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所以不止墨翟悲丝,我郭解更悲”,原来他叫郭解,他就是那个来去无踪的郭老爷吗?
“你更悲?是谁亲手送我进这春闺梦里人?红尘浊浪,千淘万漉,都见我楚云碧风光无限,又有几人想过我曾历过的苦难?”她很悲恸,声音开始颤抖,表情愈发冰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男人的语气依然沉闷镇静。
“身不由己?谁人不知郭解勇?一声海笛江湖清!一个在江湖里呼风唤雨的人,又怎么会身不由己?”
“呼风唤雨又能怎么样?我不是江湖的主人,只是它的傀儡。”
楚云碧忽然一阵冷笑! “什么傀儡不傀儡?还不是为了保全你那点可怜的江湖声望?”
男人轻轻叹息:“这便是身不由己。”
“为了你的声望,所以要牺牲了天真愚蠢的楚云红?”
“不是牺牲,是保全!”
“保全?你以为你的话我会再信?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走进春闺梦里人时是楚云红,走出来的却是楚云碧。”
“楚云碧?这和楚云红是一个人!”沙哑的男声依然平静如初。
“不是,赢了江湖,你便已经输了楚云红”,楚云碧双眼噙满泪水,晶莹欲滴!或者我应该称他楚云红。
里面的男人开始沉默,良久他才凄然开口:“我现在可以带你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楚运碧却一声冷笑:“晚了!在春闺梦里人的楚云碧是顶梁的头牌,离开了这风月场,楚云碧什么都不是。”
“你甘愿这样一辈子?”
“是,倚门卖笑,声色犬马,我早已习惯了。”
“习惯就好”,里面的男人缓缓走出来,站在她的对面,果然是他,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竖起了发髻,那一顶狗皮毡帽静静的别在腰间。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她却侧颈闪开。于是他笑了起来,“也好,楚云碧也好!”他说罢转身,头也不回朝着巷子的尽头走去。
“郭解”,楚云碧忽然喊出来。他回过头来,默默的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便又稳步走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楚云碧轻轻摇头,早先眼眶里含着的眼泪,此时已经风干。“既然没事,我走了”,他又准备转身,她却在这一刻举起手里的琴砸向他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楚云碧一阵阴冷的大笑,他无声的看着她,缓缓的问:“还恨我吗?”
“不恨了”,她回答的干脆决绝。
“那为什么不跟我走?”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我只当做我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又怎么会恨?又为什么要跟你走。”她抱着一把血淋淋的琴转身而去,他也不在原地逗留,转身大步而去。
十 捕役的悲歌(2)
十 捕役的悲歌(2)
我急忙跳下阁楼,远远的喊了声:“朋友,请留步!”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认出了我:“白思夜?是你!”
“恩!是我,白思夜。”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方而正,眉毛黑而浓,下巴和上唇上布满密密的胡茬,这是一张江湖侠客所特有的脸。
“要拿我回去见官领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孤傲的笑容。
“不是!”此时我的语气已经足够友善。
“哦!”他很在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冷冷的说:“既然不是要捉我,那后会有期”,说罢漠然转身。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可是你还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回答。”
他似乎根本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怎么?遇见我让你很不痛快吗?”
“当然。”
“怎么会?”我无端发笑,妄图缓解僵冷的气氛。
“京畿名捕遇见江洋大盗,如果不用走到你死我亡的境地,那么也绝不该有其他可能”,他语气生硬,神情傲慢。
“如果真如郭大侠所说,那我倒不如趁机见识下今天遇见的是个什么样的江洋大盗,有什么通天的能耐”,我说完把刀抽出鞘来,紧握在手。
他竟然淡淡的笑了,然后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根用麻木裹得严严实实的短棒,那应该就是他的武器——海笛!我猜想那一定是一根浑身白光闪闪的精钢长管,然而他并没有解开最外边那一层的麻布,而是轻轻放进了路边的草丛。
“怎么?不用武器吗?”
“不用!”微风斜过,他整齐的发束随风轻舞。
“但如果你不慎失手,反而被我所伤,整个江湖便会争相来给你复仇,到时我死无全尸都有可能。”
“恩,还算有点见识!但你的担心很多余”,他依然孤高冷傲。
“郭大侠言下之意,白思夜今日必死无疑?”
“未必!”
“为什么?”我尽可能和他说话,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和他动手。
他却忽然沉默,冷冷的看了我好久才语气冷漠的说:“我不喜欢啰嗦的人,尤其憎恨只动口不动手的人,你要么立即出刀,要么转身滚蛋,继续去做你的第一名捕,不要拖延时间,你知道我在这长安多呆一刻危险就增加一成。”
“原来是因为害怕,我以为你们什么都不怕的。”我允自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当我笑毕后头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去,右手里横握着他的海笛,身形伟岸,脚步沉稳。此时残阳如血,那踽踽而去的背影,恰如一匹独自远征的狼。
我快步追上去,跃起一刀直刺他的后背,我知道他一定会躲,然而当我的刀刃逐渐逼近,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可由于速度太快我已经来不及收刀,“闪开”!我一声高呼。他却只是微微转过头来,手里的海笛轻轻一挥,我随即感觉手腕一阵酥麻,刀从手心里脱离了出去,还在空中飞跃的身体扑通一声重重砸进了路边的草丛,抬眼时,我的刀正好稳稳的落进了他的手里。
他一声吁叹:“西域的宝刀?”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自豪的说:“的确是西域地宝刀。”他缓缓转过身来,一阵低笑,面带嘲讽:“可惜刀法差了点,还好,它现在在我手里了。”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的问。
“宝刀配英雄,跟着你,它便已经被辱没了”,他的脸上仍带有一丝笑意,然而语气里却满是惋惜。
“你想要这把刀?”我很愤慨,枉我称他这种人为大侠。
“我说了,我是江洋大盗”,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先要了我的命,再拿我的刀”,我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语气也足够冷静。
“好!”他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之以无尽的冷酷,随即将那把刀舞的密不透风。我睁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他,然后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把刀已经贴上我的咽喉,刀刃划破了皮肉,流出来的血温热粘稠。
他停下来,冷冷的看着我,极尽嘲讽的说了句:“京畿第一名捕?”随之放声一阵大笑,倏忽快如闪电般收刀,然后风一样飘然走远。
我急忙追上去的时候,我的刀便斜飞过来,重重的刺进了脚下坚硬的路面,他的声音随风传来:“好好做你的捕役。”
我失魂落魄向茶棚走去,猛一抬头时眼前竟站了一个人,是楚云碧,我很礼貌的向她笑笑,问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忽然问我:“你都听见了?”
难道她早就知道我一直在阁楼上,应该是!于是隐瞒已经没有必要,我点点头说:“不是我故意要偷听,只是碰巧!”
她轻轻点头,又随口对我说:“恩,你去追他了?”
我用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尴尬的笑笑说:“追了,可惜没追到。”
楚云碧此时也看见我脖子上的刀痕,着急的问:“他为什么打伤你?”
我又笑笑说:“他不是打伤了我,而是没有杀我。”
“你们认识?”她好奇的问。
“不算是!”
楚云碧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他现在是逃犯?”
我吃惊的看着她,不解的问:“算是,你怎么知道!”
她轻松一笑说:“你是捕役。”
“这有关系吗?”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似乎什么都能猜得到,但是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
“捕役要找的人,不是朋友就是逃犯,不是吗?”
“是!”
楚云碧突然呼吸突然加深了,想要问我什么却每次话到了嘴边又不说了,这样反复了很多次,她终于淡淡的问:“他真的走了吗?”
“走了!”
“哦,”她点了点头,一个人自言自语:“走了好,走了好。”然后又朝我笑笑说:“天色都暗了,该回去了”,然后也转身走了。
“楚姑娘”,我在后面叫她,她回过头来问我还有什么事情。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楚云碧笑笑说:“他是郭解,你刚才应该听见了的。”
“恩,听见了,但是我只知道他叫郭解。”
“这还不够吗?”
“不够!”我笑着回答。
“你还想知道什么?”
“都可以,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我都想知道”,我自顾自的笑起来,因为觉得气氛太冰凉。我很不喜欢在这样的氛围下和任何人交谈,哪怕是面若桃花的楚云碧。
“可是我也只是知道他叫郭解”,她依然很平静,于是我只好无可奈何的笑笑,一言不发。
“你不信?”她很认真的问。
“我信!”我也认真的回答,于是她便抿着嘴笑了,随后朝我摆手说要回去了。我笑着说:“改天再会”,然后就各自回头。
我站在那茶棚外仔细的端详了下,站在她下午站的位置,只可以看见阁楼的房顶,那她是怎么知道我当时就在阁楼上的呢?就算是我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她能知道阁楼上有人,那又是怎么确定楼上的人就是我呢?想了想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这个女人不仅异常美丽,而且异常聪明,而异常聪明的女人也一定是异常可怕的。还好,我和她只是相互知道名字,仅此而已。
我继续坐回阁楼,却发现籍少公已经坐在了那张桌子上,面前一只空杯子,我说:“你怎么出来了?”
“恩,台上了抚琴的人换了一拨,弹的乱七八糟的,所以就出来了。”
“哦,我觉得也是,楚云碧的琴声是黄莺雀的歌,百听不厌;其他人弹出来的都是癞蛤蟆在吵架,呱呱,呱呱呱!”我放大了声音笑着说出来,然后还学蛤蟆叫了两声,他知道我故意戏谑,于是便只是心领神会的笑。
我再看了眼他面前的杯子,的确是空的,于是我问:“怎么不喝茶?”
“不渴,在看你们说话”,他也是笑着说出来,只是那笑容有点力不从心。
“恩!那现在喝茶还是回家?”
“吃饭!”他站起来一边下楼一边说,我才想起来一整天都还没吃饭。
身上的银子开了两碗面钱,就一点都没了。他摇着头说不喝点酒浑身不自在,我说:“那今晚不回捕役班房了吧!”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
城南的小院里有的是酒,籍少公浅浅的喝一口,然后用舌头舔一舔嘴唇说:“多好的酒哇!”说着又低头把桌子上洒下来的那一点也舔了。我发觉他今天的确很不正常,难道就是因为看见我和楚云碧说了一会话吗?可是我记得这孩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小心眼过。
“老六”,我平时很少这么叫他,今天忽然觉得叫老六比直接叫名字来的亲切,于是就这么叫了。
“怎么了?大哥”,他抬头很疑惑的看着我。
“你今天有没有注意到,楚云碧下午的时候去了趟后面的茶棚。”
“只看见她出去了,是去找你说话了吗?”
我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他依然喝的一脸认真,突然觉得好笑——籍少公,这个落入情网的少年,就这么容易胡思乱想吗?然而我并没有笑出来,只是很平静的说:“不是。”
“那她是去干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我。
“见了一个人。”
“谁?”他这时候终于来了精神。
“还记得那天在白虎门遇见的那三个人吗?”
“当然记得,你说的是哪一个?”他刚问出来之后便已经想起了什么,猛一拍大腿:“那个狗皮毡帽?”
于是我点了点头。
他很着急的问:“那你当时在哪?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当时在阁楼上,他们在下面,说了好多话。”
“那你听出来什么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听出来了,但你千万要镇定,我们现在还不能乱了方寸”,籍少公眼神复杂起来,我想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暗示,他应该猜的出来。
他点了点头说:“说吧!我不激动。”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是。。。。。。”我虽然心里明白,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讲。
“说吧!没事的”,籍少公很着急的想要知道。
我只好隐晦的说:“他们之间应该是有过一段恩怨!”
“什么恩怨!”我不知道他是猜不到还是不愿意自己说出来。于是我笑着说:“草莽英雄和纯情少女,还能有什么恩怨呢?”这次傻子都能猜的出来了,我已经说的这么明显!
“哦!”籍少公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然后把眉头皱起来静静的喝酒。
“楚云碧离开后我和那人动手了!”我接着说。
“你受伤了?”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我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就不能是他受伤?”
“你又打不过他!”他还是一脸漫不经心,我知道他心里还有疙瘩没解开,也不和他计较,谁让他是我的小兄弟?于是我说:“这个人叫郭解,身世什么的咱们都一无所知,楚云碧和他六年前就认识了,明天去问问她吧!”
“恩,是该问问,朝廷还通缉着呢。”我再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解释下今天的事情才睡的,后来想想算了吧!他早晚会知道,便转身去里间睡了。
一直盘算着要去春闺梦里人一次,可惜身上已经没多少银子了,自从那天从春闺梦里人回来,籍少公就整天心神不宁。我知道他也很想知道真相,可惜我们两人的全部身家加起来还不到三两银子。所以籍少公就每天吃完饭去街上转一圈,回来睡一觉,天黑前再去街上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