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by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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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by少紫-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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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漫不经心的说着,秋无意的视线却怔怔的有些出神。 
      萧初阳的视线也不由飘落到石壁上。半人高的地方,依稀有几个模糊的刻痕,在青苔的掩盖之下几乎看不见了。仔细辨认之下,原来是一个箭头和两个小人。 
      警戒心不由升起了,“这刻痕是什么意思?” 
      秋无意猛然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么意思,小时候刻的好玩罢了。” 
      “小时候?” 萧初阳的声音忽然多了些涩然,“是……到萧家以前?” 
      “是啊。”秋无意轻轻摩挲着光裸粗糙的岩石壁,“很久不来了。小时候常常来这里玩耍,那时的爬山虎还没有完全覆盖住洞口,现在已经长得铺天盖地了。” 
      虽然没有回头,却知道他是站在背后默默听着的。 
      “对了,你以前问我小时候的事情,我总说不记得了。其实哪里可能忘记呢?只不过,所有的记忆都在这风云顶上啊……” 
      秋无意背对着萧初阳轻声慨叹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悠悠神往的微笑。 

      萧初阳的手不知不觉的握紧了。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坦然的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男子,为什么此刻,他却可以笑的这么平静?! 
      还有那悠然的表情…… 
      “秋无意。” 
      秋无意应声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注视着他。 
      萧初阳也笑了笑,深潭般黝黑的眼瞳凝视着眼前的面容,平静的问道,“你现在的记忆里,还有雪儿么?” 
      雪儿…… 
      雪儿…… 
      微笑突然自秋无意的脸上退去了。脸色瞬间变得如纸一样的白。 
      他的身体忽然站不稳了。脚步摇摇晃晃的直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后背靠在墙上才定住身形。 
      面对着面前那个沉静到异常的男子,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字来。 
      萧初阳的眼睛中闪烁着冰寒的光彩,声音却更加平静了,“原来你没有忘记她?呵呵……不是不想忘记,而是没有办法忘记她,对不对?” 
      秋无意沉默着垂下眼睫,不去看着萧初阳刀锋般的眼睛,嘴角努力的勾起轻轻淡淡的一个笑容,“不是~~~” 
      又是这样的笑容。 
      嘴里说的话越是违背心意,他就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笑着。 
      每次见了他那伪装的平静笑容,他那掩饰真实心意的淡泊神情……都让人想狠狠撕下他虚伪的面具来! 
      当萧初阳自己惊觉的时候,他已经将秋无意猛的压在石壁上,手紧紧勒住那透明得看见血管的脖颈! 

      肩膀的新创伤被大力冲击的重新撕裂开,突如其来的窒息般的剧烈痛楚直冲头皮,秋无意眼前一阵晕旋,创口处的鲜血沽沽流出,蜿蜒的流到地上。 
      “就算你小时候是在风云顶长大,就算你小时候的回忆都在这里,可是你在萧家也住了十年!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他死,却能眼睁看着你相处了十年的兄弟姐妹死在眼前?! 
      ” 
      秋无意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即使因为视线因为剧痛而模糊,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依然清楚的看到,那双眼睛里掩饰不住的伤痛刻骨。 
      沉静到了极致,却又痛苦到了极致的一句话,忽然闪过他的心底。 
      …“我这一生,你给我的遗憾未免太多了些。” 
      记忆中沉稳的眼神和眼前狂乱的眼神互相交叠着,尖锐的刺痛从心底翻腾着直冲头皮,秋无意身体的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如果当初不那么固执的拒绝知道燕楚狂的真实身份,如果在教主面前坚持否认燕孤鸿的存在,如果…… 
      如今已没有如果。 
      我不欲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为什么……又是这样…… 
      有些旧时的记忆忽然清晰而尖利的凸立出来,如锥子的尖头那样在心脏最没有防备的地方狠狠扎下针去,已经渐渐模糊的痛楚重新激烈的翻涌在心头—— 
      他说不出话。 
      隔了鸿沟互望的两人之间,无论什么样的辩解,什么样的语言,终归是苍白无力。 

      眼睛对着眼睛,呼吸紧贴着呼吸,萧初阳手上的力道缓慢加大,看着他被迫抬高了头,艰难的急促呼吸着,因为剧痛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为什么不辩驳?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用那样迷茫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凝视着眼前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萧初阳如同着了魔似的慢慢的俯下身去,缓慢的覆上那啮痕斑斑的殷红唇瓣 
      他的唇,也是凉凉的,带着血的味道…… 
      眼前闪过了秋无意错愕的眼神。秋无意的眼睛,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怔怔看着他。 
      萧初阳突然用力推开怀里的人,踉跄着退出几大步。 
      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 
      勒紧脖子的压力突然消失了。秋无意软软坐倒在地上,痛苦的咳喘个不停。 
      萧初阳的声音远的如同天际的回音,“秋无意,不论你打的什么主意,今天是你救我,我记下了。有了这肩上的伤……你也好在卓起扬面前交代罢。” 
      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我,萧初阳,今日与秋无意割袍断义。日后再相逢时,我必不饶你。” 

      青色的衣摆碎片轻飘飘的在风中飘荡着,打着旋儿落到地上。空旷的岩石壁旁只剩下一个人。 
      缺氧和剧痛引起的耳鸣终於消失了。 
      秋无意靠坐在石壁上,视线在眼前的布帛上垂落良久,仰起头来,看着天上新月如钩。 
      一日之内,剧变无常。该走的,不该走的,都离他而去了。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脸颊。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眼前大雾弥漫,只怕会是个阴天。 
      衣衫被露水打的湿透,黏腻的沾在皮肤上,却觉不出难受。一动不动的坐了整个晚上,腿脚的酸麻已占去了所有的知觉。 
      秋无意扶着石壁,吃力的站起来,眼角视线向旁边的灌木丛中瞥去,“你们几个,出来罢。” 
      几个巡值打扮的教中弟子战战兢兢的走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香主级别的巡值长,躬身行礼道,“秋左使,教主吩咐,找到了秋左使便通知您去值事堂……”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接着道,“请秋左使解释聂长老的死因。” 
      秋无意点点头,反手去抓剑柄。周围几个人神色大变,齐齐退了一步。定睛再望去,秋无意却只是将剑从腰上解下来,随手往那个香主身上一抛,径自向值事堂的方向去了。 

      不过朝日之隔,值事堂已成灵堂。 
      遍眼皆是惨白颜色,一具棺木停在堂中。 
      灵堂里只有一个人。卓起扬站在大堂正中,盯着墙壁上的“奠” 字出神。 
      沉思中的神色微动,“无意,你来了。” 
      秋无意从门口悄然走进来。 
      卓起扬的视线不动,依旧盯着那个硕大的’奠‘字,“她昨夜去了。” 
      “……是。” 
      “人在江湖,迟早难免一死。我也清楚的很。只是我却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昨夜起,我一直在这里,想她,想事情,想过去。” 
      卓起扬低下头来,轻抚着棺木,喃喃道,“无意,有些事情你当时还小,可能不知道。当年先父逝去的突然,教内几股势力相互倾轧火并,势如水火,个个想要这教主的宝座,哼,也都想要我死。聂长老虽然身为女子,论起武功心机却不逊于任何人。四面楚歌的时候,只有她一心一意的帮我。” 

      他的视线飘过了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最艰苦的时候,“就算天下人都负我,她决不会负我。我即使杀尽天下人,也决不会动她一根指头。昨天我还在想着,等天下大会完结以后,我要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座好宅子,让她在里面颐养天年……” 

      沉静的语气突然转的冷冽,“没想到,今天她却突然死了! ” 
      卓起扬霍然转过身来,直视着秋无意,语气平平的道,“无意,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死的!” 

      秋无意迟疑了。 
      他该怎样解释?将毕生心血投入苍流教,如姐如母扶持着卓起扬的聂玉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抛下了世俗的束缚,作为一个女人,追寻着她失落的幸福而去。 
      作出这样决定的瞬间,对卓起扬算不算一种背叛? 
      卓起扬的报仇间接导致了聂玉心的死,这会不会成为他一生的愧疚? 
      事情中间,还牵涉了戚莫聪等人…… 
      手指紧紧的捏住,捏到关节发白。咬着牙,有些字在牙齿缝里翻滚着,却迟迟吐不出来。 
      秋无意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 

      儿臂粗细的白烛供奉在灵堂前,烛光在风中飘摇。 
      卓起扬沉沉的盯着闪烁的烛火。耳边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却听不见一句解释的话语。 
      沉静的面容下,掩饰着无尽的焦躁,怀疑愤怒! 
      重重疑虑郁积在心头,摒退了所有人,私下里见他,只是为了能听到他的实话,他的亲口解释。可是……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空气凝重的令人窒息。身后一丈处,秋无意抿着嘴唇,沉默的站在那里。 
      卓起扬侧头,沉沉的望着他良久,收回了视线,“不说也罢。我不强求你。”几步走上前去,审视着肩上的伤口,放软了口气,“听陆右使说,你被萧初阳劫持了?这伤口是他做的?” 

      秋无意垂首道,“是。说来惭愧,昨天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被他握着乾坤胆靠近身了。” 
      “他怎么会放你回来?” 
      “我送他去山下,他便守约送我回来了。” 
      “路上没发生什么其他的事罢?” 
      “…………没有。” 
      “没有?”卓起扬轻笑了,“很好。很好。” 
      挺拔的身躯不紧不慢的走过秋无意的身边,嘴角微微挑起,“聂长老在此停灵七日。秋左使,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几天罢。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我听了,不妨再来找我。” 

      秋无意眼神一黯,垂下头去。 
      卓起扬负手悠然向门外走去,迈出门的那一刻,他突然顿下脚步,“对了,还有句话想问你。” 回过头来,他语气淡淡的道,“无意,萧初阳的吻滋味不错罢?” 
      晨曦的微光照耀在卓起扬微笑的神色间,嘴角那抹讽刺的笑意越来越浓。 

      厚重的大门砰然关紧,只留下满地怒气,一室清冷。 
      秋无意呆呆的站在原地。 
      最后那句话……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卓起扬临走时的话炸雷似的回荡在耳边,四处嗡嗡响着,震的自己说不出话来。 
      昨天可能是失血不少,头晕旋的厉害,他忽然有些站立不稳,摇晃着伸手扶住了棺木边缘稳住了身形,又闭目调息了一阵,感觉稍微好了些。 
      重新睁开眼,秋无意盯着眼前的棺木,怔怔出神。 
      隔着那黑色的木板,聂长老就安静的躺在里面。 
      燕楚狂呢?那具残缺的身躯不知会被扔在何处。 
      这两个人生不能同寝,死亦不能同穴,也只能期冀来世再续前缘了罢。但至少,在临去前,他们能够互相倾诉,相拥依偎,也算是今世了无遗憾了,不是么? 
      再一转念间,他微微的苦笑了。死人当然再无遗憾。有遗憾的,只会是活着的人啊…… 

      恍惚间,昨夜刑堂牢房里的景象,萧初阳割袍断义的景象,卓起扬拂袖而去的景象……全部眼前闪动跳跃着,如过马灯似的来回游晃着,种种景象全部重叠在一起。 
      视线茫然的在四周的惨白色调上逡巡一圈,又落在那具棺木上。 
      聂长老走了,教主在她的灵前站了一夜。 
      雪儿躺在棺木里的时候,萧初阳定然也是伤心欲绝罢? 
      自己呢? 
      如果某天,当自己安静的躺在某个黑漆棺木中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站在棺木前,为了他伤心落泪? 

      肩膀的又开始痛了。他侧头看了看,大概是刚才撑住身体的时候太过用力了,粗粗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伸指点住几处穴道护住心脉,秋无意缓慢的扶着棺木坐下。 
      眼睛干涩的厉害。他斜斜靠坐在身旁的柱子上,索性闭了眼,将眼前的烦恼驱逐出去,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朦朦胧胧间,眼前似乎闪现出模糊的片段来。那是个总是很忙碌的那个高挑的少年身影,被缠的烦了,就会闪身没了踪影,留下自己在原地哭个不停。然后聂长老对了,很小的时候,似乎是叫她心姨的…就会出现,笑着抱起他到处找那个人。再然后,他就会像突然消失那样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边冷着脸骂他麻烦,一边笨拙的去抹他的眼泪,再将各种小玩意儿塞给他。 

      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从他手里接过的冰糖葫芦,那甜甜的滋味。 
      秋无意抱着膝盖斜倚在柱子上,面容上不知不觉的浮起了微笑。 
      对了,还有那个树林后面的小山洞,有次躲在里面捉迷藏,迷失在里面两天两夜出不来,后来被满身泥泞的他找到,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叫他的? 
      卓大哥……卓大哥…… 
      带着隐约的笑容,嘴角微微的翘起了。 
      卓起扬饱含着怒气的阴霾眼神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拂袖而去的景象浮现在脑海中! 
      秋无意身体猛的一颤,倏然睁开了眼睛。 
      卓大哥! 
      昨夜的声音似乎又响起了,“听心姨一句,凡事依着教主点儿,有什么心思想法跟他多说说,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 
      心姨已经不在了。不能……不能再失去他了!! 
      秋无意霍然站起来打开大门,闪身冲了出去。 

      见他。一定要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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