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声略顿,又道:“贱妾倒不在乎一死,但老山主所设的刑堂中,那二十种毒刑,纵是铁打金刚,也熬不住。”
薛陵道:“我平生行事,言出必践,纵是这般危险的局势,也不能食言而肥,此是正邪的最大分野,徐姑娘休得相劝了。”
黄忍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他的坚决心意,不免暗喜,阴森森地瞪那徐小芸一眼,忖道:“老子今日只要死不了,你这大胆丫头定然有得瞧的。嘿!嘿!老子在你身上恣意取乐之后,才慢慢的拿毒刑收拾你……”
徐小芸碰到了黄忍的目光,骇得面色发青,索索发抖。
薛陵突然间觉得这个美女已快要使他的心软化,她那美艳的面庞上,不但显得十分惊怖。
最动人的还是她那丰满诱人的胴体。在薄薄的衣裳下战抖着。
徐小芸曾经赤裸地暴露在薛陵眼前,而她这刻仅只是罩上一件外衣,山风过处,薄薄的罗衣贴在身上,峰峦起伏,曲线分明,使人无法不想到衣服下面的这具胴体,那娇嫩白晰的反肤,宛如展露在眼前。
薛陵定一定神,才道:“徐姑娘,我不能不履行诺言,实在十分抱歉。”
徐小芸深深叹息一声,才道:“既然薛大侠定要放他生路,贱妾也没奈何,只求您暂时不要放他,等我们料理好后事还不迟。”
薛陵正要答应,忽然觉得不对,问道:“你有什么后事,还有谁呢,可是阿章?”
徐小芸苦笑一下,道:“不错!我这就先行杀死阿章,然后自杀,可是您一定得等上一会才行,不然的话,他一发出警讯,老山主仍然有法子把我们抓回去施刑。”
薛陵道:“你的意思是须得死透了,万孽法师才无可奈何,是也不是?”
徐小芸道:“正是如此。”
黄忍接口道:“胡说八道,人死之后,如何尚能施刑,你分明是既怕山规,又不敢畏罪自杀………”
薛陵虎目中射出慑人的威光,叱道:“闭咀!谁叫你说话的?”
黄忍大为震骇,生怕薛陵乘机改变主意,连忙道:“是!是!在下不该多咀。”
薛陵冷冷一笑,道:“徐姑娘,在你自杀之前,我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徐小芸叹息一声,道:“薛大侠,你的心肠也真够硬的了,好吧!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呢?”
薛陵道:“劳你驾走一趟,取一瓢清水来,这饮用之后,我才放他走。”
黄忍没有做声,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薛陵忖道:“莫非那清水对他不生效力?”
徐小芸道:“那得费上不少时间呢!”
薛陵道:“不要紧,反正他是总教习,没有什么差事羁身,不会有人找他的。”
徐小芸道:“既然薛大侠坚持此意,贱妾走一趟便是了。”
她转身迅快奔去,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黄忍不在乎地缓缓坐落地上,口中微微发出呻吟之声,过了一会,他终于打破了沉默,道:“薛大侠,徐小芸她是一定不会回来的啦!”
薛陵道:“那么咱们就等着瞧吧!”
又过了片刻,黄忍道:“薛大侠,您想离开本山,实非易事,小人蒙您老开恩,赐予活命,小人岂可无以为报,甚愿充作响导,引领大侠平安出山,”
薛陵冷冷道:“我有本事入山,就有本事出去,不劳你费心了。”
心中却想道:“他这话很有点意思了,分明是想藉向导的口实,逃避饮下清水。”
黄忍又道:“薛大侠有所不知,本山可说是处处陷阱,步步危机,当真是凶险不过,假如没有小人带路,您可能连出山之路也找不到。”
薛陵道:“我早说过用不着您费心。”
黄忍道:“唉!大侠想是还未知道本山之中,有不少人比那修习成无敌绝艺的宋终他们,还要厉害………”
薛陵道:“除了宋终之外,还有谁修习得成无敌神手的绝艺,姓甚名谁?”
黄忍道:“还有一个姓范名酷,是小人的弟子。”
薛陵道:“假如还有人比宋终、莅醣他们还厉害,万孽法师何须费这许多事,苦苦训练他们?”
薛陵心中情知黄忍指的是那些蜂婆子,诚然这批怪物可能比宋、范二人更为可怕,但她们都是用一个,少一个,所以万孽法师大概是怕敌人太多,又或是生怕蜂婆子拚不掉强如欧阳元章之流的高手,所以非得有炼成无敌神手之人不可。
黄忍怎知本山机密,已露了不少。
当下道:“小人如有一句虚言,天诛地灭,事实上老山主的姬妾以及女儿们,都比范、宋二人厉害。”
薛陵淡淡道:“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动了好奇之心,非得会一会她们不可。”
他知道黄忍一定愿意让自己碰上他们,于是又道:“只不知如何方能见到这些巾帼高手?”
黄忍道:“她们多半是随侍着老山主,很少出来活动,不过在大洪炉区域内,仍然有碰见她们的机会。”
薛陵道:“我行动密,她们绝难发现我,假如我认得出她们,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我一定找一个试一试。”
黄忍道:“那很好认,本山之中,只有她们有资格穿着官装,远远望去,简直像图画中的仙女一般。”
薛陵道:“行啦!认得出便不会错过了。”
黄忍道:“假如您远看未能确定,则近看之时,有一点更易辨识,那就是她们上半身是宫装高髻,但下半身的长裙却是几乎透明的衣料,而她们照例裙子内不再穿着任何衣物。”
薛陵道:“哦!她们下身竟是等如赤裸的?”
黄忍道:“是的!假如大侠感到兴趣,小人可以带您去瞧瞧,绝对不会让老山主发现。
薛陵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把万孽法师所居之处说出呢!”
黄忍道:“老山主神通广大,行踪无人得知,不过在大洪炉东面数里外一座山谷中,却是禁地,如非奉召,不许擅入。”
薛陵道:“既是如此,你的身份还不够高,我得找到三大总管之一带路才行了。”
黄忍道:“是啊!只有这三位老爷可以随意出入禁宫。”
薛陵不理睬他,黄忍突然间面色如纸,道:
“薛大侠,小人已尽我所知奉告一切,万望您老现在就释放小人,要是不放心的话,您可以点住小人穴道,十二个时辰后才解得的,小人就无法惊动老山主了。”
薛陵冷冷道:“你不是不怕清水么,但我听来听去,你实在很怕,这就是你不老实之处。”
黄忍道:“小人罪该万死,现在不敢再瞒骗大侠啦!求你高抬贵手,免去饮服清水这一宗吧!小人愿意为牛为马报答你老大恩。”
薛陵哼了一声,道:“你何止瞒骗此事,还有那赤炎炼狱,你也从未提过。”
黄忍越听他的指责,越是弄不清对方究竟知道多少。
他暗忖自己供过的话中,还有许多地方不实,顿时骇得全身冒汗,晓得这一回决难逃过这“清水”之危。
当下凶睛一瞪,大怒骂道:“直娘贼,老子认命啦,你有种就杀死老子。”
他一口气骂了许多肮脏下流的话,薛陵几乎被他潮怒,但用心一想,这分明就是想激自己出手杀死他。
因此他并不施展杀手,只点住了他的穴道,使他既不能移动,也不能出声。
又过了好久,徐小芸已奔回来,手中拿着一个锡壶,向薛陵道:
“这壶内就是老山主给奴隶们饮用的清水,但不知对黄忍是否有效?”
薛陵道:“一定有效。”
说罢,接过锡壶,把一壶清水都灌入黄忍腹中。
又过了一阵,黄忽已自目光朦胧迷惘,薛陵这才解开了他的穴道,以观清水之效。
薛陵回头一望徐小芸,问道:“你看怎样,这可有作伪?”
徐小芸道:“现在还难说得很,本山之人,个个阴险,擅长作伪,这清水的药力,还须一个时辰左右,方始全部发作,第二次他饮用之时,便可立即见效。”
薛陵点点头,领先向树丛那边走去,阿章从里面钻出来,眼中的光芒显示出他心里又惧怕又嫉妒。
徐小芸瞧了阿章一眼,道:“这一位乃是当世的大侠客,只有他惹得起老山主。”
阿章点头不语,眼中妒意更加明显了。
徐小芸突然觉得自己对阿章的感情大为改变,最低限度,现在她已不认为阿章单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她自家也感到很奇怪,再打量阿章一眼,只见他依然那么英俊满洒,但她仍旧发觉自己的感情热度正往下降。
薛陵自己也感觉出对方的敌意,他认为很可笑,当下说道:
“徐姑娘,我查看过本山各区的地形之后,就得离开,这件工作由于必须暗中完成,不可留下痕迹,因此之故,初时你和这位阿章兄陷入窘境之时,我不能贸贸然出头。”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那瓶丹药灵验得很,我曾经用指力使你留下一粒在地上,后来我趁那黄忍欲火遮眼之时,下地拾起丹药,给阿章服下。”
徐小芸道:“假如阿章不是服下那万宝丹,决计受不了这儿的酷热,唉!我们真不知应该如何感激您才好?”
薛陵道:“这也算不了什么,目下我想问问你们,以后作何打算,假如我力之所及,自是义不容辞。”
徐小芸沉吟一下,道:“贱妾必须逃出本山才行。”
薛陵道:“那条道之内,必定有极多的埋伏,你们无论如何难以通过,因此,你们只好从小洪炉那边逃出本山。”
阿章一听对方并没有撇下自己,心中敌意大减,但他根本不知道小洪炉在何处,是以无法插口。
徐小芸道:“薛大侠,贱妾和阿章都无法通过小洪炉地区,那是因为贱妾在未升任护法以前,功力有限,小洪炉区的热度与这大洪炉不同,贱妾和阿章定然无法通得过。”
阿章道:“我们回到城里,谁找得到呢?”
徐小芸觉得很不耐烦,因为他的话太愚蠢可笑了。
她不高兴地道:“城里地方那么小,又是完全在本山控制之下,你能躲在那儿?”
阿章道:“我有好几个地方,可以容身。”
徐小芸正要向他反驳说,本山多的是犯罪作恶的老祖宗,任你如何藏匿,也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但她忽然打消了此意,因为她了解阿章根木不明白很多事情。
例如他早先再往前走,就得成为大洪炉内数百名奴隶之一了,又例如自己的真正身份,薛陵的身份等等,都不是他所能明白的。此所以在阿章心目中,城中那些隐之地,当然可以供藏匿之用,就算她费许多唇舌,他也未必懂得,更未必会相信。
薛陵微微一笑,道:“小洪炉区我已经过了,跟这里的气候差不多,但既然其中另有危险,你们就毋须尝试了。阿章兄所提的藏匿意见,也值得考虑!”
徐小芸道:“假如只是他独自藏匿起来,才出不会大举搜索,或者可以躲上一段时间而无人发觉,如果是我也失了踪,问题便大不相同。”
薛陵道:“你可有办法使本山在一个月内,根本不知今日发生之事,我有一个月的时间,相信已够用了,到时万孽法师一旦授首,这洪炉区冰消瓦解,你们的事就无人追究啦!
阿章道:“我们在城里躲上一年半载都行。”
薛陵点点头,道:“徐姑娘呢?”
徐小芸道:“薛大侠的一个月限期,似乎别有隐情,莫非你想带人攻山么?”
薛陵笑一笑,道:“总而言之,我和一些朋友打算诛除万孽法师,详情不便奉告,你如果信得过我们,务请你设法掩饰黄忍之事,你也不可露出破绽。”
徐小芸道:“那就只有让阿章返城,而我则拿黄忍顶数。”
薛陵道:“黄忍是总教习的地位,如何可以顶阿章的奴隶位置?”
徐小芸道:“我可说是他到罪恶城找我,杀死了阿章,然后他又误饮清水,总之,他已有口难辩,还不是任得我说?”
薛陵想了一想,道:“这法子不大妥当,但现在势迫处此,只好见一步行一步了,请你把阿章送回去,我在这儿监视黄忍,等你回来,我才离开。”
徐小芸心中无端端泛起了欢喜之情,道:“那么我们这就动身去了。”
话才出口,方始醒悟自己敢情是因为等一会有机会和薛陵单独在一起,所以感到欢欣。
她虽然觉得这种心情大没道理,也对不起阿章,但她仍然禁不住欢欣鼓舞,恨不得马上就把阿章送回城中。
她临走之前,告诉薛陵说,那清水的药力一散开,黄忍的断臂就不药而痊,可以服各种劳役苦工。
因此,他只要验看这一点,就可知黄忍有没有作伪。
薛陵点头应了,等他们走了之后,才踱到黄忍身边,但见他目光迷惘,满头满身皆是汗水,常人见了这等情形,只以为他是热得不可开交,但薛陵却晓得他正在用尽全身功力,与那清水的药力相抗。
他坐在一边静静的等候,一面小心地考虑各种情形,到目前为止,他一切都很顺利。
假如徐小芸没有任何狡计阴谋的话,则有她这一着棋子,放在敌人老巢之中,日后攻山之时,可得有想不到的妙用。
但她也有可疑之处,例如她说拿黄忍顶缸,此一说法,根本就不能成立,就算说得通吧,但那时上头又要她继续闯过情关,她回到城中,阿章焉能让她与别的男子混勾搭。
他突然间记起徐小芸说过向上头诿称黄忍杀死了阿章之言,这又是十分显然的漏洞,因为城中并没有发现阿章的体,她那么聪明细心之人,怎会编造出这等漏洞百出的谎言呢?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但气候似是更为炎热,薛陵虽是坐在树荫中,也觉得酷热迫人。
他继续寻思这件事,突然一惊,忖道:“莫非她当真杀死阿章么,除非如此,她才能使上头确信。”
当然这个想法也有使人不易接受之处,那就是徐小芸曾经为了爱情,而陷自己于死地。
因此她眼下怎会杀死阿章,这岂不是十分矛盾的事?
不过薛陵仍然觉得这想法并不无稽,亦不荒谬,他记起了徐小芸望住自己时的眼神,也记起了阿章的妒意。
当下站了起身,忖道:“假如她对我已显