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地有的峻岭插天,有的形如丘陵,月光下山色青葱,山风强劲,却不知是何所在。
略一仰观天色,玉兔已斜,斗转星移,但仍可看出自己两人是跟在马鑫武身后,正向西北飞驰,群山越来越密,回顾身后适才所走的竟不是路,而是顺着两旁婉蜒山势的一道山沟,而且支道甚多,茫茫夜色中如今已不知自己适才所经,再回过头来向前一看,正是顺着这道山沟向山区深处飞驰,这种所在又是如此深夜,若无马鑫武领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群山深处会有地幽帮总舵!同时一进此区,若不熟谙地形、路途实也不容易走将出去。不由剑眉深蹙,向蓝九卿看去,神色又是一阵诧异。
蓝九卿神色安详,步履从容地仍在飘然飞驰,看不出他有一丝不安,暗道一声:惭愧!
心知既入险地,所遇当然惊险,只求如何杀敌,别的一概先置脑后,遂也敛神静气,摒除杂念,默默飞驰。
他哪知蓝九卿是个有心人,乘适才谈话之际,早已分神将路径牢记在心,而且他此刻心中也正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故而态度安详泰然,步履从容不迫三人向山区深处越进越深,而且路径尽是曲折蜿蜒,忽宽忽*的羊肠小道,两旁嵯峨怪石林立,角棱突出,飞驰间稍一不慎必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是马鑫武是识途老马,二人又是内家绝顶高手,故而仍是飞驰如前,身形一点也未受限制。
柳含烟此刻脑中仍自萦绕着马鑫武适才无意间吐露出的那个“北”字,他想凭自己的智慧可以判断出冥府总舵的所在,并思忖稍时需要应用的过关良策。
良策已得,但是判断冥后总舵所在地这件事他失败了,不,不是失败,而是以“北”字为首的地名太多,使他一时无法断定是哪一处。
失望之余,他下意识地向山沟两旁的山上望去,一看之下不由使他既是深感不屑,又是杀机顿生,目毗欲裂。
两旁山腰处,枝叶茂密的树梢上,每隔十丈便仁立着一个黑衣蒙面的地幽帮徒众,一个个不言不动,状如僵尸,此时此地颇职低人之效。
每个黑衣蒙面人脚下的树干上,各倒挂着一具赤裸裸的无首死尸,强劲山风吹过处,不住摇曳,此时此地恍若地幽栈道,罗刹屠场,又是甚为阴森可怖。
柳含烟此刻对地幽帮群丑的仇恨已是更深一层,他简直恨透了这批东西,尤其是对身为帮主的地幽冥后,他恨不得立刻找出地幽冥府将这残忍、冷酷的地幽冥后碎尸万般,挫骨扬灰。
他怀着一股杀机,满腔仇恨,星目神光万射地微微一瞥蓝九卿。
一瞥之下,不由顿使他微微一愕,诧异又生。
蓝九卿背负双手,儒袖飘拂,步似行云流水,从容自如地疾驰如前,神色却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知是尚未看见这悲惨可怖,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抑或是有着一份出奇的镇静。
柳含烟忍不住轻声呼道:“蓝兄!”
蓝九卿闻声侧顾,柳含烟向两旁山腰微一努嘴。
蓝九卿眼皮也未抬一下,冷冷一笑:“这些下九流的庸俗伎俩,小弟一人此谷,便已悉收眼底,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值一顾,哼!”
蓝九卿城府之深,实在是超人一等,连入目这种惨绝人寰的景象,他面上居然仍是不动一丝声色。
柳含烟吃他几句话儿说得陡感面上一热,暗暗自责道:连这一代魔头的门下,素称邪而不正的风流郎君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改,自己却少见多怪的大惊小怪,真是惭愧。
他却不知蓝九卿在那阴山九曲谷内,他那六个师父之二的阴山人屠北宫寅,碧眼毒爪追魂辛浩,练那歹毒无伦的阴煞尸气与毒爪之时,杀人何止上千,其残酷、悲惨较目下这些景象相去无殊天壤,对蓝九卿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这些死人怎会使他触目心惊!
他赫然一笑,方待再说,蓝九卿已是神秘一笑地悄声说道:“申兄,你未看出那些尸体有什么毛病吗?”
柳含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又自向两旁山腰树干上,犹自迎风摇曳的赤裸尸体微瞥两眼,大惑不解地向蓝九卿微一摇头。
蓝九卿微微一笑:“申兄难道未看出那些尸体不是真的?”
柳含烟闻言大为诧异,竟似不信地,又向两旁山腰上仔细地瞥了两眼,这一回他可是留上了心。
两旁山腰树干上倒吊着的赤裸尸体,除了甚为僵硬外,别的像是看不出一丝端倪,本来人死过久,尸体僵硬这是必然的道理,月光下混身呈死白,也是一定的现象。
柳含烟方自不解地又一摇头,蓝九卿已冷冷一笑,甚为不屑地说道:“申兄难道还未看出这些尸体均系蜡制,此时此地拿来故布疑阵,增加阴森可怖气氛,以收慑人之效么?”
柳含烟闻言诧异欲绝地,再次深注两旁山腰上的赤裸无首众尸。
这一回他可看出了端倪。
山风虽说颇为强劲,但并不算太大,可是尸体却是迎风左右摆动甚剧,显然尸体重量甚轻,以一个常人的尸体,纵是骨瘦如柴。也不应如此轻的风吹摆动,何况这些尸体看来均颇丰腴呢!
再者尸体纵是僵硬,但其倒垂双臂却工随尸体而生摇晃,而这些尸体每具的双臂却是一点也未见晃动,简直就如同钉上去的一般。
再看尸体肤色却是具具雪白,而死人的肤色应该是白里带黄的。
的确是蜡制的!
柳含烟深感惭愧之余,不禁暗暗叹服这蓝九卿的观察人微,心细如发,赫然一声苦笑,方待相谢。
蓦地前方左边山腰间树干上一具赤裸无首尸体,不知如何,突然脱绳坠下,“吧”地一声,掉在两人面前左侧五丈处。
两人不虞会有此变,不由各自陡感一惊,四道目光齐齐侧顾,一看之下,不由惊异欲绝,险些脱口一声惊呼,但是身形却不能因此停下只得互望微一苦笑,继续飞驰。
原来这突然脱绳坠下的一具死尸,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具尸体,断断不是蜡制死人。
是巧合抑或是两人谈话已为对方听及,而有意来此一手?
尸体全是真的抑或只有少数是真的?
这两个谜样疑问,一时却是不得而知。
突然面前传来马鑫武话声:“眼下即将入关,请二位缓下身形!”
话声一落,他自己已先将身形缓下。
柳含烟向蓝九卿一丢眼色,也随着将身形缓下,仍是跟在马鑫武身后缓缓地向前走去。
两人四目看处,已看出眼前不远处,为一条极为狭窄的山沟,这条山沟不如说它是山谷来的恰当。
山谷狭窄只可容两人并肩通过,两旁山壁陡势天生,一平如削,峭壁上却是寸草不生,石色深褐。
向上望去,两块峭壁顶端成锥形,各自连山矗立,高度足有百丈。
地上一色青石铺就,笔直向内延伸,长却不知几许。
外表看来,颇似一处隘口,单就这处隘口来说,天生险势,已是一人当关,万夫莫敌。
三人虽说已将身形缓下,但是步履之间,仍较常人奔跑来得快,转瞬之间已抵谷口。
两人在谷口略略向内一望,不由四届顿蹙,暗生警惕。
尽管三人一路行来,月光银辉照射下,百丈内,凭两人功力是纤微可见,但此刻也许是月影已斜之故,山谷内,两片如削峭壁之间,却是黑黝异常,虽然说不上是伸手难见五指,但在百丈以内窥看事物却是甚为吃力。
而且这两块陡势天生的百丈峭壁,好像甚为宽大长阔,因而这条狭窄的小路,也不知深长几许,以柳含烟这等旷世功力,绝高神功也只能看出五十余丈,再过去,便甚难看出事物了。
这条狭窄的山道内但闻风声忽忽,风力似乎颇为强劲,两人一抵涧口,已是迎面一阵劲风吹过,吹得丙人衣袂狂飘,其声猎猎,而且强劲山风内,还隐隐夹带一丝腥颤异味,刺鼻难闻,中人欲呕。
在二关接引铁算盘马鑫武,神情恭谨的率先领导下,两人微蹙双眉,无可奈何地飞快跟进。
柳含烟更是处处提防地幽帮层出不穷的卑鄙手法,下流伎俩,除一面默提坎离真气护身外,更用内家绝顶神功龟息大法将呼吸改由毛孔进出。
他知道蓝九卿一身功力也非泛泛,自会暗中提防,所以也未再予传音示意。
一人山谷,两人双眉不由蹙得更紧,也不由暗暗纳闷不已。
狭窄的山谷内虽与外面只是一线之隔,但却无异两个天地。
外面虽然夜凉如冰,但却是凉爽宜人,而这条狭窄的山谷内却是寒冷刺骨一如严冬,加以路窄黑黝,阴风惨惨,风势凛烈,确实使人有置身地幽之感。
平常人在此时此地怕不早就魂飞魄散,裹足不前,就是胆大一些的,纵是不被吓瘫,也会被谷内刺骨寒风吹得肢体僵硬,混身打颤,动弹不得。
但两人俱为一代奇村,各有一身罕绝功力焉将这些放在心上?
只是深蹙双眉,颇感奇怪纳闷外,依然神色自若地并肩齐进。
说也奇怪,这条看上去仅是天生险势的狭窄山谷,越往里走,越显得寒冷难耐。
三人步履甚快,马鑫武是识途老马,两人又是紧跟在后,故而倏忽已是数十丈过去。
柳含烟已看出走在前面的马鑫武混身泛起阵阵轻颤,步履之间虽然速度不减,但一时却也颇为吃力。
方自暗暗一声冷笑:老贼,活该!
倏闻身侧蓝九卿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柳含烟一怔之后,忙悄声问道:“蓝兄是怎么了,莫非……”
本想问他是否难耐寒冷,继而一想蓝九卿平素狂傲自负,又为六神通唯一爱徒,这样问法,似乎太使他难堪,故而倏然住口,正要想出一句适当的问话,不想蓝九卿已自状颇勉强地悄声笑道:“这批鬼东西不知怎么找到这么一个怪所在,谷内外宛如两个天地,小弟平素颇以一身功力自恃,今夕却也险些难耐这刺骨奇寒!”声音已是微生颤抖,却犹自逞强地硬说“险些难耐”。
柳含烟知他秉性高傲好强,深具城府,不愿在自己面前示弱,暗笑“名”、“强”二字害人不浅,遂故作不知地悄声问道:“蓝兄,你我此刻已深入险地,小弟目力较差,无法及远,对方又是阴谋伎俩层出不穷,你我携手而进,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话声一落,也不管对方反应如何,已将自己一只右掌紧紧地握住对方一只左手,对方手甫入握,倏觉他一只左手竟是一凉如冰,不由暗暗一笑,自忖所料不差,功随念动,师门神功坎离真气已藉自己一只右掌,暗暗输过,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两眼前视,疾走如前。
这下一来,蓝九卿的感受,刹那间已与先前迥然不同。
在柳含烟一只右掌方自握上他一只左手之际,他便陡感对方一只右掌温暖异常,方自一惊,一股阳和之气倏自对方右掌藉着自己一只左臂传入体内,瞬间阳和已遍全身,寒冷之感顿除,通体并感到一阵无比的舒泰。
就知自己这份窘迫已被柳含烟看破,为顾及自己颜面方藉口两人携手,彼此照应为由默运功力,暗助自己。
心内除震惊于对方莫测高深的一身功力外,另外还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内疚和感激,但随即这种内疚与暗感,又为一股极为强烈的异样心情冲得一丝无存。
只是一双阴鸷目光中异采一现即隐,报给柳含烟一个使人难以体会含意的微笑。
蓝九卿这种异样表情,只要柳含烟看上一眼,略加细研,不难会发觉个中意味,若是换上一个人也会立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可惜忠厚待人的柳含烟,此刻犹怕别人难堪地双目仍然前视疾走,并未看见蓝九卿的神情。
又是数十丈过去,距山谷口约莫已有百丈之遥,突然狭窄山道左折而豁然开阔的异样,宽度约有六尺,足可供四五人并肩齐进。
转入较宽谷道,奇事又生。
较宽的山道内,虽也与三人适才所经狭窄谷道只有一线之隔,但也是前后判如两季地陡感一热!一阵热风迎面扑到。
二人又是惊讶欲绝地顿生纳闷。
适才柳含烟一路之上虽然是双目前视,但却对这一线之隔而两地判若两季的奇事已是暗中留上了心,尽管他目力超人,百丈下来,他仍是一无所获,看不出一丝端倪,也找不出刺骨寒气究由何来。
如果说它是天生自然的,造物何其巧妙?三地之间不过一线之隔竟是判若三季?这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绝人寰之事。
如果说它是人为,那么此人确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必是一位盖世奇人,地幽帮的势力的确不可轻估。
冷的地方既然看不出端倪,热的地方也必是枉然。
柳含烟一边深为纳闷骇绝,一边却将警惕之心提得更高,坎离真气已是暗中提至八成,依然神色不变地从容前进。
坎离真气既称旷古绝今的神功,确有它的道理,反应灵敏快捷,因外界刺激之不同,而产生各异的迅捷反应。
如今空气中一片炎热,热得令人窒息,柳含烟却是心头一片清凉,神色依旧。
蓝九卿得柳含烟神功之助亦是如此。
反观前行的铁算盘马鑫武已是喘息连连,汗出如浆,衣衫尽湿。
倏忽百丈又是安然渡过,除了奇寒炎热两种奇突情况外,竟是毫无惊兆,而且山谷内只有他们三人,地幽帮徒众却是一个不见。
倏地眼前一亮,四盏硕大无朋的瓜形大灯,突然破壁探出,光线惨绿,但却照得数十丈内毫发可见,两扇深灰铁门已在目前,原来谷道已至尽头,此两扇铁门不知是出口抑或是入口。
其实这两扇铁门是谷道的出口,却也是地幽帮二关的入口。
铁门开在一个奇势天生的圆月形石洞上,铁门上除了两个大钢环外,其余一无所有,门上石洞顶上,一块光滑石板沾血镌刻着六个大字:“地幽招魂二关”。
血红色字加上瓜形大灯射出的惨绿灯光,使人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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