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坐定,这位三代弟子便自躬身禀道:“启禀掌门,城中六个较大客栈,均已如谕包下,掌门是否要前往巡视一番?”
慧觉大师方一摆手,仲孙玉已自抢先问道:“数日来,可有其他门派人士,如约到来?”
年轻僧人微一摇头,躬身答道:“弟子来此已有数日,但到刻下为止,尚未获悉有任何人到来!”
仲孙玉闻言不禁默然,抬眼向慧觉大师投过两道探询目光,颓然一叹坐下。
慧觉大师面上难掩心中焦虑,徽一挥手沉声道:“你领四位护法至邻房歇息去吧,有事自会叫你!”
年轻僧人与四大护法闻言齐一合十,躬身而退。
慧觉大师目送五人出房后,喟然一叹,白眉浅整地向仲孙玉说道:“仲孙老儿,事到如今仍未见一人一骑如约到来,莫非有甚差池不成?你且替老衲分析一下个中原委,想个什么法子!”
仲孙玉本人也是大惑不解,心中早生诧异,闻言不由地摇头苦笑道:“老和尚,你别再为难我了好不好?在路上给我出了那么一个天大难题,我绞尽脑汁,如今仍是茫元所得,眼下这桩奇事儿,也正在百思不解地诧异万分,如今我是思穷智拙,一筹莫展……”
慧觉大师闻言,更感束手,半晌,方自一叹说道:“事已至此,说不得我们要捺着性子等上几天了。”
仲孙玉正在脑中纷乱地埋首苦思,闻言倏地抬头问道:“老和尚,如果几天之后,仍是如此呢?”
慧党大师一怔,叹道:“今朝是今朝,明日是明日,今朝焉能预卜明日之事?届时看情形再说罢!”
显然地,这位佛门一代高僧,主持偌大少林派务,历经数十年江湖风险,大小疑难,不知轻易地解决过多少,而今面临这一扎手难题也是灵台纷乱地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了。
此时间坐一旁多时,一颗芳心正自悬念柳含烟而忧心忡忡,眉锁深愁的仲孙双成,突然站起身形,秀眉双挑地桥声说道:“师伯、爹爹不用过于烦心,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有碍灵智。以成儿愚见,再等几天,他们来了便罢,不来我们也不必非靠他人不可地枉自空等,干脆我们自己走,成儿不信凭我们眼下这几位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地幽帮跳梁小丑!”
一番话娇声清脆,莺声百转,豪气干云,听得一旁慧觉大师暗自点头赞叹不已。
慧觉大师心知仲孙玉会接口说话,故而他闭口不言地,将一双神目转注在仲孙玉那张布满重忧,微锁长眉的老脸上,想先听听他的意思,自己再插口说话。
果然不出慧党所料,仲孙玉在听完爱女话后,双眉一轩,沉声说道:“成儿,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地幽帮中高手云集,能人辈出,不是爹爹长人志气,灭己威风,就凭眼下我们几个人,予以些微打击,倒是绝无问题,若想予以重创或者将之全部瓦解歼灭,却是一件绝不可能之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是打草惊蛇,使有漏网余孽,则后患更是无穷,故而须等各门派来此共商大计,大举讨伐,爹爹不是畏事之人,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徒自牺牲,于事无补耳!”
仲孙玉果然不愧是胸罗万有的不世奇才,头脑冷静,剖析事理精微分明,听得仲孙双成秀眉连挑地樱口数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静聆父女二人各发高论的少林掌门慧觉大师倏地白眉双展地一笑说道:“贤父女谈话均系高论,老衲现在居中且来采长去短地中和一番,仲孙老儿话虽可取,但却不必将对方估价过高地空自烦心,贤侄女儿过于烦心,有碍灵智之话的是当头棒喝,但却不可操之过急,将对方估价过低,‘怯敌不胜,骄者必败’,为今之计,只有耐性等上两天,在这两天之中,大家均须穷极智力,各思良策,浅见如此,二位以为如何?”
说完,双目神光湛湛地微笑看着父女二人,静待答复。
仲孙双成身为晚辈,自是不便表示什么。
仲孙玉却双眉微展地轻笑一声,站起身形:“老和尚不愧佛门一代高僧,句句均是不易推翻难于辩驳的高明之论,为今之计只有照你老和尚的话做做看啦。老夫此时心身交疲,要回房安歇去啦,顺便动动脑筋想想你给我出的那个大海捞针般难题。”
说着,人已走至门口,回过身来,目光一注慧党大师又道:“不过,老夫得提醒你一句:地幽帮高手云集,能人辈出,行事诡秘,毒辣阴狠,不然也不会在血案震撼武林,各门派束手无策的数月之后,方始让柳含烟误打误撞地查出真凶。你不要过于轻视对方,以至将来醒悟时,噬脐莫及!”
话声一落,也不等对方表示意见,便自转身跨门而去。
仲孙双成一见其父离去,遂也向慧觉大师施礼告退。
慧觉大师望着这父女二人先后离去的背影,摇头一声苦笑,站起身形,关上房门,就床上闭目打坐调息。
转瞬已是两天在平静中过去,原先包下的各间客栈仍是空荡寂静,未见一个人影如约到来。
七人均是怀着心事,面带重优,眉锁轻愁地闷闷不乐,见面默然对坐,连一句话好像都懒得说,代之的是不时地摇头一声满含忧虑的轻叹。
仲孙玉在这两日内,绞尽脑汁,穷极智力,对那恍若大海捞针般天大难题,仍是茫无所知,毫无一点收获。
各人的心内,已是缕乱如麻,心急如焚,想要凭七人前去,但是去哪儿呢?冥府总舵人海茫茫,宇内辽阔又不知在何处,单凭七人又是势单力薄,不足以成大计,反而徒然贻害,加以有约在先,此时若一走了之,岂不是失信于人,势必引起各门派不快?
少林掌门慧觉大师、赛华佗仲孙玉一洋地名重武林,声望极高,焉能这般轻忽行事!
日落日升,又是一个晴朗早晨。
慧觉大师、仲孙玉父女,三人又是如。主常一般,在慧觉大师房内相对默然闷坐。
显然,第二日的昨天,又是一天空等,无有一人如约而来。
半晌,仲孙玉已是难耐这种令人窒息的沉寂,白眉一扬:“老和尚,这已是第三天啦!这样枉自空等何时方了?好歹你总得拿个主意才是!”
慧觉大师目中神色黯淡地看了仲孙玉一眼,甚为无可奈何地道:“仲孙老儿,老衲有生以来从未遇上似这般棘手问题,此时方寸已乱,你要我拿什么主意?”
微微一顿,颇为埋怨地又道:“老衲要想不顾一切地采取双成侄女儿卓见,我们自己走,可是人海茫茫,宇内辽阔,岂能漫无目的徒劳奔波?你老儿两天来凭你那深若瀚海的智慧可有收获么?”
仲孙玉闻言轻哼一声,愤然说道:“老和尚,你倒是讲理不讲理?你出了这么一个天大难题与我,明知是如大海捞针一般地千难万难,如今反把责任扣到我头上来,让我来顶这只黑锅,我要是想出来了,我早就讲了,还会闷到现在?真是多此一问!”
慧党大师深知这位老友性情,毫不为件,而且见他一天憔悴一天,何尝不知他已是绞尽脑汁,尽了最大的努力?心中自是不无歉意,闻言一笑说道:“你这老儿也真是,一把如此年纪,怎地还是这么一个急躁性子,老衲不过心急之余,顺口问问罢啦,何必如此意气用事?真是!”
话中只有慰劝,却毫无埋怨之意,听得仲孙玉也自暗感一阵愧然,默然垂首不语。
一旁仲孙双成此时恍如陷入苦思,秀眉轻蹙,妙口呆视,不言不动,对眼前两位长辈间的小争执也似视若无睹听如未闻,仿佛在寻思一件极为困扰,极为重大的难题。
慧觉大师、仲孙玉二人也是各怀重重心事地垂首不语,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神色。
屋中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片刻之后,仲孙双成一双呆视妙目中突然异采一闪,秀眉顿展,娇躯猛地一弹站起,忘形地脱口娇呼:“有啦!”
正在埋首深思的慧党大师与仲孙玉二人,根本就未料到仲孙双成会突然地发出这么一声忘形娇呼,齐感一惊,一齐抬头睁大四目诧声问道:“有啦?什么有啦?”
仲孙双成眼见这两位智慧深若瀚海的长辈,由于连日来的优愁焦虑,以致反应迟钝到如此地步,不由暗感一阵心酸,但这阵心酸旋即为一股强烈的喜悦冲散。
妙目一转,难掩心中激动,声音微起颤抖地娇声说道:“爹爹,地幽帮行事是否素喜装神扮鬼?”
这一点慧党大师不明所以,闻得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由一怔,但是他心知她话出必有因,不解地将一双神目向仲孙玉望去。
不世奇才若仲孙玉者,仍是不明白爱女此时何出此言,一怔点头,诧声道:“是啊!成儿问此作甚?”
仲孙双成难掩得意地神秘一笑:“地幽帮总舵称冥府,说穿了无疑就是鬼府啦?”
仲孙玉满面不解地又一点头,尚未答话,慧党大师已自点头说道:“不错,冥府、鬼府两无差异,二者本即为一,佛家即是此等说法!”
仲孙双成一听这位和尚伯伯三句不离本行,而且煞有其事地一脸肃容,已忍俊不住地露齿一笑,故作神秘地目射异采,秀眉双扬,反问慧觉大师道:“那么请问师伯,宇内被称为鬼府或鬼的究有几个地方?”
慧觉大师不虞仲孙双成会有此一问,方自微一怔神之际。
仲孙玉神情一震,忽地站起身形,目射异采,神情甚为激动地脱口呼道:“成儿,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莫非是指北邙?”
仲孙双成难掩心中喜悦,满面得意地微笑点头。
“哈!哈!哈……”
仲孙玉状至欢愉地倏然仰天一阵长笑,心情显得开朗已极。
笑声一落,一指仲孙双成笑道:“好,好,好,老夫不虚二十年教诲,衣钵得传,后继有人,不愧为吾家千里驹也!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欢愉长笑。
“阿弥陀佛!”
慧觉大师突然一声佛号,庄容沉声说道:“仲孙施主不可过于高兴,要知道宇内被称为鬼府者不只北邙一处!”
仲孙双成到底难脱孩子家心性,闻言如被浇一盆冷水般;一腔喜悦,满怀得意顿化乌有,娇靥上喜容也自缓缓收起,妙目微带嗔意地向慧党大师瞟了一眼。
仲孙玉好像已是成竹在胸,闻言毫不在意反而语带讽讥地轩眉笑道:“老和尚果然不愧佛门得道高僧,不通尘世一点人情,泼人冷水,罪该打人阿鼻地狱,你且说说看被称为鬼府的,宇内还有几处,说得理便罢,如若不然,哼,哼!冲着我这宝贝女儿,仲孙玉就与你没完!”
慧觉大师心知仲孙玉此时已是智珠在握,但仍是毫不在意,也颇为不服地一笑说道:“就老衲所知,被称为鬼府或鬼域者,宇内即有三处之多,北邙自是一处,但是蜀境丰都,云贵苗疆亦均被称为鬼域,老儿,你知道地幽帮冥府总舵究在何处?”
仲孙玉微微一笑,说道:“老和尚,你聪明一世,怎地今日却懵懵一时?看来你这一代高僧的美誉,可以取掉啦!”
慧觉大师方自一轩眉。
仲孙玉一笑又遭:“老夫偌大年纪,浪迹江湖,时过半辈,焉能如此孤陋寡闻,见薄识浅地连丰都、云贵被世俗称为鬼域都不知道?老和尚,你且用你那大智大慧细细地想上一想,丰都在四川,峨嵋一派,势力庞大,加以大智老和尚,一身功力几可与你老和尚相颉顽,睡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眠,焉能容得地幽帮在境内筑巢?即或容得,峨嵋一派又岂有不知之理?且四川久为天府之国,终年商贾云集,丰都更是长江水路一大要埠,为往来所必经之处,行事诡秘,掩蔽犹恐未及如地幽帮者,怎会在此筑巢?
“再则,云贵一带,哀牢山脉亘绵其间,似二魔那等功参造化的一代魔头,又岂能坐视无睹地让彼等猖狂?……”
至此一顿,轻呷一口香茗,一捋长须,又道:“而北邱一带地广人稀,形势奇险,常人视为畏途,老夫活了偌大年纪,至今尚未听说过其中有过何门何派,乃是秘密帮会,建帮巩巢的绝佳所在,故而老夫一经成儿提醒,便毫不加考虑地认定在此,老和尚,你以为如何?”
慧觉大师静听至此,忽地站起身形,神情微显得激动地扬声说道:“仲孙老儿不愧胸罗万有,奇才盖代,老衲服矣!但愿事情果如你老儿所云,找出该帮总舵,同心协力之下何愁魔邪不灭?为天下苍生,请仲孙施主受老衲一拜!”
随即,面色一肃,双掌合十,就要向仲孙玉遥遥拜下。
仲孙玉未料这老和尚振奋激动之余,会出此一着,一怔之后大为焦急地喝道:“老和尚,你贵为一派掌门至尊,况且仲孙玉这大胆浅薄的推测是否中的,刻下犹未可如,如何当得你行此大礼?你可是嫌仲孙玉活得命长啦?”
一边说话,一边却忙不迭地急步上前,倏伸双掌,分执慧觉大师双臂,向上架起,坚持不让他拜下。
仲孙玉的话,委实一点不错,不管他自己是如何地对侦破血案,提供有力线索,但那只是揣测,是否能一语中的,刻下谁也不敢妄下定论,而且,慧觉大师德高望重,名满武林,为一派掌门至尊。仲孙玉无论如何也不敢受此大礼。
尽管他的话不错,但慧党大师却是为天下武林命脉,门声不响地坚持要拜。
这两位一代奇人,功力均是一时谕亮,难分轩轻,如此一来,无形中已是较上了内功。
但见仲孙玉双手分执慧党大师合十双臂,默然对立,二人面色均是一般地凝重严肃,慧觉大师身形微躬,但再也拜不下去,仲孙玉却也无法将慧觉大师身形抬起分毫,二人身形,就恍如粘在一起的两尊石像一般。
仲孙双成早已站起身形,但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凭她的一身功力,尚不足分开二老,解开这个坚持僵局;只有在一旁连连搓手地空自着急,却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良策来。
正在此际——一阵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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