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洪哈哈大笑道:“石老弟,你认为我没去么?为了她,老夫几乎翻遍了大戈壁,结果是功败而退,几乎连我这条老命都赔上了,唉!血莲花,血莲花……”
他那一抹凄凉的笑意吊在嘴角上,使石仁中陡觉心中一酸,此老正值残年,若是儿媳俱在,此不正是抚儿弄孙一享清福之最佳时日,何须劳碌江湖,为孙女之绝症奔走天涯,徒唤奈何……
西门薇薇悲伤的抱着小翠道:“爷爷,别再说了。”
石仁中摇头道:“大戈壁难道没有血莲花……”
西门洪坚定的说道:“当然有,不过血莲花是生长在沙底之下,大戈壁中,移形换位,千变万幻,血莲花在地底下开血莲,除非我们正好碰上它浮出沙面,否则,就是寻找一辈子也找不着,这话也许过分,但是沙石无情,今日落在这里,明日飞那边,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呀……”
石仁中长长叹道:“我懂了。”
西门洪道:“老夫没有办法之下才走第二条路……”
石仁中道:“在下愿闻其详……”
西门洪道:“鬼脉属阴,与蛇体无异,凉性,非绝阳之体无以为治,江湖虽大,以阳刚之劲传世者,仅有石龙谷的石龙君……”
石龙谷石龙君,这数字甫落入石仁中的耳中,他的心弦像震动的琴弦颤动不已,从小他在江湖中彷佛听过这个名字,却不知道与自己到底有多大关系……
他喃喃自语地道:“石龙谷,石龙君……”
西门洪叹道:“石家的祖传纯阳功‘七星朝元’,传子不传女,传一不传二,老夫十年前原想相求石龙君助老夫一臂之力,奈何时不我予,石家在十年前突遭变故,把老夫的念头也打消了……”
石仁中紧张问道:“变故,什么变故……”
西门洪面色诡异,叹气道:“不为外人知的大变故,活着的仅只有你一个……”
石仁中面色惨变,道:“老前辈,请你说清楚点……”
西门洪苦笑道:“老夫也不太清楚,石老弟咱们不谈这个……”
石仁中心中一怔,双目中隐含一丝泪影,刹那间,一层层幼时的往事在他的脑海中翻现出来……
西门薇薇凄笑道:“爷爷,你勾起石哥哥的不愉快了。”
西门洪“哦”了一声道:“唉,薇薇自小聪明,可惜命苦……”
石仁中强振精神,道:“老前辈!你还没说如何救薇薇的办法呢……”
西门洪道:“‘七星朝元’是为纯阳之劲,对疗治鬼脉,冲破脉穴导阴为阳,但这种治疗法非有数十年功力不能为之,因为不但要功力厚,还要能日施三次功者,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把薇薇体内的阴柔之劲与外传之阳劲相合……”
石仁中黯然的道:“在下虽然自幼动习‘七星朝元’之功,但要做到像老前辈所说的那样只怕也不容易……”
西门洪道:“这个老夫知道,老夫是想另一办法……”
石仁中一楞道:“尚有何法?”
西门洪道:“把薇薇嫁给你……”
此语一出,西门薇薇虽在悲伤之中,也不禁面泛桃红,羞涩的急忙低下螓首,额前发丝覆落,一片娇羞…… 石仁中面色一红,急急说道:“这不行——”
西门洪道:“要薇薇活命,只有这个办法——”
石仁中道:“老前辈,只要能救薇薇小姐,什么事我都愿意帮忙,唯有这件事,万万使不得,不瞒你说,目前快意堂还在追捕我呢,况且在下身负血海之仇,岂能——”
他这话侃侃而谈,义正辞严,听在西门薇薇耳中却如针戳一般的伤了她的自尊,她像个负了重创的小绵羊,泪珠颗颗,晶莹如串的掉下来——
西门薇薇伤情的道:“爷爷——”
西门洪变色道:“老弟,你愿意她死么……”
石仁中道:“在下当然不愿意——”
西门洪道:“好,如果不愿她死,你就娶了她,老夫不但把一身绝艺传给你,而且还帮助你血仇血还……”
石仁中傲然的道:“老前辈,你看错人了,在下是堂堂七尺男儿,不爱财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学习贵门绝世武功,何况家门血仇该是我们石家自己的事,并不要假手于人……”
他说来不徐不疾,却是条理不紊,那种凛然正气的神态,正是一派大家的风范,西门洪登时为之语结,想不到这年轻人居然有这般豪气与远见……
西门洪道:“石老弟,非老夫逼你,而是为了薇薇——”
为了薇薇,这个老人宁可抛掉自己的生命,也不放弃救治这唯一孙女的希望,他知道世上除了石仁中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能医好她的绝症,所以他硬起心……
石仁中苦笑道:“老前辈,请原谅在下身不由己——”
西门洪沈声说道:“可是,你非答应不可——”
石仁中一呆道:“老前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西门薇薇“哇”地一声道:“爷爷,薇薇不嫁人,薇薇不嫁人……”
当她说出这种情伤欲绝的话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激荡哀伤的情怀,悲痛的哭了起来,她自信自己长得还不算丑,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平日多少人捧她,爱护她,爷爷更是娇惯她,而今,这个年岁与自己相彷佛的少年竟拒绝了她的爱,在她来说是种太大的羞辱……
她是个倔强好胜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激发起她的好强心,她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冷酷而凌厉的寒光,含着泪凝住在石仁中——
石仁中心弦颤动,道:“薇薇,请你谅解,在下有苦衷……”
西门薇薇轻拭眸泪,平缓的道:“你拒绝我爷爷,伤了我的心,石仁中,我恨你……”
这“恨”字出自一个娇生受宠、体柔命薄的少女嘴里,像一枝无形的利箭深深射进石仁中的心,他震颤的望着她,两个人心中感受却是深深的不同……
石仁中呐呐的道:“薇薇,你——”
西门薇薇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你,也不要别人得到——”
爱情的力量是何等的巨大,在瞬间的转变上,划分出这样一条明显的鸿沟,不是爱就是恨,这是绝对的分野,爱情里容不进一粒沙——“妒”字作祟。
石仁中苦涩的说道:“薇薇,不可任性……”
他想不到一个命似纸薄,体弱多病,多愁善感的女孩子,感情是如此的激烈,像一堆干草,点燃了便不可收拾,不幸的是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西门洪沈声道:“石老弟,咱们干脆把话说明白了,老夫截了快意堂的人,已作了决定,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这话像一个巨锤样的重重的敲了石仁中一下,他没想到小的刁蛮无理,老的倚老卖老,祖孙俩竟是如此不敢恭维。
石仁中昂然的峻声说道:“在下绝不答应——”
底下的话方落,夜影中传来一连串铜铃声,这阵铃声一晃而逝,就像是一个人踏着了一串铃样…… 西门洪沈声道:“是何方朋友夤夜来了,何不出来一会——”
他步履稳健的跳出屋外,精目闪闪的朝各处一扫,只见夜色中,一个身穿银衫的少年,带着四个精壮汉子,缓缓朝这里行来。
银衫少年拱手道:“在下杜三郎见过西门前辈——”
西门洪冷冷地道:“我不认识你,找老夫有什么事?”
杜三郎道:“老前辈不认识我,我倒认识老前辈,嘿嘿,今夜在下奉命前来向老爷子请教一二……”
西门洪淡淡的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杜三郎道:“有道是:‘子债父偿,父债子还’,令郎西门大鹏借了我家老爷子一点银子,今日……”
西门洪愤怒道:“那畜生的事老夫不管——”
社三郎“嘿嘿”的道:“不错,我们早知道老爷子不会管,像这种败家子谁也不会可怜他,不过,老爷子他有点东西留在我们手中……”
西门洪一怔道:“什么东西?”
杜三郎道:“一条人命——”
西门洪恨声道:“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死了也好——”
杜三郎哈哈大笑道:“老爷子,如果是他那条不值钱的命,我们也不敢来麻烦老爷子了……”
西门洪冷冷哼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杜三郎道:“老爷子不想想——”
西门洪苍凉的道:“西门家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死的死,失的失,再大的事老夫也禁得起……”
杜三郎道:“是与老爷子大有关系的人……”
西门洪道:“老夫想不起有谁与我有这么大的关系……”
杜三郎道:“老爷子的大儿子西门——”。
西门洪身子一颤,道:“鹏儿,他不是死……”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已吼道:“他在那里?”
西门薇薇一颤道:“我爹——”
杜三郎笑道:“别急,别急,我说过这条人命很值钱就很值钱。老爷子,你已然知道是谁了,该有个价……”
西门洪道:“多少钱,尽且里开口,老夫绝不会令你们失望——”
杜三郎“嘿嘿”地道:“谈钱太俗,我们要的是一命还一命——”(逍遥谷扫描齐名OCR)
第 四 章 亡子复生
西门洪不禁一呆,诧异地说道:“一命还一命——”
杜三郎这一命还一命的说话,顿使西门洪楞住了,他处世江湖,什么风浪都经过了,独没有像今日这种事那样玄秘,死去十多年的儿子竟忽然有了信息,这彷佛是作梦,却比梦更要真实……
西门洪激动的道:“他在那里?鹏儿在那里?”
杜三郎说道:“这个你老倒不要急,阁下只要答应一命换一命,在下保证令郎安然无恙归来,不过,这要先看看阁下的表示……”
西门洪沈声道:“你这一命换一命的说法,是怎么个解释?”
杜三郎笑道:“意思是说,阁下要保全你大少爷的命必须要拿另一条命来交换,敝主人交待得相当清楚,这是二少爷押进来的活宝,我们……”
西门薇薇仰起头来,道:“爷爷,咱们得救我爹呀——”
她三岁时便与双亲分离,听爷爷说是死在外地,十数年来尝尽了自幼失怙那种凄凉日子,她曾羡慕天下父母健在的孩子,也渴望自己父母俱在所能给予她的爱,今日一旦遽而听见父亲的消息,怎不令她欣喜若狂呢?
西门洪慈爱的道:“当然,不论花多大的代价,咱们总要救他……”
杜三郎道:“老爷子是答应啦。”
西门洪道:“说吧,怎么个换法?”
杜三郎道:“咱们这是以人换人,自然是要人来换啦。”
西门洪道:“这儿只有我祖孙俩人,你要那一个——”
这老人心念爱子的安危,此刻根本不再考虑其他问题,在他想来,西门薇薇尚在幼年,无甚可资利用之处,对方所索取之人非己莫属了。
杜三郎“嘿嘿”地道:“老爷子的声望虽能雄霸一方,奈何敝主人并不欣赏,而令孙女命绝鬼阴,也无可众之处……”
西门洪一楞道:“杜三郎,你这话太耐人寻味了,刚才口口声声要以人换人,而今,我祖孙俩任由为之,而阁下又推出不纳,这不是太过分了……”
杜三郎摇摇头道:“老爷子别动怒,令孙女与你老爷子情逾父女,敝主人不忍为之,也不愿在薇薇小姐死前,拆散你们的天伦,不过,咱们这以人换人的交易总得成交,所以敝主想请老爷子交出另一个人……”
西门洪髯须拂动,道:“老夫不知敝处还有谁值得贵主人这样器重?”
杜三郎沉思一阵,道:“老爷子真不知道?”
西门洪道:“老夫着实想不出来。”
杜三郎道:“江湖上能动员快意堂数十高手,千里追查的大人物又有谁……”
西门薇薇惊呼道:“石大哥——”
西门洪意外的说道:“什么?是石老弟……”
石仁中淡淡地道:“杜朋友,在下与贵主儿素昧平生,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当非欲置在下于死地而后已,贵主儿如果真与在下有什么过不去,大可直接与在下谈谈,犯不着扣押着西老爷子的大少爷,以这种低劣的手段威胁西门老爷子——”
他似乎对这即将发生的事早在意料中,侃侃而谈,彬彬有理,头头是道,不仅是西门洪老爷子佩服不已,连那不懂礼的杜三郎也不觉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杜三郎“呵呵”地笑道:“石兄弟能识得大体最好,只要阁下能随在下去见敝主人,在下可担保西门老爷子的大少爷安然而归——”
西门洪沈声道:“这是什么话?”
杜三郎神情一变,道:“老爷子有一意见?”
西门洪哼声道:“当然有意见,我儿子落在你们手中,自然应由老夫负责把他救回来,你们怎么可以胁迫别人以达目的,社三郎立刻回去告诉你主人,老夫不吃这一套……”
杜三郎阴沉沉的道:“老爷子是不想令郎活着了!”
这一着可真狠,西门洪纵是武功盖世,雄霸一方,无奈父子连心,亲情远比近水亲,铁石也为爱心动,他痛苦的满脸抽搐着,目珠中隐隐含着泪水……
西门薇薇颤声哀叫道:“你们要杀我爹……”
杜三郎“嘿嘿”地道:“老爷子,敝主人是个六亲不认的硬汉,惹翻了他.令郎只怕休想再活着见你啦……”
西门洪怒声道:“社三郎,带我去见贵主儿……”
杜三郎冷冷地道:“敝主人只怕不见你……”
西门洪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在往昔,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他对杜三郎这种无礼的举动,只怕早就一掌让他滚蛋了,但今日不行,他那失踪多年的儿子有了信息,他那死了的儿子已复活了,这消息来得太快,也来得有几分不真实,但这毕竟是真的……
他忍了忍道:“贵主儿要怎样才会见老夫?”
杜三郎道:“请石兄弟走一趟,比你去十趟还管用……”
西门洪愤怒的一笑道:“杜朋友,贵主儿把我西门洪看成甚么样的人?不要说石老弟和老夫是朋友,纵不是朋友,老夫也不会卖友求子,杜朋友,烦你回覆贵主儿,西门洪不卖这个帐……”
社三郎闻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