知系上好真玉。
更触目的是屋顶正中,高悬一颗晶光四射的夜明珠,室内明亮可辨秋毫。
仲孙玉肃客人座后,亲自奉上香茗,并道:“小友远来佳宾,老朽无物奉客,先请尽此一杯劣茗,我们再详谈好啦!”
柳含烟起身称谢,双手接过玉杯,一股淡雅幽香已扑鼻而入。
低头一看,雪白玉杯内,茶色呈碧绿,不知是何珍品泡制而成。
柳含烟心念甫动,仲孙玉似已洞悉他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此茶是华山特产九叶金莲叶所制,虽无脱胎换骨之能,颇有轻身明目之效,小友尚请勿虑。”
柳含烟被仲孙玉一语道破所疑,俊面一红,连忙道:“前辈万勿误会,晚辈因初睹此珍贵茗种,颇觉新鲜,故而失态,尚祈老前辈海涵。”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茶一入口,顺喉而下,蓦觉满口芳香,通体舒泰异常,心中不由暗感。
他只知心生暗感,而不知这九叶金莲,乃是天下五大奇珍药材之一,此物为华山所仅有,亦不过一两株而已,这九叶金莲宝实更是百年才始结一,功能续骨生肌,起死回生,轻者亦能轻身健脑,倍增功力,武林中人梦寐难求。
这也是他与仲孙玉有缘,一见他人如玉树临风,谈吐高雅,武学深不可测,上来便对他极有好感,故而亲手奉上这一杯九叶金莲茶,不然就是叩破了头也求不到呢!
仲孙玉一见柳含烟将茶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问道:“小友远道来自栖霞,一路风尘,行色匆忙,不知找老朽有何见告?”
这一问,把一个英风方起、豪气才升的柳含烟问得英风尽失,神色黯然,满面情愁,沉吟半晌,唱然一叹,吃力地道:“一静神尼与幻慧师太俱已西归佛山,王姑娘亦……”
仲孙玉闻言如遭霹雳当头,神色大变,不等他把话说完霍然站起,颤声问道:“小友怎讲?神尼功力几至金刚不坏,怎会猝然西归?请小友速速细讲!”
柳含烟见状,神色更黯,长叹一声,接着便把自己如何寻上栖霞,如何与幻慧较技,一直述至神尼与幻慧遇害,自己复受人调虎离山,掳去王寒梅。
说完,星目泪光隐现,扼腕唏嘘。
仲孙玉听完他这一阵细述,髯发皆张,目眦俱裂,气急攻心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慌得柳含烟急忙上前扶持,将仲孙玉扶至椅上坐下,探出右掌就要为仲孙玉推拿过宫。
猛听一声娇叱响自屋外,接着一点银芒破窗打到。
柳含烟不防有此一着,忙乱中儒袖轻挥,击落来袭银芒,正待出声喝问。
一阵微风过处,屋门口已俏生生的站定一位绝色彩衣佳人,柳眉倒挑,粉面含煞,玉手一指柳含烟,怒声道:“贼子大胆,竟敢跑上华山出手伤人,还不与姑娘躺下!”
“下”字甫落,两只玉掌翻飞,欺身向柳含烟扑到。
柳含烟不防有此一变,心知对方必系见自己探掌,心生误会,遂一面游身躲避一面忙道:“姑娘请勿误会,在下……”
话未说完,梢姑娘已怒叱道:“贼子还敢强辩,姑娘分明见你出手……”
柳含烟接道:“姑娘……”
话未说完,突觉对方掌势一变,更感凌厉异常,招招奇奥,心知此时非三言两语所能解释得清的,索性将口一闭,一句话也不再说,一味游走如穿花蝴蝶。
俏姑娘一见自己掌法无功,不但未将对方击毙掌下,即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未摸到,不由心更气,虚拍一撑,娇躯一闪退至门口,探手人囊,摸出一物,玉手一扬就待打出。
此时仲孙玉已从昏厥中幽幽醒转,见状大惊,喝道:“成儿住手!”
惜为时已晚,一点紫色夺目光华,已自俏姑娘纤纤玉掌脱手飞出。
在空中盘旋两匝。不带丝毫破风之声,疾如闪电向柳含烟面门打去。
柳含烟微微一笑,就要探手去接。
猛听仲孙玉喝道:“小友速退,此物接不得!”
柳含烟闻言,心中一惊,方待缩手已是不及,紫光敛处猝觉右小臂一麻,继而脑中一昏,眼前金星乱舞,隐隐似听仲孙玉一声叱责,已人事不省猝然倒地。
不知过了多少,方恍如噩梦初醒,渐渐醒转……
朦胧中。似觉一只柔若无骨,其软如绵的手掌正在自己脸上轻轻抚摸。
一股冲动,便欲睁眼探视,眼皮微动,掌抚顿止。星目方睁,蓦觉强光耀眼,忙又将双目紧闭。
但在双眸开合一瞥间,已看清自己是置身一间卧房里,房中布置雅致脱俗,榻枕之间,暗透幽香,甚似女子闺房。
房中除自己外,再也看不见半个人影,心疑适才朦胧中所觉是在作梦。
正思忖间,蓦闻室外一个苍劲声音道:“小友业已醒转了么?老朽正要前来探望。”
话声一落,仲孙玉已掀帘而人。
柳含烟再世为人,心知这条命是人家所救,一见仲孙玉进来,一撑身,就要起来相谢。
猛觉四肢软弱无力,脑中一阵晕眩,迫得又转身躺下。
仲孙玉急步上前,面色微戚地说:“贵体创伤虽愈,内力未复,小友暂且静躺勿动,安心休养为要。”
柳含烟自觉物无缚鸡之力,也不坚持,就在枕上叩谢仲孙玉活命之恩。
仲孙玉急步上前阻拦,已是不及,长叹一声,满面愧容地道:“小女无状,出手冒犯,老朽心中至感疚愧,小友行此大礼,岂不是令老朽无地自容?”
柳含烟问言,肃然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拯难救危人之常情,更何况令媛出手旨在救护老前辈,事出误会,怒急出手,老前辈何忍相责?”
仲孙玉一摇头,又道:“小友有所不知,小女用以伤小友之物乃老朽昔年浪迹江湖时所用紫玉蔷薇针,此物因颇为歹毒霸道久已不用,现仅供小女练目力之用,并一再告诫不准用以伤人,不想丫头竟敢违背我命,对小友贸然出手,故而不安相责。”
至此一顿,回顾门外,沉场喝道:“丫头还不速将金莲汤端来,老站在门外作甚?”
话声一落,仲孙双成手端一只雪白玉碗,袅袅走进,美目微瞟仲孙玉,双手将玉婉端给柳含烟。
柳含烟在床上侧身,称谢接过,星目微注,见仲孙双成花容惨白,一双美国红肿似水葡萄,美国中泪光闪闪,楚楚堪怜,心中顿感不忍,剑眉微轩,道:“小弟行动孟浪致引姑娘误会,又使姑娘蒙受严责,心中至感不安……”
话未说完,仲孙玉一旁已截住话头道:“小友先喝下金莲汤,此汤一凉,功效势将折半。”
柳含烟微一颔首,称谢后始将碗中金莲汤,一口一口慢慢喝下。
九叶金莲珍贵,药力果然奇奥无比,甫两口下肚,柳含烟已感一股热流在体内散开,攻向七经八脉,及至将汤喝完,已是内力尽复,且较前更为充沛,通体舒泰异常。
一跃下榻,略整衣冠,向仲孙玉父女纳头便拜,口中并道:“柳含烟身受老前辈贤父女活命大恩,没齿难忘,日后如有差遣,柳含烟万死不辞。”
猝然行礼,仲孙玉上前扶持已是不及,吃他拜个正着,喟然一叹道:“小友请速起,如此大礼仲孙玉受之有愧。”
柳含烟站起身子躬身又遭:“晚辈江湖末学,得睹老前辈仙颜已感荣幸,前辈如有差遣请锡去小友二字,尚请直呼贱名是去”
仲孙玉拂髯暗自点头,一笑道:“小友既如此说,老朽只好托大,叫小友一声贤侄啦!”
柳含烟一见仲孙玉应允自己所请,转向仲孙双成一揖至地道:“小弟见过双成姐姐。”
仲孙双成慌得忙还礼不迭,连称不敢。
一对壁人这一谦逊,乐得仲孙玉哈哈大笑。
笑声一歇,面色又转黯然,道。“栖霞恶耗,老朽已对成儿说过,贤侄再把所睹情形说得详细些,以供老朽想想是何人所为。”
柳含烟躬身领命,随即将那日所见又向仲孙玉父女详述一遍。
听完柳含烟一番细述,仲孙玉默然不语,埋首深思,仲孙双成则螓首低垂,银牙暗咬,垂泪不已。
半晌,仲孙玉猛然将头抬起,目现异光一瞥柳含烟道:“以贤侄所说神尼与幻慧尸身胸前有一碗大血洞,且伤口周围微有焦状,老朽深思半天猛然忆起昔年二凶人所用火器。”
至此微顿,又道:“贤侄可听过霹雳雷火针此物?”
一言甫出,柳含烟顿忆起昔日师父曾对自己提到过,脱口急道:“老前辈可是说此事系二魔所为?”
仲孙玉将首微点,道:“贤侄见识渊博,老朽亦以为此事纵非二魔亲自所为,亦必与二魔有关。”
柳含烟一听自己所猜不虚,顿时面色大变,剑眉倒挑星目神光暴射,狠声道:“好魔崽子,柳含烟如不把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柳含烟这一发狠,看得仲孙玉父女也暗自心惊。
仲孙玉暗道:此子好重的杀孽!随即,长眉一蹙道:“看贤侄神态,可是除此事外,另与二魔有深仇大恨。”
此言一出,柳含烟顿感自己失态,忙敛神谢罪。
微一沉吟道:“老前辈神目,晚辈家师即是二魔等所害。”
仲孙玉愕然问道:“贤侄令师是哪位高人?”
柳含烟肃然道:“晚辈师尊自号再世生,真名实姓连晚辈也不知道。”
仲孙玉知他所言不虚,思付片刻,仍记不起这再世生是何许人,只得作罢,岔开话头道:“二魔一身功力已通神,除昔年武林两位绝代奇人一尊、天香玉凤外,恐无人能敌,贤侄尚要小心从事。”
柳含烟人耳天香玉凤心中一动,忙道:“老前辈可知天涯一凤又是何等人物?”
仲孙玉闻言微愕道:“天涯一凤老朽也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贤侄问她作甚?”
柳含烟俊面一红,微一沉吟,接着就将自己如何获得玄玄真经,如何得而复失,如何听少林慧本大师提及三风,概述一遍。
一席话听得仲孙玉父女脸色连变,二人静听柳含烟说完,仲孙玉肃然道:“玄玄真经乃武林奇宝,得之可称尊宇内,贤侄得而复失,诚属可惜,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贤侄亦不必过分忧虑,容老朽为贤侄慢慢查访。”
至此一顿,一睑茫然又道:“就老朽所知,眼下武林除神尼高足寒梅侄女,天涯一凤与成儿外,别无他人以凤为号,寒梅与成儿断非盗经之人,依所留素笺看来,此事可能系那天涯一凤所为,但此妹出道较晚,一时无处查访……”
话未完,一旁久未开口的促系双成,倏然接口道:“爹爹毋用多虑,真经奇宝,唯有德者始能居之,否则徒招其灾,由盗经行径看来,此人已属不德,必不能久据已有,消息传出,天下群雄必人人觊觎,纷起攘争,届时我们亦必有耳闻,按址追经岂不比现在苦思无策好得多。”
柳含烟听得不禁心折,未等仲孙玉答话,便道:“成姐卓见,小弟钦佩之至,此事可暂时放下,还是先为神尼及幻慧师太雪仇,救回工姑娘要紧。”
仲孙玉也不禁点头道:“成儿所见也对,追经事我们且缓谈,但为神尼、幻慧报仇、救回寒梅一事,却要从长计义。”
柳含烟心中一急,忙道:“老前辈……”
仲孙玉观色知意,一摇手阻止他说下去,苦笑道:“贤侄心意老朽已知,救人如救火,岂能迟缓?老朽心中焦急,绝不比贤倒略逊,但老朽适才说过,二魔一身功力已臻通玄,绝非我们三人所能敌,贸然从事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如卵击石。”
至此微顿又慨然接道:“老朽非贪生怕死,珍惜我这条老命,贤侄正值少年尚能不惧,老朽年近七十行将就木又何惧之有?实在不能贸然妄动,于事无补……”
柳含烟不等他把话说完,已惶恐接口道:“晚辈年幼无知,一时冲动,蒙前辈一番教诲,冥顽尽退,请前辈谅宥。”
仲孙玉一摇手,微微一笑道:“贤侄见外啦!急仇心切,何罪之有?倒是老朽眼见武林魑魉横行,邪恶四布,无能为力,应感惭愧呢!”
柳含烟闻言,心中一动,问道:“老前辈隐居深谷,傲啸山林,不知对年来武林年轻高手离奇失踪一案,可有耳闻?”
仲孙玉颔首长叹,满面愧然神色,道:“此事年来老朽亦有耳闻,老朽亦曾三次下山察访,无奈仍未获一点蛛丝马迹,只得暂时作罢。”
柳含烟一听见识渊博、胸罗万有的赛华佗仲孙玉,对这件武林奇案亦是茫然不知所以,不由微感失望,默然不语。
三人同时一阵默然……
半响,柳含烟沉思中,心里又是一动,突然问道:“老前辈见识广博,可知地幽冥后是何许人?”
仲孙玉闻言一愕,道:“怎地怪事偏让贤侄碰上?老朽从未听说武林中有地幽冥后其人。”
至此一顿,接道:“怎么?贤侄敢又是与彼有仇?”
柳首烟微一摇头道:“晚辈对此事亦是百思莫解,晚辈根本不识地幽冥后其人,以前亦未曾听人说道,故自信与其人毫无仇怨可言,不知怎地,其人门下徒众,自称地幽帮却对晚辈横施狙击。”“仲孙玉一听地幽冥后不但确有其人,却还拥有大批徒众,自称地幽帮,不由顿起兴趣,长眉一掀,问道:“贤侄所说地幽帮徒众不知是些什么样人?”
柳含烟吃这一问,顿时俊面飞红,愧然道:“晚辈前后与他们搏斗两次,却因为这批人都是一身黑衣蒙面,根本无法窥彼辈真面目,故而不知他们究系何等样人,不过,晚辈却在一次搏斗前,听其中一人自报过姓名。”
仲孙玉与仲孙双成,不约而同,同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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