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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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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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辑成专书,留在家中,给父亲阅览。如今听父亲说起,这才记得其中果然有这一条, 
心中一动,问道:“爹爹,你试过没有?”张宗周站起来走了几步,又伸脚踢了几下,道: 
“我是昨天才试用他的疗法的,叫人在脚板的穴道上刺了几针,果然今日便能走动了。”张 
丹枫道:“这样灵验,可真是了不得。这本书我可得再仔细地读一读。”张宗周道:“彭和 
尚是我们大周的国师,做过两个天子的师父,学究天下,当然是非同小可,你是应该仔细地 
读读。”在书案上抽出那本书,交与了张丹枫,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喝了口茶,笑道: 
“听说明朝的使者就要来,我可放下心了,但不知来的是谁?若然能像当年的云靖,那就好 
了。”说着,说着,声调忽转苍凉,张丹枫知他是想起当年之事,心中内疚。这霎那间,云 
澄憔悴的颜容,云重倔强的形貌,云蕾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一在心头泛起,想道:“我爹爹 
虽然欲解前仇,但这冤仇却如何解得?” 
  张宗周道:“丹枫,你想什么?”张丹枫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也在猜明朝的使 
臣是谁呢。”他起初本想把云重出使之事告知父亲,但转念一想,云澄父子对自己一家的怨 
愤如此之深,只怕将来难以相谅,若然如实告知父亲,他定更为伤心,更多自疚,故此忍 
住。 
  两父子沉默一阵,张丹枫道:“爹,你的心意还没改?”张宗周自是知他所指,苦笑 
道:“到明朝的使臣来后,你就跟他回国。但不准你作明朝的官。”张丹枫道:“爹爹你 
呢?”张宗周道:“我此生只有梦中回到江南了。唐词人韦庄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 
肠。我是老亦不还乡,皆因怕断肠。丹枫你休得再提!”张丹枫打了一个寒噤,感觉到父亲 
心如槁木,纵是春顺大地,东风吹拂,也难以发芽,一低头,只见书桌上的一张词笺墨迹未 
干,那是陆游《沁园春》词的前几句:“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枯冢,茫 
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想是因为自己进来打断,所以没有写完。父亲心情如此衰 
飒,张丹枫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欲说还休。 
  这一晚张宗周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梦中游遍江南……天亮醒来,乡思更浓,悲思更 
甚。忽听得家人敲门报道:“澹台将军和少爷向大人请安。”张宗周立即披衣而起走进书 
房,见澹台灭明已在那里相候,张丹枫立在一边。张宗周道:“澹台将军,你回来了?丹枫 
真不懂事,就是他急着要回来见我,也不迟在这一日半日,他恃着马快,把你撇在后面,实 
是不应该。”张丹枫心内一酸,心道:“爹呀,你哪知道我匆匆回来就是为了要再匆匆离 
去。” 
  澹台灭明道:“启禀主公,公子想与我赶到南边,马上就走,特来向主公告辞。”张宗 
周吃了一惊,道:“什么?才回来了又要走?”澹台灭明道:“听说明朝的使臣已进入瓦 
刺,我们意欲前去接他。”张宗周道:“你认得明朝的使臣吗?”澹台灭明早得了张丹枫的 
嘱咐,摇了摇头道:“虽不认得,但上次公子回国,我随阿刺出使,都曾得到明朝于阁老于 
谦的招待,听说这位使臣是于谦亲自挑选的人,礼尚往来,我们似该前去接他,以免他在途 
中发生危险。”说话之时,只见张丹枫眼中隐有泪珠,澹台灭明知道小主人的心事,也正是 
为了小主人,这才第一次向主公说谎。澹台灭明看了张丹枫一眼,心中亦感辛酸难过。 
  张宗周缓缓站起,手捋斑白的胡须,叹了口气道:“我已老了,不能再为中国尽力,你 
们年轻,自有抱负,好吧,你们走吧!”张丹枫泪珠滚下,平时虽觉父亲与自己有所距离, 
但这一霎那,两父子却是心意相通。张丹枫抱了父亲一下,道:“爹爹,你自己珍重!”转 
身便走出书房。 
  背后隐约听父亲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 
首月明中。”张丹枫不敢回头,与澹台灭明急急走出大门,跨上马背便走。 
  他们心急如焚,要赶往南边迎接明朝的使者。明朝的使者云重也是心急如焚,要赶到瓦 
刺京城会见他们。 
  云重他们是新年的第二天离开北京,这时走了一个多月,已深入瓦刺国境。冬去春来, 
积雪初融,山野间已有了一点绿意,这日他们走过山岭绵亘的荒原,数十里不见人家,山头 
上只偶然见有几只兀鹰低飞觅食,山坡一片黄土,只偶而见有几枝稀稀疏疏的榆树,抽出新 
芽。澹台镜明叹道:“想不到蒙古地方荒凉如此,不说江南,即在北京,桃花也已开了。” 
有一个到过蒙古的随从笑道:“这地方还未算荒凉,到了北边,雪地冰天,那才荒凉呢。苏 
武牧羊的北海边,别说人烟,连鸟儿也见不着,渴了只喝雪水,饿了就只有一味烤羊肉 
吃。”云重听他提起“苏武牧羊”,不禁想起爷爷,心中悲愤黯然不语。澹台镜明温柔地望 
了他一眼,笑道:“这里还有一些野草和山洞,马儿可以歇息,我看咱们今夜只能在此地扎 
营了。”云重忙道:“对啦,反正今日不能走过这个荒原,明日再走吧。你初到蒙古,定是 
很不习惯了。早点休息。”澹台镜明道:“也没什么,就是手脚长了冻疮,有点麻烦,慢慢 
也习惯了。”其实她对蒙古的气候还未习惯,对云重的脾气却已慢慢习惯了。云重是个硬直 
的汉子,虽然没有张丹枫那一份风流潇洒,但对她却是体贴入微,关心之处,毫不掩饰地表 
露出来。 
  云重选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地方安下帐幕,与随从拾了一些枯枝生起火来,吃过晚餐之 
后,云重走进澹台镜明的帐幕陪她谈话解闷。澹台镜明忽道:“张丹枫与你的妹妹若然是知 
道了咱们到来,不知多欢喜呢!山民哥哥前去报信,想来已见着他们了。咱们到了瓦刺,总 
有几天耽搁,才递国书,你看要不要先到张家去找他们?”云重“哼”了一声,道:“你到 
张家找谁?张丹枫或者会在家中等你,云蕾若住在张家,那就不是我的妹妹。”澹台镜明噗 
嗤一笑,小指头戳了他一下笑道:“你这个牛脾气几时才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值得如此 
耿耿于心呢?这次若不是亏了张丹枫,于阁老也不会知道瓦刺的内情,两国之间,也不会这 
样快便同意谈和,全亏了他,才有你这个议和的使者呢!”云重给她说得低下了头,想起张 
丹枫果然是一片丹心,为了中国,默然不语。但心中仍是不希望妹妹住在张家。澹台镜明又 
道:“这次到了瓦刺,你实在应该先见见丹枫,谢一谢他。”云重道:“于阁老有书信与 
他,我当然与他相见。只是我两家仇深如海,看在他这次为了大明江山奔波出力的份上,我 
可以不计前仇,但要我与他化敌为友,那可办不到!” 
  澹台镜明微微一笑,竖起小指头又在他的额角戳了一下,道:“亏你是大丈夫,气量如 
此狭小,还不及我等女流之辈,我们与你的朱家天子也是世仇,我们守了几代的珍宝,结果 
还不是都拿了出来献给朝廷。张丹枫若是记仇,他也不会设谋划策,要于阁老去接皇帝老儿 
回来了。”澹台镜明心直口快,侃侃而谈。云重心头一震,思潮动荡,心道:“难道我就不 
如张丹枫?”这霎那间,羊皮血书的阴影又遮上来,云重心绪紊乱苦恼非常,低下头只顾把 
烤熟的羊腿撕开来吃。 
  澹台镜明正欲再说,忽见云重伏在地下,面色大异,澹台镜明奇道:“你做什么?”云 
重一跃而起,道:“有大队的军马向这边来!”话犹未了,只听得呜呜的号角之声,接着是 
尖锐的羽箭破空之声,掠过帐篷。侍卫进来报道:“前哨发现有一队人马,向咱们这里散 
开,四面包围,黑夜之中,不知人数多少,也不见旗帜番号。请云大人下令如何对付!”云 
重道:“荒山野谷,来的定然是劫营的强盗,你们十八人离开帐幕,两个一组,各自掩蔽, 
一见人影,立刻用弓箭射他。”侍卫应命出去。澹台镜明道:“你呢?”云重道:“你们都 
到我的帐幕中。”澹台镜明道:“你不出去吗?”云重道:“我手持使节,身怀国书,帐幕 
中有致送瓦刺国君的礼物,如何能擅离此地。你所带的几位女兵,在黑夜之中也不便外出御 
敌,不如与我一同镇守帐中,谅这些山野草贼,也没有什么能耐。”澹台镜明听了,心中暗 
暗感激,云重说的要保护帐中的朝廷礼物固是实情,但还有一个原因他未明言,而澹台镜明 
自己知道的却正是为了她们。一者怕澹台镜明的女兵在外面走散,被贼人掠去玷辱;二者是 
澹台镜明这几日冻疮发作得很厉害,手脚关节也隐隐作痛,行动不很利落,故此云重要她留 
在帐中,祸福与共。 
  布置方竣,贼人已大举袭来,只听得外面流矢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片冲杀声 
音,四处响起了金铁交鸣之声,接着是呼号奔跑之声。云重笑道:“这些贼人尝到厉害 
了。”云重伏地听声的本领甚是高明,听外面的声音,已知是贼人受了挫折。 
  云重正在与女兵说笑,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篷蓝火,在帐幕外面烧燃起来。云重叫 
道:“不好!”急忙出去扑火,帐幕一揭,外面骤的一股劲风刮进,四五个蒙面人一同闯了 
进来。这几个人借蛇焰箭的响声作为掩护,居然教云重不能事前发觉,轻身的功夫,确是不 
同凡俗。 
  这几个蒙面人身手矫捷,一冲进来立刻向云重施展杀手,云重大喝一声,反手一掌,将 
一个蒙面人打得飞出帐外。 
  云重的大力金刚掌左右开弓,左掌一发,右掌继出,忽然一掌打空,正面的那个蒙面人 
十指一屈,搂头便抓,竟是大力鹰爪的功夫。云重吞胸吸腹,左掌一收往里一切,那人 
“噫”了一声,沉掌一截,在帐幕的牛油烛光之下,只见这人的手掌幻成暗紫的颜色,云重 
吃了一惊,一个飞身旋步,腾的一脚将侧面一个蒙面人踢了一个筋斗,避开了那一抓之势, 
这时澹台镜明也已拔出佩剑,与另外那几个蒙面人混战。 
  云重叫道:“提防他们的爪子,狗爪子有毒!”正面的那个蒙面人似乎是个老者,嘿嘿 
冷笑,与另一个使锯齿刀的家伙夹攻云重。云重边打边瞧,只见澹台镜明与那两个蒙面人也 
斗得正烈,其中一个身材好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甚为了得,所用的也是赤砂掌夹以鹰爪 
功,但掌法怪异,似乎比面前这个老者还胜几分。澹台镜明使开家传的南岳剑法,轻灵沉 
稳,兼而有之,也尽抵挡得住,只是她行动不大方便,跳跃之际,微显呆滞。那两个蒙面人 
迅即看出了她弱点所在,双掌一刀,专攻下盘,战到分际那个蒙面人突然使了一记怪招,掌 
系面门,澹台镜明横剑一封,他突然向地下一倒,双掌一伸,就拿澹台镜明的纤足。澹台镜 
明飞脚便踢,被他抓着左足足跟,猛地一送,澹台镜明凌空飞起,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同 
伴手舞单刀摸出飞索,向前一抖,立刻上前,意欲生擒。 
  云重这一惊非同小可,奋起神力,大喝一声,呼的一掌扫去,不惜与那蒙面老者的毒掌 
硬碰。这一掌有开山劈石之势,若然硬碰,云重最多中毒,那老者的手臂非折断不可,那老 
者不敢硬接,退后一闪,另一个蒙面人的锯齿刀刚到,被云重左手抓着刀柄,硬拖过来,右 
掌一劈,立刻将他劈得头颅破裂。 
  两边动作都是快如闪电,云重摆脱了那两个蒙面人,正欲奔前,忽听得惨叫一声。原来 
澹台镜明虽因冻疮发作,关节作痛,轻功受了影响,但根底还在,她被那个蒙面人抓着足根 
一送,就借这一送之势,一触帐顶,立刻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凌空下刺。这一剑有如鹰隼俯 
啄,又狠又准,使单刀的蒙面人竟被她一剑刺穿了咽喉。飞索抛出,也刚好弹在她的身上。 
  施暗算的那个蒙面人刚刚站起,云重的掌势已如排山倒海般地攻来,那蒙面人哪里敢 
接,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那蒙面老者急忙在后夹攻,掌挟腥风,硬抓云重的肩头,云 
重呼的一掌,正要得手,忽觉肩头微痛,迫得缩肩沉肘,掌锋一偏虽是仍然打中那个蒙面 
人,但掌力已卸了一半。但饶是如此,那蒙面人也几乎爬不起来。 
  云重跃出两步,无暇追击那个被自己打伤的蒙面人,先来察看澹台镜明。那蒙面老者 
“哼”了一声,抓起那个受伤的同伴,立刻冲出帐幕。 
  澹台镜明已自行解了绳索,笑盈盈站了起来笑言道:“好险!”云重道:“没什么 
吗?”澹台镜明道:“没什么。”云重眉头一皱,道:“你把靴子脱了,嗯,将袜子也脱 
了,让我看看你的脚板。”澹台镜明面上一红,道:“干什么?”云重道:“前次我在太湖 
山庄,受了红发妖龙的毒掌所伤,是你服侍我,现在该轮到我来服侍你了。”澹台镜明道: 
“我隔着靴袜,被他抓了一下,就受伤了么?”意颇不信,脱开靴袜一看只见脚板上果然有 
金钱般大小的红印。云重道:“好厉害。幸好有靴袜隔着。”拿起澹台镜明的佩剑,在红印 
周围划了一个圆圈,将毒血挤出,敷上了行军所用的消毒散,道:“你且歇歇,明儿看伤势 
如何,再替你治。”云重说得甚似轻描淡写,其实心中却是焦急非常。他用的不是对症的解 
药,虽然毒血已经挤出,这药也有消毒之功,但到底放心不下,生怕残留的毒气,会在里面 
作怪,虽不致死,也可能令她足跛残废。 
  澹台镜明却似毫不在乎,眉眼盈盈,芳心正自无限欣慰。云重的小心服侍,关切之情, 
溢于辞表。澹台镜明大为感动,禁不住心中想道:“比起张丹枫来,他虽然稍为粗鲁,但对 
我的一片真诚,却也不在张丹枫对云蕾之下。”笑对云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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