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严重的是,”萧初阳接着道,“我们聚集的这两千多人里面,更有不少是我们私下里联合反对苍流教独霸武林的黑道力量。正道各大门派剩下的力量实在薄弱,时间拖久了,万一有什么异动,我们根本无法弹压得住。”
面对如此扑朔迷离的局面,众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大厅里一阵沉寂,几个人同时对元朗使了个眼色。
元朗会意,轻咳了一声,肃然道,“就如萧盟主所担忧的那样,局势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要速战速决才是正理。”
看着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他接着道,“因此,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我们就决议集合全体力量,于明日展开总攻,一举拔除苍流教在风云顶的所有势力!”
萧初阳闻言吃了一惊,正想问‘这么快动手,准备好了么?’,就听到元朗继续道,“正好我们此次擒获对方的护法左使,我提议在明日决战之前把秋无意拉出去,在苍流教弟子面前杀了祭旗!一来鼓舞同门士气,同时挫折对手意志,各位意下如何?”
许自友一拍桌子,“好极了!那个萧门的叛徒早就该杀了!”
周围尽是赞同之声。性善师太大声道,“初阳,白道同门的师兄弟们多少人因他而死,你身为萧家门主,由你亲自动手惩处是再好不过了!
萧初阳脸色微变。
几十个人异口同声的赞成,彼此眼色的暗地交流,这项‘提议’显然是趁他出去的那段时候其他人私自商量好了的。
对着四面八方射来的几十双视线,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慕容飘香看了眼萧初阳,微笑道,“如此危急局面之下,萧盟主必然会顾全大体,大义灭亲,我们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不过如果萧盟主顾念着那叛徒的往日情分,觉得不方便在场的话,也不妨请人代劳,我们可以体谅的。”
萧初阳勉强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将话题岔开出去。
坐在厚实稳重的红木座椅上,却如同坐在针毡上面一般,不舒服的感觉挥之不去,片刻难安。
具体事宜讨论完毕,会议结束于半个时辰后。
慕容飘香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初阳一眼,率先走出大厅。
许自友最后起身,走过萧初阳的身边的时候,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不要忘记你最疼的雪儿是怎么死的!”
萧初阳坐在长桌的尽头,眼看着所有的人走出门外,默然无语。
然后他深深的低下头去,将头埋在双手之中,闭上了眼睛。
仿佛没有过多久,正午的太阳却一下子就落到西面去了。
萧初阳站起来,慢慢的走回自己休息的院落。
“萧盟主!”院子外负责守卫的几个弟子兴奋的跑过来打招呼,“今天厨房从山下的市集运来了上百坛酒,师兄弟们每人晚饭分到半斤酒,您的那份放在屋里了。”
萧初阳点点头;望了眼那几个年轻弟子泛红的脸颊。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明日决战的消息罢。却不知道过了明日,这里的人有几个活得下来?
他暗叹了口气,径自进房。
金色的余晖沿着窗棂隔栏照进来,照在床头那个四四方方的瓶子上,无比的醒目。
萧初阳的手握住那个小药瓶,拔出木塞。
如何能不认得?这式样,气味,分明是纪家自己调配的疗伤药。
这药瓶是从秋无意的身上搜出来的。是鸿熙给他的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鸿熙还把他当作是纪家的人?
手指摩挲着陶瓷瓶表面粗糙的质地,目光不经意的瞥过床头的暗格,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夕阳的光线照射在暗格里另外一个瓶子上。不同于手中纪家的陶瓷药瓶,那是个精致的羊脂玉瓶,乳白色的瓶身反射着耀眼的光。
萧初阳知道,在那个小小的玉瓶里,有三颗珍珠大小的碧绿色丹药。
续命丹,苍流教的疗伤圣药。
似乎隔了很久,那一幕却又似乎还在眼前。还记得自己随手把这个瓶子抛下沟渠的时候,对面那双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那种黯然的眼神让他的心头升起一片报复的快意。然而,几步走下台之后他鬼使神差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还高高站在台上的那人的表情。
带着几分失落,又带着几分倔强的抿紧了唇,每当受到委屈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显露出来的那种眼神,却让他怅然若失,在半夜久久不能寐……
萧初阳神色异样的望着眼前那个玉瓶,猛地一把抓住它,嫌恶的砸到地上。
然后他捏紧四方的陶瓷药瓶,大步向东厢房走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几个看守弟子原本在外面笑得大声,看到萧初阳过来,立刻齐齐跳起来,面色都僵硬的很。
萧初阳皱了皱眉,暗想,“难道是当值偷懒,怕被我知道。”不想多说,直接道,“我想进去看看犯人。把钥匙给我。”
连说了几遍,看守的那几名弟子支支吾吾,竟然没有人动作。
萧初阳心头疑心升起,表情顿时严厉起来,“怎么回事?”
几名看守弟子互望几眼,一名弟子大着胆子上来一步道,“萧盟主,按照规矩,一个人是不可以私自探访犯人的……”
这几个人围着他的时候,萧初阳眼角余光里看到另有个人悄悄从西边窗户那边靠过去,伸手就要去敲厢房的墙。
“叫他停下来,否则后果自负。”萧初阳的声音冷了下去。“把钥匙给我!”
向来温和的人,没想到一旦发作竟是如此可怕的事。那名弟子被萧初阳的眼神盯得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将钥匙递了过去。
萧初阳走过僵立在墙边的那人身边,几下打开锁,用力的推开门。
淡淡的血腥气味从屋子里飘过来。
只扫了一眼,萧初阳的呼吸顿时一滞,脚僵在门外。
“你们……”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尾音竟有些发颤,“把他放下来!”
几个人急忙冲过去把房梁挂下来的铁链解开,秋无意伏倒在地上急遽喘息着,长发散乱的落在血肉模糊的背上,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
萧初阳几步抢过去,蹲下身子搭他的脉搏。良久,他直起身子,冷冷直视那名执行弟子,“莫山,你可知道武林同盟律令第十七条,动用私刑是什么罪名?”
莫山急忙丢了手里的皮鞭,颤声道,“原本打满四十鞭就打算罢手的,后来恒山派的洛师兄过来说反正姓秋的活不过明日了,不如今天动手叫他多吃点苦头,属下才……”
“洛永禾,过来。”萧初阳脸色一沉,打断他的话。
站在墙边的那人正是恒山派的洛永禾,闻声不甘不愿的走过来,行了个礼,站在旁边。
萧初阳问,“如何处置秋无意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洛永禾昂首道,“属下刚才碰到了掌门师父和几位师伯,听到她们谈论的……”
蓦然一声闷哼。洛永禾摇摇晃晃的退了十几步,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莫山,把他押下去关起来!然后你自己也去面壁一夜!”萧初阳冷冷道。
周围众人惊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我这一掌,也只是小小的惩戒而已。”萧初阳的声音低沉,
“我们那么奋战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的血,究竟是为了什么?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过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道’字。”
挥退了那些看守弟子,萧初阳却越发觉得心烦意乱。摸了摸怀中的药瓶,他走回里屋,又重新给秋无意把了一次脉。
脉象依旧紊乱而微弱,陷入半昏迷的人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
他站在床边,注视着这具迅速虚弱的身体良久,在床沿坐了下来。
手指揭开背部破碎凌乱的衣衫,取出药丸拿水敷开了,均匀涂抹在纵横分布的血槽伤痕上。
鞭痕累累的身躯在涂抹刺激下不时轻微的颤抖着,原本放在枕头两边的双手渐渐的扭在一起,手指紧紧的握紧再松开,空气中响起隐忍而沉重的呼吸声。
萧初阳知道他醒了。但心里隐约更希望他没有醒过来。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还是缓缓张开了。
“我还有几天好活了?”秋无意侧过头望着萧初阳,低声问道。
萧初阳沉默着,继续敷开了一颗药丸。
“他们议论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是打算拿我祭旗么,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了。”
“……嗯。”
用纱布层层的裹好伤口,把剩下的药丸喂秋无意服下,萧初阳收起药瓶站起来。
“这些药虽然不能立刻治愈伤口,不过应该能镇去大部分的痛。你今夜也许能好过一点。”
“谢谢。” 秋无意的声音客气疏离。
萧初阳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又走回来床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秋无意冷静的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对其他人说些最后的话。”
萧初阳背过身子,望着窗外夕阳一寸一寸的沉入地下,“我们毕竟认识一场,也曾经是兄弟。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卓起扬说的……我会带给他。”
秋无意打断他,“不必了。大不了一条命还给你们罢了,何必多说什么。”
他扭过头去,目光对着床里面,低声道,“你也不必多说,我们从来不是兄弟,如今更不是。——倒不如没有认识过的好。”
“……”萧初阳神色复杂的盯了他许久,腾的拉开门,一言不发的走了。
酒就在案上。
半斤的酒,也不过是三碗,酒壶就见了底。
萧初阳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把它整个翻转过来,又倒了几下,还是倒不出一滴酒。
心头一股怒气直冲上头顶。
他啪的推开窗子,对着院子外巡逻的几个弟子喝道,“你们几个,去厨房帮我拿两坛酒来!”
职守弟子齐齐吓了一大跳。一个年轻弟子还想说什么,年长些的师兄见萧初阳脸色不对,急忙用眼神止住了师弟,二话不说,打发他去厨房提酒。
不过片刻,酒送了上来,就摆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几名职守弟子小心翼翼的关上院门。
萧初阳坐了下来。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幽静的很。冬季的天黑的早,不过是初更时分,大半圆的月亮已经挂在天上,孤零零的有些冷清。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对天浮了一大白,仰起头,整碗的酒大口灌下去。呵出来的呼吸里都是酒气,还是觉得冷清。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还经常有兄弟三人开怀畅饮的场面。他还记得那天除夕宴上鸿熙打赌输了,一个大男人别别扭扭的拿起针线,居然真的绣出个荷包来,只不过那针线技术蹩脚的让人笑破肚皮……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萧初阳半眯起眼睛,却想不起来。
他又隐约记得有人经常陪他半夜喝酒,谈笑间论尽天下英雄。记得那也是个夜晚,外面强敌环伺之下,放任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却依然安心。
——因为有他陪在身边……
“大哥,干杯。”恍惚中,他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向他敬酒,眼前有只酒杯晃来晃去。
萧初阳笑了,“你又灌我酒?好,我喝——”
他倏然住了嘴,整个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周围除了光秃秃的几棵梧桐,只有他自己。那只晃来晃去的酒杯分明捏在自己手里。
是了,人明明关在东房,怎么可能在这里。到了明天推出去祭旗,千刀落下,他就报仇了……
“假的,都是假的!”萧初阳突然暴怒起来,用力一推,桌上的杯子盘子全都推到地上,哐啷砸得粉碎。
门外职守的弟子们相顾骇然。不明白向来温和的人今天为什么勃然大怒,他们互望几眼,暗中躲得远远的,不敢出声。
有心事的人一向醉得很快。更何况存心买醉。
月亮一点一点的滑过中天,两坛酒一点一点的空掉,院子里面的人终于喝到大醉,人事不省。
萧初阳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人就坐在他的身边,用一种同样陌生的警惕的眼神望着他。
他久久的望着,那眉,那眼,那熟悉的面庞。手伸了出去,用最温柔的力量,慢慢的抚摸着,试图抚平那眉间的不安。
不知怎的,原本轻划着眉梢的手指往下滑去,直滑到那淡水色的唇边。唇瓣微微张开着,手指很轻易的滑了进去,指尖带着潮湿的温暖。
抽出手指,深深的凝视着指尖,抬起头来。映在那双瞳孔里的自己似乎有些变了。但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有了怎么样的变化。
他的对面,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如水波似的闪动起来。那人装作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内心。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估量,提防,还有点点的惊疑不定。
丰润的唇不断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呵呵,在梦里还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藏了银针么?
这是个梦。
没错,这是个梦。以那人的武功,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自己压制住?
伸出手,把扭到旁边的头扳回来,抬起下颌,那温暖的唇就这么近,因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拂过脸颊,说不出的酥酥麻麻。
俯下身,含住唇瓣舔吻着,尝试着打开探入,捕获那不住躲避的舌尖,极尽温柔的辗转吮吸。
果然在自己的梦里,一切都是循着自己的心意来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一点,萧初阳略微撑起身子,紧盯着压在身下的人。
衣衫早就因为挣扎而松脱了,扯开的衣服在肩头半褪不褪,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上。纠缠在身体之间的布料随着挣扎动作摩擦着皮肤,白皙的脖子微微的仰起,因为不断的挣动而急遽的喘息着,胸膛不住的剧烈起伏。
视线沿着仰起的脖颈,下滑到锁骨,顺着扯开的衣服望进去,露出隐隐约约的两点粉色。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胸膛,隔着单薄的布料,下面的皮肤还是激起一串小小绵密的疙瘩。
一只手按住头顶的双手,另一只手探过去,撩开了那层薄薄的仅剩的亵衣。
身下的人猛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萧初阳发热薄汗的身躯伏在上面,火热的身躯紧密贴在赤裸的肌肤上,压住那不住挣动的四肢,鬓角耳边亲密的厮磨着,不住喃喃的唤道,“无意……无意……是我……”
秋无意的身体微微一抖。徒劳的挣扎渐渐止住,他低低的垂下眼睫,眼睛里泛出了水光。
萧初阳喘息着,解开了腰带。
温柔的声音,仿佛叹息般的呼唤着心头的名字,以及和温柔的语气截然不同的,强势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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