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凌厉,凶狠辛辣,铁九娘在剑道上下的功夫极深,一起式,已带著凶霸的煞招,将石仁中罩住了。
石仁中目睹对方凶怖的剑招,暗中一骇,料想不到一个女子竟能把失传巳久的“大风剑法”练至这般精利,一招之下,居然将自己逼到死地。
石仁中骇然道:“好剑法。”
他已来不及再多思索,长剑迅快的拔将出来,迎著袭体的剑影,使出一招“血影无踪”,但闻双方剑声“叮叮”,两人身形登时一分,各自抱剑而退。
铁九娘散披著发丝,道:“石仁中,咱们不死不休……”
她正要仗剑而上,铁玉兰带著箭伤,哀声道:“娘,你不要再打了——”
铁九娘恶毒的道:“贱丫头,娘的气憋了十八年,你不但不帮娘消了这口气,反而帮姓石的欺负我……”
何大妈伤痛的道:“玉兰,你娘的心是铁打的,拗不过来啦——”
铁九娘状似疯狂,持著剑,迈著步,毫无章法的朝石仁中扑去,别人乍然一看她这副德性,以为她业已力竭技穷,无招无式的乱劈一通,但在石仁中眼里,铁九娘这种招式,正是“大风剑法”中的精华,施展开来,像平地骤起的狂风,无边无岸,无际无空,笼罩之下,全是剑影。
石仁中长创疾颤,自空中斜穿而去,指的正是铁九娘的额眉中间,这一招“后羿射日”是武林四大剑派所公认的凶招之一,施展开来,直能穿日射月,任谁也躲不过,霸道无比。
铁九娘目睹对方长剑疾射而来,居然能穿过自己所布起的剑幕,心中一骇,疾然飘退三尺,弯剑斜射,反攻向石仁中的肋下。
石仁中沉声道:“铁前辈,再不停手的话,必有伤亡……”
铁九娘大吼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像是一只出柙的猛虎,凶烈的连自身安危都不顾,挥洒著长剑,朝著石仁中致命之处下手。
石仁中大叫道:“铁前辈,你手下留情——”
“呸——”铁九娘呸声道:“宰不了你,消不了我心头这口气——”
长剑在丰空中兜起一道弧光,诡秘辛辣的朝石仁中胸中刺去,这一著狠毒无比,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
石仁中双眉一锁,道:“前辈,你太过分——”
眼下已不容他再多作思考,斜剑疾洒,突然一剑向铁九娘手背上拍去,这一招著实出於场中诸人的意料之外,俱都哗然失声。
“呀——”铁九娘惨叫一声,手中长剑像疾射的箭矢,射上半空之中,落在山壁之上,进入半截之多,留下剑柄尚不停的摇晃。
铁九娘颤声道:“你……”
石仁中歉然的道:“铁前辈,你请原谅……”
铁九娘惨烈的道:“石仁中,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一著我不稀罕,你挑了我的剥,我只怨我功夫不如你,可是……”
铁九娘张口吐出一口血水,又道:“你老子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铁玉兰惶悚的哀叫道:“娘,你吐血了……”
铁九娘大声道:“死不了的。”
铁玉兰说道:“娘,你就原谅我哥哥吧……”
铁九娘恨声道:“你有了哥哥连娘都不要了……”
铁玉兰凄楚的道:“娘,我……”
铁九娘黯然道:“玉兰,娘心比你苦……”
铁玉兰道:“娘,我知道。”
铁九娘庄然的道:“孩子,这件事隐藏在娘的心里十八年了,十八年来娘不曾向你透露半个字,唉,今天,娘要将心中多年的苦闷统统说出来……”
铁玉兰道:“娘,你慢慢的说——”
铁九娘理理紊乱的发丝,坐在一块大石上。
她似乎已渐渐冷静下来,不似先前那么激动了。
她指了一下石头,对石仁中道:“你也坐下吧。”
石仁中抱剑,道:“多谢前辈!”
何大蚂道:“主人,你想通了……”
铁九娘黯然的道:“这都是命,怪不得谁……”
石仁中道:“前辈,东方姑娘……”
东方萍傲声道:“别求她……”
铁九娘叹口气道:“她老子如果知道我把他女儿制在这里,他一定会跟我没休没完……”
遥空弹指点上,巳解了东方萍身上穴道。
东方萍哼声道:“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并不感激你……”
石仁中焦急的道:“萍萍——”
铁九娘软弱的道:“我不怪你。”
她长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玉兰,娘的一生极为坎坷,生命中能回忆的只有那一段不太平凡的爱情,而这段爱情又太……”
铁玉兰说道:“娘,爹到底怎么负你的……”
铁九娘目光望著远方,脑海似乎沉缅在无涯的往事,但见她那枯黄的睑靥上闪现著一丝迷惘和痴情,谁都看得出,她的一生都是活在回忆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
事情的发生似乎是偶然的……
十八年前的香君崖是孤寂的,铁九娘十八年前还是怀春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这世界对她来说尽是美好的,她不知道忧,也不知道愁,脑海中所幻想的尽是一些虚无的事情……
她幻想自己是个多情的少女,也幻想自己能遇上一个潇洒挺拔、俏俊丰硕的情郎——
幻想总归是幻想,日日夜夜,她仍在企盼著……
这事终於发生了,发生在一个艳阳高炽的午後——
烈阳骄艳,婵鸣不绝,但峯顶山风吹洒,驱除了不少暑意,铁九娘照平常一样的在绝壁上练习壁虎功……
突然,在她眸光里,闪现出一个白衣人——
她望著那白衣人,忖道:“什么人敢到香君崖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促使她匆匆结束了午间的练功,施出绝顶的轻功朝山峯下奔去……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白衣人站在一棵巨松下……
虬髯朱唇,白衫配剑,好一副威武的雄姿,一丛的针松叶,遮住了他半边身子,他斜斜的靠在松干上,双目呆直的望著远方……
铁九娘叫了一声道:“喂——”
白衫客好傲的骨气,在铁九娘面前一言不动,他不理会,那神态好倨傲,也好不近情理……
铁九娘面色微愠,说道:“喂,你这个人……”
她自视甚高,目空一切,寻常的山夫豪客,无不刻意的巴结,在她眼里,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
她禁不住怒气上升,跺脚道:“喂,你听见了没有——”(逍遥谷扫描齐名OCR)
第二十一章 旧梦迷蒙
白衫客依旧是不予理会,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
突然,铁九娘发现了一件事情,使她骇异的倒退了半步。
但见白衫客的衣衫上流下了一滴滴的鲜血……
血,染红了白衫,也湿透了他半截薄履……
她大声道:“你受伤了……”
白衫客动了一动,痛声道:“嗯。”
寻常的人,受了这样重的伤,一定忍不住要高声大叫,或是不支倒地,但这个男人所表现的却不同于一般的人,仅仅鼻子思了一声……
铁九娘急声道:“伤在那里?”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去关怀一个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她轻轻拉开那杂乱的松枝,只见那白衫客的腰上插着一支小箭,箭有四寸,没根而入,血沿着箭柄一滴滴的流下来……
铁九娘神色一变,说道:“你中了箭伤……”
白衫客“思”了一声,说道:“南海门的鱼箭……”
铁九娘心弦颤动,脱口道:“南海鱼箭……那箭上会有毒——”
白衫客道:“你不愧是铁梦秋的女儿,家学渊源……”
铁九娘一怔道:“你认识我爹——”
她绝未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清楚铁家,陡然之间,铁九娘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禁不住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铁家——”
白衫客洒脱的笑道:“香君崖的铁梦秋,天下有谁不识……”
铁九娘道:“你到我们香君崖是来求治的……”
任何受伤的人听了这句话都会极力称是,且说些令对方听了非常受用的话,博取对方的同情,在铁九娘心里也不外乎有这种想法……
但这个陌生人太令她诧异了,所答覆的竟然出乎铁九娘的意外。
白衫客冷冷地道:“铁梦秋恐怕治不好南海门的鱼箭吧——”
这话立刻触怒了狂傲的铁九娘,“哼”了一声,道:“南海门的鱼箭也未必难得倒铁家……”
白衫客道:“姑娘,令尊如果在此,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铁九娘怒道:“喂,你这个快死的人,铁家既然治不了你的箭伤,我倒要请问阁下,你忍饥挨饿的跑到这儿干什么?”
白衫客说道:“你以为我来求你们铁家么?”
铁九娘得意道:“大概差不多了。”
白衫客哼声道:“姑娘,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铁九娘一怔道:“错了?”
白衫客道:“不错,你该先知道我是谁。”
铁九娘道:“一个快死的人,名字是什么便不重要——”
白衫客道:“你如果知道我是谁,你就会明白我是不是求人的人——”
铁九娘非常有兴趣的道:“那我倒要请教了……”
白衫客道:“太晚了……”
铁九娘一呆道:“晚了?”
白衫客道:“你该从我的装束上和宝剑上看出我是谁——”
铁九娘“嗯”了一声道:“近来,江湖上有个倨傲无比、剑术无敌的狂人石龙君,少年得志,目空四海,江湖上无不说他是个狂生,但是今日见了你,我倒觉得他还不如你……”
白衫客笑道:“你还真有眼力——”
他这一至性的狂笑,牵动了伤口,鲜血不禁又冒了出来,而他却一丝不觉的笑个不歇——
铁九娘不忍的道:“你别笑了……”
白衫客得意的道:“顺耳的一句话,有时会令人想起得意之事……”
铁九娘焦急的道:“别说话了,当心丧了命……”
白衫客洒脱的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铁九娘摇头道:“你真是绝得很,伤成这个样子还这样洒脱……”
白衫客道:“人嘛,总该有个人的样子,何必为些许浮云之事看得这么严重,生不过是一口气,死不过是一撮土,姑娘,你说,生与死,差别何在?”
铁九娘从小生活在峦山绝峰上,终日对着花车树木、鸟蝶虫蚁嬉游,鲜少有人告诉她人生的真谛,生活的意义……这在铁九娘来说,是那么新奇和鲜活,刹那间,这个突然闯进她心扉的男孩子,在她生命占了几分的空间。虽然,他们的交谈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可是,给子她的感受,或许会影响她的一生……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把生死看得这么淡……”
白衫客道:“怎么?你很留恋——”
铁九娘道:“当然,这世界的美好满目皆是——”
白衫客笑道:“你是指视觉上——”
铁九娘道:“不错,难道说你有另外的看法——”
白衫客道:“姑娘,我只能说你只看到好的一面,你该去江湖上走走,看看邪恶的丑陋,贫苦的凄惨。人,有许多种,区分在有幸或不幸……”
铁九娘道:“这些以后再说吧,先治你的伤再说。”
她知道白衫客是倨傲坚强的人,便不再徽求对方的同意,抓着他的手臂,急促的说道:“去看我爹去,也许我爹能救你……”
白衫客痛苦的道:“姑娘,你该知道伤我的人是那一派——”
铁九娘道:“南海门的鱼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白衫客道:“不错,南海门的鱼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南海门的报复你该晓得,令尊如果治好了我的伤,哼,我怕南海门会拆了你们香君崖——”
铁九娘笑道:“笑话,你把我们铁家看得这么一文不值——”
她固执的一扶白衫客,道:“我偏要救你,看看南海门会怎么样……”
白衫客被铁九娘一拉,哎呀一声,人便晕了过去,任她摆布了……
铁梦秋拗不过铁九娘的恳求,为白衫客拔了甚毒的鱼箭,他替白衫客洗净了伤口,清除了身上余毒后,面色陡现凝重,铁九娘看在眼里,心中大骇……
铁梦秋临去,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道:“孩子,你祸惹大了……”
铁九娘骇道:“爹……”
铁梦秋摇了摇头,嘱咐道:“晚上注意点,提高警觉……”
夜,晚风很大,铁九娘细细咀嚼父亲临行的两句话,她守着白衫客,脑海中思潮起伏,了无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蒙蒙胧胧中睡去……
在半睡半醒中,忽然一声长啸传入耳际,一阵冷意飘袭身上,机凛凛的颤了一颤,猛然的一抬头,发觉父亲一睑冷意的站在床前,冷厉的瞪着白衫客。
只听铁梦秋寒声道:“孩子,你给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顿时,铁九娘的睡意全消,咕碌碌的爬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使空白的思维有了顷刻的思考。她低声道:“爹,有麻烦——”
铁梦秋点了点头,道:“南海门的二当家——袁晋来要人啦。”
铁九娘没会过意来,道:“要人,要什么人?”
铁梦秋道:“还会有谁?当然是这位受伤的朋友。”
铁九娘道:“你答应他了——” ;
铁梦秋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在等你回话。”
铁九娘一震道:“他人呢?”
铁梦秋道:“在客厅,爹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铁九娘道:“爹的意思呢?”
铁梦秋道:“人是你救的,当然由你决定……”
铁九娘道:“爹,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很严重——”
铁梦秋“嗯”了一声道:“孩子,首先你该弄清楚要救的人是谁?”
铁九娘道:“他不会是万恶不赦的大盗吧——”
铁梦秋冷冷道:“虽不是盗,但此盗还……”
铁九娘全身一颤,道:“爹,你说,他……他到底是谁?”
铁梦秋道:“武林狂客石龙君——”
铁九娘一呆道:“真是他——”
铁梦秋道:“孩子,你是否救他,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铁九娘咬着嘴唇道:“爹,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